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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凉薄全文阅读

作者:星无言     天生凉薄txt下载     天生凉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天生凉薄全文阅读

开始

    令淇安没有想到的是,就算萧家一门只剩下小七这个孤女,那些连面都没有见过的萧家人,却依然给如今的她留下足够的福荫。

    皇上抱着她,老泪纵横,“小七,以后你就把朕当你老爹,谁敢欺负你,朕帮你出气。”据传,萧老将军,与皇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小七,你二哥不在了,还有我呢!”大理寺卿莫若,看着她,满眼怜惜。

    “哼哼,光你长着一张破嘴有什么用。小七,不用管他,有什么事本宫替你撑着。”对莫若一脸不屑的这位,听说叫做太子轩辕骥。武功骑术,与萧家老大同出一门。

    更不说,宫里宫外,曾受萧将军照拂帮助过的无数知名不知名的人士,还有一干,五大三粗,却动不动就在她面前抹眼泪的萧家家将。

    淇安匆忙而无奈的接受着,这新身份带给她的一切。无数个夜里,总是想起前世的丈夫和女儿来,痛到极致,只能不停的说服自己,宋淇安已经过去,现在活着的,是萧七而已。

    是,她是萧七,众人眼中萧家最小最受宠的女儿小七。如今家人俱去,更应该得到无数的宠爱和怜惜。

    她没有掉过眼泪,在她来说,对萧家有尊敬有感激,对那时城破人亡的惨烈,震撼遗憾,却终究没有切身的悲伤。但是,在别人眼里,却变成了坚强,变成了强忍悲痛而脱胎换骨的倔强。

    萧七的未婚夫婿,名叫洛怀礼的那位,就对着她长长的叹息,“小七,你哭吧没关系的。萧伯父在天有灵,不会怪你。”他一直都知道,萧家家训是只准流血不准流泪,眼见着小七变得沉默内向,前尘往事通通忘却,就愈加担心她能否熬得过这场劫难。

    所幸随着背上的伤好转,小七也慢慢的好起来,虽然还是沉默少言,但总算是恢复了血色。记忆忘却了也就罢了,反正只要人活着,总还可以创造新的记忆。

    淇安,或者,现在应该叫小七,在可以走动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安静的躺在花园里晒太阳。

    想过去,想未来,想着宋淇安,也想着现在的萧七。如果变成了萧七,那么所有关于淇安的悲痛与纠结,都可以通通抛弃了吧?

    盖在脸上的书被人轻轻拿起,淇安眼开眼来,映入视线的,是洛怀礼的浅浅笑容。“小七,怎么在这里睡,着凉了可怎么办?”

    淇安看着他,抿抿嘴,“不会,太阳很温暖。”

    洛怀礼摇摇头,忽然俯身将她抱起,淇安轻叫一声,身体僵住,一双眼睛呆呆的望着洛怀礼,黑白分明。

    洛怀礼一边往房里走去,一边低头对她说道,“小七,如果不是那场战争,你现在,早已经是我的妻。”

    淇安垂下眼,不再说话。妻又怎么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

    一夫一妻制度下的张楚渝尚且如此弃她不顾,更何况一夫多妻制度下的洛怀礼?

    洛怀礼风度翩翩,年少有为,不知道是多少人眼中的乘龙快婿。淇安比谁都明白,不能奢望,也不敢奢望。

    如果说在原来的世界里,宋淇安还可以希冀逢着一个用情专一的男人,那么现在的萧七,却是连希望也不敢有了。人人都觉得天经地义再自然不过的事,她的执着,反而成了另类。

    所以在皇后又一次夸奖洛怀礼以及她的幸运时,她只是礼貌的笑笑,没有接话。

    其实有时候,她宁愿跟着一个没有这么优秀的人,那么,也就不会有人来跟她争了。如果当初张楚渝穷得只养得起一个家,那么,那个可爱的温柔的善良的不计较名份只要爱情的女子,是否还愿意来跟她分享一个丈夫?

    什么苦难都可以忍受,唯有爱情,是她生命中不能妥协的坚持。

    所以,她,注定的寂寞。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甚至,没有一个能理解她想法的人。每每想起这些,便会觉得入骨的悲凉。早知道失去了张楚渝会变得这般孤独,她是否还有勇气,义无反顾的提出离开?

    东宫议事堂内,轩辕骥看着频频走神的莫若,气不打一处来,“我说,大理寺卿大人,好坏你要正视一下我这个太子吧,问你一句话,本宫已经重复三次了。请问,是不是还要再来第四次?”

    莫若敲敲桌子,平静的抬起眼,“好,来第四次吧。”

    轩辕骥咽住,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挫败的叹口气,“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能困得住我们新元第一才子。”

    莫若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厅里踱了几步,“我想去一趟连疆。”

    轩辕骥脸色一凝,良久,“是,该去看看了。”

    夜暮初降,莫若来到了淇安居住的栖蓝宫。

    “小七,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城破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

    淇安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就算是有,也随着萧七的离开,一起消失了。

    莫若走过来,大声一挥,就把淇安从椅子上拉起来,立正站好。

    “小七,你是怎么了?”莫若脸色凝重,“这段时间以来,都没有见你笑过。你二哥曾经说过,他家的小七,凝聚了全家人的欢笑,她那张脸,生来就是要笑的。我以为,你自我调试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一点。”

    淇安推开他的手,“对不起,可是,我早已不是你以为的萧七。”

    屋子一下静了,莫若凝视着她,半响,徐徐开口,“那么小七,你想要做什么?或者,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他的眼睛太认真,淇安不一语,别过头去。

    “小七,不能一直这样消沉,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你二哥走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

    父母不能依靠,丈夫不能信赖,哥哥,哥哥又能有什么不同?“那么,我想学医。你可以安排吗?”

    在莫若诧异的眼光里,淇安极清冷的笑了。如果谁都不能依靠,那么就只剩下自己了。她在现代,不过一个平凡人,到现在这么奇怪的一个世界,自然也没有能力呼风唤雨,武不足自保,文不能安邦,一样的平凡普通。好在前世从医,现在再学习学习,就算有一天再被无情抛弃,也可以勉强糊口安身。

    电视剧里的大侠整天飞来杀去,侠肝义胆,似乎完全不用为生计所苦,自然就有银子冒出来。她可没有那么天真,她知道,人活着,是要赚钱的。

    在太子轩辕骥的安排下,淇安正式拜师太医之胡谦。据某太子吹嘘,这位胡太医一手针灸出神入化,长歪的骨头可以扳正,长错的骨头可以收回去。基于现代医学的理解,淇安不敢全信,但是出于对古老医学的尊重,她也没有轻易置疑。

    不过才见那老头一面,淇安就完全相信了。

    话说那天,轩辕骥带着淇安上门的时候,老头以休息日没有预约为由,闭门睡觉。硬是让堂堂太子殿下领着新封的萧姓公主,顶着烈日站了一个时辰。

    轩辕骥言笑晏晏,似乎没觉得有半点不妥,与老头见面后,第一句话就是,“冒然上门,是本宫的不是了。”

    老头理也不理,只睁着一双小眼睛,把淇安上下看了个遍,“以前学过医没?”

    淇安老老实实点头。

    “啪!”的一声,老头跳起来,一掌拍在她头上,“把以前学的通通给忘了,以老夫说的为准,懂了没?”

    淇安在那张大掌下苦着脸,忍着麻的头皮,昏昏点头。

    “嗯!”老头挺满意,又拍了两下,才扯着嗓子怪声怪气的说,“老夫丑话可要说到前头,太笨的话,浪费我的时间,太聪明的话,浪费你的时间。先试用三月,老夫没看上眼的话,管你是什么大将军之女,什么公主,通通不要。”

    轩辕骥装作没看见淇安陡然间涨红的脸,只干笑两声,“小七不很聪明也不很笨,刚好符合。”

    “哼!”老头从鼻子里吹出个音节来。

    临走之时,又抓住淇安冒出一句,“老夫从来不收女弟子,你拜师之事,你知我知,太子殿下知,别的闲杂人等,要一概不知。”

    淇安点头,又摇头,“可是莫大哥已经知道了。”

    老头两眼一瞪,“算了,反正莫家那滑头小子,阴魂不散到处都有他的,早晚也会知道。再不来冒出第五个人知道了啊,要不然,老夫一针把你漂亮的小脑袋塞回肚子里去。”

    很想跟他讨论从理论和实践上讲,这个都不太可能实现,不过想起他有言在先,要把以前学的通通忘掉,还是算了。估且连常识都抛弃掉,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好了。

    回来的路上,淇安一直沉默。

    轩辕骥难得有耐心,给她八卦了一把,“胡太医与皇室众人相处甚欢,无数世家贵族想把女儿送到胡太医处学习,以便取得捷径嫁入皇家。之前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所以他曾经当众宣布再不收女弟子。要是此时收你为徒的消息传出,怕会再起波澜。”

    说完,很期待的看着淇安。

    淇安点点头,“哦!”表示明白。

    某太子当即脸黑了一半,又等了一会,看淇安只顾着看沿途风景,再也忍不住,“小七,你不问为什么独独愿意收你为徒吗?”

    淇安掉过头来,似笑非笑,“太子哥哥,你在等我夸你吗?”

    轩辕骥悻悻然收回了一直放在淇安脸上的目光,闷闷答道,“没有。只是奇怪小七都没有问原因。”

    这样简单的原因,还用得着问吗?淇安轻笑。

    轩辕骥看着她,突然嘴角弯起,“小七,你笑了。”

    淇安一愣,轩辕骥拍拍她的头,“萧家的小七,终于笑了。”

    那一笑,清新如晨间绽放的花蕊,轩辕骥开始明白,为什么萧家几位公子会对这个妹妹这般宠溺,万般讨好,原来不过为她一笑。

    淇安掀开轿帘,伸出半个身子去,对着旁边跟着的侍卫,“这位大哥,能教我骑马吗?”

    骑着快马疾驰如风,扬鞭纵情山水,是她少女时期曾经作过的梦。谁能想到,能有一一天与当初的梦想如此接近?

    淇安拂开风中凌乱的丝,清目生辉,却悄然无波。

路过

    京郊小路上,马蹄声阵阵,当中一人,黑如缎,姿容绝世。只是眼中的冷然,生生添了几分气势,越加显得气宇轩昂,英武不凡。

    “王爷!”一人从林间闪出,跪在路旁。

    眼见得马蹄高高扬起,就要踩在那人身上,马上的人却不慌不忙的拉着缰绳一抖,马儿长啸一声,竟凌空转了个向,停了下来。

    轩辕杉从马上一跃而下,飘然落于那人面前。

    “王爷,大理寺卿传来消息,萧将军之死的确另有缘因,但是,还没有查清原因,请王爷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务必保证连疆新任守将是我们的人。”将怀中书信掏出,双手捧住,高举过头。

    轩辕杉接过,快浏览一遍后,随手一捏,信纸如雪片飞下。

    他看着眼前一直跪着的人,左手扬了扬,一直站在身边的轻五向前一步,问道,“王爷问你,萧家家将知不知道此事另有内幕?”

    “目前来看,似乎尚且不知。”

    轻五看看自家主子的脸,又接着问道,“那萧七呢?”

    “在宫中,由皇后及东宫太子亲自照顾。”

    轩辕杉轻轻点了点头,轻五连忙将马牵过来,一边对地上跪着的人说道,“暂时不要让萧家人的听到什么风声,目前大乱未定,萧家又失了主心骨,一众武将闹起来,不好收场。”

    轩辕杉翻身上马,看也未看地上人一眼,双腿一夹马腹,迅驰而去。

    跪着那人这才抬起头来,擦擦额头上的汗,轻舒了口气。人真的不能太完美,这位当今皇上的嫡亲弟弟,唯一可以随意出入京城的王爷,天人之姿,机智过人,却是个哑巴。也幸好是个哑巴,才能毫无顾忌的被皇上宠爱信任。

    轩辕杉却是不知道别人的想法,或者说他也不在意,自从五岁那年莫名其妙中了一次毒之后,就再也不能出声说话。可以听见别人的话语,轻五又极懂他心思,往往一个手势,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些年下来,也已经习惯了。

    马刚跑没几步,轩辕杉突然勒住缰绳,轻五警觉的往往四周望望,“王爷?”

    轩辕杉往路旁一棵树上轻轻瞟上一瞟,茂盛的枝叶间,粉色的衣衫极其显眼。

    淇安不得不又一次佩服自己千年难遇的倒霉运气。

    师父说,“萧家小七,你去,把地扫一扫。”

    师父说,“那个什么小七,陪为师去山上走走。要多实地看看,才能更懂得药性和用途。”

    所以她筋疲力尽的跟在后面,不知道那个老头怎么会腿脚那么轻便,几十岁的人了走起山路来身轻如燕。她又一次气喘吁吁的被远远甩在身后,撇撇嘴,放弃了想要再继续追赶的想法。

    往四周看看,山青水秀,风景不错,她把裙摆往腰上一别,信步往前走去。

    顺着涓涓小溪,她悠闲的逛下山来,一看道旁长着颗大树,奇形怪状,枝繁叶茂,实在是休闲的好去处。揉揉酸的脚,她索性爬了上去,坐着摇了摇,树枝很结实,叶子很繁茂,嗯,不错,烈日炎炎正好眠。

    所以说,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睡个觉,就被人拎着丢下树来。

    “呯!”的一声,丢在某人面前,淇安抬起来头,那人白衣黑,俊美逼人。于是感叹,古代污染少,果然遍地是美人。

    可惜,她不感兴趣,视线迅从那人脸上移开,“我只不过在树上睡觉。”言下之意,就是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轩辕杉高坐于马上,俯视着地上被摔得异常狼狈的女人,没有动作。倒是旁边的轻五打量了淇安好几眼,心中暗暗称奇,好难得,居然有个女人,只看了他家王爷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没有脸红,没有晕倒,也没有惊叫,好像就是看了个普通人一眼。

    轻五只好转过头去看看自家王爷的脸,不错,还是风华绝代,没有变啊,那么,是这个女人的审美观有问题?再看看那女子灵动的眼睛,该不是个瞎子吧?想想愈加觉得有道理,上天眷顾如他家王爷,丰神俊朗却口不能言,这地上趴着的女子,灵气逼人,就应该是个瞎子才对。这样,才显得老天公平,不会特别偏爱某人,于是,心理平衡,天下大安。

    奈何轩辕杉并不觉得他的推断有礼,那丫头明显不是瞎子,于是食指动动,轻五只得小声叹口气,然后大声说,“绑起来。”

    淇安并不觉得这个时候报上萧七或者别的什么人的大名有用,也不清楚对方是哪路货色。长得太帅的男人,通常并不能让人产生安全感。

    于是不作反抗的,乖乖的被绑成个棕子,抛在了不知是侍卫几的马上。

    趴在马背上的姿势,不得不说,有点痛苦,淇安努力的撑起身子,努力的平衡着不要被甩下马去,一边冲着身旁的人叫道,“这位大哥,麻烦你把我的身子扳正好不好,这样倒挂着,容易脑充血,变成傻子的。”

    侍卫几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那脸上没有表情,于是只当作没听到。

    好在淇安本来就没想过一句话就能让人对她好点,只得再接再励,“那个侍卫大哥,我要变成了傻子,你还得照顾我是不是,照顾一个傻子,非常非常痛苦的……”

    侍卫几只觉得头脑晕,一看旁边几个同伴,也都是一脸隐忍,那也是,长年呆在王爷身边,早已习惯了惜字如金,何曾有过这种喋喋不休的时候。

    他手按剑柄,“不用那么麻烦。”

    “什么?”淇安仰头,拜托你多说几句好不好。

    “一剑下去,就不会痛苦了。”

    淇安眨眨眼,“那好吧,你一剑下来吧。”闭上眼,果然再不言语。

    侍卫几求救的看向自家主子,轩辕杉平静前视,已经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只得再转向主子的代言人。

    接收到求救信号,轻五也只能去征求一下王爷的意见。却在看见轩辕杉的脸色时,不敢相信似的揉揉眼睛,他没看错吧,嘴角上翘的意思,是在微笑吗?

    掐了大腿一下,“嘶!”疼得吸气,原来不是作梦啊,轻五迅作出了反应,“阿丁,把她扶正坐好了。”

    淇安调整了一下姿势,还好,就算是要死,也不是死于倒挂引起的血液倒流。

    当比你强势的人觉得他永远对的时候,你就是永远错的。

    淇安把这句话执行得非常彻底,所以再不开口辩解,一路表现得非常合作。轩辕杉倒是一脸平静,反倒是个轻五,一路上频频打量,非常奇怪淇安怎么这闭嘴了。他家王爷昙花一笑,好可惜,又看不到了。

    一路无语下来,进了城门,轩辕杉看淇安一眼,调转马头,径直向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以淇安少得可怜的古代知识而言,她是被人关在了某富贵人家的别庄了,刚刚随意观察了一下,没现什么标志性东西。

    有些挫败,不过就在树上睡一觉,就被关个禁闭了?

    好在这牢房环境还不错,淇安环视一周,嗯,干净干燥,不是以为的那样恐怖。按按肚子,一顿不吃就当减肥好了,就是没洗脸的话会不会对皮肤好。

    闭上眼睛,轻轻的说了声,“楚楚宝贝,晚安。”梦里,会不会见到女儿,但愿,只见她,而不见,她的父亲。

    轻五站在王爷面前,头一次,觉得大脑没有嘴转得快。

    “王爷,她睡了。”

    轩辕杉讶然的抬高眼。

    奈何轻五这次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只是不解的看着他。轩辕杉抬高了他尊贵的手,一年难得一次的比划起来,“她没哭?没喊?什么都没做就睡了?”

    轻五呆愣的张着嘴,他谪仙似的从不屑用哑语的王爷,居然会为了皇上以外的人用起来。正着呆呢,突然触及到主子陡然间沉下来的脸,赶紧整整脸上神色,“没哭,没喊,什么都没做就睡了,嗯,好像还在笑。”

    轩辕杉抿抿嘴,手又轻轻扬起,“她是谁?”

    “还没查到。可是王爷,要把她怎么样呢,杀了,还是放了?”

    头一次,轩辕杉不喜欢做这样的选择题。

轻离

    淇安睁开眼睛,若有似无的叹息,又是一夜无梦。

    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门,“有人吗?”

    迅传来回应,“什么事?”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送一盆洗脸水,水温不要太高,3o度就好。当然,如果再方便一点的话,不妨再加一盆冷水,谢谢。”

    静默片刻后,有个声音响起,略带着疑惑,“3o度是什么意思?”

    一顿,淇安清咳一声,“呃,那个,反正就是不要太烫,随随便便和手上的温度差不多就行了。”

    屋外久久没有传来回应,就暂且当他们都听懂了吧。

    门打开来,光线突然变亮。淇安伸手挡了挡眼睛,进来几个人。

    淇安眨眨眼,不动声色,她可不以为光送个洗脸水,需要劳烦到那么高级别的人物。敌不动我也不动,淇安想着,自顾自的洗脸,先用温水洗好,再用凉水拍拍。

    轩辕杉看着那个女子,全然不理会自己等人的到来,有条不紊的打理着自己的仪容。轻五也在旁边撇嘴,再收拾有什么用,反正也不会有他家王爷好看。

    轩辕杉转头看了看轻五,轻五会意,上前一步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淇安。”自我检讨,完全是下意识里的标准答案,绝不是想要隐瞒什么的。

    轩辕杉眉头微皱,轻五连忙摇摇头,“没听过。”

    淇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要听过就怪了。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貌似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好像似乎有点奇怪啊!

    狐疑的视线在轩辕杉身上打转,轩辕杉迎视着她的审视,眼睛都没眨。

    轻五显然是休养功夫还没到家,上前一步挡住淇安的打量,“你知不知羞,怎么老盯着我家主子看?”

    轩辕杉没有动作,他知道,那女子看他的眼光里,有好奇,有怀疑,唯独没有惊艳,或者爱慕。

    淇安眨眨眼,好像得到了结论,“你不会说话?”

    轻五脸涨得通红,“不会说话怎么了?我家主子文武双全,聪明绝顶,风华绝代……”可怜这位忠心为主的家伙有点语无伦次了,风华绝代放在一个男子的身上,未必是什么好词。

    不理这位急得快跳脚一心想要维护主子完美形象的轻五,淇安直直的看着轩辕杉,问,“那听得到我说话吗?”

    轩辕杉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嫣然一笑,淇安拍手,“那就好了,你既然不会说话,那么我说过的,我什么也没听到就没有半分假了。”笑容一收,问得非常有礼貌,“那么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屋里一阵安静,轻五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来,这个怪女人,怎么说得他家主子不会说话的缺陷就像是衣服上出现了一个线头一样普通?不是应该惋惜一下,或者嫌恶一下之类的?

    没有人回答,淇安只得又问了一句,“我可以走了吗?”

    轻五抬抬因为长久的张着而略显僵硬的下巴,“那个,我们家主子不会说话。”所以你不是该给点反应吗?

    淇安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么我可以走了吗?”快没有耐性了。

    轻五求救似的看向轩辕杉,这个女人太高杆,他完全不是对手。

    轩辕杉极轻的摇了摇头,轻五愣住,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十多年来,头一次完全不懂主子的意思。

    轩辕杉抬起手比划起来,那是一双优雅修长的手,淇安却失去了欣赏的心情,垮下双肩,“我都说了什么也没也听到,不放我离开还要怎么样?”

    半空中的手指僵住,轩辕杉极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淇安,眼眸中秋色蕴蕴。轻五也是一脸惊诧之色,指着淇安的手指都在颤抖,大叫,“你,你看得懂我家主子在说什么?”想当年,为了要学会哑语,懂得自家主子的意思,他可是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在水深火热中摸爬滚打,再加上他与主子一起长大,朝夕相处,才勉强可以心意相通。这个女人,不过短短一日,居然可以看得懂?

    轻五是说不上话的人,淇安径直看向轩辕杉,双手凌空舞动,“我要回家了。”

    一直觉得口不能言只能靠手比划,是一种屈辱,所以除了在皇兄面前,轩辕杉极少使用手语,轻五懂他心意,虽然有时候稍微有点偏差,但也不会相去太远,所以早已习惯沉默。如今眼前这女子,使用起手语来,却并不觉得难看。十指纤纤,在空中灵动翻飞,轩辕杉安静的看着,心中却暗潮翻涌。

    眼看还是没有得到答复,淇安继续比划着,“我真的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究竟要怎么样才肯相信?”

    轩辕杉终于抬起了手,在轻五不可置信的眼光里,轻轻扯起嘴角,“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谁知道他是哪根葱啊,淇安失去了继续沟通的兴致,颓败的坐了下去,忍住想要火的冲动,开口,“这位大哥,我们不过初次见面,你也不是什么大明星,谁知道你是谁啊。”

    嘴角轻轻弯起,轩辕杉优雅的手指给出了答案,“那么,你就不能走了。”

    母后说过,如果有一天碰见一个女子,不因他身份而另眼相待,不因他外貌而痴迷,不因他缺陷而嫌恶,不因他口不能言而怜悯,那么这样的女子,一定要紧紧的抓住,绝对不可以放手。

    淇安并不觉得这是天大的荣幸,转向轻五,“既然不让走,那麻烦准备早饭吧,我饿了。”

    轻五只觉得今早生的一切,都是在梦里,所以一切的怪异都可以接受了,“哦!”答应一声,轻飘飘的走了。

    轩辕杉挑挑眉,一向只听他命令的轻五,居然不顾他还在身侧没有作任何示意,就听了另外一个人的话。

    “我送你回家!”在淇安瞪大的眼睛里,轩辕杉笑了,送她回家,然后定下。

    或许古人的脑袋构造比较不一样,所以想法也不能以常理去推测。

    淇安撇撇嘴,管他怎么想的,重要的是能让她回去就好。

    轩辕杉慢悠悠的晃回自己卧室,半响之后,屋内传来一阵响动,轻五站在摔碎的茶壶面前一动不动,他刚刚没有领会错吧,王爷说,要把他打扮得好看一点。

    打扮得好看一点?天要下红雨了吧,一向最不屑自己相貌的人,居然有一天会如此注重起来,可怜今天打击太多,轻五已经觉得不堪重负了。

    一切收拾妥当,轩辕杉站在马旁,看着轻五引领着淇安一步步走近,嘴角不自禁的噙着一丝笑意。

    可惜有些时候,上天总是见不得人的好运气的,一骑疾驰而来,稳稳停在轩辕杉面前,高高的捧起一封书信。

    轩辕杉面上一变,将书信往怀中一收,为难的看向淇安。

    淇安皮笑肉不笑,“这位大人,可别说你又要变卦不放我走了,本姑娘最讨厌不讲信用的人。”

    轩辕杉一挥手,示意轻五,“送她回去。”深深的看了淇安一眼,一转身,急匆匆的向府内走去。

    轻五没有送淇安走多远,刚出了胡同,淇安就轻叫一声。马车一停,淇安就跳下来,径直向一人奔去。

    轩辕骥一把把她拉住,气急败坏,“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找了一天,你急死多少人了知不知道?”

    淇安把他的头往另外一边扳去,“这不是回来了吗?先回去再说。”可千万别让他和轻五他们碰上,要不然岂不是就知道她是萧七而不是淇安了?虽然不是故意,但对他们来说,这的确是一个谎言。看得出来,那个男人不是简单人物,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简单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是永远不要有事。

    轻五制止了侍卫的动作,没有跟上去,只看着太子殿下将那女人抱上了马,扬长而去。

    深夜,轩辕杉站在窗前,听着轻五的回报,“王爷,那位姑娘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在大街上,太子殿下看见姑娘,很是惊喜,抱着她坐了同一匹马。奴才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因此没有露面。”

    似乎安静得有一些诧异,顿了顿,轻五不由得唤了一声,“王爷?”

    双眸如墨,轩辕杉看着窗外,夜色里,一丝星光也无,半响,他摆了摆手,示意轻五下去。天下间的女人,都可以争取,可是如果是亲侄子的女人,却变成了禁忌。

    轻五走了几步,又回头去看,只觉得这一刻的主子,背影格外孤单。不由得失笑的敲了敲头,碰上那个姑娘,连自己都变得不正常了,主子不是一直都是独身一人的吗,哪里是今天才变的。走到门口时,却又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头怪怪的,酸酸的不好受。

萧家

    在她随便几句迷路然后寄宿在民家的故事打走一堆人之后,“你可知道,你如今是唯一的血脉。”洛怀礼只丢下了这么句话。

    淇安扯扯嘴角,这么三言两语就可以打那群人的关心,未免太过廉价。

    萧家,萧家啊?淇安伸手刮刮窗前不存在的尘土。

    “如果,我不是萧家小七,是不是不用背负?不用端庄的走路,不用保重自身安全,不用去接受她的婚约?”她想一个人离得远远的,不用期望,就不会有失望。在离开张楚渝之后,已经准备好要孤独到老的,现在只不过换个时空,没什么不一样。

    悠长的叹息过后,是洛怀礼的怀抱,不火热却也不失温暖,“小七,不用担心,也不要害怕,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也在她耳边承诺,“淇安,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眨眨眼睛,轻易的掩饰掉那一刻的恍惚,“我知道了,谢谢。”萧七的身份牵扯太多,由不得她的妄为。想要简简单单的生活,就不要惹事。

    “这是萧长兰,萧长卿,以后,就是你的贴身侍卫。”洛怀礼指着站在他身后的两人。

    淇安不明所以的看着,女的容颜俊俏,温婉可人,男的长身玉立,眉含远山,可是,侍卫?

    两人跪了下去,女子款款开口,却藏不住语气里的激动,“小姐,我们姐弟是萧家家奴,十年前大人送我二人学艺,如今学成归来,自当护小姐左右,一生一世,忠心不二。”

    眼看着淇安抿嘴不语,两人重重的叩了下去,不过一下,地上就有了血迹,“停!”淇安大叫一声。

    长兰抬起头来,不顾额头上的伤口,只眼睁睁看着淇安,“小姐?”

    淇安蹲下身去,与她平视,“自由之身不好吗?肆意妄为不好吗?”为什么要回来到她身边,所求不过是一个侍卫。

    长兰绽开了笑容,“我二人自小立誓,终身侍奉小姐。誓言一出,岂有更改之理。”

    “誓言而已,就当没说过,何必当真。”

    长兰脸色一变,又叩了下去,“如违此誓,不得好死。小姐,长兰不敢,也不会。”

    淇安不由得感叹一声,守诺这一点,古代人是不是要比现代人做得好一点?

    誓言啊,估且相信一次,会怎么样?“长兰,长卿!”

    “是,小姐。”长兰微笑,眼睛有些湿润。长卿眸光一闪,吸了一下鼻子。

    洛怀礼拍了拍淇安的头,“小七,要好好的。”

    “怎么样?”轩辕骥轻敲桌子。

    洛怀礼摇摇头,“胡太医说他和小七一起去采药,一时没注意小七不会武功,不小心就把她弄丢了。其余再没有任何线索。”

    轩辕骥抿抿嘴,“小七不相信我们。连你,她也不信。”眼睛眨也不眨的直盯着洛怀礼。

    洛怀礼神色不变,“她会信我的,总有一天。”

    “你一定要让她相信,只有这样,长眠地下的萧家人,才会安心。”

    “我当然会让她相信,不是因为萧家,更重要的,她是萧七,我洛怀礼的妻子。”

    从一个人的生活,变成了三个人,淇安想想,其实也挺不错的。

    长兰心灵手巧,而且善解人意,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长卿沉默少言,往门口一站,不动如钟可以呆上一天,没什么存在感,却让人安心。

    洛怀礼开始不断的来看她,本来未婚夫来拜访一下也没什么,可是对于正在偷偷学医的淇安来说,就变成了麻烦。

    于是她改了赖床的习惯,一早就开始学习,这样刚好赶得上洛怀礼下朝的时间。

    “看,师父,这都是因为你的怪僻,害得我这么光明正大的事,都变成了偷偷摸摸。”淇安瞪着老头。

    老头吹吹胡子,“跟我有什么关系,谁让你们女人这么麻烦?”

    呃?归根结底,似乎真的跟女同胞们有关系。淇安无言,只好埋头苦学。

    “哎,萧家小七,你衣食无忧,以后嫁入洛府,也不愁生计,学医来做什么?”老头难得有些好奇之心。

    淇安认真的查看着医书,“这样以备将来被休掉,还可以养活自己。”

    “休掉?”老头瞪大了眼睛,“萧家的小姐,谁敢随意休掉,更何况洛怀礼品性皆优,又怎么会做出弃妻的行为?”

    淇安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如果有一天我太可恶,洛怀礼再不堪忍受了呢。世事无绝对,我总得有点准备才行。”

    老头揉揉额头,“萧家丫头,你今年不过十五。”怎么会如此悲观?精明的眼睛,像x光机一样向她扫射。

    可是这内里的灵魂已经三十,淇安笑笑,看着这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老头,“好吧,我想要学医,因为我喜欢,可以帮助别人,也可以帮助自己。师父大人,满意了吗?”

    老头斜了她一眼,谁要信。

    淇安也回了他一眼,不相信她也没办法了。前世本是学医出身,又因为女儿楚楚的关系,越加觉得医术高明的重要。想起那个小小的人儿,刚学会手语的时候,第一句话,便是“妈妈,我爱你!”

    那一刻的幸福,仿佛有了全世界。那是身为医者的骄傲,更是身为母亲的自豪。

    现在想来,张楚渝的移情别恋,似乎也情有可原,所有人都放弃了楚楚,只有她,固执的教她读唇,教她手语,教她聆听别人,也表达自己。

    楚渝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她却担心因为这样而疏忽了楚楚,一直说要等楚楚大一点再说,等着等着,等来的,却是另外的女人拥有她丈夫孩子的事实。可是,即使再重来一遍,即使早知有可能会因此而失去楚渝,她仍然会作同样的选择。

    如果连她都放弃了楚楚,那么那个孩子,就真的被世人所遗弃了。

    这一点上,她永远不会后悔。

    “你干什么?”回过神来,才现老头已经蹲在她面前,正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老头站起来,理理身上的衣裳,收敛了一贯漫不经心的神色,“再叫一声师父吧!”

    “师父!”淇安疑惑的叫了声,不是已经叫了很久了?

    老头“嗯!”了一声,又接着说,“以后会很辛苦,小七,要作好准备了。”

    片刻之后,淇安似乎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弓下身去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是的,师父。”

    老头看着她,接受了她的大礼,扯扯胡子,“萧七,不要让我失望。”

    从这一刻起,才真真正正成为师徒。

    医学的世界,果然博大精深,淇安深深的折服,于是愈加着迷的沉浸到医学的世界里。长兰和长卿知道小姐一早就往太医院跑,回来之后,只要没有其他人拜访,就一定捧着书狂读。

    夜幕深沉,淇安看着医书,嘴中念念有词,一边还在旁边的纸上记着什么。

    长兰在灯下作着针线,时不时的添点茶水,长卿抱着把长剑,照例在门口当桩子。

    淇安伸伸懒腰,看着旁边的两人,不自觉的柔和了脸上神色,“长兰,你们去休息吧,我看会就睡了。”

    长兰抬起头来,笑笑,“不急,小姐,我们陪着你。”

    长卿转过头来看看她,又看看剑,不说话。

    淇安叹气,过去拉她,“长兰,我就是读个书,不用你们守在一旁的,你们去休息吧,不用守在这里。”

    长兰忽然伸手将她拥住,语气有些哽咽,“小姐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小姐,长卿和我,生死都要在一起,除了军队,萧府,只剩下我们三人了。”

    这孩子,估计是被萧府的惨剧给吓坏了,心下一阵感动,“好,在一起。”

    想要走过来的长卿又坐了回去,只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的情绪。

    这一世,再没有机会拥有爱情和亲情,但是有像长兰长卿这样的朋友,也算不虚此行了。

    “这么久才来京城一次,这么快又要回去?”皇上看着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很是不舍。他就说嘛,就住在京城有什么不好,见个面还容易,他非要跑那么远去,一年想要见一次还得看他心情好不好。

    轩辕杉点点头,放下酒杯,比划着,“来就是为了调查萧将军的事,连疆那边先让莫若处理吧,此事不单纯。”

    皇上长叹一口气,谁说皇位好,为着这至高权势,失了多少至亲好友,忠臣悍将。

    “就依你的意思吧,可是皇弟,你还不打算娶妃吗?”每次见面都要提起这事,可是每次都是无疾而终,说要赐婚吧,轩辕杉衣摆一撩,纵身而去,皇宫里身手最好的侍卫也拦不住,送给他暖床的女人吧,原封不动的又给他送回来。

    轩辕杉没有什么反应,皇上觉得心痛,“太子跟你同年,孩子都可以满地跑了,你身边却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皇弟,要不朕再帮你挑个好的?”

    提到太子的时候,轩辕杉的手指极快的抖了一下,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轩辕骥身份尊贵,俊逸非凡,更难得的是,才华横溢,广有贤名,的确值得一众女子倾慕。

    “皇弟?”皇上说了半天,现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脚戏,只得提醒一声。

    轩辕杉淡淡的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用手指沾湿了酒,在桌上写道,“我要等的人,还没等到。”又或者是,等不到了。

    皇上揉揉痛的额头,你说皇室中人,哪个不是坐拥无数绝色,怎么会生出轩辕杉这样的怪胎?

错失

    轩辕杉在宫中随意转着,脚步略显迟疑。

    “王爷?”轻五在一旁不解的提醒,王爷是因为太久没来皇宫所以迷路了吧!

    轩辕杉脚步一顿,望着东宫没再动作。片刻之后,毅然转身,大踏步向宫外走去。

    “王爷!”轻五小跑步的跟上,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主子脸色,“回别苑吗?”

    轩辕杉脸色微黯,挥挥手,“回封地,连夜。”

    轻五把脸皱成个苦瓜,又不是行军打仗,又没什么紧急事,干嘛要连夜赶路啊,小小声在心里嘀咕着,一抬眼,自家主子已经快走得没影了,“王爷,你等等我啊!”可能主子的功夫越来越好了,连走路都比以前走得快。

    “皇叔?”宫门口正好撞上轩辕骥,一脸诧异,“行色匆匆的要往哪里去?”

    轩辕杉脸绷得紧紧的,星目中有微光闪过,轩辕骥一脸不明所以,怎么觉得突然变得冷了?目光移向一旁气喘吁吁刚刚赶到的轻五,“有事?”

    轻五上气不接下气,赶紧行礼,“要回封地。”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皇叔,我那里有回纥新进贡的美酒,一起去喝一杯,明日再赶路吧?”殷殷的目光看向轩辕杉,因为年龄相近,轩辕杉未离开皇宫之前,两人也算是玩伴了。

    轻五正要拒绝,想说要连夜赶路,轩辕杉却长长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轻五顷刻闭嘴,他家主子近日果然不正常,所以他最好不要多嘴。

    东宫中轻歌曼舞,佳肴美酒,轩辕杉看着烛光中的太子,果然丰神俊朗,人俊如玉,忽然觉得嘴里的酒变了味。

    太子妃端坐一旁,浅浅含笑,优雅动人。

    长长的睫毛垂下,轩辕杉怔怔看着远处,眼神迷离。

    轩辕骥放下酒杯,忽然笑道,“皇叔今年二十有一,身边却还未有侍候之人。不知皇叔中意何等女子,芊语也可以推荐推荐。”

    太子妃温柔一笑,美目流波,“京中贵女芊语都熟悉,不知皇叔心意如何,芊语或可说上几句?”

    两人期待的望着轩辕杉,他沉默片刻,招手轻五上前。

    轻五面不斜视,看着主子的手指,“我心仪的女子,她要不因我身份而另眼相待,不因我外貌而痴迷,不因我缺陷而嫌恶,不因我口不能言而怜悯。最重要的,她要能明白我不能宣之于口的言语,而不用轻五或者是别的什么人转述。这样的女子,有吗?”

    太子妃面露难色,轩辕骥微微一愣后,笑道,“那倒也并非难事,轻五能学会手语,自然也可以让女子去学,皇叔身份尊贵,哪有女子胆敢嫌恶或怜悯,偏偏是要找到不被皇叔外貌所迷的女子,反倒不易了。”

    轻五张张口要说什么,却被轩辕杉目光一瞪止住了,闷闷的往后退一步。一边暗暗的鄙视太子殿下,装作大方的样子,明明自己宫中就有,还说不易找,那个宋淇安可不就正合主子的心意。

    轩辕杉却是一仰头,将杯中酒饮下,轩辕骥宫中美妾无数,那宋淇安,又能得到他几分关注。

    饮酒之间,有侍从匆匆走过,在轩辕骥耳边轻语几句。

    轩辕骥一愣,半响脸上却是露出笑容,向轩辕杉点点头,“皇叔稍坐片刻,骥去去就来。”一边快步下去了。

    难得见一向从容的太子喜形于色,轩辕杉不由得好奇的看向轩辕骥的方向,这一看,却硬生生的僵住了身形。

    “小七,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怎么不过去坐,芊语也在。”轩辕骥揽住她的手,“晚上起风,也不多穿点,要是感冒了我怕晚上做梦被你哥骂。”

    淇安笑笑,任由他拉着,听着那边丝竹声起,有几个身影,夜色中看不真切,收回打量的目光,“我听长卿说,你挑了一匹宝马,骨骼轻巧,最适合女子,是送给我的。我想去看看。”

    轩辕骥哑然失笑,伸手刮刮她的鼻梁,“这么性急?”

    淇安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前世今生可是第一次接触一匹可以碰触的属于她的马呢,尤其一听长卿的描述,那马是如何的万里挑一,就更是坐不住了。

    轩辕骥笑意深深,一边回头望了望,“我叫侍卫带你过去看吧,我今晚有客人,就不陪你过去了。”

    “好,你忙你的。”淇安一边应着,一连提着裙角抓起身边的侍卫就跑了。

    轩辕骥无奈的摇摇头,旋身向内走去,却现只有太子妃一个人在,四周望望,奇道,“皇叔呢?”

    太子妃摇摇头,苦笑,“杉王爷可真是怪人,刚看看你走开了之后,坐了一会就说府中有急事,也不走正门,屈身一跃就从屋顶上走了。”

    轩辕骥愣了一愣,半响之后也只好笑笑,“连父皇都由着他的性子,我们这位皇叔,可真是我行我素惯了的。”

    轩辕杉内力深厚,夜色之中,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看得见那女子脸上的欣喜,看得见两人之间的亲呢,看得见那荤绕周身的轻言细语,柔情款款。

    忽然觉得自己的期盼有些可笑,想要见上她一面,莫非竟是要看她与别人的深情对视么?

    罢罢罢,既然无法伸手掠夺,不如就此归去。反正他早已习惯,孓然一身,自由来去。

    却不知道,人的孤单,是从意识到爱开始。

    那马一身雪白,毛色亮,淇安好奇的伸出手去,马抬起头来,却把淇安吓了一跳,连忙又把手缩回去。

    马儿甩甩头,喷了口气,似是不屑的看着她。

    它这是在跟她较劲?淇安瞪了它一眼,忍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心中欢喜,轻声道,“你好,我们作个朋友好不好,你别踢我,也别瞪我啊!”一边小心翼翼的又伸出手去。

    白马不安的动了动,一口热气喷来,淇安有点紧张,一只手停在半空不敢放下去。忽然身边有闷笑声传来,一只大掌包住她的手,稳稳的放到了马头上。

    淇安心头一跳,侧头看去,洛怀礼温文俊秀的脸近在眼前。

    “不要怕,这是匹母马,性子温顺,最适合女子。”洛怀礼轻声说道,呼吸间带着热气暖暖的拂在耳后。那白马甩了个响鼻,前蹄在地上刨了刨,一动不动的任她抚摸。

    果然,是匹母马,淇安在心里哼了哼。

    “小七给它取个名字吧?”洛怀礼专注的看着她,眼里点点星光闪烁。

    闪电,奔雷,白龙马,淇安脑海里闪过一连串名字,却在看到那马时,自己都觉得俗气。

    淇安身子前倾,凑近了看那马的眼睛,清明透亮,看着她时,似乎在说话。淇安微微一笑,“叫它花开吧!”

    “啊?”洛怀礼愣住,怔怔的看着她。

    淇安一笑,“就叫花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何等从容淡定。

    洛怀礼敲了敲她的头,似是无奈,“只有小七才这么古灵精怪,想得出这么个名字。算了,你喜欢就好。”

    淇安满心欢喜,抱着花开摸来摸去,洛怀礼含笑在旁看着,“我都有些嫉妒它了。”

    “什么?”淇安抬起头来,脸上笑意盈盈。

    “小七对我也没有这么亲近呢!”

    淇安脸上热了一热,忽然才意识到,这个人,可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洛怀礼走前一步,环住她的腰,淇安身子一僵,就想要逃离,却被腰中的双手紧紧匝住,动弹不得。

    “小七对一匹马都能亲近得这么快,更是要对我的怀抱习惯才是。毕竟,你是要在我怀里,一辈子的。”

    淇安停住挣扎,嘴角却轻轻勾起,“那不一样的。”有灵性的马一旦认主,就会一心一意,直至死亡,而人的怀抱,却可以左拥右抱,朝令夕改。一辈子?那是多么遥远而讽刺的词语。

婚约

    “我以为小七是想要本宫教她骑马的?”轩辕骥含笑看着场中骑马骑得惊叫连连却一脸灿烂的小七,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洛怀礼抬手扯扯地上的草,一双眼却是紧紧的盯着场中的人,“你以为,我会让别的男人扶着我未过门的妻子,学骑马?太子殿下,我们认识不止一两年吧?”

    轩辕骥抚了抚鼻子,“怀礼,我记得,你对女人并不怎么上心?”

    “那当然,我只对我的女人上心。”

    轩辕骥悠悠的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怀礼,希望你分得清,她不止是责任。”

    “那是自然,还是我的妻子。”

    轩辕骥没有再说话,只看着马上笑颜如花的女子。

    萧家城破人亡,转眼间,就是百日大忌。

    半梦半醒间被长卿长兰拖出宫外,迷迷糊糊听他们说了什么也没太在意。

    直到,凛冽寒风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人,除了风声,马蹄声,安静得似乎再没有人存在。

    在这样诡异的安静里,淇安睁开了眼睛,扶着长兰的手站了起来,眨眨眼,这是怎么回事?

    长卿长兰后退一步,双腿一屈跪了下来,仿佛是一个口令,齐刷刷的跪倒一大片。数万大军,却不闻喧哗。

    “小姐,”长卿开口,“今日是老将军和几位少将军的百日忌,分守各地的萧家军,除边关将士未回外,其他各部都奔回京城,要与小姐共同忌慰老将军在天之灵。天亮之后,会即刻散去,回归各自守地。”

    千里奔波,满面尘灰,只为了这样短暂的陪伴和纪念?

    淇安上前一步,却无语凝住。

    这样深沉质朴的感情,她能说些什么?她深深的弯下腰去,久久不愿抬起。

    每人手中捧着的烛火照亮了半个夜空,一众将士跪着,沉默着,追忆那已经逝去的共同经历过的峥嵘岁月,缅怀着那再不能见的爽朗笑声。

    萧荣,当年不过老将军身边一个书童,如今已是萧家军队之中仅次于萧家几位少爷之后的大将,他跪在淇安面前,虎目含泪,“七小姐,老将军虽然已去,但是萧家数十万将士仍然会替几位主子守护小姐。他日小姐有令,无论千山万水,我等都会为小姐办到。请小姐记得,小姐是我们萧家的宝贝,也是我萧家军要守护的对像。”

    又对着一旁刚同他们一起赶回的兵部尚书洛英深深一揖,“我家小姐,请尚书大人照拂了,萧家众将士,感激不尽。”

    洛英连忙把他扶住,“我与小七之父是生死至交,诸位请放心,小七嫁入洛府,断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去。”

    洛怀礼看一眼淇安,也朗声说道,“我洛怀礼,必会待小七如珠如宝。”

    萧荣冲着两人又是一拜,“我家小姐,拜托了。”

    站起身来,面容一整,“萧长兰,萧长卿!”

    “是!”长兰,长卿两人上前。

    萧荣深深的看着他们,“小姐,就交给你们了。即使是死,也要护卫小姐安全无虞!”

    两人叩下头去,长兰的声音坚定有力,“长兰长卿定不负所托,代替众人守护在小姐身边。”

    淇安看着他们,讷讷不成语。

    这样的忠肝义胆,生命相护,她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她不知道当她亲眼目睹时,会受到这么大的震撼。

    临晨时分,黑压压数万大军,朝她叩了三叩,跃马扬鞭而去。撤退有序,军容严整,若不是那马蹄声声,几乎要以为不曾有人经过。

    眼睛热热的,淇安微笑,“萧七,你真的,很幸福!”

    “几年不见,小七都长这么大了!”洛英走过来,眼含怜惜。事的时候,他另有要务在身,直到今天才赶回京城。

    伸手将小七揽入怀中,“我们小七,受苦了啊!”

    那怀抱如此温暖,有着父亲的气息,淇安不自觉的紧紧抱住了他,宛若抱住了前世的父亲,是无数次她渴望而从没得到过的拥抱。爸爸,淇安真的,非常非常辛苦!

    洛怀礼摇了摇头,把淇安从洛英怀里扯了出来,抱在自己怀中,“父亲,你别惹小七哭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她受的苦,以后我们加倍的弥补给她。是吧,小七?”

    洛英笑着看他二人,“是啊,以后要加倍的疼小七才行。”

    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来,淇安紧紧的按住,她真的,还可以再相信一次吗?

    马车里,洛英与淇安随意聊着。

    “小七,宫中可还住得习惯?”

    淇安想了想,“还好,大家都对我很好。”

    洛英失笑,“傻丫头,想也知道,宫中规矩甚多,又怎么会习惯。守孝满一年之后,就嫁入洛府吧!”

    淇安一惊,“皇上不是说要三年吗?”

    “皇上当时是在悲痛之中,要你守孝三年,以慰老将军在天之灵。常人守孝,不过一年便可,更何况你已经到了婚嫁之龄,到时向皇上提提便可。”

    淇安苦笑,就这样,嫁给洛怀礼吗?“如果,我不嫁的话,会怎么样呢?”

    洛英狐疑的看着她,“小七,怀礼欺负你了吗?萧洛两家的婚事,天下皆知,怀礼不会负了你的。”

    淇安闭上眼睛,微笑,“我只是随便说说。”如果没有爱情,是不是这段婚姻就不会那么辛苦?如果不曾爱上,是不是比较容易接受别的女人?

    所以,不爱,便不会受伤了吧?

    淇安变得比以前更安静,几乎是只要一有空闲,就会钻研医书。

    洛怀礼仍然会每天都来,淇安无数次凝望他俊美轮廊,在心中感叹,这样的男人,文武双全,温柔多情,实在是很少有女人能抵得住诱惑。

    淇安已经可以骑着马慢跑了,只是洛怀礼还不放心,一定要有他在旁边才允许淇安去碰那匹马,美其名曰,“我看花开比较喜欢我,所以一定要我在,它才会变得比较温顺。”转过头,眉眼弯弯,“小七呢?”

    “什么?”淇安一头雾水。

    “小七也比较喜欢我吗?”

    淇安哽住,半响,“我比较喜欢花开。”

    “嗯,那不错,小七喜欢花开,花开喜欢我,归根结底,小七喜欢的还是我。”

    双腿一夹,要花开快走几步,这样自大的男人,她不认识。

    有一日,长兰给她梳头,感叹,“小姐的头,乌黑亮丽,真的很美。”

    淇安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突地想起一个人来,“长兰,你是没见过另外一个人的。那人不仅头比我好看,还长得比我美。”

    “哦,是哪家的女子,连小姐都这般赞叹,长兰倒有些好奇了呢!”小姐性子一直都是淡淡的,倒真是难得特别对谁有印象,更别提这样坦白的赞赏了。

    心里头也有几份沮丧,“所以说真是令天下女子打击,那是个男人。”还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一见面就给她定罪青红不分,稀奇古怪看不透的男人。

    长兰睁大了眼睛,“小姐在哪里见过这样美的男子?”

    淇安没好气的回答,“路上碰到的后来就再没见过了。”

    “小姐可知姓甚名谁?”

    “没问。长兰你这么感兴趣做什么,难道说你打算招为夫婿?”

    长兰连忙摇头,手脚麻利的挽好最后一缕头,“我是看小姐这样上心,不如我们把他找出来送给小姐,小姐就可以天天看了。”

    淇安满脸黑线,“长兰,你不知道我已经有婚约了吗?”

    “那又怎么样?”长兰脸都不抬一下,“小姐喜欢最重要。”

    淇安看着镜中清丽脱俗的自已,突然冒出一句,“要是我谁都不喜欢,谁都不嫁呢?”

    长兰自负的一笑,“那么小姐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去找,掘地三尺,也会找出来。”

    所以说,不想嫁那是不可能的事了!淇安闭嘴不语,不是洛怀礼,也会是别的男人,想要独善其身,不沾情爱,看来,也是不太容易实现的事了。

    当生活不能来适应她的时候,就只有她去适应生活了。

    在老头那里学医,也是越来越得赞赏。

    难得胡太医会拈着山羊胡子,频频点头,“小七,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去各地实际走走,真正见识一下药物的生长环境,医术会更加精进。”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满脸惋惜,“可惜你居然嫁给洛怀礼那小子,他身居要位,怕是不太可能陪你四处游历了。”

    淇安倒了笑了笑,不甚在意,“那倒也不一定没机会,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呯!”头上被敲了一记,老头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十五岁,记住你只有十五岁,别一副老气横秋,看破红尘然世外的样子。小心老得快,洛怀礼不要你。”

    如果他不要,直接把她赶走,那就好了!当然,这句话,淇安没敢说出来。

履诺

    冬去春来,莫若回京,密书一封,皇上雷霆大怒。

    为了避免更大的混乱,令萧家军原驻地不动,车骑将军龙崎带兵前往连疆,剿灭那里潜伏的前朝势力。

    是夜,淇安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不能睡觉。原因无他,只因为眼前没有半分睡意,神采奕奕却又一句话也不说的大理寺卿大人。

    莫若看着淇安困顿不堪却又还强睁着眼睛,良久之后,终于开口,“子的菜,桌上地上都摆满了。淇安很无辜的,只能在这种气压下,默不作声的从屋头吃到屋尾。

    直到抱着肚子连挪一步都成困难,长兰才颤抖着扑到她怀里,眼泪浸透了她的衣襟。

    长兰哭累了,才让长卿抱她去休息,再然后,莫若就来了,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的把玩着腰上长剑的流苏。

    眼睛望着屋顶,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莫若低低的说道,“可是我,却觉得很愤怒呢!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口,“像火在烧,”

    “莫大哥!”他那样子,让人觉得心痛。

    “你不知道你二哥,是多么英俊勇武的男子,举手投足,宛如烈日般耀眼。可是却死在这样的阴暗下!”莫若从怀里掏出一去银簪,闪闪珠花上有暗红色的痕迹,“这是打扫战场的士兵,在你二哥手中现的,这是他从京城回去的时候说要给你带的礼物。”

    拇指渐渐抓紧,“你二哥腿上有很多伤口,是被这簪子刺的。这簪上的血液里,有汩罗香的成份,汩罗香有让人昏迷的功效,你二哥,怕是用疼痛来抵抗药性吧!”

    “小七,你说杀了那些人,是不是就可以缓解我的疼痛?”

    等到从心底的剧痛中清醒过来,莫若缓缓抬头看向淇安,“小七,你嫁给怀礼吧,现在就嫁。”

    淇安怔然。

    “除了皇上和萧家几位主子,再无人能调得动萧家的军队。皇上只想要剿灭或者招安,我却是想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只有你嫁给了洛怀礼,我们才能调得动萧家的势力。更何况,怀礼本就是你未婚夫婿,早晚的事而已。”

    淇安移开眼睛,“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莫若猛然站了起来,半响,却又坐了回去,无力的一笑,“对不起,小七,你二哥从不舍得你受半分委屈,要是知道我说了这样的话,肯定会生我的气吧!”

    总觉得心里头有几分怪异,淇安低下头想着。

    “其实很嫉妒小七,在他心里,除了家国大事,再没有谁能比得过小七,所有柔情,从来只对唯一的妹妹展现。”

    终于知道,那种怪异来自哪里,淇安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莫若高高的仰着头,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下,“是,我爱他,不可自拔的爱着。可是他那样的光芒啊,怎么能因为我的阴晦而舍得污染了半分。怕被他鄙视,怕他绝决的转身,所以从来不敢让他知道,只站在知已的位置,看他英姿勃。可是,为什么,连这样远远的守望,也不被允许了。”

    淇安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以前有听说过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恋情,她一直以为其中一个必定是娘娘腔之类的。可是看这谈笑间决定无数人生死的莫若,再想想那位传说中勇武过人的萧家老二,到底谁比较像娘娘腔了。

    莫若低下头来,对上淇安的眼睛,“小七是不是也觉得,这样肮脏的想法,玷污了你二哥的光芒?”眼底是深深的哀伤,“我也,这样觉得呢!”

    “没有啊!”

    莫若愣住,淇安浅浅笑了开来,“我觉得二哥很幸福。莫大哥的感情,越了性别之分,要克服心理已经设定的障碍,冲破世俗的压力,这样衍生出来的感情,一定是真正的自内心,是无与伦比的珍贵。”

    莫若一把将淇安抱住,激动得浑身都在抖,他的爱恋,得到了小七的祝福,宛若,得到了那人的承认。

    “小七,小七!”他一连声的唤着。

    淇安伸手拍拍他的肩,“你的感情,要比这世界很多人,都美好纯净!”

    很久之后,莫若放开了他,双眼恢复澄明,“小七,以后,是他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就从这一刻起,才真正的认同。

    站起身来,整整衣裳,从未有过的轻松,终于有人说,他的爱情,并不是不可见天日的阴暗,终于有人明白,他深藏于心从不敢表露半分的爱情。

    “小七,晚安了!”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容而去,依然是才倾天下的大理寺卿莫若。

    “真是极品啊!”淇安眨眨眼睛,看着那修长如苍竹的身影。

    即使莫若没有再提起她的婚事,还是不能摆脱婚约在身的这个事实。

    某日,皇上大宴宾客,席间笑眯眯的看着她说,“小七,一年过去了,也不用再守孝了。你家老爹疼女若命,再把你留下去,萧老头得从地下跳出来和我拼命!”

    也不管淇安怎么样呆愣当场,径直同旁边皇后说笑,“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皇后点头赞同,看一眼笑意连连的洛英父子,“怀礼也该成家了,我们再把小七扣着,洛家也得进宫来抢人了。”

    他们说了什么,淇安不知道,她低着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直到,莫若现到她的不对劲,走到她旁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淇安摇摇头。

    莫若拍拍她的肩,“怀礼是个好人,小七不用担心,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淇安茫然抬眼,“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得到幸福,莫大哥会帮我么?帮我离开你们安排好的路,帮我得到我想要得到的天空?”

    “好!”莫若看着她,“如果有一天,你不能得到幸福,那么无论小七想要做什么,莫大哥,都会帮你。”

    “就算,不想再作萧家的小七,也可以吗?”

    “就算,不再是萧家的小七,也可以。”

    淇安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也有勇气,再试一次吧!

    “说什么呢?小七是太开心了吗?”轩辕骥踱过来。

    淇安微微笑着,“太子哥哥也要答应哦!”

    “答应什么?”轩辕骥莫名其妙的看看他们。

    莫若拍拍淇安的头,“答应若是有一天小七不能得到幸福,就帮她走她想走的路。”

    轩辕骥哈哈大笑,“这丫头怕是被吓坏了吧,现在要走的,不就是你想要走的路么?可是条通往幸福的大道呢!”

    淇安笑笑,“不管,那你答不答应?”

    “是,我答应,小七说什么,我都答应。”太子殿下也想去拍拍小七的头,不过手伸到半空就被人拦截了。

    洛怀礼把手放在淇安头上,揉了揉她的头,“以后小七的头,只有我才可以拍。太子殿下,也不行。”

    轩辕骥扬了扬手,撇撇嘴,“看你那副得意样,臭小子,给我好好的守着她,要是小七跟我抱怨一声,我就把你挫骨扬灰。”

    完全不理太子殿下的威胁,洛怀礼抱着小七的头,又拍了拍,“以后,保护她,是我的权利了。”

    “小七?”洛怀礼送淇安回来,见她一直沉默不语,不由得有些疑惑。

    “嗯!”淇安低低的应了一声。

    “小七!”洛怀礼停住脚步,扳住淇安的双肩面对面站着,“你怎么了,是不是太开心了?”

    淇安抬起头来,深深望进他的眼,“我在害怕。”

    “害怕什么?不要怕,一切都有我。”

    “如果可以,洛怀礼,你可不可以只娶我一个?就算有了别的女人,你一定要瞒得好好的,不要让我知道,那就可以了。”她害怕,到了最后,她仍然是被丢弃的那一个。

    “傻丫头,”洛怀礼叹息,“不管有多少个,小七都是最重要的。小七如果不喜欢,就不会有别的女人。”

    “洛怀礼,你要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无论多么留恋不舍,她也一定会绝决的离开,永远不会回头。她只给洛怀礼这一次机会,也只给她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礼成

    天空那么蓝,有云彩悠悠的飘过,忽然,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淇安眨眨眼睛,那双眼睛也眨了眨,“小七!”

    “你怎么来了?”不是听说婚前多长时间内不能见面的么?淇安坐直了身子。

    洛怀礼侧身坐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小七,你没有想我吗?”

    淇安抬眼看他,“我以为,你不像是这么痴缠的人!”

    洛怀礼站起身来,顺势将她拉起,笑笑,“小七,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走吧!”

    “去哪里?”

    “去多了解我啊!”

    抱着她一纵身落在屋顶,淇安轻呼一声,抓紧了他的衣裳。

    洛怀礼低头看她一眼,宛若叹息,“小七,你当相信我!”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她,似乎要看进她心里。淇安微微犹豫,最终,缓缓放松了身体,偎入他怀里。

    洛怀礼一笑,朝着不远处的长卿长兰点点头,抱着淇安离去。

    “婚前不能见面的习俗不需要守了么?”长卿问长兰。

    长兰远远的看着自家小姐,“萧家几位主子,何曾在乎过这些,人之相处,唯心而已!”

    长卿点点头,背着手,也不再说话。

    京城的街道,果然繁华,淇安走在街上,却是极不自在,那洛怀礼旁若无人的拉着她的手,有说有笑,她再是淡然,也无法在各色眼光的扫视下,举止若常。

    洛怀礼似是现了她的窘状,紧了紧她的手,随手拿起旁边小摊上的珠花往她头上比着,“嗯,这个好看,小七喜欢吗?”

    淇安左右看了看,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个现代人反倒不如这个古人放得开了。看向洛怀礼饶有兴味的眼,“你故意的?”

    洛怀礼点点头,没有半分愧疚,“小七想要跟我保持距离,也得看我允不允许。”他本是聪明绝顶,小七对他若有若无的抗拒,他怎么会没有察觉。

    “小七,你得记住,我要的,是身与心的交付。”

    淇安垂下眼去,“那么你呢,是否也会身与心的交付。”

    洛怀礼自负一笑,“小七,我说过,你当信我!”

    淇安没有再说话,只是放在他掌心的手,却再不挣扎。

    这一刻,暂时忽略其他,淇安放开了手脚,延续了前世逛街的习惯。从街头顺着一家一家的逛下去,看见喜欢的,满眼赞叹,拿在手里细细观摩。不过通常喜欢的,却未必是需要的,所以她的停留,只是为了欣赏。

    或许以前真的没有留意,这里的街道逛起来,并不比现代的差,古色古香的手工艺品,一根丝,一块布,都能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淇安逛得兴致勃勃,洛怀礼含笑看着,心里满是欣喜,看来,带她出来一趟还是正确的选择。自劫后相逢,小七的脸上,就很少像现在这样单纯的喜悦,看得他心痛不舍又无计可施。

    可是这个女子,注定是要与他携手终身的,他期盼着她的长大,猜测着她是否会成为那个收容他心的人。从小六手中将她接过,珍而重之的护在怀中,看她泪水纷然而落,心中浮起陌生的疼痛。送入皇宫,日日相见,见她勇敢倔强,浅浅微笑,早已将心中一缕柔情牢牢系在她身上。如果他爱上了,就绝对不容许她的拒绝,她也一样,要爱上他才行。

    走到一半,淇安忽然现有点不对劲,先是侧头瞅瞅洛怀礼,见他一脸笑意没什么异常,再缓缓的移到他身后,吃惊的张大了嘴,伸手一指,话都说不完整了,“那个,那是什么?”身后跟着的那几人,手中抱着的货物都快堆得比人都还高了。

    洛怀礼头都不回的,将她凌空的手指按下来,“没什么,喜欢就买下了。”

    淇安合上嘴巴,欲哭无泪,“洛怀礼,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逛街,逛街的乐趣就在于逛而不买,免费欣赏。”

    洛怀礼看着她,“那些东西你不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买啊,那有什么错!”洛怀礼理直气壮。

    淇安张张嘴,最后放弃,隔着无数时空,几度轮回,根本无法沟通。

    最后,声明,“我只是看看,不是喜欢,所以我不说买,你不要再买了啊!”

    洛怀礼疑惑的看着她,点头。

    淇安轻舒口气,微微放了心,转头又走进一家布庄。不得不赞叹,古代的女子真的是心灵手巧,那布料柔软舒适,淇安往身上比了比,柔润的蓝色,很称这具身体的肤质。

    洛怀礼皱眉瞅瞅,“小七,这个也不要买吗?”

    淇安看看老板没注意,压低声音,“不要。”

    洛怀礼百思不得其解,“是因为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看,还看这么久?”

    淇安放下手中布料,扯着他的衣袖拽出门外,“你没有陪女人逛过街吗?重点在逛,其次才买。”

    泄气的往前走几步,洛怀礼忙一把拉住,低低的说,“没有逛过。”

    淇安诧异的睁大了眼,回头看他,他眼睛微微躲闪,却语气坚定,“我有给女人送过东西,但从来没有陪女人逛过街。”

    淇安一愣,他上前一步,拥住淇安,“小七,陪女人逛街,以前不曾,以后也只有你。”

    听着耳边沉稳的心跳声,淇安微微闭了闭眼。

    那一日回来,被轩辕骥逮个正着。洛怀礼倒是拍拍手走了,剩下小七,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小七,你不知道婚前两人不能见面的吗?”轩辕骥脸上青筋直冒。

    “不知道!”淇安无辜的望回去。

    “你?”轩辕骥哽住,忍无可忍,狠狠的拍了拍她的头。

    淇安惊叫一声,跳开,很是委屈。来到这高来高去的古代,真是不适应啊,人人都是高手,只有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样都不是人对手啊。

    “我决定了!”

    高声一喊倒把轩辕骥吓了一跳,“又怎么了?”

    淇安伸出手来晃晃,“我以后要潜心研究毒药,管你什么武林高手,敢碰我一下,通通倒地。”

    轩辕骥愣了半天,很没气质的翻翻白眼,“小七,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难道说又有什么古怪习俗,她无意间触犯了?

    “胡太医的金针,可是杀人的利器。”

    淇安眨眨眼睛,仔细回想。

    忍不住又伸手拍了拍,轩辕骥叹气,“他的金针,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小七果然心地善良,只牢牢记住了救人的这一面。”

    不等淇安从震惊中冷静下来,轩辕骥又语重心长的来一句,“收小七为徒,他心里必定欣喜得紧,或许得他衣钵的,只会有小七了。”

    淇安从怀里掏出一包针,若有所思,“可是他从来没说过什么。”

    轩辕骥微微一笑,“你手中所持金针,是他师门至宝。性由心起,小七,你得胡太医倾囊相授,无愧于心。”

    那个老头,哦,不,师父,就不能多说几句吗?淇安在心里暗暗骂道,却忍不住脸上浮起暖暖笑意。

    “小七!”轩辕骥唤她,“希望洛怀礼真的明白他得到了什么样的女子才好!”

    这世间美好的女子比比皆是,却不是每一个,都是萧家小七。

    那一天,终于来到。

    长兰为她挽起长,画上精致妆容,披上了火红嫁衣。盖头盖上那一刻,只觉得满目如火,灼得心里眼里都是热。

    莫若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出,一路灿烂红色,流光溢彩。

    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她这般可以出阁两次,前一次,她一败涂地,徒留心伤;这一次,可会真的寻得归宿?

    洛怀礼,这人人交口称赞文武双全有情有义的夫婿,可会给得起她一生幸福.

    想起初到异世,他满眼惊痛,搂着她喃喃低语,“对不起,小七,我来晚了。”

    想起婚期初定那一晚,他轻声许诺,“如果小七不喜欢,那就不会有别的女人。”

    想起他我行我素,不顾俗规,执意带她出宫,双手坚定的抱着她,“小七,你当相信我。”

    想起他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想起他沉静深遂的眼,想起他温暖宽大双手……

    当时不过平常,如今想来,点点滴滴原来都记上心间。

    花轿之中,淇安没有哭,只是用手揪紧了衣裳。孤单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以为寻得了归宿,却在最幸福时失去。她那么渴望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为什么一路行来,却艰难至此!

    洛怀礼,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辜负?在这世间,再也没有依靠,茫茫人海,其实她只有自已独活与世。

    如果肯一心一意爱她,那么她穷毕生之力,倾尽满腔情意,也会爱他护他。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也绝不相负。

    花轿停下,莫若牵起她的手,稳稳的放在洛怀礼背上,“小七,一定要幸福!”莫若红了眼睛。

    洛怀礼背着她,那么宽阔温暖,似乎真的可以拂去所有悲伤绝望,让她安心依靠。

    跨过火盆,与往事作别。

    叩天叩地,感谢让她重生;

    叩谢高堂,感谢照拂之恩;

    相拜,感谢这一刻的真心相待,让她还可以再燃着希望。

    “礼成!送进洞房!”这一声高喊,突然让淇安泪盈于眶。

    这一次,可不可以让她得到幸福?

时光

    烛光照耀下的小七,越加娇艳动人,洛怀礼举着盖头,几乎要看痴了。

    淇安双颊如火,无声的静溢中只觉得那目光让人心跳如雷,终于忍不住动了一动,“你到底要把那个盖头拿多久?”也不嫌手酸。

    洛怀礼回过神来,将那盖头随手丢开,俯下身来在她耳边烙下一吻,声音清雅迷人,“这一刻,如梦如幻!”

    那一夜无比迷乱,淇安只觉得整个世界红彤彤一片,她于虚幻里沉沉浮浮,只能紧紧的攀住洛怀礼,才能得到心安。

    身体剧痛的那一刻,她突然泪流满面,洛怀礼耐心的一一吻去她脸上泪珠,喃喃的轻唤着,“小七,小七!”

    她抱着洛怀礼不能自已的颤抖,泣不成声。

    洛怀礼拥紧了她,“不要害怕,小七!”

    她凝望着他的侧脸许久,终于凑上去吻住了他。

    想要得到幸福,就要舍得伤心。她不能因为一个张楚渝,就彻底否决了整个世界,不是吗?

    清晨淇安还没睁开眼睛,就觉得脸上痒痒的,她皱皱眉,“长兰,我再睡会儿,就一小会儿!”

    那痒意消去,停了片刻,又继续,似乎还有往下的趋势。

    一阵恼火,淇安一把抓住了那在她颈上作怪的东西,睁开眼睛,“长兰……!”然后看着洛怀礼的脸呆住,半天回不过神来。

    洛怀礼低声一笑,眼里还有未退的**,又在她颈上啄了一下,“看来为夫还不够努力啊,小七都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淇安面红耳赤的推搡着他,窗户中透进来的光已经很明亮,明显不早了。

    洛怀礼趴在她身上,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翻身起来,不敢再看她,“快起来吧,等会还要去给爹娘请安呢!”

    也没有叫人进来服侍,洛怀礼把自己整理好后,也不管淇安如何脸红心跳,一件一件的把衣服往她身上套。

    不该寄希望于他的,没有做惯这种事的人怎么可能奢望能把衣服给她穿好?长兰忍俊不禁的重新给她整理衣服时,淇安使劲的瞪着洛怀礼,他端着茶水悠悠的喝着,没回头望她一眼,似乎全然不知凌空而来的眼刀。

    洛英年轻时随着军队东征西跑,家中只得一妻一妾,人丁单薄,妻子生下洛怀礼这根独苗,其余再无所出。

    洛怀礼生母金芸原是大家闺秀,温婉端庄,与洛英也算是恩爱有加,又生下独子,在家中地位俨然牢不可破

    其妾李氏,是洛英从军途中所救,怜她孤苦无依就带回了洛家。或许是饱受战乱之苦,身体不好,没有为洛英生下一子半女。

    淇安随着洛怀礼,一个一个的敬了茶。

    金芸笑着拉过她,上下打量,一边朝着李氏笑道,“咱们这个儿媳妇真是越看越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咱们添个孙子啊!”

    李氏连连称是,淇安脸暴红,洛怀礼也在旁笑喷了茶,一把抢过淇安按在身边坐下,“娘,哪有那么快的。您也太心急了,当心把您儿媳妇吓跑了啊!”

    “哎呀呀,这么快就心疼媳妇不要娘了啊!老爷你看,生个儿子有什么用啊!”金芸取笑着自家儿子,难得有机会可以捉弄下,稍纵即逝啊。

    洛英笑眯眯的看着,说道,“小七,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就告诉我和娘,怀礼要是欺负你了,我们帮你教训他。”

    洛怀礼怪叫,“娘,你可别说我了,爹比我更偏心,有了儿媳妇,连我这个儿子都不要了。”

    金芸笑骂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有做儿子的自觉了?”

    几人有说有笑,淇安注意到李氏很少开口,只是在旁淡淡的笑着,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些所谓的第三者啊,或许也不全都幸福。

    洛怀礼任职于军中,看起来似乎事务繁忙,就在家陪了她两天,就又出门了。

    有时候,也会跟她说一些事,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也难得上心。只大概知道轩辕骥虽然是太子,却也不能高枕无忧。二皇子轩辕极,生母是藩王之女,加之在外游历多年,在民间中享有至高威望。

    朝中势力大概分为三股,以莫若,洛怀礼为的京官子弟,支持太子轩辕骥,以藩王和新进势力为背景的,支持轩辕极。像萧煜和洛英这些老一辈的臣子,却是保持了中立,只对皇上的尽忠。

    轩辕骥广有贤名,可惜手中可调动的军队不多,虽然支持者众,奈何手中无兵马,总是心有不安。轩辕极有地方藩王支持,其中不乏江湖中的武林势力,虽然一时无力与轩辕骥抗衡,但也不是全无胜算。原来两人势均力敌,各有所长,可是随着萧煜一去,这种平衡就有被打破的危险。

    萧家家破人亡,惟余一女嫁入洛府,虽然不至于立刻惟洛怀礼马是瞻,但是萧家军是萧煜一手创立,对萧家死心塌地,萧家人的一句话就如同皇上的一道圣旨。若是萧七有令,也难保中立的萧家军不会偏向太子党。这对轩辕极来说,无异于致命一击。

    洛怀礼当然不会给淇安说得这么详细,是她一次闲暇时问起长卿,结果就给她来了这么一大段,听得她一愣一愣的。

    晚上洛怀礼回来,淇安把他看了又看。

    洛怀礼被她盯得头皮麻,低下头把自己从头看到脚,好好审视了一番才疑惑的问她,“小七,你在看什么?”

    淇安咂咂嘴,“惊心动魄的权力争夺战,还从来没在现实中看见过。”

    洛怀礼哭笑不得,一把搂过她,“不知道你这个小脑袋,整天在想些什么。”

    淇安抬起头来,“父亲贵为兵部尚书,你也算功名在身,为什么要去踏这趟浑水,就好好的站着,不行么?”

    洛怀礼自负的一笑,“大丈夫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总要轰轰烈烈一场,才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淇安轻轻一叹,男人总有些想法,女人理解不了的。

    “长卿!”某日,淇安递给他一封信,“送给萧荣,就说萧七就算嫁入洛府,但也绝不会插入军中事务。要萧家军队禀持一贯宗旨,不要因为萧七而有任何改变,这才对得起老将军一世清名,无愧萧家数十年声誉。”

    长卿跪了下去,双手接过,“是!”

    长兰微微一笑,正在绣衣服下摆上的小花。她家小姐,是萧家珍宝,自然天下无双。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那就好了。

    时光匆匆过,转眼间,她与洛怀礼成为夫妻半年有余。洛怀礼温柔体贴,公婆待她慈爱有加,她以为,这就是幸福,那些伤痕,可以慢慢随记忆风干。

    就连莫若见了她都满是欣慰,直说该请洛怀礼喝酒,难得把小七养得又白又胖,脸泛红光。

    轩辕骥看着她,沉默不语,最终一笑,似是释然,“小七的笑容多了平和,少了疏离,把你交给怀礼,总算是正确的选择。”

    白天,她就自己看看医书,偶尔偷偷去拜访一下师父。夜晚,洛怀礼吃过饭会带她出去走一会儿,将京城深夜的繁华,领略了个遍。

    有时候,看洛怀礼脸有倦色,她也会留在家中,陪他小坐,聊聊家中闲事。

    秋天,不幸传来,前往连疆的龙崎将军,在战斗中身负重伤,不治而亡。

惊变

    淇安以为,她一介女子,那些战场上的事,离她很遥远。却不知道,有些时候,你不去找事,事就来找你。

    龙崎重伤身亡,临终之前,修书一封送给贵为皇后的妹妹,不过廖廖数语,却足以颠覆淇安的整个世界。

    “为国尽忠,死而无憾,惟余一女龙怜,孤苦无依,小女与洛家怀礼青梅竹马,情根深种。望皇上与娘娘垂怜,不求名份地位,只求成全了小儿女的心愿!”

    皇后抚灵痛哭,悲痛欲绝。跪在皇上面前为侄女请旨赐婚。

    顾虑到萧家,皇上略有犹豫,“已经为萧家赐婚,怎么能再为龙怜赐下同一门婚事?”

    皇后长跪不起,“平常人家尚且三妻四妾,更何况洛怀礼年少有为,一两个妻妾又何足为奇。况且龙怜品性纯良,萧七也是大家所出,二女和平相处,共侍一夫,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皇上略略沉吟之后,点头应允。

    第二日,圣旨下,赐婚洛怀礼。

    淇安呆呆的跪着,只觉得脑袋中嗡嗡作响。直到洛怀礼伸手将她扶起,一脸焦急的唤着,“小七,小七!”

    淇安回过神来,看着洛怀礼,无力的一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洛怀礼将她拥入怀中,低低的叹息,“小七,你放心,怜儿生性柔弱,很好相处。你是我正妻,又是我心爱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影响到你。所以,小七,不要怕,一切有我。”

    淇安无意识的揪紧他的衣裳,“可是,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只要她不喜欢,就不会有其他的女人。

    洛怀礼低下头看她,眼里尽是无奈,“可是小七,这是皇命。再说,不过一个妾室,何须大费周张。”

    淇安沉默不语,眼神却渐渐荒凉。

    闻讯而来的轩辕骥,似乎也觉得不以为意,“小七,你不该怪他,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这是皇上下旨,他违抗不得的。”

    “小七,怀礼不是喜新厌旧的人,龙怜也是以侧室身份入的门。这一次,不是怀礼的错。”

    是,洛怀礼没错,龙怜没错,大家都没有错,错的,是不是就变成她?

    是啊,如果真的是萧七,或许也觉得这样的事稀松平常。只有她这个外来者,想法才会这般格格不入。

    她抬起头来,看着轩辕骥微微一笑,“太子哥哥,我知道了。真的是我错了。”不该强求张楚渝的天长地久,不该执着洛怀礼的随口一诺,最不该的,是奢望了爱情的天长地久。

    宋淇安啊,那样固执相信着爱情的女子,真的该醒了。原来老天是以这样的方式惩罚她,惩罚她将梦想当成了现实,才会对真情这般执迷不醒。

    “小七?”轩辕骥疑惑的看她,直觉是刹那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淇安长长的舒了口气,眼神安静若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原来我,真的错了。”

    轩辕骥不放心的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才拍拍她的头道,“想通了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怀礼没有那个胆子敢欺负你。至于龙怜,讨好你还来不及呢!”

    淇安笑笑,没有说话。

    梦里,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

    张楚渝说,““琪安,她怀孕了。你放心,孩子会放在你的名下,我会在另外的地方给她们母子买套房子,不会出现在你和女儿面前的。”

    他说,“琪安,她很温柔,是个很好的人,不会跟你争什么的。”

    他说,“琪安,她很可爱,是个好姑娘,不要恨她。”

    他说,“琪安,我不会不要你的,你是我妻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朋友说,“琪安,你傻的啊,自动离开便宜了那个女人。更何况,你也不年轻了,什么爱情啊什么的就不要幼稚了,好好的守着张楚渝吧。至少,你才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

    然后,是诺怀礼说,“不管有多少女人,小七都是最重要的一个。小七如果不喜欢,就不会有其他女人。”

    他还说,“只不过一个妾室,何须大费周张。”

    最后,轩辕骥缓缓走来,“小七,你不该怪他,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这是皇上下旨,他违抗不得的。”

    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淇安从睡梦中惊叫着醒来,只觉得心绞成一团,痛得无法呼吸,眼角却干干的,一点眼泪也没有。

    “小七!”一直在外守着的洛怀礼忙撞开门冲进来,将她抱得紧紧的,“一切都没有变,小七,我说过,一切都不会变的。”

    淇安在他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忙用手按着胸口,让那疼痛慢慢过去。

    “小七!”洛怀礼把她放开少许,小心翼翼的看她,“做恶梦了是不是?真是个傻丫头,这么大了还会被梦吓到。”

    轻轻的把她放回床上,合衣躺在她身侧,用一只手掌拍着她的背,“不要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淇安缓缓闭上眼睛,听着他轻声低喃。

    如果从不曾动心,怎么会这样疼痛?

    人非草朩,朝夕相处,柔情相对,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更何况,是那么渴望温暖的她?黑暗里,淇安悲伤的笑了。

    按照龙崎的遗嘱,他大葬之日,就是龙怜出嫁之时。

    那的确是场特别的仪式。

    天空飘着阴阴细雨,身着缟衣的军队,既是送葬,也是送亲。

    新郎新娘皆身着孝衣,既是扶灵,也是成亲。

    龙怜娇柔怯弱,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洛怀礼轻柔相扶,一路拭着她脸上泪水,低声安慰。

    如果淇安不是洛怀礼的妻子,她也会觉得这是场感天动地的婚礼,以缟素为背景,打造了一对相互扶持,悲痛中仍然执着坚强的情侣。果然情深意重,传为美谈。

    细雨打湿了她长,她远远的看着,苦雨凄风中他的高大,她的柔美,真的再相配不过。

    正堂之中,洛怀礼牵着龙怜一个一个的敬茶。

    走到淇安面前时,龙怜乖巧的跪下去,怯生生的看着她,“姐姐,请喝茶。”

    淇安手一抖,几滴茶水掉了下去,刚好滴在龙怜手上,她迅红了眼眶,诚惶诚恐的叩下头去,“对不起,姐姐,是怜儿笨。”

    淇安差一点又是一抖,第一次见面而已,已经可以称呼到那么亲切的地步了吗。

    眼见得龙怜这般委屈模样,金芸倒是打了个圆场,“好了,起来吧。以后姐妹俩好好相处,彼此也可以作个伴。”

    林氏也在旁边笑道,“怜儿乖巧可人,小七大方得体,一定会相处得很好。”

    淇安勉强笑笑,所谓大方,就是要把丈夫拿出来给人分享吧。

    当晚,洛怀礼进了小七的房。

    淇安一愣,从镜子里看着他。

    洛怀礼笑笑,低头靠在她肩上,嗅着她间的清香,“还是觉得你最好。一天未见,我想你了。”

    一双手稳稳的将她托起,打横抱着向床上走去。

    淇安似是清醒过来,连忙推着,“洛怀礼你在干什么,今天可是你,可是你……”还是没能说得出口。

    洛怀礼停住脚步,“是我什么?小七,我告诉过你,一切都不会变。你不信我么?”

    淇安苦笑,“洛怀礼,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所以如果洛怀礼不去,对那个女子意味着什么,她最能体会。她虽然万般不愿,却也无法心安理得的践踏着别的女人的尊严,来营造自己的幸福。她不愿意洛怀礼去那边,可是这时,她也没有心情。

    洛怀礼把她搂在怀里,一同躺在床上,淇安一动,他就立刻搂紧,“小七,我什么也不做,我们就这样好好的躺着。”

    将她的头按在怀里,洛怀礼轻声说道,“小七,我会照顾她,爱护她,可我爱的,却只有你。”

    所以他不舍得在这样的日子里,让小七一个人呆着。想到那场景,都会觉得心痛,反正来日方长,对龙怜还有机会弥补的。

    门突然被敲响,龙怜的随身丫头芳菲在外大喊,“姑爷姑爷,你快去看看小姐啊,小姐晕倒了。”

    洛怀礼一震,连忙从床上翻身坐起,一边对淇安说道,“小七,你先睡着,我过去看看,可能是因为龙将军的事她太悲伤了,我一会儿就来。”

    急匆匆的穿好衣裳出去,淇安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融入夜色之中。

    “小姐,要不要我去请姑爷回来?”被吵醒的长兰在门外问。

    淇安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你去睡吧。”

    他们,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那一夜,洛怀礼没有再回来。

    隔日清晨,洛怀礼上朝之后,龙怜来向她请安。

    满脸红晕,妖羞无限,“姐姐,对不起,怜儿昨晚太累了,所以起晚了。请姐姐不要怪罪。”一边,抬眼偷偷的看她。

    淇安微微一笑,“龙姑娘多礼了,你何罪之有。”

    龙怜扑通的一声跪下去,眼泪扑漱漱的就掉了下来,一边大声说,“姐姐,您果然是怪怜儿了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怜儿不懂事。”一边哭得使劲咳嗽,一激动居然晕了过去。

    淇安吓一跳,连忙伸手去扶,芳菲也在一边大叫,“快请大夫,小姐啊,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好好的就晕过去了,小姐你可别吓我啊!”

    淇安的手才刚碰到龙怜的手腕,脸色就变了。

    很快大夫就来了,是龙怜带来的,据说是龙家的随军大夫,看着龙怜长大的,最了解她身体的状况,于是陪嫁到了洛府。

    他诊了诊脉,随后就跪到了淇安面前,“将军夫人,我家小姐自幼体弱,经不起折腾的,请夫人高抬贵手。我家小姐以后断然会听夫人吩咐,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的。”

    长兰长卿往前一站,挡在淇安面前,长兰眼神冰冷,“龙家的大夫吗?”

    淇安突然道,“长兰。”

    “是!”长兰连忙侧开了身子,低着头应道。

    淇安扯扯嘴角,“龙姑娘的确是体弱,以后若无必要,就不要来我这边了。不然真出了什么事,我担待不起。”

    龙怜睫毛轻轻颤了颤,龙家大夫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扶着龙怜下去了。

    “小姐?”长兰疑惑的看着她,似乎有些不甘。

    淇安扯扯嘴角,看看自己的手指,或许师父的医术还没学不到位,要不然为什么刚才龙怜的脉,她把了没有问题,怎么别人家的大夫一把就知道是她把那乖巧可爱的龙家小姐给折腾了呢?

    连着几日,小七都没有让洛怀礼进房。

    洛怀礼一走近她,那股不属于她的香味就让她恶心想吐。

    洛怀礼看着她,眼底尽是震惊,“小七,我就这样让你无法容忍吗?”

    淇安皱着眉头,努力的微笑,“我适应一下就好了,龙怜刚失了父亲,又是新婚,你先去陪着她吧。”

    “小七?”洛怀礼深深的看着她。

    淇安深吸一口气,“我真的没事,不要给我压力,先让我适应一下。我不会怪你,真的。”

    理智上劝服自己接受,却仍然过不了自己心理的那一关,所以身体比大脑更诚实,直接就出了抗拒。

    淇安将头埋在臂间,苦笑,丈夫与牙刷不可共用,无关乎爱情。

波起

    “小七!”这一晚,洛怀礼又吃了闭门羹,他站在紧闭的门前,黯然叹息,犹如看见小七的心渐行渐远。

    屋内悄无声息,长兰守在门口弯腰一礼,“姑爷,小姐这几天胃口不好,精神欠佳,很早就睡了。请姑爷移步二夫人处吧。”

    洛怀礼静静的站着,夜风中有衣襟飘动的声音,“长兰,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长兰神情不变,“姑爷没错!”

    没错?没错,长兰怎么会是这种态度,洛怀礼摇了摇头,轻声冲着房门道,“小七,我心爱的人只有你,即使有了怜儿,对你的心从来未变。”

    仍然没有任何回应,嘴里渐渐有了苦味,洛怀礼颓然低下了头,好半响才转头对长兰说,“好好照顾小七,我有事要出远门,明早一早就走了,少则一月,多则半年。你,你帮我转告小七吧!”

    “是,姑爷放心,姑爷慢走。”

    洛怀礼转头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我今晚住在书房。”

    等了等,没有听见应答,他回头看看长兰。

    长兰仍然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恍若无闻。

    “长兰?”他略略提高了声音。

    长兰头也未抬,“是,长兰知道了,姑爷早些休息。”

    洛怀礼驻足片刻,只看到落叶飘落于地,随风乱舞。

    洛怀礼走了之后很久,长兰才抬起头,放柔了声音,“小姐?”

    屋内的人没有应声,长兰顿了顿,推开门进去。那门居然是虚掩着的,长兰轻手轻脚的走进去,看见小姐蜷在被窝里,已经睡熟了。几根调皮的丝搭在略显清瘦的脸颊上,长兰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近日小姐身子不适,吃什么吐什么,整日精神困倦,话也少得多了。小姐脾气倔强,不肯让姑爷知道,可是她想小姐一定也是希望姑爷多多陪伴的。她抬起头来,吸吸鼻子,冲着黑暗里问道,“长卿,如果是你,屋里住着心爱的女人,明明知道她受了委屈,你会不会舍得离开?”

    长卿不疾不徐的声音低低响起,“如果是我,会一直守着,等到她愿意见我。”

    顿了顿,“不过如果是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长兰拭去了脸上泪水,“可是他,居然连门也没推就走了。”

    长卿从黑暗里出现,揽着长兰的肩膀,并排站在床前,凝视着小姐的睡颜,“没关系的,姐姐,小姐还有我们。”

    淇安第二天醒来后,洛怀礼早已在去往异地的路上,据说龙怜彻夜未眠,忙着为他收拾行李,凌晨时分,又依依不舍的演了一出十八里相送,最后,还哭晕在大门口,到现在还没醒来,两位老夫人都还在那边陪着。

    淇安睁大了眼睛,像听故事一样的听完,最后,赞叹,“好一个情深意重的女子!”或许龙怜,真的更适合他吧!

    长卿抬抬眼,“长卿不喜欢这样的!”

    淇安诧异,张大嘴,“长卿,刚才是你在说话么?”难得看见影子似的长卿居然也会开口,她一直以为长兰是他的代言人,他完全没有必要说话的!

    长卿点头,给予十二万分的肯定,“是,是长卿在说话。”

    淇安啼笑皆非,“长卿,我知道是你在说话。我的意思是,你说什么不喜欢这样的?”淇安来了兴趣,古代的男人不都喜欢这种以丈夫为天小鸟依人型的么。

    长卿抖了抖肩,“会酸死。”

    愣了半响,淇安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长卿,原来你还是个宝,你是在说冷笑话给我听吧。”一边转头对长兰说,“长兰,给你弟弟留意一下,给他找个媳妇吧,千万记得,要给他找个甜点的。”

    长兰看着小姐难得的笑脸,扯起了嘴角,“小姐,你不用担心,长卿的媳妇爹娘在世时早已经定下,甜美可爱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是表里如一甜美可爱,小姐!”特意加重了“表里如一”四个字。

    长卿脸微红,扭过头去,又擦拭着那已经纤尘不染的长剑。

    洛怀礼走后,淇安反而长舒了口气,轻松了不少,好吃好睡,脸色也渐渐好起来。

    除了早上有时候去给长辈请安,简直闭门不出。

    金芸有一次打量了淇安几眼,笑着对李氏说,“怀礼出去这几日,小七居然精神变好了。看来是怀礼太不懂得怜惜,把我们小七累着了。”

    淇安陪着笑了几声,尴尬不已,眼角余光瞄到龙怜笑声里慢慢苍白的脸,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苦涩。

    看看上座的金芸和李氏,淇安很是疑惑,分享了同一个丈夫的女人,真的能心无芥蒂的友好相处吗?

    一个月之后,洛怀礼终于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并不是因为公事办完,而是,龙怜有喜了。

    洛家这一代第一个孩子,不止金芸喜上眉梢,就连一向对龙怜入门之事颇有微词的洛英,也掩不住脸上的期待。

    洛怀礼行色匆匆,刚一下马就搂住了迎在门口的龙怜,“怜儿,是真的吗?”

    龙怜满脸幸福,娇羞的点了点头。

    洛怀礼略略后退,兴奋的看向她的腹部,皱皱眉,“怎么看不出来?”

    龙怜的头更低了,李氏在一旁笑骂道,“傻孩子,才一个多月呢,哪能那么快。”

    洛怀礼“哦!”了一声,抬起头来四处看看,“小七呢?”

    龙怜身子微微僵住,李氏咳了一声,答道,“她可能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在东院呢!”

    洛怀礼将龙怜交给芳菲扶住,“把怜夫人照顾好,有个什么闪失,唯你是问。”一边对龙怜说,“怜儿,你先回屋去休息,今时不同往日,不能随便乱跑了。”

    也不等龙怜回话,三步并两步往内院走去。

    龙怜呆呆的望着,眼泪悄然凝聚,李氏心有不忍,安慰道,“怜儿不必多心,你现在有了身子了,将来母凭子贵,会有好日子的。”

    龙怜低下头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怀礼匆匆赶到东院,却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放缓了脚步。

    树林间洒下点点阳光,小七睡在躺椅上,身上盖着薄毯,双手交叠搭在腹部,嘴角微微翘起。长兰坐在旁边,正做着针线,长卿抱着剑,时不时挥出挡住往小七脸上掉落的叶子,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小姐的脸,见她眼睛都没动一下,就轻舒口气把剑收回。

    洛怀礼微微笑了,要在这一刻,才真的觉得是回到家了。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侵入,长卿先回头看到了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脸转了回去。长兰也跟着抬头看了他一眼,起身行了行礼,又坐了回去。

    洛怀礼苦笑,似乎不太受欢迎啊!

    仍然快步走过去,握住了小七的手。

    长兰皱了皱眉,似是不赞同,“姑爷,小姐在睡觉。”

    洛怀礼不理她,固执的把头也贴到小七脸上,“小七,我回来了。”

    眼见小七不安的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洛怀礼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小七!”

    长兰的声音压抑的又响起,“姑爷,小姐还在睡呢!”

    洛怀礼抬起头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长兰愣了愣,终了忍住没再说话。

    “小七!”洛怀礼又唤。

    淇安缓缓睁开眼来,看见洛怀礼,先是一惊,继而又想起什么似的,笑道,“恭喜你,要当爹了。”

    洛怀礼一把将她抱起,有些心慌,“小七,你不要这样说话!”

    淇安在他怀里,拍拍他的背,“我没事。”

    洛怀礼放开她来,望着她,似乎要望到她心底深处,也突然笑了,“也是,会有什么事呢!洛家嫡子,只会由小七所出。”

    淇安垂下眼睛,低低的叹息。

    当晚,洛怀礼仍然宿在书房。

    龙怜听到芳菲的回报后,睁着眼睛躺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龙怜就到了东院。

    “姐姐!”她跪在地上,叩下头去不肯抬起。

    那么冷的天气,那么硬的地,她也跪得下去,淇安扬扬眉,“龙姑娘先起来吧,你有身子的人了,有什么事起来说吧!”

    龙怜不动,“姐姐不答应怜儿不敢起来。”

    长卿握着剑的声动了动,又在小姐淡淡一扫后停止了动作。

    “那么你要我答应什么?”

    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请姐姐原谅夫君吧,他娶我是皇命所逼,不得不为。姐姐如今不原谅他,夫君虽然嘴里不说,可是怜儿知道他夜夜心忧,悲伤难过。怜儿不敢求什么,只愿夫君与姐姐恩恩爱爱,怜儿只要有这个孩子就够了,不敢争什么!”

    淇安简直要拍掌了,她蹲下身去,平视着龙怜,“我与洛怀礼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龙姑娘,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么?”

    龙怜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淇安笑笑,“老实说,我不喜欢你,想必,你也不喜欢我吧!我不想假惺惺的与你制造什么友好气氛,你也不必为难你自己来讨好我。我们各自管好各自的事就行了,外面的世界已经不简单,你不要把家也变成战场,那实在很辛苦。”

    龙怜看了她一会儿,眼泪又突突的掉了下来,咬了咬牙,“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怜儿的错,要是没有怜儿的话,夫君与姐姐也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话一说完,居然起身就往外冲去。

    长卿和长兰对望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望向自家小姐,淇安疑惑的眨眨眼,这个龙怜今天又在演什么。

    一眼望去,突然现龙怜奔去的方向,竟然是荷花池,脸色一变,“长卿,拦住她!”

    长卿纵身而起,却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裳,龙怜扑通一声跳入了荷花池。

    “啊!”就在此刻,芳菲的尖叫声起,“萧长卿,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长卿愣了一愣,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芳菲已经跳下去抱住了龙怜。

    淇安呆愣的站在那里,只觉得,格外的冷。

    一阵兵慌马乱过后,金芸领着洛怀礼冲入了东院,“跪下!”金芸喝道。

    淇安站着没动,长卿长兰跪了下去。

    金芸走到长卿面前,二话没说甩了他一耳光,“来人,给我杀了他。”

    淇安看着洛怀礼,“为什么?”

    洛怀礼看着她,那眼里竟然是深深的失望。

    金芸脸色阴沉,“你居然还敢问,枉萧煜一世英雄,居然生出了你这样的女儿。萧家小七,你有何脸去见萧家列祖列宗。怜儿有孕在身,你居然因为嫉妒,不止强让她喝下红花,又令萧长卿一掌将她打入荷花池,可怜她手无缚鸡之力,让我那未出世的孙儿,居然,居然就这样没了。”

    金芸泪水涟涟,淇安脸色苍白,只紧紧的看着洛怀礼,“她这样说的?”

    洛怀礼咬着牙,声音有些沙哑,“孩子没了,是芳菲亲眼所见。”

    “不是我做的!……”

    “住口!”洛怀礼一声大喝,打断了淇安的解释,他看着她,满眼悲痛,“小七,我真的,不认识你了。”

    淇安看着他,彻骨的冰凉,“你不相信我?”

    “我很想相信,可是小七,你让我拿什么来相信!”

    “还跟她说这些干什么?”金芸哽咽着,“萧七,你仗着身份以为我们不敢动你是吧!是,我们是不敢对你怎么样,可是萧长卿,非死不可,来人,给我拿下。”

    淇安缓步走到长卿面前,“长卿是萧家的人,谁敢动他,除非踩着我的尸体。”

    抬起眼,与洛怀礼对望,“洛怀礼,你听我说,今早……”

    “我不想听!”洛怀礼眼睛红红的,“小七,我的小七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一转身,大声说道,“将萧七和萧长卿关起来,等明天老爷回来之后,再作定夺。”

    身子一跃,居然就这样走了。

    淇安看着,低低的笑了起来,任蜂拥而至的侍卫,将她和长卿关了起来。

    夜晚,小七什么也没吃,长卿安静的站在她身后。

    天黑了下去,又亮了起来,淇安抬起头来看看窗户,“天亮了啊!”

    “是,小姐!”长卿答道。

    “这一夜真的很漫长!”淇安叹息,那么长的一夜,他居然没有来,连听她解释也不肯。

    “是,小姐!”

    “长卿,你说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是,小姐!”

    “长卿,你说我不做萧家的小七,好不好?”

    “是!”

    屋子里恢复了宁静,片刻之后,长卿揣着两封信,越墙而过。

    至于说侍卫么,长卿面无表情的扬扬眉,他不是萧家最会带兵的人,却是萧家这一代培养的势力里,武功最好的,如果不是小姐有令,他就算带着两个小姐,rshǚ.net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冲出洛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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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了下来,又是一天过去了,那个人终究还是没有来。

    真的,累了啊!淇安不再抬头看门口,她微微闭上眼睛。

    不论前世今生,原来她都没办法妥协,原本她想试试的,试着想放下心底根深蒂固的坚持,可惜,连老天也没给她机会!

    “长兰,我饿了!”朗声对着门外说道。

    “是,小姐!”长兰擦擦脸上的泪水,将早已冷掉的饭菜撤了下去,很快又送了一盘上来,从门缝里放了进去。

    “怀礼?”金芸在,儿子已经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夜了,饭没吃一口,水也没碰一下。

    “怀礼,你不去看看怜儿么?”

    洛怀礼在宣纸上不停的写着“静”字,对门口的呼唤充耳不闻。

    “怀礼,如果萧七实在是让你生气,就休了她吧,不要折磨自己。”金芸拍着门。

    门忽然打开了,洛怀礼神色憔悴,却说,“不行!”

    “为什么,她做了这种事,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说我们什么。”

    洛怀礼低下头去,“因为,因为我爱她。”

    “孩子还会有的,可是小七,却只有一个。”

    金芸看着洛怀礼,心疼不已,“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家门不幸,真的是家门不幸啊!”

    第二日,洛怀礼还没起床就听见门外闹哄哄的,管家把门拍得震天响,“少爷,少爷,快起来,太子爷来了。”

    洛怀礼一个激灵,小七的事他吩咐了不许外传,这种时候,轩辕骥是来做什么。穿上衣服,问道,“老爷回来了吗?”

    管家擦着汗,“昨日收到消息,老爷今晨会到。”

    洛怀礼点点头,走出门来,“太子在哪里?”

    “直往东院去了,”

    赶到东院,就见轩辕骥正抱着小七出门来,小七把脸贴在他怀里,看不到表情。

    又是一阵心痛,洛怀礼连忙上前行礼,“太子殿下!”

    轩辕骥看也不看他,“你那位怜夫人在哪里?”

    洛怀礼一惊,看向他怀里的小七,“小七,怜儿已经成这样了,你还不放过她吗?”

    轩辕骥搂紧了怀里的人,看了洛怀礼好一会儿,才扯起嘴角,脸上尽是疲惫,低下头去,对着小七轻轻说道,“小七,我明白了,我,答应你了。”

    走到洛怀礼身边,低声的说了一句,“怀礼,你真让我失望。”

    抱着小七就往院门走去,一边冷冷的吩咐杵在一旁的管家,“给本宫带路。”

    到得西院,金芸和李氏已经围在龙怜床前,龙怜白着脸,泪流满面,一看见洛怀礼,就朝他扑去,“夫君!”

    洛怀礼险险接住龙怜扑过来的身子,一边安慰着她,“没事的,有我在,没事。”

    “夫君,怜儿怕。”

    金芸跪在地上,叩头,“太子殿下,小七做了这样的事,我们本不愿为外人知。谁想惊动了您,虽然您与萧家渊源颇深,可是也不能这样偏心。怜儿已失幼子,还望太子殿下留情,不要再伤害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洛怀礼也搂着怀中抖的龙怜,毫不示弱的看着轩辕骥,“殿下,你不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这是家事,我们会自己处理的。”

    轩辕骥只觉得心紧得疼,他喘了口气,“是,本宫当然是非分明,不管是犯了错,都不能姑息。洛怀礼,带上龙怜,前往大理寺。”

    大理寺卿莫若对小七爱逾非常,洛怀礼比谁都明白,带上龙怜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他叹口气,“小七,我说过了,怜儿什么也不会跟你争的,你又何必,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那个清灵可爱的小七,到底去了哪里?

    轩辕骥冷冷一笑,“不是要禀公办理么?既然有罪,怎么能少得了原告。”

    龙怜拼命摇头,泪如雨下,“夫君,怜儿不要去,不要去。”

    “来人!”轩辕骥一声令下,“将一干人等,通通带往大理寺。”

    洛怀礼低下头去,抱紧了龙怜,“不要怕,怜儿,不会有事的。”

    从头至尾,淇安都安静的缩在轩辕骥怀里,没有说过一句话,做一个动作。只是觉得昏昏沉沉的,连说话也成为一种负担。

    就在此时,官道的大路上,两骑飞驰。

    胡太医气得满脸通红,一边瞪着洛英大骂,“你家洛小子是被猫儿抓了眼睛吗,小七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即使小七真要做,也不会这么笨,她早已得我真传,神不知鬼不觉一针就解决的事,她怎么会那么笨搞得人尽皆知?

    洛英心急如焚,今日才知小七竟然是胡太医的弟子,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越加觉得龙怜之事显得可疑,就怕怀礼阅历尚浅,要是一气之下做错了什么事,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公堂之上,莫若一脸肃杀,龙怜站都站不稳,一直倚在洛怀礼怀中。萧荣带着几名萧家老将居然也在列,凛然不语。

    洛怀礼看着小七,心中痛极,“小七,一定要把事情闹这么大吗?怜儿已经失去孩子,你还不肯放过她吗?太子殿下和莫若对你的宠爱,天下皆知,就算今日找出一堆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将怜儿收监处死,又怎么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轩辕骥将淇安轻轻放下,默不作声的退到一旁。

    淇安走到堂中央,安静的跪了下去,没有往洛怀礼望上一眼。

    莫若沉痛的看着小七,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抹嫣红染透了膝上衣襟。

    使劲吸一口气,莫若看向龙怜,“怜夫人,可是萧七强灌你红花,又命侍卫将你打下莲池?”

    龙怜缩在洛怀礼怀中,只哭得抖,却不作答。

    金芸在一旁哭道,“大人,您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还问?让这孩子再回想一遍,岂不是又一次折磨?”

    莫若像是强压着什么,又深吸一口气,“龙怜,本官在问你话。你只须回答,是,或者不是。”

    龙怜又是一抖,洛怀礼拍拍她的背,“怜儿,回答他,没事的。”

    龙怜只是哭,头也不肯抬。

    莫若霍地站起来,一双眼凌厉的看向龙怜,胸膛急剧起伏,忍了忍,又坐下去,“龙怜,你再不回答,就当你是诬告了。再问你一次,是或不是。”

    “是!”龙怜吓一跳,抽抽噎噎的答道。

    “是,那就好了。”莫若喃喃的念着,微微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晶莹在闪烁。

    片刻之后,莫若睁开了眼睛,从堂上走了下来,蹲下身去,“小七,可会后悔?”

    淇安微微一笑,“永不言悔!”

    莫若也笑了,尽管眼睛还湿着,大掌抚摸着她的头,“那就,如你所愿!”

    利落起身,扬声道,“公公,进来吧!”

    侧帘掀起,洛怀礼一惊,竟是皇上身边近侍高公公。众人齐齐跪下身去,恭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家小七,因妒生恨,犯下大错,念及萧家满门忠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当庭判萧七与洛怀礼和离,从今而后,再无干系。削去公主封号,逐出萧家宗谱,贬为庶民。钦此!”

    淇安深深俯下身去,双手接起了圣旨。

    不止洛怀礼愣住了,连龙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哭泣,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小七。

    “小七!”回过神来的洛怀礼扑过去,“不要,小七,我不要。”

    淇安抬起眼来,轻描淡写的一笑,“洛将军,皇命难违啊,不是么?”

    “小七?”洛怀礼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轩辕骥一伸手挡住了,“洛怀礼,犯错的人就该付出代价,这不是你和你们家二夫人坚持的吗。如今圣旨已下,当能出了你们心头恶气了。”

    转过头,看向金芸,“老夫人,萧七所为有辱家风,但是看在萧家过去与洛府的交情上,小七将会从洛府带走一件宝贝,洛家是否可承诺永远不再追究和讨回?”

    金芸看看小七,又看看洛怀礼,只觉得心中纷乱不已,听见太子问话,茫然间急急点头。

    轩辕骥满意的点头,再看向面前的人,“怀礼呢,也答应吗?”

    洛怀礼惨然一笑,只看向他身后的小七,“小七,你明知道,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好,今日各位都可以作证,对萧七从洛府带走的东西,洛家已经承诺永不追究和讨回。”

    朗声说完,轩辕骥转身,扶起淇安,“小七,从今而后,你不再是洛家妇,也不是萧家女,嬉笑怒骂,烧杀掳掠,全凭你所愿,再也不需顾忌。小七,可不可以答应,这样的你,一定会得到幸福。”

    萧荣也带着几个家将跪下去,俯地不起,老泪纵横,“惟愿从今以后,天高任鸟飞,再无牵绊。”

    淇安深深的望着眼前几人,知道轩辕骥为她放弃了拉拢萧家军的可能,也知道萧家军为她放弃了对萧家声名的执着,于是深深的弯下腰去。“各位,就此别过。”

    她不知道会不会幸福,可是她相信,一定会比现在快乐。

    提着裙摆,灿然一笑,宛若雪后初霁,清婉动人。潇洒转身,淇安朝门口走去。

    “小七!”气喘吁吁赶到的洛英两人,只来得及在淇安爬上马车前拦住她。

    淇安看着洛英,再看向胡太医,调皮的眨眨眼,“老头,你来晚了哦!”胡太医愣住,洛英心中也泛起不安,“小七?”

    淇安向洛英一礼,“洛叔叔,小七在这向你告别了。”

    “小七?”洛英惊疑不定。

    淇安轻笑,“洛叔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这是我的选择,洛叔叔,能成全了我么?”

    洛英看着追到门口的洛怀礼,再看看与他只有一步之差的龙怜,有些明白了,忍不住,语气有些哽咽,“小七,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是!”淇安坚定的点头。

    洛英抚摸着淇安的头,看着她近日来苍白憔悴了许多的脸庞,深深叹息,“终究是洛家负了你。小七,洛叔叔只是太心疼。”

    鼻子酸酸的,淇安投入了洛英的怀抱,“谢谢你,洛叔叔。”

    洛英拍拍她的背,放开了她。

    淇安吸吸鼻子,走到胡太医面前,“老头,我终于有机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你看,我说过有机会的吧?”

    俏皮的侧着头,淇安笑着看他。

    “傻丫头!”胡太医笑骂道,也是一把抱住了她。

    “师父!”她凑到胡太医耳边低声的说,“不要告诉洛怀礼我们的关系,我不想再生枝节。她既然付出了这样的代价,我便成全了她。”

    胡太医没有说话,只是觉得眼眶热,他这个善良的徒弟啊!

    “小七!”洛怀礼又叫一声,哀伤的看着她。

    淇安转过头来,嘴唇动了动,龙怜立刻紧张的偎到洛怀礼身边。

    淇安轻叹,走过去,到他面前站定,“洛怀礼,对不起,所有的事。”这一声道歉,是真心诚意,不能说是谁负了谁,只或许天意弄人,谁都没有全情付出,所以才有这结局。

    目光微微一转,看到龙怜,似叹似怜,“将军夫人,你想要的,我已经成全,你不想要的,上天也成全了。”

    再向四周扫视一圈,“各位,后会有期了。”

    坐上马车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留在身后的,是谁的悔,谁的痛,谁的不解,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一波未平息,一波又起,洛家众人回到家中,现也是人来人往,一片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洛英问道。

    管家脸色惶然,看向一旁的长兰。

    长兰躬身一礼,表情淡淡的,呈上一本帐簿,“禀尚书大人,长兰已经核算出小姐当日的嫁妆,扣去这大半年住在洛府的花销,这是剩下的部分,长兰已经与帐房对过了,准确无误,请老将军过目。”

    一边又端出身后的一个盘子,走到金芸和李氏面前,“两位夫人送给小姐的珠宝手饰,全都在这里,请夫人过目。”

    把盘子往两人面前一放,又拿着一叠银票走向洛怀礼,“洛将军,您曾为小姐添置的衣物手饰,因为已经穿过了,无法原物奉还,因此长兰一一折了现给您,请清点一下。”也不等洛怀礼答话,把银票放在他身旁茶几上。

    忽然听得外面惊天动地一阵轰响,洛英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见长卿灰头土脸的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工头模样的人。

    长卿抹抹脸,走上前来,与长兰并排站着,朝洛英拱拱手,“我家小姐犯下错事,有污洛家清白家风,各位大人必定是一想起都咬牙切齿。长卿就想,这样的污点,还是抹去曾经存在的痕迹比较好,因此小姐待过的东院我已经炸了,保证一丝痕迹也无。东院重建的图纸,我已经交给旁边的工头,工钱也已经付过,三月后就可完工。”

    洛怀礼呆呆的望着地面,一丝痕迹也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连她曾经因为好玩贴在窗户上的鱼尾巴,也不见了?

    长兰和长卿对看一眼,点点头,于是跪下,恭恭敬敬的朝洛英行了个礼,“长兰(长卿)拜别尚书大人。”

    洛英长长叹息一声,“小七,就交给你们了。”

    眼看着那两人相视一笑,走出门去,那脚步轻快的像要飞起来。

    “长卿,快点,不然追不上小姐了。”这是长兰的声音。

    “好!”长卿难得的声音带着兴奋。

    洛怀礼只觉得心空空的难受,这一日,漫长得像一年,如此难熬。

    “小七!”他抓着衣襟蹲下身去,想要缓解心口的疼痛,明明是她做错了,为什么今日生的一切,让人混乱又疑惑,仿佛,是他错了。

    洛英颓然的坐在主位上,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

    金芸茫然的看着门外,觉得太阳白花花的晃眼。

    马车里,长兰扶着淇安,一边不停的喊着,“长卿,慢点,不要抖着小姐了。”

    淇安笑眯眯的看着长兰,“长兰,马车不能再慢了,再慢就比走路还慢了。”

    长兰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小姐,有没有不舒服,要不然我们停下休息一会。”

    “不,我很好!”淇安伸手抚着肚子,满脸幸福,“宝宝,也很好。”

    这个孩子,是在爱着的时候孕育,也要在爱的环境里,出生,长大。

    她想,龙怜的爱情真的要比她深上很多很多。前世,她与张楚渝相爱那么多年,两相比较时她仍然偏爱着楚楚。身为一个母亲,她永远无法想像能下得手去伤害自己的孩子。所以与龙怜的战争,她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龙怜先服下红花,又得芳菲一掌,冷水中浸泡流产,或许,会永远失去做母亲的希望。她既然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来争宠,想必,真的已经爱到疯狂。所以,她成全。

    “小姐,以前萧家主母姓宋,要不我们以后改姓宋吧?”

    “姓宋?”淇安惊奇的声音,静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原来真的是天意,好,就姓宋。宝宝,听见了没,你以后姓宋哦!”

    “宋长卿?嗯,也挺好听的。”听着马车里两个女人的声音,长卿也跟着喃喃自语了两句。

    老将军说过,带兵打仗要灵活,管它什么招式,管用就好。做人也一样,什么虚名假誉,萧家人从来不在乎,只要人还是那个人,姓什么又有什么打紧。长卿又一次佩服起自家将军来,莫非将军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早早教育众人?要不然小姐怎么能那么容易说服那些群情激愤的热血男儿们,轻易脱身。

到家

    “你说什么?”莫若茫然抬头,指尖却不自觉的颤。

    轩辕骥闭闭眼睛,“我说,小七离开京城之后不到一天,暗卫就失去了她的踪迹。”

    莫若怔怔的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萧荣刚刚飞鸽传书,小七没有如先前所定的往预计的路线上走。”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读懂了同一句话,

    小七,不只是想暂时离开,而是打算永远不再返回。不管是京城,还是萧家。

    而此时,皇后召见了龙怜。

    龙怜垂坐在下侧,脸瘦了一圈,苍白得失尽了颜色。

    皇后打量了她许久,露齿而笑,“怜儿,长大了啊,以后,再也不用本宫替你操心了。”

    龙怜像小鹿受惊般猛然抬起了眼睛,“娘娘!”眼泪已经开始在睫毛上闪烁。

    皇后微微笑着,神情似悲似叹,这副模样,与后宫之中争宠的女子何其相似,娇柔怯弱,未语泪先流。

    想着初见萧家小七,浅浅宛尔,清新如风。皇后轻叹一声,“怜儿,你好自为之吧,没有什么事不要再来皇宫了。”言下,竟有绝决之意。

    龙怜心下惶然,猛地跪下,“娘娘,怜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得您生气了,您说出来,怜儿一定改。”

    皇后抬起眼来,望着宫殿之上的朱红横梁,“怜儿,你当真以为,你赢了么?”

    龙怜睁大了眼睛,身躯微微抖。

    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洛英只得一妻一妾,金芸又是家中独女,洛家人哪里见识过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惨烈。洛怀礼虽然机智无双,毕竟太过年轻,哪能料得到你居然舍得用孩子来设计萧七,又兼之对萧七爱若心头肉,爱之深责之切,一时之间失望心痛也是在所来免。可是,你有自信他能永远不起疑心?”

    假装没看见龙怜越来越恐慌的神情,皇后继续说着,“更何况,你难道没觉得奇怪?太子对小七的偏爱如此明显,却从头到尾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大理寺卿莫若断案如神,闻名天下,却只问你一句话就定案;皇上的圣旨在你们未上公堂之时就已经备好,而且内容如此令人意外。怜儿,你该想想,就算今日她萧七杀了你,她也未必会获罪,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驱逐?”

    皇后低叹,“怜儿,皇上的圣旨,是萧七亲自所求,太子等人的反应,也是在萧七的授意之下。”

    “可是,她最终不是还是走了么?”

    “是啊!她走了,保护了萧家,却报复了所有人。”皇后走下睡榻,来到龙怜面前,“萧七一走,便再也没有人拿她来牵制萧家军,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所有纷争,都再与萧家无关。皇上将你赐婚洛怀礼,却委屈了萧七,如今萧七又自动求去,将萧家军还与整个新元王朝,不再卷入权势纷争,皇上必定心怀愧疚,对萧家军更会信任和厚待。”

    伸手抚着她的长,眼中带着怜悯,“你所犯的错误,如果在今日被揭穿,洛家或许会愤怒会骂你不懂事,但总会体谅你是因爱生妒,而且伤害的也只有你自己的孩子,骂了罚了也就完了。可是萧七这一走,却让你的一时错误变成了致命伤,永远失去了被原谅的机会。洛怀礼因你而失去了萧七,你可曾想过,当他得知真相,会如何恨你?”

    手指滑下到她的小腹,“你心中有愧,必定不敢四处求医,你身边大夫是当年龙崎的军医,怎么可能精通女人的病。耽搁了治病良机,怜儿,你失去的不仅是这个孩子,甚至有可能是永远不能当母亲的机会。”

    “怜儿,你输了,而且永无翻身之日。”

    龙怜瘫软在地,皇后站起身来,赞叹的一笑,“后宫中见过无数聪明的女子,可是若要论起心思的巧妙,有谁及得上这萧七?”

    别人如何理解她的任性之举,淇安已经管不着了,自决定要离开的那一刻,已经不愿意再去想那些要被抛在身后的人和事。

    躲开那些人的视线之后,淇安拥住了长兰,“长卿长兰,你们这般才华,就这样跟着我埋没,真的是可惜了。”

    长卿头也不回,浑然不在意,长兰倒是笑了笑,“小姐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小姐,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一边又扬扬手中的衣服,“小姐,你说小主子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我们各做几套好不好?”

    淇安瞪眼,哑了,摸摸自己还不明显的腰身,什么少爷小姐的,估计就还是个胚胎吧!

    长卿赶着车走了几天,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我们要去哪里?”

    正在说笑的淇安和长兰疑惑的相互看一眼,面面相觑,半天,忽然大笑起来,光想着不要去萧荣他们安排好的地方,却没想起要定下新的目的地。而长卿这个一根筋通到底的家伙,居然没有方向的赶着马儿乱转了这么多天,才想起要问这个问题。

    淇安捂着笑痛的肚子,“长卿,你就这么闷不吭声的赶了几天的车?怎么不再沉默下去舍得开金口问了?”

    长卿面无表情的一指,“长卿是想再走两天才问的,可是前面没路了,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一条大河,淇安眨眨眼睛,又忍不住笑开了。

    长卿摸着头,看着阳光下小姐灿烂笑容,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也在此时,连日来郁郁不得的怒气才慢慢散了些。当日那女人胡言乱语诬蔑小姐,那洛怀礼不听小姐解释让小姐伤心失望,他恨不得将两人碎尸万段,偏偏小姐一眼瞪来,连话也不准他说,他急得嘴唇上都起了泡。

    再后来,他替小姐传信皇宫和萧荣,一夜奔波不停也平息不了心中怒火,幸亏长兰让他去炸东院,他总算是找着机会一口气连几掌将那院墙打得东倒西歪,才在工人们战战兢兢的眼光里,点燃了炸药的引线,尔后,神清气爽的去大堂和长兰汇合。

    也许离开那里,对小姐来说真的比较好吧,至少连笑容都明亮许多。

    淇安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河水奔流,风吹动粼粼波光,深深的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泥土的芬芳。不远处有几户人家,缕缕炊烟在房顶上若隐若现。

    淇安摸着肚子,低下头来轻轻说道,“宝宝,这里很安静呢,我们就在这里安家好不好?”

    旁边马儿嘶鸣一声,淇安转回头笑着,“花开也喜欢这里吗?那好,就是这里了。”

    不想过去,不想未来,淇安微笑着,神情恬淡,或许她终究只适合独自老去。还好,前世有楚楚,这一生,还有这个未出世的宝宝陪着,虽然不完美,但是她也有家人了。

    “宝宝,我们有家了,你高不高兴?”

    这个村庄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花非花村。

    刚刚得知村名的时候,花开很是无措的抬了抬前蹄,因为六只眼睛齐齐望向它,眨也不眨,气氛诡异至极。即使它只是匹马,它也还是有感觉的,被人这么盯着的感觉可不好受。

    长卿朩朩的把眼睛转向自家小姐,忽然脱口而出,“原来小姐和老将军一样,也都会算的。”

    淇安失笑,长兰拍拍长卿的头,这才牵起了花开,“走,花开,我们到家了。”

    长卿看看小姐,又疑惑的看看长兰,才闷不吭声的牵着马车跟了上来。

    不知道长兰跟村里的人是怎么交涉的,反正很快,淇安就坐进了村长家的大屋。她喝着茶的工夫,长卿已经拿着图纸走进来,“小姐,你看,我们家这样建好不好?”

    家啊!淇安端着茶杯,有一瞬间的迷离,“我的家要宽敞明亮,房前要有三两棵大树,树下摆着桌椅,烈日下有树荫可以乘凉,天冷时可以躺着晒太阳,阳光照得眼睛微眯,暖洋洋的可以睡觉。屋后,要有菜园,闲暇时种种菜浇浇水,微风吹来,满园花果香。屋边,有小溪潺潺流过,能听见孩子欢快的笑声……”眼睛里满含着泪水,那是张楚渝求婚时她说的对家的梦想,只是后来,后来的故事已经让她最初的梦想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长卿眼睛明亮,快的收起手中图纸,朝淇安点点头,匆匆出去了。

    淇安只是一时感慨,说说而已,所以当一月过后,长兰来说房子已经建好,接她去看的时候,她震惊得失了言语,再也迈不开脚步。

    房子是朩头搭建,古朴雅致,前后开窗,南北通透,房前有五六棵大树,树下散落着三三两两的木桌木椅,房侧有一条后是新种的菜,还没芽,再过些天就会长出来了。房前还没打理好,长卿去找了好几天,还没找着合适做张大桌子的树朩……”话没说完,就被淇安一把搂住,“小姐?”她诧异的叫。

    淇安又哭又笑,“长兰,长兰,你们怎么这么可爱?这个家,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长兰忙按住淇安,“小姐,你不要跳来跳去的,你当心啊!哎!……”

    长卿在一旁搓着手,也乐呵呵的跟着笑。

平淡

    在这样的平静里,淇安的笑容日渐恬淡,她可以,就这样过一生。

    那些伤痛,仍然不敢随意碰触,淇安知道,痛还埋在心底最深最深处。可是总有一天,会随时间慢慢淡去吧。

    “娘!”小家伙手脚并用的往她身上爬,结果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从她腿上滑下。看娘半天不理她,可怜兮兮的仰起小脸,扁扁嘴,“娘!”

    淇安本来是不想理他的,这家伙像个橡皮糖,太黏人了,尤其黏的那个人,还是她这个倒霉的娘。

    “娘!”又委屈的叫一声,泪在眼里打转,要掉不掉的,说不出有多可怜。

    “小姐,小少爷在叫你呢!”长兰在旁边喊道,心疼不已。

    淇安低头,看着那粉扑扑的脸蛋上,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叹口气,怀疑会有人抵挡得住他,弯腰抱起,“朗儿!”

    朗儿伸手抱住她的脖子,笑容绽放开来,整个小脸都在光,“娘亲!朗儿最喜欢你了。”

    淇安捏捏他的脸蛋,好笑,“这么小就懂得甜言蜜语了,也不知道遗传的是谁。”

    朗儿却欢呼一声,往她脸上猛亲,“娘亲笑了,笑了哦!”一边得意的往旁边的长兰挤眉弄眼,还是他厉害吧?

    淇安皱着眉,谁把他养这么胖的,这样在她怀里又跳又叫,早晚得把她跳散架。

    朗儿站在她腿上,鼻尖抵着她的,“娘,你刚刚为什么看着大树眼珠不动了?”那样沉默不语的娘,让他的心也闷闷的。

    淇安笑着,“因为那树长得太丑了,让人一看就心情不好。”

    小家伙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捧着她的脸叫道,“娘,那你看朗儿吧,朗儿好看。”

    淇安忍俊不禁,伸手刮了他的脸一下,“好,朗儿好看,以后娘只看朗儿。”

    朗儿顿时心满意足,乖乖的缩到她怀里,只觉得世界上最温暖最舒服的地方,莫过于此了。

    长兰看了两人一眼,轻轻退了出去。

    舒一口气,长兰微微的笑着。

    “小姐还好吧?”长卿问她。

    长兰点点头,“小少爷出马,小姐哪里招架得住!”也亏得了有了这小主子,带来了许多欢笑,也才让小姐的疼痛不那么明显。

    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年了,最开始的日子里,小姐虽然也浅浅笑着,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每个夜深人静的无声沉默里,她与长卿站在小姐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寂寞又凄清。直到有了小少爷的出现,才让小姐的笑容真实起来。

    “姐姐,你说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忘了那个人呢?”

    长兰仰起头,“应该忘不掉了吧!”身与心都曾交付的人啊,怎么可能轻易忘却?

    “就想姐姐忘不掉六公子一样么?”

    长兰闭上眼睛,想起那人如星辰般闪亮的眼睛,摇摇头,“小姐的忘不掉,是因为痛苦;而我的忘不掉……“顿了顿,微笑着,“是因为幸福!”

    “姐姐会一直这样幸福吗?”

    暖暖的笑着,“是啊,非常幸福,守护着他想守护的人,代替他陪在他想陪的人身边,我,真的觉得非常幸福。”

    长卿点点头,嗯了一声,那他,也会觉得幸福了。

    夜渐渐深了,朗儿扯扯淇安的衣襟,期待的看着她,“娘,今天讲哪咤闹海的故事,好不好?”

    淇安只觉得又想叹气了,“朗儿,这个故事你已经听了无数遍了。”她实在不明白,按一般道理来说,小孩子一般不都是图新鲜的吗,她家这个倒好,新故事他要听,老故事也要常常温习,明明已经听过很多次的故事,还能听得进去吗?偏偏朗儿不但要听,每次都还听得津津有味。

    朗儿摇着她的手臂,“娘,朗儿想听,好不好嘛,娘就讲这个。”

    “好,好!”他既然听得进去,那她也讲得出来。省得她还要烦恼,又要浪费多少脑细胞去使劲回想那些故事,然后再添油加醋的讲出来。

    小小的欢呼一声,朗儿从床上跳起来,抬起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嘴唇微动,“楚楚姐姐,娘要讲故事了哦,你跟朗儿一起听。”

    淇安含笑看着,从朗儿会说话开始,她就教他叫姐姐。给他讲,他有一个非常勇敢的姐姐,叫楚楚,长得非常漂亮可爱,勇敢又坚强。

    朗儿一点点的学着,知道他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姐姐,姐姐太聪明了,所以不会讲话。他学读唇语,学手语,这样可以跟天上的姐姐说话。

    淇安抬头看着窗外天空,楚楚,你可看见,弟弟在跟你说晚安呢!在她心里,这一双儿女,同等重要,一刻也不曾遗忘。

    清晨,她与长兰进山采药,偶尔附近有人生病,她也会去看看。这些年来,前世今生所学的知识,在实践中,越来越融汇贯通,师父教的金针,也使得越来越得心应手。或许离开京城,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让一身所学,没有白费。

    而朗儿,想起那个孩子,总是忍不住微笑。

    她有一次采药,不慎从崖上摔下来,长兰虽然在最后时刻拉住了她,却让一根树枝挂破了手臂。回去的时候,朗儿被那染红的一片吓得哇哇大哭。

    她只好一边忍痛让长兰给她包扎,一边转头逗他,“朗儿,你看,娘不会武功,所以这么悲惨,长兰姨一个不留神,娘就受伤啦。朗儿以后要好好学武,才不会像娘这样没用。”

    朗儿抽泣着,眼泪大颗大颗还在往下掉,就仰着头大声说道,“朗儿要好好学武,这样长兰姨不留神的时候,朗儿就可以保护娘了。”

    忍不住的,低下头亲了亲他,“好,朗儿以后要保护娘。”

    当时,只当是说笑,.

    谁想到这孩子居然当了真,第二天一早就自个敲开了长卿的门,一边不满道对着震惊不已的长卿说道,“长卿叔,你好慢,娘讲的,英雄都是闻鸡起舞的。”

    长卿蹲下身来,摸着他的头,“小少爷还太小了,咱们不急。等你再长大一点,长卿再教你。”

    朗儿急了,抡起他的小胳膊,“朗儿才不小,人家哪咤才刚出生就会踩风火轮呢。长卿叔,你骗人。”

    长卿把在他面前乱舞的胳膊按住,看他,“小少爷为什么这么急想学武?”

    朗儿迅红了眼眶,“朗儿怕来不及长大,娘就又流血了。朗儿要保护娘。”

    眼睛热热的,嘴角却不觉的弯起,长卿说,“会很辛苦的。”

    小小的头颅骄傲的昂起,“朗儿不怕!”朗儿会像楚楚姐姐一样,坚强又勇敢。

    “好,长卿教你。”长卿的声音,微微的沙哑。

    对洛怀礼,虽然再想起还是有恨有痛,可是,已经渐渐变成了深深的感激。如果不是他,哪里能得到朗儿。为着这个孩子,她可以试着去忘却,所有的伤害和屈辱。

    风轻轻的吹着,淇安和长兰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一件事,“长兰,你把这味药给昨天的病人送去,昨天我们忘带了,今天刚好采到。”

    长兰接过,却有些犹豫,“小姐,你自己回去吗?”

    淇安拍拍她的肩,“长兰,在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危险,更何况,这马上就到家了。”莫非四年的平静生活,还不能稍微松松她那根随时紧绷着的神经?

    长兰想想,坚持,“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淇安无奈的叹口气,把她的身体转个方向,“长兰,拜托你,偶尔也让自己喘口气,这里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不需要这样。更何况,一来一回,又要耽搁很长时间了,你忍心朗儿为了等你吃饭而饿肚子?”

    长兰抿抿嘴,果然听话地走了。淇安扬起眉,她就知道,搬出她儿子,无往不胜。

    可是只不过一小会,淇安就后悔了。

    对着路旁白衣胜雪,因为看见她而吃惊的瞪大眼睛的某人,小心的后退一步,“那个,这一次,我也是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哦!”

    人倒霉的时候,果然喝凉水都要哽到,她只不过在这千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的地方随便走个路,居然会碰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上次,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往马上一丢,说不定还差点想杀人灭口的事情,她可是还没忘。

    轩辕杉死死的看着她,一个大踏步站到她面前,胸口微微起伏。

    那冷厉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好有压迫感,淇安咽咽口水,又往后退一步,“我保证,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她怎么那么苦命,每一次落单都要碰见他。

    一只大掌猛地钳住她,隐隐生疼,轩辕杉止住了她自以为不露痕迹的退开。

    “你干什么?”淇安拍着他的手。

    他一愣,忙不迭的把手放开,红潮隐隐泛起,却须臾不离的盯着她,双手扬起,“你,怎么在这里?”

    淇安揉揉手腕,低头去看,已经泛红了,有些冒火,“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又不是你家的。”

    轩辕杉显然也看见那手上的红印了,有些懊恼的皱皱眉,伸手从怀里掏出个瓶子,塞到她手里。

    淇安狐疑的看看他,看那意思是给她擦手腕的?旋开盖子闻了闻,顿时脸色一变,快的把盖子盖好塞还给他,“你个败家子,这天山玉露丸是拿来给人这样用的吗?”千金难买的灵药,可以白骨生肌,保元续命,居然拿来给她治红印,怕是那天山老人知道了,要吐血身亡。

    趁他看着手里瓶子愣的时候,她赶紧掉头走人。

    轩辕杉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女人,弯起了嘴角,她以为,她还跑得掉吗?

    可怜轻五只不过跟着王爷来巡视一下封地,王爷大人心血来潮,想要坐个小船顺流而下,再忽然心血来潮,打掉身边侍卫,那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是在自家封地上,而且王爷本身也武功高强。

    可是为什么,他只不过是去取个水的功夫,回来他家王爷就不见了。

缺人

    “你跟着我干什么?”走了一阵的淇安,终于现那个男人悄然跟在身后。

    轩辕杉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他以为她会一直低头走到底,忍住想笑的冲动,不知道她脑袋是什么构造,低头一直走看不见他他就会自动消失了吗?

    淇安显然看明白他眼里的笑意从何而来了,她的确是很想当他不存在没错,问题时她的目的地快到了,这人要跟着她走到哪里?

    “你有事?”决定好脾气的问问。

    轩辕杉快走两步,用手比划着,“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是她不想好好回答他的问题,然后让他快快走人,实在是他一上来就提了个万分难答的问题。她没有兴趣跟个陌生人讨论她的私事,当下决定,还是接着走走算了,希望来得及在回到家之前,让长兰赶上来。

    轩辕杉两手扳住她的双肩,固执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这问题,当然跟他有莫大关系!

    淇安视线一转,就是不看他,轩辕杉苦于口不能言,放开了手要用手语,淇安就径直走掉。用两手把她抓住,又不能说话,一时之间,无法两全。

    淇安不动声色看他把手放下又抬起,把她抓住又放开,隐隐的觉得心底有些笑意浮上来。他就只有两只手,看他要怎么办。

    轩辕杉为难的看了她一会,又放开了手。

    淇安转身就走,走了没一会,就听见背后脚步声,轩辕杉何等功力,几个起落就抓住她了。这次也不再跟她眼对眼了,直接抱回刚刚站的地方。

    按住她双肩,要她往下看,淇安看去,地上一行大字

    “宋淇安,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京城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有几分诧异,想不到短短一面,又时隔四年多,他居然还能记得住她的姓名。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抬起头来,“我不识字。”看他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轩辕杉顿时愣住,狐疑的看看地上的字,又看看她。

    淇安推开他,“我誓我真的没有听到过你任何的秘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走了几步又停下,淇安没有回头,只平静望着远方风景,“我不想再跟京城的人和事,扯上任何关系。忘掉你的好奇心吧,不要变得让人讨厌。”

    身后的脚步声果然停下,淇安走出去很远,终于忍不住转身看,只见那人低垂着头,身后空无一人的道路竟衬得那修长身形平白添了几分寂瘳。

    淇安收回视线,无声叹息。

    想要就这样与世隔绝的过着,她的心,已经累得,只剩下守着朗儿的勇气。

    “娘!”远远的朗儿看见了她,大叫着扑过来。

    她站在原地,蹲下身去,朝他张开双臂,“朗儿。”小小的身子拥进怀里,她满足得想流泪。

    “娘!今天朗儿已经可以一口气跃上后山腰了哦,长卿叔说他练了一年多才有朗儿这么厉害呢!”朗儿拉着她的手,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

    淇安微笑听着,“嗯!”了一声,或许这孩子真的有练武的天赋,又或者是静得下心又吃得了苦,习武以来长进飞快,连一向话少的长卿,都对他赞赏有加。

    “娘!”朗儿停下脚步,摇了摇她的手。

    “怎么了?”她疑惑的低下了头。

    小脸上尽是委屈,“娘,你都没有夸朗儿!”

    好笑的摇摇头,终究还是个不满四岁的孩子,淇安俯下身去,在他左右两颊各亲了一下,“我家朗儿,最最厉害了。”

    朗儿兴奋得脸红红的,立刻又兴高采烈起来,“娘,今天我们要吃什么?长兰姨去哪里了,娘,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淇安揉揉额头,无奈的看向身边的长卿,“长卿,你不是惜话如金吗?这小家伙那么多话,你是怎么受得了的?”

    “娘!”朗儿不依的摇着她的手,拖长了声音唤道。

    长卿看看那睁大了眼睛气呼呼的小主子,又看看无奈苦笑的小姐,摸摸鼻子,“小少爷喜欢跟小姐说话。”对着其他不相干的人,他家小主子沉默着呢!

    “娘,你都有半天没有跟朗儿说话了,朗儿有好多话要跟娘说呢!娘,你跟朗儿说话,好不好!”

    忍不住的揉揉他的头,淇安心下一片柔软,“好,朗儿想说什么都可以。”

    “什么人?”长卿突然高喝了一句,一个闪身护在了她们面前。

    轩辕杉慢慢的从树后走了出来,脸色不太好,冷冷的盯着长卿,和,她怀中的朗儿。

    视而不见长卿身上暴涨的敌意,他脑中一片混乱,那个孩子唤她娘,这男人又叫她小姐,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吗,那么她跟这侍卫又是什么关系?她离开太子,是不是跟这男人有关系?

    一时之间脑海中思绪急转,直到眼前白光一闪,他才惊觉往后掠了几步。

    “拔剑!”长卿抿着嘴,用剑指着他。

    轩辕杉不理他,一双眼只紧紧的盯住了淇安,双手轻扬,“他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朗儿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小小的脑袋里满是疑惑。

    长卿也是愣了一愣,这个男人不说话是在比划什么,疑惑的视线也不由自主的望向自家小姐。

    被这两大一小六只眼睛望着,淇安想缩着也不行了。

    “我说过了,不要跟着来。你到底想要什么?”隔着长卿,她叹着气。

    朗儿扯扯她的衣襟,小小声的说道,“娘,不是啦,你回答错了,这个叔叔是问长卿叔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难道娘没看清楚,所以回答错了别人的问题。

    轩辕杉眸光一闪,看向朗儿,难掩心中震惊,

    “你会手语?”

    朗儿点点头,小脸上尽是得意,“当然啊,我不仅会手语,我还会读唇哦!”想了想,又看着他道,“叔叔,你也是非常聪明,所以不会讲话吗?”

    轩辕杉深深的看了淇安一眼,才缓缓扬起嘴角,看向朗儿,这一次,他没有用手,他张了张嘴,无声的说着,“为什么这么问?”很多年不曾尝试过说话的感觉,这一张口,才惊觉原来话在嘴边,吐出来如此自然。

    朗儿指指天上,“因为楚楚姐姐也是非常聪明,所以才不会讲话的。”

    轩辕杉笑了,原来这孩子果然会读唇,那么,视线又转向从刚才朗儿开口起就用手揉着额头的女子,她也是会读唇的。

    只要不是在轩辕骥身边,其他的什么人,哪里还拦得住他。这么一想,心中的烦躁倒是淡去不少,索性不去管还拿着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长卿,轩辕杉一撩长袍,蹲下身来与朗儿平视,“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朗儿奇怪的看了看娘,现她一脸苦笑没说话,不明白什么意思,看了看面前长得很好看的叔叔,除了娘以外难得碰见也会这样沟通的人,于是自己思考一阵之后,也学着蹲了下来,双手撑着自已脑袋,开始他们无声的交流,

    “我叫宋朗。”

    “姓宋?”

    “是啊,娘说朗儿是她的宝贝,所以要跟娘姓。”

    “宋朗,真好听!朗儿,家里都有什么人?”

    “有娘,长卿叔,长兰姨。叔叔,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叔叔想,如果你们家还缺人的话,可不可以加上我?”

    朗儿歪着脑袋想了很久,语出惊人,“我家还缺一个爹。”

    淇安差点一头栽倒,长卿在一边完全不知道两人嘴里在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眼见小姐突然一个身形不稳,连忙伸手扶住,“小姐?”到底还要不要打架,现在这种场景小姐也不话,他脑袋不够用的。

    淇安摆摆手,示意没事,一把把朗儿抓起来,“朗儿,娘真的觉得你今天话太多了。”

    “娘!”小脸上兴奋之意未褪,朗儿一蹦一跳,“你也是看叔叔和姐姐一样聪明,所以你把他带回来的吗?娘,叔叔也好看,你以后也可以看他,好不好。”

    完全不顾淇安快要晕倒的表情,朗儿转回头朝轩辕杉扬扬手,“叔叔,我们家还缺人,你不跟来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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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凉薄介绍:
爱着的时候,可以百般纵容,任你在我天空自由来去;
可是当我闭上眼睛,悄然放弃,才现,连怨恨都觉得多余。
这才知道,原来我,天生凉薄,一生哭笑不过随心所欲。
可是,小七,你知不知道,你对全世界来说,只是一个人,但是对有一个人来说,你却是全世界!天生凉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生凉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生凉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