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最好的结果
赤乌勒想了想,说道:“王爷,咱们出使大汉是来见他们皇帝的,襄阳又没有皇帝,听说在濮阳和邺城各有一个皇帝,要不,咱们离开襄阳,去那两个地方看看吧。”
呼厨泉瞪了他一眼,叱责道:“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咱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刘欣会轻易放我们离开?再说了,濮阳和邺城跟咱们的草场中间还隔着鲜卑,刘欣又不听那两个皇帝的话,能指望上他们吗?”
孤涂安苦着脸说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呼厨泉叹了口气,说道:“只有寄希望于你们明天能够在刘欣面前露上一手,让他明白,我们匈奴也不是好欺负的,这样才有机会谈下去。”
但是,他们第二天并没有能够见到刘欣,侯弃奴将他们安排进驿馆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于是,呼厨泉他们在驿馆一呆就是七天,虽然每天好酒好肉的供着,却不许他们出驿馆一步,这些整天在广阔的大草原上纵马奔驰的匈奴汉子们险些憋出病来。就在他们的情绪快要陷入崩溃的时候,终于接到了刘欣召见他们的消息。
刘欣的时机拿捏得非常准,七天几乎是他们能够忍耐得极限。因为按照后世的日历,七天正好是一个星期,正常情况下,每个星期都会有一到两个休息日。尽管刘欣只是个“自由职业者”,不需要扳着指头盼望星期天的到来,但他也听说过有一次长假调休,连续工作八天以后,许多人的情绪都郁闷到要死。所以,一直挨到第八天的上午,刘欣才下令召见匈奴使者。
在这七天里,刘欣并没有闲着。他从那些被掳掠来的年轻女子当中挑选了十二名面容姣好、能歌善舞的少女留在州牧府当了丫鬟。刘欣挑选这些匈奴少女,自然不是为了自己享用,而是想让侯弃奴跟着她们学习匈奴的语言,好做自己的翻译。其实,懂得汉匈两族语言的人很多,完全没有必要安排人去现学。但是,刘欣希望自己的翻译既要绝对忠心,又能够守口如瓶,这两个条件,侯弃奴无疑都是符合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侯弃奴非常有语言天赋。
颇具语言天赋的侯弃奴果然没有让刘欣失望,他连鸟兽的“语言”都能学会,何况简单的匈奴话呢?短短七天时间,他已经能够说出一口流利的匈奴话了,完全能够胜任翻译的工作。不仅如此,他还教会了那十二名匈奴少女一些简单的汉话,让她们可以听懂刘欣的指令。
让刘欣意外的是,他原来还担心这些匈奴少女会因为家人惨遭屠杀而怀恨在心,结果这十二名匈奴少女却都十分乖巧听话。细问之下,刘欣才知道,对于草原上的女人来说,只要能够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刘欣不禁有些懊恼,早知道会这样,就该让张飞他们将那些妇孺都抓回来才是,一定可以卖上不少钱,也好缓解一下他的财政危机。不过,他要是真的敢这样做的话,恐怕马芸会三个月不和他说话。
虽然跟随呼厨泉前来襄阳的共有数百人,但刘欣只允许他带着赤乌勒和孤涂安离开驿馆,至于那些无足轻重的小喽啰,依然得不到放风的机会。
驿馆离着东城区并没有多远,因为不许纵马,这三人也只有步行前往州牧府,一路上倒是碰到不少那些黑衣黑甲红色披风的飞虎亲卫,或守着街头巷尾,或四处巡逻。
赤乌勒冷笑道:“哼,果然不出王爷所料,只我们三个人来,他们就如临大敌,看来除了那两人,汉军中再无勇士。”
他们却哪里知道,东城区的戒备从来都是这样森严,若是为了对付他们三个人,只要派一队亲卫就足够了。
进了州牧府,呼厨泉等人更生轻视之心。他们都曾经去过长安和洛阳,见惯了那些高门大院。而州牧府却已经颇具后世那种江南园林的风格,小巧精致,在不大的空间里突出山水之美。这样的风景自然不是呼厨泉这些在辽阔草原上生长的匈奴人所能够欣赏的,只以为刘欣的心胸也如这庭院一样狭小,他们一路上因为败魏延、马超而倍受打击的自信心又重新膨胀了起来。
进入了大厅,又是另一番景象。与他们在其他地方见过的厅堂不同,州牧府的这座大厅不仅宽敞明亮,而且看不到一根柱子。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端坐上首,十多个文武官员分坐在两侧。在那个年轻人的旁边站着一个手握熟铜棍,面目狰狞的大汉,正是七天前去城外迎接他们的侯弃奴。
不用介绍,呼厨泉也能够猜得出来,端坐上首的那个年轻人必是刘欣无疑,他暗自冷笑,走上前一步,手按着胸口,躬身施礼道:“在下匈奴右贤王呼厨泉,奉大单于之命前来觐见大汉皇帝!尊驾想必便是大汉四州总管刘大人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让在下见到你们的皇帝?”
呼厨泉当然知道,襄阳根本就没有什么大汉皇帝,而刘欣也不承认刘协、刘表那两个皇帝,他这样说,就是表明态度,我只和你们的皇帝谈,而你刘欣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
刘欣又如何听不出呼厨泉说这番话的意思,可是,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面对呼厨泉的话里有话,刘欣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大汉的皇帝你暂时是见不到了,有什么事情直接和刘某谈就行。”
呼厨泉“哼”了一声,说道:“刘大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这里根本就没有大汉皇帝吧。”
刘欣笑着说道:“不错,自从先帝驾崩以后,大汉王朝暂时还没有新的皇帝,现在由刘某暂摄朝政,你有什么事和刘某说也是一样。”
呼厨泉哈哈大笑,脸色一沉,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据在下所知,大汉不是没有皇帝,而是有两位皇帝。既然这里没有在下要找的人,那么在下就此告辞!”
刘欣也不以为意,挥了挥手,说道:“如此也好,恕刘某不送!”
呼厨泉原以为刘欣要出言挽留,却没有想到刘欣根本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觉一愣,假意抬起来的那只脚却迈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刘欣心中冷笑,别说我现在根本就不承认刘协和刘表那两个家伙是大汉的皇帝,就算我认刘协为天下之主,现官还不如现管,你们匈奴是和大汉的凉州接壤,凉州又在我的掌握之中,天高皇帝远,他们管得着吗?最终你不是还要来寻我刘欣说话,何况打疼你们的也是我刘欣的军队。
形势不由人,呼厨泉也知道去找那两个皇帝不会解决实质问题,反而会更加惹恼刘欣,只得收回脚步,讪讪地说道:“不知道刘大人是否真能做的了主?”
刘欣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就要看你们想找刘某谈的是什么问题了?”
赤乌勒性子暴躁,早就按捺不住了,大声说道:“你们汉人不讲信义,偷袭我匈奴部落,滥施杀戮,我们今天来,就是要讨个说法!”
沮授冷笑道:“那沮某倒想问一问,是谁先血洗了我凉州边境的一座小村庄?”
赤乌勒怒道:“一个小村子才死多少人?你们汉军又杀了我们匈奴多少人?”
刘欣一拍桌子,大声说道:“胡说八道!我大汉天威岂是尔等宵小之徒可以随便触犯的?这次只是略施惩戒,你们就受不了了?”
呼厨泉没想到一直轻声细语的刘欣会突然发起怒来,赶紧瞪了赤乌勒一眼,说道:“大人,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想我匈奴与大汉交好百年,万不可因为这点小事而伤了和气。在下奉单于之命而来,一是想和大人商谈,今后杜绝此类事情的再次发生。二是想与大汉和亲,为单于迎娶大汉公主。”
听到“和亲”两个字,刘欣脸色微变,这可是汉人的奇耻大辱。过去,大汉军队打不过匈奴,万般无奈之下才行此下策,那也就罢了。如今,匈奴被自己大败了一场,居然还敢再提这一茬,看来是远没有将他们打疼,不好好地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还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不过,刘欣并没有十分动怒,他还是希望尽量不诉诸武力来解决问题,打算与呼厨泉他们好好谈谈。刘欣知道,匈奴的制度与大汉不同,他们所组建的实际上是一个比较松散的政权,是由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的。不仅是匈奴,所有的草原游牧民族几乎都是这样的。呼厨泉、赤乌勒、孤涂安都是部落首领,手中都各自掌握着一定的力量。刘欣还想对他们进行分化拉拢和瓦解。
听了呼厨泉的话,刘欣摆了摆手,说道:“要想杜绝此类事情的再次发生不难。你们匈奴既然臣服于我大汉,就要有个做臣子的样子。你们见过有奴仆欺负主子的吗?”
呼厨泉深知,现在匈奴内部可以说是一盘散沙,虽然大汉王朝也是渐呈诸侯割据之势,但是刘欣掌控着四州之地,实力之强还不是匈奴目前能够抗衡的。对于呼厨泉来说,如果能够达成互不侵犯的协议,那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匈奴人口少,内部的矛盾也相对容易解决一些,等过个几年,他们能够缓过劲来,说不定大汉依然是一团糟,那时候也就用不着害怕刘欣了。
想到这里,呼厨泉的心情也就放松了许多,再次手按胸口,施礼道:“在下可以保证,今后再不会发生匈奴部落袭扰汉境的事情。”
第458章 太好喝了
刘欣放声大笑道:“呼厨泉,实话告诉你,刘某根本不需要你做什么保证。从此以后,将只有大汉,没有匈奴!你说,又哪来的匈奴袭扰我大汉疆界?”
赤乌勒咆哮起来,怒吼道:“刘欣,你休要欺我匈奴无人!我匈奴虽然连遭重创,但尚有十万引弓之士,犹可一战!”
典韦喝道:“大胆,敢直呼我大哥的名讳。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恶来,他们在魏延、马超手下都走不过三个回合,你和他们较什么劲儿,我看,算了吧。”
呼厨泉却以为刘欣说这话分明是心中没底,或许他手下除了魏延、马超,真的没有其他勇士了,顿时不屑地说道:“刘欣,我知道随我们一起来的那两个人是你们汉人当中最厉害的两个人,但我匈奴像赤乌勒这样的勇士却有很多。”
许褚哈哈笑道:“那你算不算一个?要不,你们三个一起上,看看能挡得爷爷几刀?”
草原**多性格粗犷,却也不乏呼厨泉这样的狡诈之人,许褚的话正中他的下怀,为了在刘欣面前扳回一局,以多敌少虽然为英雄所不耻,却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不过,呼厨泉好歹也是匈奴右贤王,他自持身份,倒不会真的也加入战团,三个人力战这个刚刚跳出来的黑汉子。
呼厨泉手按胸口,大声说道:“好个大言不惭的黑厮,要胜你何需三人,只需赤乌勒和孤涂安两位勇士,便可将你拿下。你可敢与他二人一战?”
他这番话说的,倒仿佛是许褚占了便宜一般。不过,赤乌勒和孤涂安也算是匈奴有名有勇士,听说让他们双战许褚,都不禁有些脸红起来,迟疑不语。
呼厨泉既想扳回一场,又想看看刘欣的手下究竟有多少实力,软硬兼施地连声催促起来,说道:“这么好的机会岂容错过?你们两个一起上,那个黄脸的块头太大,就挑这个黑脸的。什么招数都可以用出来,若是胜了,回去自有你们的好处。若是你们不尽全力,哼!后果自己想吧!”
他这次说的是匈奴话,不料却被侯弃奴听个明明白白,又把他这番话原原本本地翻译了出来,惹得大厅里的诸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将呼厨泉臊得满脸通红。
典韦大笑道:“好好好,那你们就和那个黑脸的打吧!可一定要出全力啊,哈哈,哈哈……”
赤乌勒和孤涂安对望一眼,一齐点头。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算不想打也只有硬起头皮站出来了。
他们两个人来时并没有携带兵刃,不过,州牧府里有现成的练武场,各式兵器一应俱全,赤乌勒挑了一柄三股钢叉,孤涂安则选了一根狼牙棒。这两个都是行家,拿在手里的虽然不是他们自己的兵器,却可以感觉得出来,质量远远胜过他们惯常所使。
许褚从亲卫手中接过自己的大刀,虚砍一刀,带起一阵劲风,沉声说道:“二位,请吧!”
赤乌勒脾气虽然暴躁,临战之时却不含糊,从刚才许褚虚劈那一刀所带起的风声,他就判断出许褚这口刀的重量绝对不轻。他不敢拿钢叉前去硬碰,虚晃一下,攻向许褚的下盘。那孤涂安却仗着力大,又用的是狼牙棒这样沉重的武器,怒喝一声,照着许褚当头便是一棒。
许褚叫声“来得好!”,身子向后一撤,让过赤乌勒那一叉,大刀抡了关个圆圈,反撩上去,大喝一声:“撒手!”
只听“当”的一声大响,大刀正迎上孤涂安的狼牙棒。孤涂安不待发力,便觉得虎口一阵酸麻,狼牙棒拿捏不住,脱手飞向半空之中。
要知道,孤涂安这一棒是自上而下砸过来的,而许褚是自下而上去反磕他,竟将他的狼牙棒震得脱手,两相比较,谁还能看不出来,许褚的力气比孤涂安可要大得多了。
赤乌勒一叉刺空,趁着许褚举刀迎击孤涂安的当口,三股钢叉横着便扫了过来,直取许褚的小腿肚子。赤乌勒打的如意算盘,这一下若是打实了,虽然不碍性命,却也定叫他骨断筋折。
哪知,许褚突然凌空跃起,那口大刀顺势收了回来,径取赤乌勒的双臂。赤乌勒眼见得避无可避,只得扔了钢叉纵身退后,那刀去势不减,正落在他刚刚立僧处,激起一处尘烟。
许褚将手中的大刀朝地上重重地一顿,大声说道:“我大哥常说,你们匈奴是骑在马背上长大的,大概在地上胜了你们,你们也不会服气,要不咱们上马再战,这次你们三个一起来!”
孤涂安的双臂直到现在仍然提不起劲来,哪里还敢再战,只得朝着赤乌勒摇头苦笑。赤乌勒心中明白,刚才许褚若是趁胜追击下去,只怕他已经身首异处了,他虽然脾气暴躁,却并非不识好歹,也是低头不语。
其实,这两个人确实是匈奴族中的勇士,但是匈奴人的长处在于骑射,像这种近身搏击并非他们所长。他们与汉人的将领比试武艺,实在是以己之短击敌所长,不输才怪。
呼厨泉眼看着许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连败二人,而且击败孤涂安的那一刀纯粹是凭蛮力取胜,并没有丝毫投机取巧,这才明白,汉人中的勇猛之士绝对不只是他在路上见到的那两个人。
刘欣看着呆若木鸡的呼厨泉,笑了笑,说道:“呼厨泉,像许将军这样的勇士,刘某的帐下还有很多。你现在应该清楚了吧,刘某刚才所言并非是虚言恫吓。现在,你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听一听刘某的打算了吧。”
匈奴人由于长期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中,要与天斗,与人斗,与猛兽斗,自然养成了彪悍勇猛的性格,这也是他们屡次战胜汉人的原因。但是,恶劣的环境也让匈奴人的生存繁衍极其困难,人口的增长也就十分缓慢。而如今的汉人已经发展到五千多万人口,在这么大的人口基数中,要挑选出一些合格的战士,自然也就不那么困难了。
呼厨泉情知再斗下去只会自取其辱,无奈之下,只得跟着刘欣重新返回大厅,底气已经明显不足。
刘欣轻轻拍了拍巴掌,吩咐道:“来人,给这三位来自匈奴的朋友看座、上茶。”
从屏风后面转出六名匈奴装束的少女,给呼厨泉三个搬来椅子,奉上香茶。
赤乌勒不经意间瞥了给他奉茶的少女一眼,不觉失声惊呼道:“你是兰妮儿?”
那个少女没敢说话,只是含泪点了点头,躬身退过一旁,显然已经默认了她就是赤乌勒所说的那个兰妮儿。
匈奴是由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的松散政权,他们的单于就是由各部落共同推举出来的,各部落既有牧民也有奴隶,相互之间也经常发生争斗。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一些小的部落只能尽量依附于那些较大的部落。像赤乌勒和孤涂安虽然都是部落首领,但是他们的部落都比较弱小,只能依附于呼厨泉的部落。
其实,呼厨泉原先并不是这个部落的首领,这个部落的首领本来应该是须卜骨都侯。须卜骨都侯在匈奴内乱中丧生以后,於夫罗再次当上了南匈奴单于,他便指派自己的弟弟呼厨泉担任了原属于须卜骨都侯的部落首领。这是一个比较大的部落,否则当年须卜骨都侯也坐不上南匈奴单于的位置,在这个部落的下面自然也就依附着不少较小的部落。现在,呼厨泉不仅接管了须卜骨都侯的部落和他的女人,也接管了依附于这个部落的那些小部落。
那些依附于大部落的小部落,其实日子并不好过,无论是出外掠夺还是应付战争,他们的族人都将冲在前面,每次遭受的伤亡也是最大。为了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这些小部落之间也会结成一定的联盟,相互扶持,而结成联盟的最好办法就是姻亲。
兰妮儿就是另外一个较小部落首领的女儿,而这个小部落正是赤乌勒结盟的对象,却在这次汉军横扫漠南的行动中遭受了灭顶之灾。如果没有汉军的这次行动,等开来看春天,兰妮儿就会嫁给赤乌勒的长子,两个部落也就正式结为联盟。可是现在兰妮儿已经成了刘欣府里的一名奴隶,她的部落也彻底从这个草原上消失了,结盟不可能,这桩亲事也就没有任何必要了。
残酷的事实摆在这里,汉人不再像以前那样讲究什么仁义道德了,他们也会像匈奴人一样杀死和他们敌对的妇孺,掳走女人和牛羊。或许仍有许多汉人会坚持以德服人、以仁治国,但是至少眼前这个叫做刘欣的人肯定不想这样做。
想到了这一层,赤乌勒的心情比起输给许褚还要沉重,他作为部落的首领,必须对整个部落的族人未来负责。他可以肯定,如果继续和大汉对抗,或者可以说成是如果继续和刘欣对抗下去,相信要不了多久,他的部落也会和兰妮儿的部落一样从这个草原上消失,他那几个美丽活泼的女儿也会和兰妮儿一样,成为州牧府中的一名女奴。
赤乌勒还没有从这个惊人的“发现”中回过神来,突听呼厨泉大声赞叹道:“大人,这茶太好喝了!”
第459章 最先归顺
孤涂安也在一旁说道:“确实很好喝。”
赤乌勒闻言,赶紧捧起手中的茶碗呷了一口,只觉一股浓香直沁心脾,令人回味无穷,忍不住说道:“果然好喝,这好像是羊奶吧。”
刘欣笑道:“赤乌勒族长,你说的不错,这确实是羊奶,而且是刚刚由你们匈奴的少女从来自匈奴草原的母羊身上挤下来的。”
呼厨泉等人脸色都微微一变,这是刘欣在进一步地敲打他们,然而,他们现在竟然已经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
却听刘欣继续说道:“不过,在你们的草原上,是喝不到这样美味的羊奶的。”
赤乌勒和孤涂安齐声问道:“为什么?”
确实,既然这羊奶是草原上的母羊所产,挤羊奶的又是来自草原的匈奴少女,那凭什么他们就喝不到这样美味的羊奶呢?
呼厨泉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说道:“这羊奶的点咸,里面一定加了盐。”
赤乌勒也重新尝了一下,说道:“原来在羊奶里加些盐就可以变得如此香甜美味,那我们有什么办不到的。”
在这个时代,盐不仅对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来说,是十分昂贵的生活必需品,就算对于从事农耕为主的大汉百姓来说,也同样昂贵,一般人是舍不得大量使用,随意添加的。但是,再昂贵也只是对一般人而言,像呼厨泉、赤乌勒、孤涂安这些部落首领是不会在乎的。
“确实加了盐,不过,还有一样东西是你们草原上所没有的。”刘欣笑了起来,又拍了拍手掌,说道,“喝这种茶,怎么能够离得开草原上的歌舞呢?”
一队匈奴装束的少女应声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在这大厅中央载歌载舞。呼厨泉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些少女所唱所跳的都是纯正的匈奴歌舞,不是随便找几个汉人改下装束,就能够在短短几天之内学会的。而赤乌勒更加确信这些少女就是在这次汉军横扫草原的战斗中被他们掳走的,因为兰妮儿也在其中。
虽然明白刘欣安排这样的歌舞是在向他们进一步示威,但是被限制在驿馆整整憋闷了七天的这几个部落首领,突然喝到了比他们在家乡所喝还要美味的羊奶,欣赏到了纯正的草原歌舞,都不禁忘记了自己此次前来所肩负的使命,渐渐陶醉了起来。
刘欣适时地说道:“呼厨泉,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和我大汉对抗只有死路一条,唯有融入我大汉王朝,才是最好的出路。你回去告诉於夫罗,从此以后匈奴人世代游牧的这片草原全部并入我大汉版图,不再有什么匈奴单于和左右贤王,匈奴各部落的牧民都是我大汉的百姓,所有的部落将直接听命于我大汉,也将受到我大汉精兵的庇护!”
呼厨泉是匈奴右贤王,他除了统领着自己的部落以外,还控制着一些比较小的部落,刘欣这样做等于直接剥夺了他的权力。但是呼厨泉不在乎,因为这个部落的大权本来就是从须卜骨都侯手上夺过来的,现在有於夫罗做单于,他还可以坐稳这个首领的位置,一旦於夫罗丢了单于的位置,他还能不能继续控制住这个部落谁也不好说。
但是,如果按照刘欣所说的去做,情况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他的靠山就不再是於夫罗,而是刘欣,是整个大汉王朝,那么还有谁可以撼动他部落首领的地位呢?
赤乌勒和孤涂安也动开了心思。他们本来就是部落首领,只不过他们的部落比较弱小,为了生存才不得已依附那些较大的部落。这样做固然可以让他们有能力抵御大的灾害和抗击强大的敌人,但是同样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比如在每次外出劫掠的过程中,他们的族人都被迫担任攻打头阵的任务,每次都是他们的伤亡最大,而分到的东西却最小。这样一样,他们的部落就总也不能发展壮大,结果就只有继续依附于那些较大的部落,从而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有不少部落首领已经看到了这个问题,只是无力去改变现状,而那些较大的部落也不允许他们去改变现状。
风险还不仅仅是这些。那些较大部落的首领往往会有许多女人,也就会生下许多儿子。尽管草原上婴儿的夭折率高得惊人,但是那些大部落的首领存活下来的孩子总会有好几个。这些孩子长大以后,能够继承大部落首领位置的只有一个。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安置好自己的其他几个儿子,那些较大的部落首领的做法通常有两种,一种是从自己的部落中分出一部分牧民另组成一个较小的部落,还有一种就是直接指派自己的儿子担任依附于他们的较小部落的首领。就像於夫罗指派呼厨泉为须卜骨都侯部落的首领一样。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对于赤乌勒、孤涂安这些较小部落的首领来说还无所谓,但是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他们不仅会失去部落的控制权,甚至还会失去自己的女人。也正因为如此,这些较小的部落才会想方设法通过联姻的办法来结成联盟,共同对抗那些较大的部落,令他们有所忌惮。
如果按照刘欣所说,他们这些小部落将和那些较大的部落一样,直接受控于大汉朝廷,所有的部落不分大小,都将平起平坐。他们今后无论是放牧所获还劫掠所得,都将由他们的部落自行分配,而不用再向那些较大的部落进贡或者听由他们赏赐。这对赤乌勒、孤涂安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不抢掠,他们就没有办法获得足够的盐铁布匹以及奴隶。大汉和匈奴之间也设有互市,但是集市上的盐铁和布匹往往掌握在汉人的那些士族世家手里,他们所定的价格往往高得离谱,令匈奴人难以承受。所以,匈奴人所需的盐铁布匹大多数是通过掠边和走私来获取的。
另一方面,如果加入了大汉的版图,今后自然不能再进行袭扰边境的行为了,要想获取奴隶,只能够用牛羊马匹去集市上交换,或者去鲜卑人控制的草原掠夺。而这些年来,鲜卑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匈奴,甚至大大压缩了匈奴的游牧空间,如果去掠夺鲜卑人,搞不好反受其害。
刘欣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们的想法,笑着说道:“到时候,匈奴和大汉融为一体,当然也就可以自由地进行各种公平贸易,用你们的牛羊马匹和皮毛来换取急需的盐铁和布帛。”
孤涂安已经急不可耐地问道:“大人如何能够确保公平?又怎么能够保证没有人会刻意压价?”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我大汉有严格的律法,这些律法不仅只是约束你们这些草原部落,也会约束那些大汉的商贾。同样,这些律法还会对草原部落和各地的商贾提供一视同仁的保护。当然了,你们各个部落也可以组建自己的商队,进入诸州自由贸易。而且,对于最先归顺的前二十个部落,刘某还会有特别的优待,将每年和你们商定一个固定的价格,保证收购你们的牛羊马匹和供给盐铁布帛。”
如果真按刘欣说的那样,他们不需要抢掠,也可以获得足够多的盐铁布帛。而且,如果他们有足够的经济头脑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抢在其他部落前面选择归顺刘欣,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用较优惠的价格获得更多的物品,然后再向其他部落交换牛羊马匹,从中赚取大量差价。
刘欣看到这三人都有些心动的样子,挥了挥手,让那些献舞的匈奴少女退了下去,指了指他们三人手中的茶碗,说道:“在这些羊奶之中,加了一种叫做茶叶的东西。茶叶是朝廷实行专卖的物品,就是用再多的牛羊马匹也难以在集市上买到。不过,对于最先归顺刘某的前六个部落,刘某将分给他们一定的配额。”
“配额?”呼厨泉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么说,就是只有我们这六个部落才可以买到茶叶了?”
他说这番话的意思,显然已经将自己当作最先归顺刘欣的那六个部落之一的首领了。
其实,茶叶在大汉境内都没有流行开来,大多数时候,茶叶还是当作一种草药在使用,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才会用茶叶泡水饮用,而且在饮用的时候会加入各种佐料。所以,更不要说草原上的民族了,他们不要说没有见过茶叶,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过,刘欣却知道后世的草原游牧民族是有喝奶茶这个习惯的,茶叶甚至一度成为汉族人和那些游牧民族交换马匹的重要物资,从而被朝廷严加控制。他并不知道如何去制作奶茶,而只是简单地将茶叶和羊奶放在一起煎煮,再加了一些盐,结果味道还不错,这几个草原部落首领只是喝了一口,就彻底爱上了这种“美味”。
看到呼厨泉迫不及待的样子,刘欣笑了,淡淡地说道:“为是你们,而是最先归顺我大汉王朝,愿意从此以后成为我大汉子民的那六个部落,才可以每年获得一定数量的茶叶。这六个部落获得的茶叶,可以自己享用,也可以卖给其他的部落,至于怎么做,那是部落首领自己的事情,刘某不会过问。”
第460章 渡江
赤乌勒慌忙说道:“刘大人,别人我管不了,但是我赤乌勒肯定是要归顺大汉,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大汉良民的。”
呼厨泉心中一阵鄙夷,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在说尚有十万引弓之士,犹可一战的,如今却第一个跳出来摇尾乞怜。可是,他心中虽这样想,嘴上却丝毫不甘落后,赶紧说道:“大人,呼厨泉早就不想做什么右贤王了,以后呼厨泉一定忠心追随大人左右,唯大人马首是瞻。”
孤涂安也连声说道:“是啊,孤涂安也愿誓死效忠大人。”
人总是会有私心的,呼厨泉这些人也不例外,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他们首先想到的还是自己。他们都是部落首领,并不会像普通牧民那样担心缺少盐铁布匹这些物品,但是,他们获取这些物品的途径也十分有限,更多地是通过掠夺来满足需要。但是,对外掠夺伤亡总是不可避免的。现在,有这样一个不需要付出生命为代价,就可以轻松获得所需要物品的机会,又有谁会拒绝呢?而且,这个机会能够带给他们的利益远远超掠夺所得,他们更要趋之若鹜了。
刘欣很清楚,虽然匈奴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也是矛盾重重,但是他要想将这片草原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上,绝不会那么容易,毕竟对于匈奴人来说,汉人就是异族,他必须利用匈奴内部的特点进行分化、瓦解和拉拢。
虽然公平贸易的机会,刘欣可以提供给所有的匈奴部落,但是优惠贸易的机会却是有限的,先来先得。可以想像得到,这样一来,获得优惠贸易机会的部落将会坚定地站在大汉王朝这一边,尤其是那六个获得茶叶专卖资格的部落,更加会死心塌地。这样一来,刘欣就可以牢牢地控制住二十个匈奴部落,再通过这二十个部落来达到控制整个匈奴一族的目的。当然了,刘欣也知道,还有更多的匈奴部落不会这样轻易地臣服,在这个过程中免不了还要进行一次甚至多次杀戮,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看到呼厨泉他们一副急吼吼的模样,刘欣笑了,他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也不用这样着急回答我,可以去驿馆好好想一想,等想清楚了再下决定也不迟,千万不要现在答应下来,一会又后悔了。”
呼厨泉、赤乌勒、孤涂安一齐说道:“回大人,我等不用考虑了,从今天起,我等便是大汉的子民,绝无二心。”
刘欣哈哈笑道:“如此也好。不过,刘某对草原各部落的情形并不熟悉,有哪些部落愿意加入我大汉,成为我大汉的一员,还需要靠你们三位回去以后替刘某参详参详。”
呼厨泉闻言大喜,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最重要的六个名额中,他们三个部落肯定是要各占一个的,至于其他三个名额以及次一等的十四个名额,随便交给哪个部落,都可以令这个部落今后过上比其他部落更好的日子。而刘欣现在等于把分配这些名额的决定权交到了他的手上,既是对他的信任,也是给了他一个发财的机会,他可不会将这个名额平白无故地交给那些部落。
赤乌勒、孤涂安也是面露喜色,他们当然不想让这样的好机会被呼厨泉所独享。虽然他们过去都是依附于呼厨泉的,但是,刘欣已经说了,今后所有的匈奴部落,都将直接受大汉朝廷的管理,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他们就与呼厨泉平起平坐了。而刘欣这番话是对他们三个人一起说的,他们自然也有资格帮着刘欣挑选合适的部落,和呼厨泉想从其他部落那里索取财物不同的是,他们想索取的却是人口,也就是其他部落的牧民,通过这种办法来壮大自己的部落。因为他们都明白,即使他们有幸成为这六个核心部落中的一员,以他们的实力,也难以在今后的贸易中攫取最大的利益。
刘欣见这么容易就将他们三人拿下了,不由在椅子上重新坐定,笑着说道:“呼厨泉,你现在该知道回去如何对於夫罗说了吧。”
呼厨泉谄笑道:“禀大人,在下回去以后便告诉於夫罗,咱们大汉兵强马壮,只要动动小指头,就可以将匈奴踏平,叫他赶紧摒弃了单于的称号,永为大汉之民。”
刘欣没想到呼厨泉居然说得这样露骨,忍不住皱眉说道:“呼厨泉,只怕於夫罗不会这样轻易答应吧?他派你来大汉,可是有任务交代你做的,现在任务没有完成,你想他会放过你吗?”
呼厨泉非常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回大人,也不能说我等没有完成任务,至少照着大人说的去做,今后汉匈两族之间就再也不会发生战争了。至于和亲一事,大汉现在连皇帝都没有,哪里来的公主,当然无从谈起了。”
刘欣倒是非常意外,原来这个呼厨泉脑子还十分好使,这么快就想清楚了如何回答於夫罗。
“这样回答也可以。不过,刘某需要强调一下,从此以后,大汉再没有和亲这一说,即使有,那也应该是别国的公主送到我大汉来,而不是将我大汉的公主嫁出去!”刘欣挥了挥手,又说道,“但是,这样一来,恐怕於夫罗会迁怒你们,你们回去以后还是需要小心应付。好日子还是后头,刘某希望你们能与我一起见证大汉王朝的辉煌,而不希望你们发生什么意外。你们先回驿馆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一早,刘某安排人马送你们回大漠。”
草原上恶劣的生存环境,让匈奴内部各部落之间,部落首领和牧民之间,都充满了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没有谁会去关心他人的生死,就连父子、夫妻之间,也常常勾心斗角。而刘欣却能够主动关心他们的生死,而且表明态度,要与他们荣辱与共,自然令呼厨泉他们感激涕零,躬身告退。
等到呼厨泉他们退了出去,沮授拱手说道:“主公难道真打算借他们的手分化匈奴?依属下看来,这几个人恐怕难是於夫罗的对手。”
刘欣也收起了笑容,一脸的凝重,正色说道:“他们的作用只能是让本来就内乱不断的匈奴变得更加乱而已,真正要想收服匈奴,还需要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这些草原上游牧民族,多的是好勇斗狠之辈,今年冬天这一仗,他们多半会认为是我们汉军突施偷袭,才致令他们大败,若是明刀明枪地干一场,他们断不会失败。所以,待来年开春,那里肯定还会一场恶战,诸位需要早作准备。这一仗不打则已,只要打就必须将匈奴人彻底打趴下!”
却说笮融杀了赵昱,纵兵在广陵大掠七日,杀人放火,**妇女,无恶不作,将好端端的一座广陵城愣是弄成了人间地狱,不仅那些有钱人家,就连许多穷苦百姓也未能幸免。笮融自己也没有闲着,他占了赵昱的府邸,整天搂着赵昱的几个爱妾在那里胡天黑地。
那天笮融放走了刘备派来的使者,樊能就有些担心,现在眼看着又过了七天,十分担心刘备等不来粮草,会发兵前来寻笮融的麻烦,于是来到赵昱的府中,求见笮融,拱手说道:“笮大人,广陵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去,再呆下去恐怕会出事的,还请大人早日拿个主意。”
笮融将怀里那个衣衫凌乱的美貌少妇一把推开,说道:“哎呀,不是樊将军提醒,笮某几要忘乎所以了。此地确实不可久留,需另寻个出路才好。”
樊能欠身说道:“回大人,这一次来广陵,大家都捞了个盆满钵溢,不如将士兵们遣散,各奔东西,做个富家翁?”
笮融“啐”了一口,骂道:“糊涂!你看看这广陵城里的富家翁,有几个好下场的?若是没有了这些士兵,随便几个狱卒就能够把你我拿下。”
樊能讪讪地说道:“那咱们不如将这广陵城献给袁术或者刘繇,也可谋个安僧所。”
“广陵城咱们是不能要了,但是也不能献给其他人。你想啊,咱们在广陵城烧杀抢掠,这要是传到他们耳朵里,他们一定会杀了咱们来收买广陵的人心,到时候咱们可是自投罗网了。”笮融皱了皱眉头,突然狠下心来,说道,“咱们渡过长江,到江南去!”
樊能一愣,问道:“渡过长江?听说那里已经是刘欣的地盘了,刘欣此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笮融笑道:“笮某又不是投靠他,咱们只不过借个道而已,等到了交州地界,那里地广人稀,消息闭塞,要想寻个安僧所还不容易?再说了,笮某还听说,糜竺正在吴郡主持什么难民营。他是个老好人,笮某又与他是旧相识,通过他借个道应该不难,说不定还能瞅个机会再捞上一票。”
樊能听他说得有理,拱手道:“如此事不宜迟,末将这就去准备船只,以备渡江之需。”
广陵临近长江,南来北往的商船甚多,没有多久,樊能就拘集了大批船只。笮融指挥着手下的士兵将劫掠来的金银珠宝和少妇长女一股脑儿地搬了上船,扯起风帆,往江南而去。他这支船队大大小小的船只倒也不少,行驶在宽阔的江面上倒也颇为壮观。行到江心,突见对岸有大批舰船迎面而来。
第461章 从实招来
笮融离开彭城的时候,除了随行的万余士兵,还有十多万男女百姓,他那时候还是真心想将这些百姓带到一个安全的所在,以免遭了曹军的毒手。结果到了广陵以后,看到那里富庶繁华,一时起了贪念,竟然将广陵太守赵昱当场杀死。这件事做下以后,笮融也顾不上随他同来广陵的那些普通百姓了,自己和樊能两个,带着抢来的财物和美人投奔江南。
来自彭城的这些士兵大多连船都没有乘过,更不要说在这个宽阔的江面上了。整支船队大大小小五百多艘船,有的是比较大的商船,更多的只是些小渔船。江面上风急Lang高,船只摇摆不定,许多人站都站不稳,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也是这些被强掳来的船夫都是些善良之人,否则,若是他们造起反来,早将笮融和他的手下们都抛到江里喂鱼了。
船队的最前方是一艘商船,也是整支船队里最大的一艘。这艘商船的原主人想必也是一方豪富,主船舱内器具齐全、装饰华丽。笮融斜躺在一件矮榻上,怀里拥着一个盛妆少妇,正在那里上下其手,尽情抚弄。
那少妇叫做翠屏,本是赵昱的一个宠妾,笮融爱她美貌妖娆,将她一直带在身边。翠屏虽然心有不甘,但迫于情势,也只得曲意奉迎。笮融的手也不知道摸到了哪里,翠屏脸上泛起一抹桃红,“嘤咛”呻吟了一声。
突然,舱门被人匆匆推开,樊能跌跌撞撞地挨了进来。恰巧一个Lang头打过,商船虽大,却也禁不住狠狠地晃了一下。樊能立脚不稳,一个踉跄,双手慌忙一扶,正按在翠屏那高高翘起的肥臀上。翠屏突然遭袭,忍不住“啊”的惊呼出声。
笮融虽然知道樊能并不是故意揩油,却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叱责道:“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樊能好不容易站定身子,尴尬地讪笑两声,说道:“回大人,江面有一支船队挡住了咱们的去路,好像是战船。”
“战船?”笮融沉吟道,“我大汉只有两支水军,一在荆州,一在扬州。听说扬州的水军早已经糜烂不堪,这时候还能组织一支船队的,必定是荆州的水军了。走,带我去船头上看看。”
樊能答应一声,转过身去,扶着舱壁,一步一晃地走向舱外。笮融这才在翠屏脸上亲了一口,说道:“宝贝儿,乖乖地躺在这里,老爷我去去就来。”
翠屏扭了扭水蛇般的腰肢,嗲嗲地说道:“那老爷可要快点回来,莫要让奴家久等了。”
笮融早已爬起身来,却比樊能更加不堪,几乎是半蹲着摸出了舱外。翠屏自幼在江边长大,坐在这摇摆不定的船舱里,丝毫没有什么不适,看着笮融像鸭子一样笨拙肥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诅咒道:“脚下滑一滑,掉江里,淹死你!”笮融正全神贯注地应付着晃个不停的商船,免得一不小心摔下江去,哪里听得见翠屏在后面嘟囔些什么。
好不容易爬上船头,只见大江南面果然有三十多艘大小战船,排成半月形的阵势,竟将他的船队拦在江心。他这边虽有五百多艘船,可是在那些战船面前,就像一群蚂蚁面对着几头大象,只要对方扯足风帆冲过来,转眼间就会将他们全部撞沉。
正对着笮融这座商船的是一艘巨大的楼船,单单甲板上的部分就有四层高,船头和两侧各悬着磨盘一样的大石头,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又见那楼船桅杆之上,一个水手拿着一红一绿两面三角小旗,朝着这边上下挥舞。
笮融既震撼于楼船的雄壮,又对桅杆上水手的动作感到莫名其妙,转头问身边的商船水手道:“你可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
商船上的水手常年走南闯北,倒也见多识广,他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回大人,那是水军中常用的旗语。大江之上,风高Lang急,战船之间通话不易,常以旗语来发号施令,传递信息。”
笮融“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可知道他说些什么?”
那水手摇了摇头,说道:“小人只知道这是军中的旗语,却不明白这旗语的意思。”
原来,自从刘欣让糜竺在吴郡和江夏两地设立难民营以后,许多从徐州逃难出来的百姓得到消息,蜂拥而至。但是,从徐州到江夏需要经过袁术的辖地,那里盘查甚严,逃难的百姓们常常受到当地官吏的士兵们的欺凌,因此,大多数的百姓还是选择从广陵经长江直抵吴郡。
得知这个情况以后,糜竺特意找到甘宁,想请他安排水军负责接收这些逃难的百姓。江北已经不属于刘欣的控制范围了,突然派遣大批战船过去,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没有刘欣的命令,甘宁自然不会同意调集水军战船去接送难民。但是,经不住糜竺的再三请求,甘宁还是挑选一些机灵的士兵,携带一些钱财来到江北,支付给沿江的商船、渔船,让他们承载逃难的百姓渡江。
因为北方逃难过来的百姓大多不通水性,为了以防万一,甘宁还调派了一批哨船在江面上四处巡逻,随时准备营救不惧落水的百姓。早此时候逃难来的百姓已经大都被接过长江,并且进行了妥善安置。后来听说曹军已经开始退兵,有些逃到半路上的百姓又转回了家乡,所以,最近从江北逃难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少了。
这段时间,那些商船、渔船帮着搭载逃难的百姓渡江,获利颇丰,往往运上一趟,就抵得上平时半个月的收入。虽然渡江的百姓日渐减少,但是这样的生意多少年才能等到一回,因此他们仍然大量聚集在江边,指望着有机会再做上几笔。结果这样一来,倒成全了笮融,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拘押到五百多艘船只。
由于渡江的百姓日渐减少,甘宁不仅减轻了巡逻的力度,而且将派往江北的水军士兵也撤回了许多,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放松了警戒。所以,当笮融的船队刚刚离开江北没有多长时间,就被巡江的哨船发现,马上禀报于甘宁。甘宁听说足有数百艘船渡江而来,不敢怠慢,也调动近四十艘战船迎了上前,并且让水手们打出旗语,与来船进行沟通。因为每次有承载逃难百姓的船只从对岸过来,船上都会有派出去的水军士兵随行,既可以照顾这些不习水性的百姓,又可以及时方便与水军联系,以便更为妥当地收容这些百姓。
当发现自己这边打出去的旗语居然没有任何回应,甘宁警觉起来,而且随着双方距离渐近,已经能够看到对面船上有顶盔贯甲的士兵身影,当即下令进入临战准备。
笮融正在猜测那名水手挥舞的旗语究竟是什么意思,突然就听见对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再看时,对面那些大小战船,原先还空荡荡的甲板上突然一下子就冒出了无数弓弩手,一个个拈弓搭箭,箭簇上的寒芒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笮融不觉大惊,连声喊道:“不要放箭,我们是来投奔糜大人的!”
听到笮融的喊声,樊能也赶紧带着随行的士兵一齐大喊。这五百多艘船上,虽然也有万余士兵,但没几个会水的。水军交战,最主要的武器就是弓箭,这些来自彭城的士兵站在船上,一只手握着刀枪,一只手还必须扶住船舷,否则Lang头一打,立刻就会摔倒。他们现在连盾牌都举不起来,更不要说弯弓射箭了。而对面都是专门打造的战船,船的四周都有箭垛,无须盾牌也可以阻拦敌船上射来的箭矢。如果打起来,不用交手,也知道谁胜谁负了。
好在如今已是冬季,江面上的风虽然大,刮的却是西北风,这一阵大喊,声音顺风飘扬开去,对面船上竟也听得清清楚楚。甘宁将手中大刀轻轻一举,做了个手势。爬在桅杆上的那个水手一直在注视着甘宁的动作,见状立刻挥动手中的小旗子,很快,又是一阵号角响起,战船上士兵们手中的弓箭缓缓放了下来。一艘快船从舰队中疾驶而去,直奔笮融所乘的那艘商船。
笮融知道那是对面舰队派出的信使,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确实,如果对方下令攻击的话,他现在一定已经葬身鱼腹了。
来船虽然是顶风而行,速度却是极快,转眼间便已经到了商船近前。不待商船上的水手放下跳板,只见来船上一个穿着皮甲的精壮汉子,抡起一根飞抓,“刷”的一声便搭在船舷边上。那汉子嘴里衔着钢刀,双手抓着绳索,便如猿猴一般,三两下就窜上了那艘商船。等商船上的士兵反应过来,来船上已经有五六名大汉,持着利刃通过那根飞抓攀了过来。
那精壮汉子向船上匆匆瞄了一眼,显然已经看出笮融是这支船队的首脑人物,直奔他便扑了过来,手中钢刀一挥,沉声喝道:“某乃大汉水军校尉黄盖,尔等是什么人?从实招来!”
第462章 天助我也
笮融见这个自称黄盖的汉子居然将他当成了作奸犯科的水贼,公然审问起来,心中老大不喜。但是,人在矮檐下,又怎能不低头呢。笮融强忍住心头不快,想要拱手施礼,恰巧一个Lang头打来,商船猛地晃了一下,他脚下站立不住,扑通摔倒在地,倒像是给黄盖一喝,赶紧行了个跪拜之礼。
黄盖哈哈大笑道:“行了,无须如此多礼,起来说话。”
笮融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爬了起来。这回他学乖了,一手扶定船舷,这才说道:“在下乃是彭城太守笮融,与糜竺糜大人本是旧识。今曹操大军来犯,笮某抵挡不住,迫不得已只好携带军民逃难至此,欲往吴郡投奔糜大人,绝无恶意,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黄盖转头四下里看了一眼,果见除了那些被风Lang晃得东倒西歪的士兵,还有许多女子在那里探头探脑地张望,也不知道是随行的家眷还是逃难的百姓。不过,黄盖前些天已经听那些逃难过来的百姓说起,确实有个彭城太守笮融带着十多万百姓南下广陵,看来他的话倒有几分可信。
眼看这些船只一艘艘吃水颇深,黄盖只以为这些船上真的是满载逃难的百姓,却不知道笮融早已经将那十多万百姓丢在广陵不顾了,船上吃水颇深,只不过是因为装满了他们从广陵劫掠来的金银珠宝而已。
黄盖久在水军,倒是担心这些船只吃水过深,抗不住风Lang,万一被Lang头打翻了几艘,那可是数百上千条人命啊,于是不敢耽搁,赶紧抱拳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且跟在我们的船队后面一同过江。不过,你们人数众多,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安置,先待见过了虞大人和糜先生再作区处吧。”
笮融本来就没打算在吴郡久呆,听到黄盖答应让他们过江这样安排,自然连连称谢,他知道糜竺生性仁厚,找他借道而已,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吗。
黄盖扭头冲着身后的水军士兵耳语了几句,那士兵从背后拔出两面小旗子,挥舞起来。很快,甘宁所率领的那支舰队分成两路,大船在外,小船在里,中央让出好大一块空间。
这些商船和渔船不止一次受到过水军舰船的护送,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见到这种情况丝毫没有慌乱,操纵着自己的船只向中间那片空荡荡的江面驶去。江面上依然风高Lang急,可是有了那些巨大的楼船在外围遮挡着,就像在江面上竖起了一圈城墙,这些商船和渔船在这座“船城”的中间,也就显得平稳多了。
战船虽然有大有小,又夹杂着商船和渔船,船速自然也就有快有慢,但是战船上水手们的控船技术早就十分娴熟,居然能够始终保持着同一个阵形,护卫着商船和渔船向南岸驶去。
为了方便接纳逃难的百姓,糜竺设立的难民营离江岸并不太远。整座难民营分为四个大寨,每座大寨可以容纳下五千人左右。大寨内部基本上是由这些逃难过来的百姓自我管理,有负责维持治安的,有负责清理卫生的,有负责防火的,还有一批从各郡县抽调过来的医生专门负责防治疫病的工作。这些百姓到达难民营以后,需要先进行身体检查,确定健康无恙以后,还要进行严格的身份登记。一些有一技之长的工匠会被挑选出来参加进一步的选拔,通过选拔的人将会分别被襄阳研究院和工程队录用,其他人则同普通百姓一起,被分配往吴郡、豫章、会稽下面的各县。
本来难民营还可以建得更大一些,但是,糜竺认为难民营只不过是临时收容逃难百姓的场所,如果建得太大,不仅将来拆除起来麻烦,对各种材料也是不小的Lang费,所以只建立了能够容纳两万人的四座营寨。但是由于逃难过来的百姓很多,而完成以上几项工作又需要不短的时间,所以虽然不断有难民被分送往各个郡县,整座难民营依旧是人满为患。
黄盖并不知道笮融的船队里只有万余士兵和他们虏掠过来的五千多名年轻的妇女,只以为这些船只上满载着十多万百姓,也按此向甘宁作了汇报。其实,就算他知道船上加起来还不足两万人,难民营里也是安置不下的。
尽管江南很缺人,可是一下子涌来这么多人也是令甘宁始料未及,不管怎么说,登记身份和检查疫病这两项工作是无论如何不能放松的。甘宁也只得通知笮融,让他将带来的这些军民都暂时留在船上,谁也不许上岸,等待难民营腾空以后,再逐步将他们移置岸上。
笮融一听,正中下怀,他知道江南一带水网纵横,要往交州方向去,最好还是走水路比较方便。他手下的士兵虽然不习水性,但是船靠岸以后便不再颠簸,要想控制住那些船夫、水手还是比较方便的,也就不打算让这些士兵们上岸了。何况他的船上还带着那么多的财宝和女人,他也害怕甘宁这些人一时起意,打他的主意。
甘宁见笮融没有异议,拱手说道:“笮大人,刚才甘某已经派人通知了虞、糜二位大人,二位大人甚是惊喜,已经在营中备了水酒,要为笮大人接风,还请笮大人移步上岸。”
他所说的营中并非水军的大营,而是难民营中虞翻、糜竺处理事务的场所。因为难民营并非常设机构,所以他们二人处理公务也只能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进行了。
笮融有些犹豫,他不想离开他的军队,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甘宁有什么歹意,他连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正迟疑间,突然来了许多士兵,赶着数百辆大车,车上满载粮食米面。
甘宁拱了拱手,说道:“笮大人,你们这些军民背井离乡,远道而来,想必缺衣少食。这些米面先应一应急,等安一切顿下来就好了。请笮大人抓紧时间分发一下,如若不够,只消对岸上的士兵吩咐一声,自然会有人送过来。甘某营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会自有人来接笮大人过去,甘某先行告辞!”
因为笮融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也算是有功于江南,所为甘宁言语上对他颇为客气,却哪里知道他根本就没带一个百姓过江,而且就连他带来的这些士兵和女人,也没有打算留在江南。
笮融躬身将甘宁送走,转身对樊能说道:“糜竺前来相邀,咱们到底要不要去赴这个接风宴呢?”
樊能紧盯着刚刚从车上卸下来的米面,那些不假思索地说道:“回大人,依末将看,这个宴席非去不可!”
笮融“哦”了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让笮某在酒宴上和糜竺提起借道之事?”
樊能摇了摇头,说道:“末将以为,即使糜竺答应借道给我们,那个甘宁也不会答应。”
笮融诧异道:“这是为何?”
樊能拱手说道:“大人你想一想,甘宁为什么对咱们如此热情,还不是以为咱们带来许多百姓?江南和交州一样,地广人稀,他们也正需要这些百姓,如何肯放我们南去?”
笮融皱眉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如何是好?”
樊能指了指搬上船的那些粮食,说道:“大人你看,这些全是上好的粮食,他们居然拿来赈济百姓。早就听说刘欣治下的荆州繁华无比,没想到就连江南一带也是如此富裕。交州土地贫瘠,咱们空有许多珠宝,没有粮食也不行啊。”
笮融沉吟道:“既然你认为甘宁不肯借道,那他又怎么肯借粮食给我们?”
樊能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道:“他不借,咱们就抢!”
笮融吓了一跳,说道:“这可是在他们的地头上。”
樊能不以为然地说道:“大人,广陵不也是赵昱的地头吗?咱们还不是抢了个盆满钵溢。经末将仔细观察,江岸上并没有多少守军,那些营寨里也大多是些平民百姓。甘宁和那个黄盖虽然骁勇,终究不过是些水军而已,到了岸上,咱们还用怕他们吗?”
笮融低头沉思起来,他当时杀死赵昱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经过周密的计划,尚且能够得手,如果现在仔细谋划一下,不见得就不能成功。
人的贪欲总是没有止境的,而且樊能有句话说得不错,光有珠宝没有粮食,即使到了交州也是难以立足。眼看着这么多白花花的粮食就在面前,又叫笮融如何能够不动心呢?
笮融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满是凶光,厉声说道:“挑选五十名心腹军士,假扮着彭城文武官吏和乡老士绅,暗藏利刃,随我前去赴宴。到时候听我摔杯为号,一拥而上,控制住糜竺等人,不愁他们不肯就范。”
糜竺、虞翻处理事务的地方也是处营地,由几十座帐篷组成,在整个难民营的最北面,离着江边并没有多远,如果爬上水军楼船的话,就可以看到了。
笮融、樊能和那五十名假扮成彭城官吏、士绅的心腹,在几名水军士兵的引领下,向最中间的那座帐篷走去。虞翻、糜竺为笮融摆设的接风宴便设在那里。
当初在广陵袭杀赵昱的时候,笮融是临时起意,却镇定自若。如今他早有预谋,反倒暗中捏了一把汗。陡然见到周围竖起了这么多顶帐篷,笮融更是胆战心惊,再仔细一看,不由很是松了一口气,暗道,真是天助我也!
第463章 有朋自远方来
原来,那些帐篷并不是用来住人的,而是用来堆放着许多粮食、棉被、布匹。因为江南气候潮湿,这里又临近江岸,虽然现在是冬天,粮食、布匹也不宜露天放置,所以建了许多帐篷,专门用来存放这些物品。
笮融已经从广陵抢掠了大量金银珠宝,但是他如果想要在交州扎下根来,欠缺的正是这些粮食、布匹。从进入这片营地以来,笮融就四处张望,只见每个帐篷都堆得满满当当。本就贪婪成性的笮融,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他所急需的物品,更是陡生恶念,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控制住糜竺,将这些东西全部据为己有。
听说笮融到来,糜竺赶紧从大帐里迎了出来。他与笮融过去都在陶谦手下任职,也算是旧相识了。而且,这一次笮融可是带着十多万百姓南逃的,这个消息,早在几天前他就从那些逃难过来的百姓口中得知了。于情于理,他都要好好招待一下笮融。
能够一下子收容这么多逃难过来的百姓,让糜竺颇有成就感,也令他感到原先所设立的难民营确实有些小了,现在压力陡增,他更想好好与笮融商量一下,如何安置这些百姓,毕竟这些百姓都是笮融从彭城带过来的,他对这些百姓的诉求应当更加熟悉才是。
一看到糜竺,笮融就快步走了过去,连连作揖道:“糜大人,许久不见,今后笮某就要仰仗糜大人安置了。”
笮融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夺取糜竺营地中的这些粮食和布匹,便绝口不提借道的事,而摆出一副前来投靠的架势。也就是汉人行的是拱手礼,如果也像后世那样流行拥抱的话,笮融早就趁机抽出利刃,将糜竺挟持住了。
糜竺是个老实人,哪里料到笮融已经在心底将他算计了千百倍,犹自还礼不叠,说道:“笮大人心系彭城百姓,令糜某敬佩不已。此地条件简陋,待百姓们安顿下来,糜某自然会在主公面前举荐笮大人,保大人一个锦绣前程。”
笮融一边拱手称谢,一边四下观望,只见十多个彪形大汉将糜竺拱卫在中间,个个神情警惕,令笮融没有下手的机会。笮融强自按捺住动手的欲念,随糜竺走进大帐。
江南一地曾经盗贼出没,虽然经过虞翻这段时间的招降和打压,情况已经大为改观,但是也难免有漏网之鱼。再加上,从徐州逃难过来的百姓中也是良莠不齐,糜竺、虞翻毕竟都是文人,刘欣担心他们的安危,特意派了一百名飞虎亲卫专门负责他们两个的安全。这十多个大汉便是从飞虎亲卫中挑选出来的精明能干之士,整日不离糜竺左右,相当于是他的贴身保镖,有这些人在,笮融自然寻不到下手的机会。
大帐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是摆着两排几案,几案上放满了酒菜。糜竺朝着那些几案一指,笑着说道:“笮大人先请宽坐片刻,用些茶点,虞大人和诸位将军一会便到。”
笮融眼看着没有机会,只得拱了拱手,在客位上坐下,樊能和他带进来的部分假扮成彭城官吏和士绅的心腹也依次在下首坐定。因为大帐里并没有准备那么多座位,所以还有一些人只能安排到了其他帐篷。
糜竺是东海人,但是他长年居住在徐州,糜家的产业也大都置在徐州。笮融来徐州述职的时候,他是见过的。至于彭城的其他官吏,糜竺便没有什么印象了,更不用说那些乡老士绅,因此,糜竺愣是没有看出这些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其实也难怪,如果将糜竺放在后世,应该相当于省级高官了,这样级别的官员对于市一级的干部能够有印象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又哪里记得住那许多面孔。
笮融见自己带来的心腹能够进入这座大帐的也有二十多人,而且糜竺并没有看出丝毫破绽,心中大定,正在琢磨着如何才能对糜竺下手,突见帐门一挑,从外面走进几名士兵,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漆盘,漆盘里放着几个白瓷盖碗。
糜竺笑了笑,说道:“笮大人,这是江南特产的香茗,你们尝一尝,味道很不错的。”
发展江南的经济,是刘欣交给虞翻的重要任务,其中茶叶的生产最为刘欣所看重。虞翻本是江南人氏,却也只知道茶叶的药用价值。回到江南三郡以后,他特意让人找来春天采收的茶叶,按照刘欣教的方法,经过杀青、揉捻、干燥几道工序,再用沸水冲泡以后,果然清香扑鼻,饮之令人神清气爽。现在,虞翻和糜竺都不约而同地爱上了饮茶。
过去,江南并没有人工专门种植的茶树,茶叶都是采自野生茶树,而且仅限于药用,数量十分有限。虞翻回到江南的时候,已经进入秋季,早过了采茶的季节,因此他能够收集到的茶叶也就更少了。其中一大半还被虞翻送到了襄阳,刘欣在给呼厨泉等人喝的羊奶里添加的,就是虞翻从江南送来的茶叶。不过,刘欣自己倒没有喝这些茶叶,毕竟这些茶叶的采摘、加工、保存都不符合他的要求,与他在后世喝的那些茶叶还有一定的差别,他在等着来年的明前新茶呢。
糜竺生性仁厚,凡事都喜欢把人往好的方面想,但是并不代表他的脑子就不好使。他和虞翻一样,都非常敏锐地感觉到,小小的茶叶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大有可为。
这些茶叶虽然离刘欣的要求相去甚远,但是因为数量稀少,便显得弥足珍贵。尽管如此,糜竺还是将这些宝贝拿出来招待了笮融一行,因为他听了笮融的介绍,真以为在座的这些人都是彭城的官吏乡绅。
汉朝实行的是士族制度,能够担任要职的都是士族中人,科举考试只有刘欣举办了一回,而且还不太成功。因此,在糜竺看来,眼看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士族中人了。士族中人的生活一向是比较讲究的,其中也不乏高雅之士,按照他的判断,这些人也应该会喜欢上茶这种新鲜的饮品。
糜家能够成为徐州首富,肯定离不开商业的贡献。糜竺自己喜欢上了饮茶,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茶叶的商业价值。由于在可以预见的几年内,茶叶的产量不可能有较大的突破,因此糜竺判断,茶叶很可能就会成为一种新的奢侈品,它最可能的消费群体也将是那些社会上层人士,而非普通民众。
这些来自彭城显然也属于潜在的消费群体,他们虽然是匆匆逃离家园的,但是糜竺可以肯定,他们一定随身携带了不少金银细软,还是具备一定消费能力的。而且,这些人不久都要安置在江南一带,也需要有一个可以吸引住他们的东西,如果让他们爱上饮茶,相信他们一定会留下来。
果然,笮融呷了一口便连声赞道:“糜大人,这东西还真是神奇,喝上一口便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糜竺暗自得意,转眼去看在座的其他彭城“官吏”和“乡绅”,结果大失所望。那些“官吏”和“乡绅”几乎是一口就将茶喝得干干净净,却对手里的白瓷盖碗爱不释手,简直要令糜竺抓狂。
不过,糜竺转念一想,或许这些人远道而来,有些口渴难耐,未及细细品味也说不定,于是吩咐道:“来人,给诸位大人再续上一杯。”
这些“官吏”和“乡绅”都是笮融的心腹军士假扮,他们如何能够领会糜竺的好意,相对于香气扑鼻的清茶,手里白瓷盖碗更能提起他们的兴趣,谁不知道在彭城市面上,这样一只白瓷盖碗至少值纹银百两。
糜竺不觉有些疑心,这些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士族中人。不过,糜竺总喜欢将人往好了去想,又不便开口相询,只得将疑惑放进肚子里。
突然,大帐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便见甘宁、黄盖、周泰、蒋钦四个人一路说笑着走了进来。
这个四人都是水军的将领,一直尽心尽力地协助糜竺做着收容逃难百姓的工作,因此,虽然他们四个人性情豪放,与糜竺并非一路人,但糜竺对他们仍然十分尊重。
见到这四个人走进大帐,糜竺慌忙站起身来,介绍道:“笮大人,这四位分别是甘将军、黄将军、周将军和蒋将军,他们都是我家主公麾下的悍将。”
甘宁放声大笑道:“糜大人,不用介绍了,甘某和笮大人已经见过面了。那个谁说过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糜竺也笑了起来,说道:“几位将军忙碌到现在,先请喝碗茶解解乏,等虞大人来了,咱们就开始吧。”
周泰已经走了过去,大喇喇地坐了下来,摆了摆手,说道:“糜大人,你那什么破茶,平时都当宝贝一样藏着,今天却舍得拿出来了?不过,咱们几个都不稀罕喝那玩艺儿,还是美酒来得过瘾。”
甘宁也在糜竺身旁那张几案后面坐了下来,自己先满满地斟了一盏酒,高高举起来,说道:“糜大人,咱们现在就开始吧。刚才虞大人让人传话过来,他去接几个朋友,要过会儿才能到,叫我们不用等他了。”
第464章 江东二张
糜竺与虞翻共事了一段时间,知道虞翻行事比较务实,为人不拘小节,既然虞翻已经说了不用等他,那自然就不必等他了,于是也斟满酒盏,起身朝着笮融深深一揖,说道:“虞大人有事需要晚点才能来,还望笮大人海涵。咱们这接风宴现在就开始吧,请笮大人满饮此杯。”
笮融早已经注意到在这大帐里,最中间的一副几案后面却是空着的,显然便是那位从未谋面的虞大人的座位。这样看来,这位虞大人才应该是这里身份地位最高的人。而自己的座位与他挨的最近,如果那位虞大人坐在这里,倒是方便自己下手,不由推辞道:“糜大人,咱们还是再等一等吧。”
其实,这些人里面地位最高的应该是甘宁,他是水军都尉,只不过因为擅自用兵,被马芸施以停职处分,至今还是待罪之身。虞翻是江南三郡的总管,糜竺则是刘欣派出来负责收容逃难百姓的全权代表,二人的身份地位相差无几,这里又是难民营,糜竺可以算得上这里的主人,最中间的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糜竺来坐的。但是糜竺向来行事低调,所以他还是将那个位置留给了虞翻,倒无形之中拉开了他与笮融之间的距离。
甘宁早就不耐烦起来,大声说道:“笮大人,你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哪像个男人!来来来,喝酒,喝酒!”
在座的那些“官吏”、“士绅”看着摆满的几案美酒佳肴,早就垂涎欲滴,听了甘宁的话,顿时大呼小叫起来。这些人都是笮融的心腹,平时可不敢在笮融面前这样放肆,但是在广陵的这些日子,他们肆无忌惮地劫掠百姓、玩弄妇女,早就不知道律法为何物了。过去,笮融在他们面前也是一本正经,可是在广陵这几天,还不是和他们一样过着糜烂的生活,早就威严扫地。他们对笮融,自然也就没有过去那样尊敬了。
笮融显然对手下的表现极度不满,但现在首要的是如何控制住糜竺,他也只好忍了下来,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如此,那笮某恭敬不如从命,来,大家一起敬敬糜大人,今后还有许多需要仰仗糜大人的地方。”
整个大帐里顿时热闹起来,甘宁、周泰和蒋钦本来就是贼寇出身,嗜酒如命,没想到彭城的这些“官吏士绅”居然和他们一个德性,不禁大呼痛快。他们在这里帮着糜竺、虞翻安置逃难的百姓已经很多天了,不要说喝酒了,连闻都没闻到过一回,今天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笮融见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悄悄向樊能使了个眼色,想要故伎重施,像在广陵那样,趁着酒酣耳热之际,暗下杀手。但是,糜竺身后始终站着四个精壮的卫士,甘宁等四人更是一副骁勇善战的样子。想要控制糜竺,唯有先设法支走那些卫士,再将甘宁等四人灌醉方才利于行事。
樊能会意,抢先站了起来,带着那些个假扮成官吏士绅的心腹军士们轮流向糜竺、甘宁他们敬酒。糜竺向来不喜饮酒,何况他现在还肩负着安置逃难百姓的重任,自然不肯多喝,甘宁等人倒是来者不拒,杯杯见底,那份酒量令樊能他们连连咋舌。酒过三巡,糜竺连一盏酒都没有喝尽,当然十分清醒,而甘宁等人竟然也看不出丝毫醉意。
笮融端起酒盏,说道:“诸位将军果然海量,只是缺少佳人相伴。笮某随船带得有不少歌姬,何不唤来,令她们舞上一曲,聊助酒兴。”
糜竺正色说道:“笮大人,今天糜某为诸位接风,是替彭城十多万百姓感谢大人不弃之情,若是再搞这些歌舞升平,如何对得起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
笮融突然起身离座,向前走了两步,朝着糜竺深深一拜,说道:“非糜大人所言,笮某几乎忘形。这一杯酒,笮某一定要当面敬敬糜大人,以谢糜大人的点醒。”
说完,他便抬脚向糜竺走去。笮融的座位本来就在糜竺的正对面,行不几步已经到了糜竺跟前,他的手不由得抖了起来,只要再向前两步,将怀里的短刀架上糜竺的脖子,他就成功了。不仅这里的粮食、布匹都是他的,甚至还可以将难民营里的百姓裹挟走一大批。
笮融的左手端着酒盏,右手悄悄靠近自己的胸前,就在胸前的衣襟里面藏着一把利刃。他稳定了一下心神,又向前迈了一步,右手已经伸进了衣襟,紧紧握住了刀柄。
突听有**声说道:“虞某因故来迟,令诸位久等,还望恕罪!”
笮融不由一愣,双脚死死地钉在地上,未敢造次。他扭头一看,只见帐门掀起处,有五个人正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文士,想必便是此地的主事之人虞翻了。笮融脑筋转得飞快,立刻收回脚步,将目标重新锁定在虞翻身上,他明白,在这时候,控制住虞翻显然要比控制住糜竺更加有效。
来人正是虞翻,他的身后跟着四个人,头上都戴着斗笠,斗笠的边沿也都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其中一人向四周看了看,突然“咦”了一声,赶紧附在虞翻的耳边小声说着些什么。虞翻也转回头与他轻声耳语,连连点头。
笮融已经转过身来,拱手说道:“虞大人请上座,好让笮某敬大人一杯。”
他现在站的位置,正上虞翻走向上首那个几案的必由之路,他的右手已经重新伸到胸前,缓缓探向衣襟。
虞翻向前走了两步,突然站定身子,沉声问道:“笮大人,你这次从广陵过来,究竟带了多少人?”
笮融脸色突变,他没想到虞翻为什么会有此一问,难道他利用自己不在船上的这段时间,派人去船上调查了?但是能够跟随自己的士兵都是死心塌地,而且在广陵他们也都捞了不少好处,应该不会出卖自己,于是强自掩饰住惊慌,拱手说道:“回虞大人,笮某离开彭城的时候,相随的百姓十万有余,在座的彭城官吏士绅都可以作证。”
虞翻点点头,朝着身后一指,说道:“笮大人,这个人你可认识?”
只见虞翻身后那人摘上头上的斗笠,朝着笮融轻轻一揖,笑着说道:“笮大人可认识张某?”
笮融仔细看了那人一眼,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木讷地摇了摇头,说道:“请恕笮某眼拙,敢问这位张兄是哪里人氏?”
那人呵呵笑道:“笮大人身居高位,自然不认识我们这些草民了。不过,草民却见过笮大人几面,对大人的印象可是深得很啦。”
樊能盯着那个姓张的看了几眼,突然“啊”的一声,赶紧离开座位,跑到笮融面前小声说道:“大人,此人好像是彭城名士张昭。”
笮融顿时呆住了,张昭在彭城可是鼎鼎大名,他也曾经登门拜访过,只是张昭不喜交结权贵,闭门不见。他虽然没有见过张昭,但是张昭却认得他。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彭城大多数有名的官吏士绅,张昭都应该认识,而在座的这些人都是由笮融手下的心腹军士假扮的,可以瞒过糜竺、虞翻,却不可能瞒得过张昭。
前些日子,臧霸、徐盛恰好逃难到了张昭的庄上,担心曹军杀来,本想躲进彭城,但那时候彭城已经禁止任何人出入。万般无奈之下,他们也只好往江南来投奔糜竺了。
从彭城到江南,广陵是必由之路,而张昭与张紘相善,倒也不虞会人生地不熟。当时广陵还是一片安宁,张紘并不想跟他们一起逃往江南,还将他们留在庄上,盛情款待。
也就在这时候,笮融到了广陵,杀了赵昱,放纵士兵烧杀yin掠。幸好张紘性喜清静,他的庄子离着城池比较远,一时并没有受到乱兵的影响,但是消息还是渐渐传了过来。
眼看着在广陵也呆不下去了,又经不住张昭等人相劝,张紘也只好收拾起金银细软,带着家眷老小,和张昭他们一起来吴郡投奔糜竺,寻个安僧所。
张紘自己家中有现成的船只,倒不需要去央求那些商船、渔船,但是家中的东西物什众多,这样也舍不得扔,那样也舍不得丢,一来二去,时间就耽搁了下来,等他们来到江边时,天已正午。
就在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东西往船上装运的时候,突然过来几个人,自称是大汉水军都尉甘宁的手下。原来,是他们这一行人当中的四匹马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四匹马正是当初张辽军中走失,被张昭收容起来的那四匹军马。
得知这一行人都是前往江南投奔糜竺的,那几名水军士兵一面自告奋勇地担任向导,一面分出两个人驾着小船先行过江,向糜竺报告。
听说张昭、张紘这两个名士也要逃难江南,糜竺十分高兴,要知道前段时间,他还亲耳听到刘欣在打听江东二张的消息。现在,这二张却主动来到江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设法将二张留在江南,并且说服他们为刘欣效力,也算是自己对刘欣倾力救助徐州百姓的一点报答吧。
第465章 吃一堑长一智
本来,张昭这些人是应当由糜竺亲自去迎接的,但是听说笮融一下子带来了十多万百姓,倒令糜竺不好将他丢开不管,毕竟他与笮融也是旧相识了。糜竺分身乏术,只好将迎接张昭、张紘的事情委托给虞翻。
根据士兵回报,张昭他们所乘的是自己的船,又有水军士兵做向导,按理应该在黄昏时分就能够到达。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虞翻只得让甘宁他们先去赴宴,他自己继续留在江边守候。所以,甘宁才说虞翻要去接几个朋友,待会才来,那几个朋友便是从广陵过来的张昭、张纮、徐盛和臧霸四人。而糜竺自然也知道虞翻要接的是什么人,又不好让笮融久等,便同意虞翻的嘱咐,先行开席。
其实,张昭、张紘他们一路上十分顺利,之所以姗姗来迟,只因出发得太晚。张紘不仅带上了金银细软,还将家中收藏的全部书籍都带了出来。他虽然也是广陵名士,颇有家产,却也用不起昂贵的襄纸,这中这些书籍都是用竹简书写的,既沉重,又占地方,搬运起来费时费力,一来二去,就将时间都耽搁了下来。
虞翻直等到华灯初上,才见几艘大船从江北缓缓驶来。
大家见了面,相互介绍已毕,张昭忍不住问道:“怎么没有见到子仲先生?”
虞翻笑着说道:“子仲正忙着招待从你们徐州过来的另一位贵客——笮融笮大人。”
张紘闻言大惊失色,连声问道:“虞大人说的可是彭城太守笮融?”
虞翻笑道:“正是彭城太守笮大人。”
张昭也焦急起来,说道:“我等离开广陵之时,听说笮融在广陵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子仲怎可收容这样的小人?”
虞翻沉吟道:“笮大人这次来江南,有十多万彭城百姓跟随着,应该不会做出这等事来,想必传言有误,不可尽信。”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道理张昭、张紘都懂,既然笮融能够携带十多万百姓一起逃难,应该不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不禁都迟疑起来。
虞翻呵呵笑道:“子仲在大帐中摆下酒宴,为来自彭城的一众官吏士绅接风洗尘,二位先生如果不信,一看便知。”
众人直奔糜竺设宴的那座大帐,就连张昭他们为了抵御江面上的雾气而穿的斗笠和蓑衣都没有来得及脱下。
一进大帐,张昭便觉察出有些不对。在座的既然都是彭城的官吏士绅,即使自己不能够全部认识,那也至少应该认识一大半,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大帐里和笮融坐在一起的这些人,自己居然连一个都不认识。
张昭本就足智多谋,又如何不能发现这里面的问题,赶紧附在虞翻耳边小声说道:“虞大人,小心有诈!”
虞翻久闻张昭之名,对他的提醒又怎能不予重视,当即停直脚步与张昭耳语一番。刚才在江边的时候,听说笮融在广陵大肆残害百姓,他还有些将信将疑,但是如果张昭没有看错的话,笮融找来一帮不相干的人冒充彭城的官吏士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虞翻和糜竺一样,都提倡仁德治国,对于残害百姓的人都是深恶痛绝,于是当场喝问起笮融来。
笮融得知跟随虞翻进来的竟然是彭城名士张昭,晓得瞒不过去,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向糜竺直接提出借道的事,何必贪图这些粮食布匹呢。
但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笮融面对着虞翻咄咄逼人的目光,突然恶向胆边生,将左手的酒盏狠狠地摔在地上,身形一纵,便向虞翻扑了过去,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尖刀。
摔杯是笮融事先约定好的信号,随着这一摔,樊能他们纷纷掀翻几案,抽出随身携带的利刃冲向糜竺等人。
笮融手中的尖刀离着虞翻只有一步之遥,忽听的耳边风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脑袋便“嗡”的一声,挨了重重一击。原来,笮融此时正好走到甘宁的前面。甘宁虽然喝了不少酒,反应却依然迅速,一脚将面前的几案踢飞出去,正砸在笮融的头上。
甘宁踢飞几案的同时,整个身体人也从席上一跃而起,正落在笮融面前,左手一拳重重地打在笮融的小腹上,右手顺势夺过笮融手中的尖刀,顶着笮融的咽喉,大喝一声道:“都给我住手!”
笮融被几案砸了一下,本来就浑浑噩噩的,又挨了甘宁一记重拳,疼得眼冒金星,可是脖子上顶着锋利的刀尖,他哪敢乱动,只得偷眼观察大帐内的动静,希望自己的那些心腹军士能够侥幸得手,好来一次交换人质,结果自然是令他大失所望。
大帐内,除了他和樊能,还有另外二十四名假扮成官吏士绅的心腹军士,人数反比糜竺他们要多。这二十四名假扮官吏士绅的军士,倒有一半是扑向了糜竺。但是,糜竺身后那四名飞虎亲卫,个个以一当十,转眼间便砍翻了五六个军士,而糜竺毫发未伤。至于他的周围,甘宁如狼似虎不说,黄盖、周泰、蒋钦没一个是好惹的,就连随着虞翻一起进来的人当中,也跳出两个人来大打出手。
笮融这一边的人,包括樊能在内,已经躺下了七七八八。即使甘宁没有制住笮融,剩下的那几个也不敢继续动手,一个个丢掉手中的利刃,乖乖就擒了。他们可能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样做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刘欣向来强调军纪,不得屠杀、虐待俘虏,只要他们主动放下武器,性命暂时是没有危险了。
这样一来,好端端的一场接风宴也就戛然而止了,这座大帐改头换面,倒变成了审问笮融的公堂。事实非常清楚,几乎与张昭、张紘在广陵听说的情况一模一样,而且,笮融前来赴宴竟然暗藏利刃,也进一步说明了他居心不良。
在虞翻、糜竺审问笮融的同时,甘宁、黄盖等人已经调集水军船只将停泊在江边的那五百多艘商船、渔船尽数包围了起来,那些船上尚有万余追随笮融而来的士兵。不仅因为这些士兵是笮融的手下,更因为,根据张昭他们带来的信息,这些士兵在广陵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理应受到惩罚,所以,即使生性仁厚的虞翻、糜竺也不可能放过他们。
为了防止这些士兵逃跑,除了甘宁的水军将士以外,糜竺还从难民营的百姓当中挑选了三千多名青壮协助他们进行这次抓捕行动。
总攻在三更时分发起,当守候了一夜的水军将士们悄悄摸上那些商船和渔船的时候,根本没有遭到丝毫抵抗。船上的彭城士兵几乎都是一丝不挂地搂着女人沉睡不醒。水军的将士也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看到这样不堪入目的场景,也难免有些燥热,不少人的身体都起了反应。但是,却没有一个水军士兵敢做出任何违反军纪的举动,这不仅事关性命,更关系到一名大汉军人的荣誉。
战斗异常顺利,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结束了。一队队的俘虏被赤身露体地押上了江岸,除了十多个负隅顽抗的士兵被当场格杀以外,其余无一漏网。因为在战前进行了动员,水军将士们早就知道这些人犯下的罪行,个个义愤填膺,对这些从彭城过来的士兵自然也就没有好感,虽然知道外面天寒地冻,却不让他们穿上衣服,任他们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
不过,这也算不上虐待俘虏,因为这些士兵们被俘的时候本就一丝不挂,甘宁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胡闹了。
至于被他们从广陵掳掠过来的那些年轻妇女,自然得到了水军士兵们不同的对待。水军将士们对这些女子都十分同情,不仅找来衣物让她们遮羞,还将自己的军营腾出来供她们休息居住。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喧闹了一夜的江岸慢慢宁静了下来。糜竺、虞翻看着岸边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突然多了这么多财物,对于急需资金的难民营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可是他们却不难想像得出来,广陵有多少百姓因此而家破人亡。
看到糜竺、虞翻一脸的沉重,甘宁拱手说道:“二位大人,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应该赶紧将这里的情况报告主公,请示一下主公,要不要出兵广陵才是。”
吃一堑,长一智。若是放在以前,得知有这样的机会,甘宁一定会毫不犹豫带兵渡过长江,先占了广陵再说,但是现在他可不敢再这样做了。不过,明知道广陵现在无人管辖,甘宁也不想放过嘴边的这块肥肉,于是连声催促起来。
糜竺点点头,说道:“甘将军所虑甚是,糜某这就修书一封,差快马送往襄阳,请主公早作决断,解救被笮融丢弃在广陵的那十万百姓才是。”
虞翻也叹了口气,说道:“还有广陵当地那些饱受摧残的百姓,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耽搁不得啊。”
众人正唏嘘不已,忽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来大声说道:“报!启禀大人,襄阳送来急件!”
第466章 学点什么
秘谍一项非常危险的工作,一旦落入敌手,性命固然不保,往往死状还十分凄惨。不过,沮授手下的幻影秘谍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经积累了一整套潜伏、刺探、收集传递消息的章法,即使不惧失手,也有多种办法掩饰过去。所有的秘谍在派出去执行公务前都经过严格的培训,这么多年下来,几乎没有遭受过什么损失,外界也无人知道有这样一支力量的存在。发展到今天,幻影秘谍已经遍及大汉全境,甚至在西域和草原都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
但是,如今徐州的情形却有些复杂,无论是曹操在东海、琅琊、彭城的大肆杀戮,还是笮融在广陵的胡作非为,杀起人来都是不问青红皂白,鸡犬不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带着潜伏在那里的幻影秘谍也遭受了重大伤亡。
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任何一名秘谍擅自撤离到安全的地方,这一切都得益于刘欣实行的各项制度。他们如果因公殉职或者致残,他们的家眷子女都会得到丰厚的慰问金,基本上可以保证终身衣食无忧。如果他们擅离职守或者投敌叛变,不仅他们自己随时面临着被追杀的危险,就连他们的家眷子女也会受到牵连。如果造成了严重后果,他们的家眷子女甚至会被卖为奴隶。
不仅没有一名秘谍临阵退缩,相反,所有潜伏在徐州的秘谍依然非常勤奋地在乱世之中努力收集着各种情报,并且想方设法将这些情报传递回襄阳的幻影总部。
沮授在拿到曹操滥杀无辜的情报之后,没过几天又得到了笮融在广陵大肆烧杀掳掠的消息,不敢怠慢,赶紧向刘欣做了详细禀报。
听完沮授的禀报,刘欣沉吟道:“这个笮融确实是作恶多端。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是,咱们也不能等。派人通知虞翻,如果笮融跑到江南去,将他立即抵押,就地正法,也谢广陵数万受害的百姓。”
沮授拱手说道:“主公,笮融滥施杀戮确实令人不耻,但是他的这些罪行并非在主公治下所为,如果他前来投奔,却将他处决,传扬出去,似乎有些不妥。主公若想追究笮融,何不令甘宁率一支军马杀入广陵,将其擒获,再行发落呢?”
刘欣摇了摇头,指着身后那幅大汉疆域图,说道:“广陵与吴郡之间还隔着丹阳,只能通过这一段的江面往来。这也是扬州水军早已废弃,否则刘繇必不会让我们如此从容往返,徐州的难民也不会那么容易迁至吴郡。如果现在派兵到广陵去,那将成为一支孤军,增援、补给都十分困难,而广陵本身受到笮融的破坏,已经没有能力自给了。再说,刘某倾全力打造这支水军,是要派大用场的,不能让他们在这些地方遭受无谓的损失。刘某现在奉太后诏命兼摄朝政,无论笮融是在哪里犯的罪,都有权对他进行处置,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沮授点了点头,又想到那些徐州百姓好不容易逃到广陵,却又要遭此无妄之灾,不禁叹息道:“只是这样一来,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冻饿而死。”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告诉虞翻,吴郡的难民营一直设立到明年夏天,无论物资方面有什么欠缺,刘某都会尽力满足他们的需要。另外,通知水军加强江面巡哨,保证徐州的百姓可以安然逃过长江。”
下达完这道命令,刘欣也叹了口气,说道:“公与啊,这个世界上总难免有那么一些人会心存贪念,咱们只有尽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对得起这份良心就好了。前几天我提出要将整个南匈奴纳入大汉的治下,对这件事,你们心中多少有那么一些看法,只是没有说出来,是这样吧?”
沮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当时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唯刘欣之命是从,没有说出来而已。
“以后有什么想法直说无妨,刘某并非容不得不同意见的人。”刘欣拍了拍沮授的肩膀,笑着说道,“公与你看,匈奴、鲜卑、乌恒这些草原部落虽然时常袭扰大汉边境,但是每次杀伤我大汉百姓也不过数百上千人。而曹操在徐州一口气就杀死了十多万无辜百姓,就连名不见经传的笮融也屠杀百姓多达数万。可是,你们为什么对那些草原部落就极度仇恨,而对曹操、笮融他们就可以表现得宽容一些呢?”
沮授没想到刘欣突然有这么一问,顿时愣住了,沉思良久方才拱手说道:“回主公,属下等人之所以会有如此想法,大概是因为那些草原民族都是异族的缘故吧。”
刘欣颔首道:“公与,你没有撒谎,你们大多数都是这样想的。其实,过去刘某也是这样认为的。当初组建蛮族军团的时候,刘某也是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给他们配备了最差的装备,却仍然让他们冲在战斗的最前面。可是,蛮族军团的表现并没有让刘某失望。现在想来,刘某当时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了。”
沮授诧异道:“主公不是已经将蛮族军团改组成了第七军团,增加了编制,兵员也由清一色的蛮人改为既有蛮人又有汉人,装备也与正规军团一般无二。主公何串有?”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刘某并不是说第七军团这件事,而是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根本就是错了。”
沮授一愣,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古以来,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怎么会错?”
刘欣淡淡地说道:“确实是错了。刘某现在想来,无论蛮族也好,匈奴也罢,你视他为异族,当他是敌人,那他就肯定会是异族、是敌人。只有不以异族视之,将他如我大汉子民一般看待,他才可能成为我们的朋友,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
沮授被刘欣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这怎么可能?主公想要将那一片草原纳入大汉的治下,以解决养庐地,却也无可厚非,但是一旦真的视那些蛮夷为自己人,恐怕弄不好会引狼入室,还望主公三思!”
刘欣大手一挥,说道:“我大汉乃泱泱中华大国,难道还能没有包容四海之心吗?公与,你不必担忧,刘某相信,要不了多久,匈奴就会像蛮人那样,以身为一名大汉子民而自豪!”
沮授也被刘欣的豪气感染,脸上也现出激动之色,正想再说些什么,忽见门外的亲兵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启禀主公,三夫人求见。”
除了马芸,刘欣的其他女人都不会过问政事,更不会到这处书房来。如今,蔡琰一反常态突然来到这里,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家务事找刘欣商谈,沮授倒不便再呆下去了,赶紧起身说道:“属下先行告退。”
刘欣也是十分意外,挥了挥手,让沮授退下,再看向门外时,却是蔡琰和貂婵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不由诧异道:“昭姬,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吗?”
貂婵慌忙道了个万福,说道:“回大人,是民女央求三夫人前来的。”
刘欣笑了起来,说道:“刘某又不会吃人,貂婵姑娘如果有事要对刘某说,直接过来就是了,又何必拉上昭姬呢?”
蔡琰笑道:“就算没有貂婵,妾身自己也想过来看看。”
貂婵知道马芸曾经有个明确规定,书房重地,府里的女人是不能随便去的,她担心刘欣因此误会了蔡琰,赶紧说道:“大人,是这么回事。上次大人说过,民女的舞蹈虽好,却少了丝竹相伴。民女回去以后,特意求三夫人合练了些日子。三夫人抚琴,民女献舞,今天夫人她们见了,都连声……”
刘欣微微抬了抬手,说道:“貂婵姑娘,你今天央昭姬前来,不会是为了演示给刘某看吧?刘某多谢姑娘的好意,只是刘某最近公务繁忙了些,待哪天得了空,专程去后面欣赏姑娘的舞姿,还望姑娘勿怪。”
虽然最近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但是徐州的难民、草原上的匈奴部落,都让刘欣放心不下,他还真的没有多少心情来欣赏什么歌舞。
貂婵突然低下头,嗫嚅道:“民女练习舞蹈本就是为了献与大人,大人若是喜欢……”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就连耳力极佳的刘欣也终于听不清她后面说了些什么,正在琢磨她说这话的意思,忽听她的声音又大了起来,说道:“民女听说大人这里有些来自草原的匈奴女子,能歌善舞,民女想向她们请教一下草原的舞蹈,还望大人恩准。”
刘欣特意挑选出这十二名匈奴少女,既不是要她们做丫鬟,也不是要她们做舞姬,更不是贪图她们的美貌,而是为了给呼厨泉他们更加切身的感受。这些少女个个面容姣好,能歌善舞,而且大多身份尊贵,部落首领的女儿就有五位,兰妮儿就是其中之一。
正因为如此,这些匈奴少女虽然也住在州牧府中,但是刘欣并没有将她们安排在后院,而是将书房右侧的花厅专门腾出来供她们居住。
如今,震慑呼厨泉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些匈奴少女再留在府中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刘欣正想着是将她们放了,还是赏给哪位手下,听貂婵这么一说,不由笑道:“这有何难,刘某答应就是。对了,昭姬,你来这里,不会也想向她们学点什么吧?”
第467章 接送难民
蔡琰笑道:“老公,你真是聪明,一猜就着,妾身想……”
刘欣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那就让我再猜一猜,我家昭姬不仅文才出众,而且精通音律,你想要学的应该是草原上的某种乐器吧?”
“人家那点小心思全让你猜透了,真没劲。”蔡琰佯装嗔怒,心里却因为刘欣的夸奖,好似吃了蜜一样甜丝丝的,娇声道,“妾身想学的正是匈奴人一种叫做‘笳’的乐器。”
在刘欣眼里,貂婵和蔡琰都算得上这个时代的艺术家了,一个是舞蹈艺术家,一个是器乐艺术家。既然是艺术家,当然会热衷于自己钟爱的艺术,想要学习一下草原上的歌舞器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刘欣正要答应,突然想起历史上蔡琰所作的胡笳十八拍,那可是代表她悲惨身世的作品。虽然由于自己的到来,蔡琰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了,但刘欣内心还是不想让她再接触胡笳这种乐器,不禁又迟疑了起来。
蔡琰看到刘欣脸上阴晴不定,娇嗔道:“老公,你就是厚此薄彼,能够答应貂婵妹妹,却不肯答应妾身。噢,我知道了,难怪你不愿意让貂婵妹妹做妾身的侍婢,恐怕是另有企图吧。”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全然不顾着貂婵就在身边。貂婵羞不自禁,一颗螓首埋得更低了。
刘欣只得干咳两声,说道:“昭姬,你瞎说些什么,我只是担心你又要照顾襄儿,又要陪送貂婵姑娘练舞,再学什么胡笳,恐怕忙不过来。你要是实在想学,直接去问问那些匈奴姑娘就是了,我也不敢保证她们就带得有胡笳在身边。不过,即使她们身边没有也不打紧,你要是真感兴趣,我让人去草原上寻几个回来就是了。”
“老公,那妾身和貂婵姑娘就多谢了。咱们现在就去,免得打扰了你的公事。”蔡琰笑了起来,拉了仍在那里发呆的貂婵往外便走,到了门口又回头说道,“老公,貂婵妹妹也老大不小了,你要是不打算留下她,就早些说,可不要耽搁了貂婵妹妹的青春。”
刘欣被蔡琰说得心中一动,脱口喊道:“哎,等等。”
蔡琰停住脚步,扭头坏笑道:“老公,你打算现在就……”
刘欣老脸一红,支吾道:“不是。貂婵姑娘,刘某想问一下,你上次说去探望一下王允,不知道去了没有?给他安排的职司他可还满意?”
貂婵先被蔡琰的连连打趣弄得满脸通红,后来听到刘欣唤住她们,倒是满怀着期待,结果听到刘欣问的却是这件事,不觉有些失落,转身施了一礼,摇了摇头说道:“民女回去以后想了很久,还是请大人得空时陪着民女一起去好些。”
这样一个绝世美人摆在面前,刘欣又怎么能够不心动?现在不用再担心王允会玩出什么花样,自然就没有什么顾忌了,而且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得出来,貂婵对于委身于他似乎并不抵触,现在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刘欣刚才差点就脱口而出,可是临了突然想起了马芸。,马芸对他真的很好,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弄些女人回家,似乎有些不大对得住她,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有些事情就需要趁热打铁,刘欣这一改口,心情也平复了下来,淡淡地说道:“原来如此。那也不妨,但过几天刘某亲自陪姑娘走一遭便是。”
貂婵只觉脸颊阵阵发烫,轻轻答应一声,自始至终连头没敢抬起来,就赶紧随着蔡琰去花厅寻那些匈奴少女去了。
此时,沮授已经草拟好了给糜竺、虞翻的命令,又拿来给刘欣过了一下目,得到刘欣的首肯以后,安排流星快络夜不停地送往吴郡的难民营。
刘欣在修建各地道路的同时,也十分注意沿途驿站的建设,基本上是每隔三十至五十里便会设置一座驿站。建设好了驿站还不行,还需要养上一大批驿卒和军马,这些花费都十分不菲,也只有刘欣才出得起这个大手笔。
不过,所有驿站都是军民两用,既承担着传递军情的重任,也负有养护道路的职责,还兼带着为南来北往的商贾提供住宿服务。所以,大多数驿站也不完全是个耗钱的玩艺,也会有一定的收入,特别是在一些商业比较发达的地区,那里的驿站一年下来,刨去各项开支,还会小有结余。
驿站多了,不仅方便了军情传递,而且一路上的安全性也大为增加,否则,从襄阳到吴郡这么远的路程,又有几个驿卒敢在夜间赶路呢?因为是紧急军情,驿卒一路上换人又换马,不到两天的功夫,便将来自襄阳的命令送到了虞翻的手中。
虞翻将这封紧急军情交给大家传阅了一遍,就连张昭、张紘都没有瞒着。
张昭忍不住赞道:“想不到刘大人身在襄阳,却对徐州发生的事情洞若观火,难怪他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糜竺却心有余悸,拱手说道:“若非二位先生及时提醒,待主公这封书信到来,已然酿成大祸了。糜某一定会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禀报主公,向主公力荐二位先生。以二位先生大才,主公定会委以重任。”
张紘摆了摆手,说道:“多谢糜大人的好意。某等闲散惯了,但有几亩薄田,数间茅屋足矣。”
甘宁却在一旁说道:“这些事情慢慢再议不迟。主公既然有令,要将笮融当场处决,以谢万民,就请虞大人临斩,甘某亲自执刀,送他上路可好?”
张昭已经知道甘宁是刘欣手下的水军都尉,不由奇怪道:“行刑之事,怎会劳将军亲自动手?”
甘宁不以为然地说道:“最近总是没有仗打,日子过得平淡无奇,有机会能杀个把人解解闷也好啊。”
张昭、张紘都是一阵愕然,这样的人也能做到水军都尉,刘欣在用人方面还真是不拘小节啊。
一直没有言语的徐盛突然说道:“甘将军若是闲得慌,何不去广陵一行?”
甘宁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主公在信上说的清清楚楚,不许我们擅自攻打广陵。实话对你们说吧,甘某因为上次擅自用兵,现在还是待罪之身,这件事却是万万做不得了。”
张紘点点头,说道:“刘大人的考虑还是比较周全的,若是打下广陵却不能守,倒不如不要,免得尾大不掉。”
徐盛拱手说道:“你们都误会了,徐某并非劝甘将军对广陵用兵,而是劝甘将军率领他的蒙冲巨舰,去广陵沿江走一遭,把那些无辜的百姓都接到这里来。”
这一夜,甘宁等人忙着清剿笮融从彭城带过来的那些士兵,而糜竺也没有闲着。他和虞翻一起,安置了张昭、张紘的家小,并领着他们参观了难民营。对于难民营的各项制度以及良好的生活秩序,张昭等人都是赞叹不已。都说,大灾之后有大疫,这么多百姓从徐州逃到江南,聚在这片小小的江岸上,不仅没有引起疫病流行,而且没有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这就十分难得了。接下来,糜竺还给他们介绍了这些百姓的安置情况,以及刘欣为他们规划的未来前景。
张昭等人原来还打算等徐州的战事渐渐平息以后,再返回家乡,现在听了糜竺的陈述,都不禁感觉到,只要按着刘欣设计的道路走下去,江南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顿时动起了先留下来再看看的念头。
徐盛跟着张昭他们呆了些日子,也生起仁义之心,现在听了张昭他们一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便想起了仍然滞留在广陵的那十多万彭城百姓以及广陵本地倍受笮融摧残的民众,于是想出了这个主意来。
在徐盛看来,水军有那么多条大船,要接送十多万难民,来回四五趟也就可以了。他却不知道,水军的这些船只是刘欣倾全力打造的,里面有许多高度机密,万一泄密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怎么能够让这么多普通百姓都登上战船呢?
甘宁深知其中的厉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徐盛的提议,说道:“水军舰船最多担任护卫,绝对不允许普通百姓登船!”
糜竺也是徐州人,看到家乡百姓遭此横祸,早就寝食难安,略一思忖,觉得徐盛的提议还真的可行,忍不住说道:“甘将军,运送百姓的船只不需要水军提供,只需要水军提供护卫即可。”
虞翻笑了起来,说道:“糜大人是不是在打被笮融挟持的那些船只的主意?”
前些天,徐州的百姓要来江南,也是搭乘那些商船和渔船,运气好的话也会有偷偷潜过江去的水军士兵随船护卫。但是,百姓们都是自发过江的,商船、渔船也是他们自己找的,虽然过江以后,糜竺会额外补贴那些船家一些钱物,但是在组织上,多少显得有些凌乱。现在机会来了,因为笮融已经将这些船只都拘束到了一起,可以有组织、大批量地运送那些徐州百姓了。
经虞翻这一说,甘宁自然也明白糜竺的意思了,他也有些动心,犹豫了一下,说道:“由水军护卫不成问题,只是需要将那些百姓先行集中起来。否则,大批舰船长期停泊在对岸,难免会引起刘繇等人的误会,万一发生冲突,就违背了主公不许动武的严令了。”
糜竺不假思索地说道:“事不宜迟,糜某这就亲赴广陵,组织逃难的百姓,分批渡江!”
第468章 影响最大
目前为止,从徐州投奔过来的百姓,有许多都是慕糜竺之名而来,由糜竺去广陵组织流散的百姓,效果自然比其他过去要好得多。但在乱世之中,就算是最老实巴交的普通百姓都有可能变成一名悍匪,当年黄巾造反能够搞出那么大的声势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的广陵,官府早已形同虚设,盗贼窃匪横行可想而知,糜竺这个时候到广陵去实在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甘宁在长江上做贼多年,对这样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断然说道:“不行!糜大人肩负着整个难民营,怎可轻离?还是甘某去广陵走一遭的好。”
糜竺摇了摇头,正色说道:“甘将军,糜家乃是徐州望族,糜某比你更熟悉那里的情形。家乡的父老百姓生死未卜,前面纵使刀山火海,糜某也是义无反顾!”
张昭本来不大愿意过问世事,当年陶谦也曾经多次请他出仕,都被他婉言拒绝了。如今,看到糜竺为了拯救徐州百姓,毅然以身犯险,不由大受感动,拱手说道:“诸位大人,诸位将军,张某在彭城也小有名望,张某愿往广陵一行,召唤笮融带过来的那些彭城百姓,定当不辱使命。”
张紘也拱手说道:“张某世居广陵,既然遇上了,又怎能袖手旁观?某愿意与糜大人一同前往!”
臧霸、徐盛闻言,一齐说道:“某等愿一同前往!”
他们两个都有一身好武艺,一个曾任琅琊太守,一个是琅琊的普通百姓,而这次琅琊郡也是受曹军祸害的重灾区,同样有不少百姓流落在广陵等地,看到糜竺、张昭、张紘这些文士都主动要求到广陵这样危险的地方去组织百姓渡江,他们这些武人又怎么能够甘为人后呢?
糜竺不觉长叹一声道:“徐州地杰人灵,可惜陶谦,放着智谋之士不能用,忠勇之将不能信,方有今日之祸!”
对于自己的能力,糜竺颇有自知之明,他除了品德高尚一些,在经商上也有一套之外,并不长于谋略,而同为徐州士族的张昭、张紘处理政务的水平可比他高多了。当初他也曾经向陶谦推荐过“二张”,陶谦派人相请,都被婉言拒绝而陶谦又不愿意放下架子亲自登门,以致错过了两个大才。
至于臧霸,糜竺已经听说了他的遭遇,除了扼腕叹息,也没有其他办法。当然了,到现在为止,糜竺还不知道那只是刘备使的阴谋,仍以为确实是陶谦起了疑心,才对臧霸痛下杀手。可怜陶谦已死,这件事也就无从辩解了。
虽然事情没有能够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进行,但是刘备还是趁机掌握了徐州的大权,不过,他现在所能够控制的也只是下邳一郡而已。由于刘备一向善于伪装,对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很深,徐州城的一众文武官吏对他都是十分敬重。
曹军退却以后,刘备一面修缮城防,一面派人往广陵催运粮草,又将众人都召集起来,商议着想要从曹操手上收复琅琊、东海、彭城三郡。
陈登拱手说道:“启禀主公,曹军虽退,但其势浩大,非急切之间可下,当务之急,应当是安抚百姓,收拢民心。”
刘备当然知道,现在去反击曹操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也不可能真的这样去做,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向徐州的文武官吏表明自己的一番决心和信心而已,陈登这番话正中他的下怀。
不过,刘备却满脸的沉痛,流下了几滴眼泪,说道:“只是想到如今的徐州分崩离析,陶使君必定死不瞑目,刘某便寝食难安啊!”
刘备这番话说的义正辞严,满座文武无不动容。
孙乾慌忙起身说道:“主公想要光复徐州之志,令人佩服。如今我军新败,兵无斗志,将无战心,依属下之见,当内蓄粮草,外整军备,容日后徐徐图之。”
听了孙乾的话,关羽脸现不愤之色,若不是他早已经知道刘备的打算,定然要暴跳如雷了。
刘备却长叹一声,说道:“二位先生言之有理,还是应当先稳定民心为上,刚才是刘某有些操之过急了。烦请诸位先生分赴各县安抚百姓,等广陵的粮草调运过来便即刻分拨下去,让百姓们可以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陈珪、陈登父子以及孙乾等人齐齐应诺一声,正待告退,忽见一人匆匆闯了进来,大声说道:“启禀主公,大事不好!”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刘备派往广陵的信使。听这个信使说完,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关羽一捋颌下长髯,沉声说道:“大哥勿忧,小弟愿引一支精兵,前往广陵剿灭笮融!”
陈珪欠身说道:“若是关将军前往广陵之际,万一曹军卷土重来,又有何人可以抵挡?到时候广陵不能克复,徐州又失,我等诸人又往何处存身?”
刘备本来也有意让关羽率军南下,一方面将广陵诸县从笮融手上夺回来,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一场胜利振奋军心。但是,听了陈珪的话,他又不禁踌躇起来,现在的徐州城中除了关羽以外,确实已经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了。
面对如今的困局,刘备不由得有些后悔,当初真不应该如此草率地就置臧霸、孙观于死地,应该尽力拉拢他们,也不至于到了现在手上无人可用。其实,在本来的历史上,曹操挥师南下的时候,正是臧霸设计死守,才保住了琅琊下面的几个县城,为徐州的坚守赢得了时间。
看到刘备左右为难,简雍笑着说道:“主公勿忧,笮融不是说了吗,他会押运粮草前来徐州,何不耐心等待几日。”
对于笮融会不会押运粮草前来徐州,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可是事已至此,也只有寄希望于笮融良心发现了,否则,真的从徐州调兵南下,谁又能保证曹操不会再次来犯?而曹军如果再次前来的话,没有了关羽,单凭他们这些人是守不住这座徐州城的。
其实,他们还不知道,曹操之所以突然退兵,是由于接到了刘欣措辞严厉的书信,要不然,在曹军日夜强攻之下,说不定徐州的城头上已经换成了曹操的大旗。
刘备知道简雍是在给他找个台阶下,于是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二弟,你抓紧时间整肃军伍,训练士卒,并从中挑选有勇有谋之人担任校尉。”
徐州城中现有马步军五万余人,有原来驻守徐州的军马,有刘备从琅琊撤回来的军马,有东海、彭城涣散过来的士卒,还有刘备前段时间召募的私军。前些日子为了抗击来犯的曹军,根本没有时间对这些军队进行整编重组。而这些军队各有隶属,自成体系,确实不利于作战。因此,刘备这道命令对于提高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十分及时的,在座的诸人也是频频点头,各自领命离去。
刘备交代已毕,也起身欲往后院去见见甘梅。说实话,甘梅虽然只是他的妾室,但生得姿容秀丽,尤其一身肌肤洁白如玉,滑腻若脂,令刘备最为着迷。不过,刘备为了表明自己不沉溺于女色,也为了让关羽死心塌地的跟随自己,只要关羽在近前,他就从来不会去亲近甘梅,即使心痒难熬,也要拚命忍住,单是这份忍耐的功力,刘欣便要自叹弗如了。
现在,关羽前往军营整备军务,三五日之内是回不来了,刘备便想趁此机会去和甘梅好好亲热一番,屈指算来,他已经有三年多没有碰过甘梅的身子了,想到这里,刘备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说道:“主公请留步。”
刘备不觉一愣,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是他城府深厚,脸上丝毫不露痕迹,慢慢转回身来一看,却是曹豹,不由微笑着说道:“原来是曹将军啊,不知有何见教?”
曹豹在上次追击糜竺的战斗中不慎落马,受了重伤,如今还没有好利索,走起路来仍然一瘸一拐的,前几天守卫徐州城的战斗,他也没有能够参加。因为今天这是曹军退后的第一次议事,关系到徐州今后的走向以及权力的划分,便显得格外重要,所以曹豹也拖着伤腿,强撑着来到了刘备的府邸,也就是原先糜家的那所大宅院。
曹家在徐州也算是名门望族,但是家族再大,族中若是没有人在州中担任要职,对于家族的发展也是极为不利的。就像彭城的张昭、广陵的张紘,这两家都是当地的名士,因为他们没有接受陶谦的聘请,两个家族在当地实际上已经开始走向没落了。
由于陶谦一向嫌贫爱富,所以曹豹无论武艺还是韬略,都十分平平,但是徐州的地位却仍在臧霸、孙观之上,因此曹家这些年发展的势头更猛了,如果不是糜竺也深得陶谦信任,说不定曹家就已经是徐州第一世家了。
如今陶谦已经不在人世,徐州的当家人已经换成了刘备,而从刚才刘备对关羽的那番吩咐中,曹豹明显地感觉出来,刘备要对军队采取一番措施了,很可能会重用一些出身贫寒的将领。这样一来,作为徐州昔日的第一“战将”,曹豹显然是受影响最大的一个。
第469章 传言不可尽信
曹豹见刘备停了下来,慌忙说道:“连日来,曹军攻城甚急,可是末将腿伤未愈,不曾上城助战,还望主公见谅。”
当时曹操兵临城下,城中众文武官吏都是朝不保夕,曹豹当时就是借着养伤之名,呆在家中观望局势的变化。如果曹操攻进了徐州城,曹豹肯定是第一个投降曹操的人,这一点刘备是心知肚明。
刘备虽然对曹豹心存鄙视,但是他刚刚入主徐州,又没有多少心腹,还不敢对曹家这样的徐州本地士族相逼过甚,于是笑着说道:“曹将军何出此言?你重伤之际,仍然心系徐州城的安危,刘某甚感心慰。请曹将军回去以后,继续安心养伤,待刘某得空之时,必去贵府探望。”
尽管刘备这番话说的和风细雨,可是听在曹豹耳朵里却如针扎一样难受。曹豹和陈登、孙乾这些人不同,他没读过多少书,虽有几分力气,武艺却也平常得很,之所以能够在徐州众文武中占据一席之地,都是由于他得到了陶谦的信任,手上掌握着一定的兵权,而这些又是曹家得以兴旺发达的保障。如今,刘备让曹豹回去安心养伤,分明是想要剥夺曹豹的兵权。
曹豹顿时慌了神,连忙拱手说道:“回主公,末将的伤势已经大好,不日即可重新提枪上阵了。”
刘备盯着曹豹打量了两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曹将军的伤势果然好了?”
曹豹赶紧甩开膀子,在这座议事厅里快走了两步,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好多了。”
其实,他的腿还真没有好利索,刚才走得快了些,仍然微微有些疼痛,但是,如果让他站在城头上指挥防御,倒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刘备是什么人?纵观天下诸侯,刘备是最能装、最能忍的一个,曹豹想在他面前伪装无异于班门弄斧。
刘备虽然不打算过分得罪徐州本地士族,但已经下决心将兵权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上,看到曹豹拙劣的表演,不由暗自冷笑,说道:“曹将军忠勇可嘉,只是依刘某看来,将军的腿脚仍多有不便。这样吧,就由刘某亲自送将军回府。”
曹豹不觉愣住了。不管刘备过去织草席也好,卖草鞋也罢,他现在的身份是如假包换的徐州牧,如果他亲临曹家,对于曹家来说自然是莫大的荣耀。要知道,陶谦做这个徐州牧的时候,对曹豹恩宠有加,却也从来没有去过一次曹家。
但是这样一来,刘备完全可以借口曹豹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当着他家人的面交代他安心呆在府中养伤,不得外出。你想啊,曹豹如果不是伤势严重,只不过参加了一次议事而已,又何必劳动州牧大人亲自送他回家,在家多静养些时日再自然不过了。
曹豹倒也不笨,很快便相通了其中的关节,赶紧说道:“末将自己回去便是,不敢有劳主公相送。”
刘备一心要夺他的兵权,如何肯放过这次机会,笑呵呵地说道:“难道曹将军不欢迎刘某吗?”
曹豹只得讪讪地说道:“末将岂敢,那就多谢主公了。”
曹家和糜家一样,都是徐州数一数二的大户,而且都是徐州最繁华的那条大街上。刘备现在占据的就是糜家那处宅院,因此与曹家相距并不甚远。不过,为了表示对曹豹的重视,也为了说明曹豹的伤势仍然非常严重,刘备特意命人准备了一辆马车。
自己躺在马车上,而由州牧大人骑着马在一旁护送,似乎无比地风光,可是其中的滋味却只有曹豹自己心中明白。曹豹的脸色极其难看,心情也坏到了极点,但是为了曹家的未来,他必须忍耐。
须臾功夫,马车便到了曹府门前。刘备抢先一步打开车门,伸手将曹豹从车上搀扶下来,那份热情分明不像是一个主公对待自己的部将。
短短的一段路,曹豹已经想了很多,他无论如何要设法挽回目前不利的局势,于是一脸的笑意地说道:“既然主公已经到了鄙府门前,何不进去用一杯水酒,也好让末将聊表谢意。”
送曹豹到了门口,刘备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地嘱咐曹豹在家中安心养伤。不过,刘备想要拉拢徐州本地士族的人心,自然不好拂了曹豹的心意,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曹豹搀扶进了府门。
见到刘备点头答应,曹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他已经看到了希望。
曹家是徐州有名的世家,要准备一席酒宴自然毫不费力,各项果品菜肴顷刻而备。刘备惯于逢场作戏,也不谦让,便在上首坐定,与曹豹把盏欢饮。
酒过三巡,曹豹起身说道:“主公,空饮无聊,末将府上备得有歌舞,何不请将出来,以助酒兴?”
刘备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笑着点了点头。
曹豹大喜,轻轻拍了拍手掌,便听得乐声响起,一队体态妖娆的年轻女子从屏风后面鱼贯而出,便在这大厅中央翩翩起舞。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士族世家常常会蓄养一些歌女舞姬,貂婵就是王允家中的舞伎,曹豹家中也养了这样一群女孩子,个个年轻貌美,身段窈窕。
难得关羽这几天不在身边,刘备原来准备回到后院与甘梅亲热一番。说实话,比起刘欣来,刘备在这方面的忍耐力可要强多了,刘欣憋了半年就有些熬不住了,人家刘备可是一憋就是好几年。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情憋得越久,欲望也就越强烈,何况今天刘备本来就这方面的打算。
正常的男人就没有几个不好色的,否则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就不会为人传颂了。后世将刘备说成品德高尚的正人君子,其实只是在拔高他的形象而已,如果他真的一点不好色,又怎么会被孙尚香迷得神魂颠倒,连西蜀都不想回去呢?
借着三分酒劲,刘备看向大厅中央的眼神便有些迷离起来,那双眼睛片刻不离,色迷迷地盯着领舞的那个女孩。女孩舞技平平,但是身材高挑,一双修长结实的大腿,一对高耸的胸脯,扭动起来,小模样儿也煞是迷人。
曹豹看了刘备一眼,笑着说道:“小女卉儿本不善歌舞,今闻主公亲来,特请献艺于前,不知主公可还看得过眼?”
那个年代虽然并不禁止女人抛头露面,但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在客人面前献舞的情况,还是非常少见的。刘备原以为这个领舞的女孩也不过是曹豹家中蓄养的一名舞姬,谁曾想居然是曹豹的女儿,不由仔细打量了起来。
只见那个叫曹卉的少女脸上蒙了一层薄纱,面容看不太真切,但是一双黑亮的眼眸却顾盼多情,看得刘备连连点头。
只见曹豹又拍了拍手掌,乐声顿止,众舞姬分成两行,退入屏风后面去了。曹卉却没有随着众人一起退去,而是款款走到刘备面前,伸出纤纤玉手,拈起几案上的酒盏,朝着刘备盈盈一拜,娇声说道:“大人光临寒舍,顿令蓬荜生辉。奴家久慕大人之名,在此敬大人一杯水酒,还望大人万勿推辞。”
刚才看了那曼妙的舞姿,如今又听到这娇滴滴的轻唤,刘备的半边身子都酥了,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曹卉手中的酒盏,不经意地在曹卉的手上碰了一下,只觉得心头一颤,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刘备不禁有些尴尬,喃喃地说道:“多谢小姐。”
曹豹见状,微微颔首,说道:“卉儿,刘大人并非外人,在大人面前无须遮掩,你将面上的浅露去掉吧。”
不等刘备反应过来,曹卉已经柔声答应,轻轻除下蒙在脸上的那层薄纱。也不知道是由于刚才跳舞有些累了,还是因为在外人面前露出真容感到害羞,曹卉那张俏丽的瓜子脸上泛起了惊心动魄的红晕。
刘备许久没有近过女色,今天又喝了不少酒,看到曹卉那张娇艳欲滴的俏脸,闻着那似兰似麝的处子芬芳,也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曹豹虽然身无长技,但是家资万贯,尤其这个女儿生得是花容月貌,爱若掌上明珠,至今不曾舍得许配人家。如今,曹家在徐州的地位岌岌可危,刚才在马车上时,曹豹就已经决定将这个女儿献与刘备,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
其实,这种情况也属于政治联姻,在那个年代实属正常。曹豹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曹家好歹也是徐州有名的世家,如果能够促成这门亲事,无论对于巩固刘备在徐州的统治,还是维持曹家的地位,都是有利的,可是说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但是,刘备德名远播,素来不近女色,曹豹也不能确定他能不能答应这门亲事,至于自己的女儿嫁过去是做妻还是做妾,曹豹已经不敢奢望了。
看到刘备这番表现,曹豹方知传言不可尽信,不由站起身来,哈哈笑道:“主公若是不嫌弃,末将愿将此女献与主公,以奉枕席。”
曹卉不觉大羞,“嘤咛”一声,掩面跑向屏风后面去了。
第470章 试上一试
刘备看着曹卉窈窕的背影,差一点便脱口答应下来。也就在这时候,曹卉的倩影消失在屏风后面,刘备只觉得眼前一空,突然就清醒过来,连忙干咳两声,掩过脸上的尴尬,正色说道:“多谢曹将军的美意。只是如今的徐州百姓兵连祸结,困苦不堪,刘某又岂能贪恋儿女私情?”
曹豹眼看着自己的精心安排就要取得成功,曹家在徐州的地位也将得以继续维持,甚至还有可能再进一步,成为徐州第一世家,结果在这关键时刻,刘备居然悬崖勒马。
听了刘备的话,曹豹神情为之一滞,慌忙说道:“末将知道主公已有家眷,但主公正当春秋鼎盛,多娶几房妻妾又有何妨?至于徐州百姓嘛,曹某颇有家资,愿意捐出一批钱粮,以助主公一臂之力!”
曹豹听说过刘备有一位姓甘的夫人,却不知道甘梅只是刘备的妾室,他言下之意,只要刘备愿意,就算让自己的女儿给刘备做小也行。
这曹卉的姿色并不在甘梅之下,否则历史上吕布坐拥严蕊和貂婵两大美人,也不会再娶曹卉,而且是娶她为妻不是作妾。刘备刚才也确实有些着迷,只不过他是个谋大事的人,现在局势未明,他不仅要维护自己的形象,更要保持清醒的头脑,那一点色心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刘备站起身来,走到曹豹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曹将军能够主动捐献钱粮,刘某代徐州百姓谢谢曹将军了。至于刘某与令爱的亲事,请恕刘某不能从命。”
看到曹豹一脸的失望,刘备笑了笑,又说道:“曹将军,你能做出此等义举,刘某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你且安心养伤,待伤愈以后,刘某还要委以重任。”
历史上刘备出身微寒,却能够引起曹操的重视,自有他的过人之处,又如何猜不出曹豹这点小心思。徐州的兵权,刘备是无论如何都要牢牢抓在手上的。但是,刘备手下并没有多少能人,曹豹虽然本领平平,好歹也是带兵多年的人,对于军伍之事比起其他人来多少要熟悉那么一点。在目前无人可用的情况,曹豹也就算得上一个“人才”了。
曹豹吃了这颗定心丸,很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多谢主公,末将明日便去关将军麾下听令!”
他原来打算将女儿献与刘备,以维持自己徐州军中第一人的地位,现在被刘备婉言拒绝了,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其实,曹豹如果听说过刘备的名言“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裳”,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刘备双手背在身后,一脸轻松地从曹府走了出来,迎面便见简雍带着一队亲兵正匆匆赶了过来。
原来,简雍得知刘备亲自送曹豹回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样做对于拉近刘备与徐州本地士族的距离毕竟有利无害的。可是,当他听说刘备进了曹府许久都没有出来,不禁担心起来,慌忙点起一队亲兵前来相迎。
见到刘备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简雍这才松了口气,抢前一步,拱手说道:“属下迎接来迟,还望主公恕罪!”
刘备知道简雍在担心什么,冲着停在曹府门外的那辆马车招了招手,说道:“宪和,你来得正好,咱们上车再说。”
待简雍坐定,刘备继续说道:“宪和,你多虑了。曹豹乃是无能之辈,他难道还敢加害刘某不成?他非但不敢加害刘某,还差点将女儿都献给刘某呢。”
简雍听说曹豹居然要将女儿献给刘备,自然明白曹豹的打算,不由笑了起来,说道:“这可是一桩美事啊,主公何不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曹家也算徐州的一大世家,有了曹家的资助,当可缓解钱粮短缺的困境。这与当初属下替主公向糜家求亲是一个道理,而且这次是曹豹主动相送,岂不更加省事?”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糜竺乃是正人君子,曹豹却是个小人,二者怎可相提并论?如果刘某娶了曹豹之女,恐怕他提出诸多条件,于大事有害无益。”
对于刘备的这番话,简雍深表赞同。如果刘备与糜家结亲,糜竺一定会倾囊相助刘备完成大业。而曹豹则不然,他恐怕更多的是想通过与刘备的结亲来为曹家谋取利益。简雍不由点了点头,朝着车夫吩咐道:“送主公回府。”
刘备摆了摆手,说道:“先不忙回府。宪和,咱们一起到军营去看看。”
经过曹豹府上这一场闹剧,刘备仿佛从梦中惊醒,刚才还想着去和甘梅亲热一番的心思也抛到了爪哇国去了。
徐州的军营里,关羽正抓紧时间对军队进行全面整顿。徐州城中的军队虽然有五万之众,而且有战马近万匹。但是这些军队大多训练松懈,战斗力最强的反而是刘备从琅琊带回来原属于臧霸的那支军队。但是,琅琊军上下对刘备多少有些不服气,在前段时间抗击曹操大军的战役中,这支军队的表现就多少有点出工不出力的味道。
关羽的武艺再高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提高整支军队的战斗力,也不可能让琅琊军彻底归心,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将所有的军队打散了重新进行编组,裁撤老弱病残,将五万多人的军队缩减成三万五千人左右。这样一来,军队的总数虽然减少了,但留下来的都是军中精锐,战斗力比起过去反而会有一个较大的提高。而且军队人数的减少,钱粮负担也会大大减轻,这对于囊中羞涩的刘备来说显得格外重要。
只是,那些被裁撤掉的士兵就有些悲惨了。放眼整个大汉,也只有刘欣会对伤残的士兵予以优厚的抚恤,那些退役的军人也会得到较好的安排。而其他诸侯对自己手下的士兵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这些士兵一旦遭到裁撤,就意味着他们将要失去生活来源。虽然他们平时也领着军饷,但是当兵毕竟是个危险的职业,尤其在这乱世当中,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下一场战役,所以士兵都奉行及时行乐的教条,很少有人会积攒一些家私。如今,他们突然遭到了裁撤,身无分文积蓄,又少了军饷收入,本身又都是些老弱病残,他们的未来可想而知。
听说要一下子裁撤掉一万五千人,所有的士兵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连那些满脸不服气的琅琊兵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心思,挺直了腰杆。他们本来就已经背井离乡,如果再被划入裁撤的行列,那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关羽看着眼前精气神焕然一新的将士们,心中暗暗冷笑,这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若是前些天就打起这样的精神,曹军说不定早就退却了。
他和刘备一样,只以为曹军是久攻不克,粮草不继,这才选择退兵,到现在都不知道曹操退兵的真正原因是受到了刘欣的威胁,可以说是刘欣在关键时刻的出手救了他们。当然了,像刘备这种一心谋大事的人,即使知道是刘欣在最后时刻救了徐州,也不会去感谢刘欣的,他更多的是会去考虑刘欣这样做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关羽并非心犬人,即使眼前这些士兵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按照既定的方针进行裁军的动作。所有的伤兵一个不留,全部被划入了裁撤之列。还有一些身体强健的士兵,由于在前段时间的守城战中没有尽全力,也被关羽一裁了之,这些士兵大多都是刘备从琅琊强行拉过来的。
有许多中下级军官也在裁撤之列,这些人有许多是依靠家庭背景才当上校尉将佐的,还有许多人是通过请客送礼、吹牛拍马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这些人也不全是些无能之辈,但是关羽自己出身贫寒,自然看不上这些人,不管他们如何吵闹,一门心思要将他们从自己的军队里赶出去,另外选拔一批武艺高强的普通士兵出来担任中下级军官。
这道命令一下,军中一片哗然,将士们顿时鼓噪起来。要知道这些人既然能够当上校尉将佐,身边又怎么会没有几个亲信?如果这些校尉将佐被裁撤掉,他们的亲信也就会随之失去在军中的特殊地位,自然要紧紧跟着他们的主子了。
一名校尉按捺不住越众而出,大声叫嚷道:“末将不服,你这是排除异己,作用亲信!”
曹将军说的对,他就是在排除异己,我等不服!”
军队中间的许多人都跟着叫嚷起来,校场上吵成一片。
关羽冷冷地看了那个姓曹的校尉一眼,沉声说道:“你是何人?敢在关某面前大呼小叫!”
那名校尉一挺胸膛,大声说道:“某乃曹大将军的亲侄儿,姓曹名进,你若是免了我的官职,我叔叔定不答应!”
关羽哈哈大笑道:“什么曹大将军?不就是那个贪生怕死的曹豹吗?你要想继续当这个校尉也行,只要你能够接得住关某一刀!你可敢试上一试?”
曹进顿时愣住了,前段时间曹操大军来犯,关羽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抗曹操数万大军,勇武之名早就传遍了徐州军中,曹进又岂能不知?
第471章 上有老下有小
这时,站在曹进身后的将士们已经齐声大叫起来,为曹进呐喊助威,鼓动他出来接下关羽这一刀。曹进这个校尉确实是凭着曹豹的关系当上的,但他虽然武艺平平,却有着一身蛮力,在徐州中颇有些名气,否则也不敢公然跳出来质疑关羽的做法。
曹进本打算退却,毕竟关羽在两军阵前的表现摆在那里,万一接不住他这一刀,丢了校尉官职,失了脸面都在其次,一个搞不好,这性命也要保不住了。但是,这么多将士都在为他呐喊助威,他如果不出来应战,就算关羽不免了他的校尉之职,他恐怕也没有脸再呆在军中了。曹进犹豫了一下,转念想到自己好歹是曹豹的侄儿,这关羽再厉害,总不能不顾曹豹的面子吧。他略一迟疑,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好!曹某便来接你这一刀!”
关羽一只手捋着颔下长髯,一只手从身旁的亲兵手中接过那柄青龙偃月刀,好整以暇地朝着曹进一指,轻蔑地说道:“不自量力的东西,自己去挑个趁手的兵器吧。”
他今天要对徐州军队进行整编,也怕激起众怒,万一引起士兵们哗变就对不起刘备这个大哥了,所以,集结起来的这些将士们都没有携带武器。
曹进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但是事已至此,也只好硬起头皮。他对自己的身手倒是颇为了解,既然除了力气大一些并没有其他所长,在兵器的选择上也就偏向于沉重一些,从兵器架上挑了一根铁棍。这虽然不是他惯常所用的兵器,但是他又没打算战胜关羽,只要能够挡住他一刀就行了,倒也无须十分趁手。
关羽见曹进挑了一根铁棍,便知道他的力气不小,冷笑一声,说道:“你仔细了,关某有动手了。”
他说动就动,单手挥起青龙刀,照着曹进当头劈下。这一刀速度并不十分快,也没有什么神奇的招法,只是直上直下,奔着曹进的头顶便去。
曹进窥得真切,叫一声“来得好!”,双手举棍相迎。他所担心的只是关羽神出鬼没的刀法,见关羽只是平淡无奇在当头劈下,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挑的这一根铁棍重达四十斤,再加上自己双臂的力气,还怕挡不住关羽这一刀吗?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接着便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众将士不禁都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校场中间。只见关羽已经缓缓收回了手中的青龙刀,而曹进仍然举着铁棍挺立在那里。关羽劈下的那一刀,刚开始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当刀棍就要相交的那一刻,关羽的速度陡然加快了,所有的有都没有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曹进到底有没有能够挡住这一刀,那一声惨叫又是谁发出来的。
突然,曹进手中的铁人当中断成两截,连着曹进的身体也分成了两片,慢慢地倒向两边,血光飞溅,五脏六腑撒了一地,这时,两截铁棍才重重地落在地上,扬起一阵尘烟。
关羽这一刀丝毫没有什么花梢,纯粹是和曹进比拼力气,不仅将曹进手上的铁棍劈断,而且将曹进整个人从上到下劈成了两半。要知道,曹进在徐州军中就是以力气闻名的,而关羽正是胜在曹进最擅长的方面。单凭这份力气,放眼整个徐州,就没有人能够接得了他这一刀!
整个校场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木然地盯着关羽,有那胆小一些的已经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过去。
关羽一刀立威,三军为之动容,再也没有人敢大声叫嚷。关羽冷哼一声,大声说道:“关某还是那句话,谁要是服,尽管来接关某一刀试试,只要有人能够接住关某这一刀,不仅可以保住现在的官职,关某还会让他向上升一级!还有谁愿意出来试上一试吗?”
曹进的两段尸身就躺在面前,场面真的让人惨不忍睹,又有谁敢跳出头来呢?
关羽看到众人都不说话,将手中的大刀往地上重重一顿,挥了挥手,说道:“既然没有人再出来挑战关某这一刀,那就按照关某刚才说的去做!从现在起,所有的校尉将佐全部免职,另行挑选!有自觉能担大任者,皆可以主动报名。”
军队中间传来一阵骚动,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前毛遂自荐。关羽并不着急,只是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校场中的士兵。因为他知道,这些士兵们比谁都清楚,只要当上军官,就不会再有被裁撤的危险,他们的生活从此也就有了一定的保障,所以,总会有人第一个站出来,而且不会让他等待太久,毕竟这些军官的职位是有限的。
果然,第一名士兵站了出来,接着,第二名、第三名士兵也紧跟着站了出来,有一些原先就是校尉将佐的人也站了出来。没过多长时间,校场中间已经站了七八百人,都是主动要求担任官职的。这些人里面,有些原来只是普通士兵,有些原本就是军官,站出来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原来军官的人数。所有人都紧张在注视着关羽,不知道关羽下一步会如何从他们中间进行挑选。
关羽看到愿意主动站出来的人已经差不多了,这才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沉声说道:“你们都希望能够担任校尉将佐,但是校尉将佐的位置是有限的,你们当中只有一半的人能够担任官职,另一半人将会落选!”
环视了众人一圈,关羽继续说道:“选拔是残酷的,就像战场上一样,你死我活!你们各自挑选对手捉对厮杀,不死不休,如果有人想要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这样的选拔实在太残忍了,也就是说,在场的这八百人当中,有四百人将会对手当场杀死,而这个对手并非他们的敌人,而是昔日的同袍。很快便有人开始退却了,一个、两个、三个……,站在场中间的人数锐减,许多原来的中下级军官都退出了竞争,场中只剩下五百多人,而且大多数都是些普通士兵,他们想通过这次拚死一搏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关羽突然笑了起来,朗声说道:“好!你们都是不畏生死的勇士,是我徐州军中的骄傲!从今天起,徐州军中的各级校尉将佐都将从你们当中产生。现在,就由你们从剩下的这些人里挑选出三万五千名合格的士兵出来。每人负责挑选七十名士兵,就由你们负责操练。至于你们究竟能够担任何种职司,就看你们对这七十名士兵操练的结果。”
此话一出,军中又是一片哗然,尤其是刚才还主动跳出来想要担任军官,临了又退缩回来的那些人。有人又大声叫嚷起来:“这不公平,应该让他们相互决斗!”
关羽顺着声音看了过来,眼中闪过几丝寒光,那些吵闹不休的声音顿时就听不见了。曹进的尸体还躺在那里,见识过了关羽的手段,又有谁这么不开眼,敢惹他生气。
果然,关羽看了一圈,沉声说道:“谁要是对关某的安排不服气,大可以出来接关某一刀试试!”
关羽这番话霸气外露,可是愣是没有一个人再敢出来试刀,只得乖乖地呆在那里,等着那五百名“候补”军官前来挑选。不仅没有人再敢发出声响,大多数人还必须提起精神,挺直胸膛,都十分希望自己能够被挑中。
校场旁边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刘备轻轻挑起车帘,看着校场上的士兵排成一列列接受着严格的挑选。因为自己挑选出来这七十名士兵的素质好坏,很可能会直接关系到自己将来究竟能够得到什么职位,所以,每一个人的挑选过程中都进行得十分认真。由于平时大家都在一起生活、训练、作战,彼此之间知根知底,那些贪生怕死的、偷奸耍滑的、体弱多病的士兵很快就被人剔除了出来,留下来的都是些孔武有力、能征惯战的,这三万五千人才是徐州军真正的精锐。
刘备看着眼前的一幕,笑着说道:“宪和,想不到云长在整军方面还真有一套。”
简雍也笑着说道:“相信要不了多久,主公就能够拥有一支傲视群雄的精兵了。”
刘备又看了一眼那些被剔除出来垂头丧气的士兵,按照关羽的计划,这些士兵都将遭到裁撤,不由又沉吟起来,说道:“宪和,依你所见,这些人要如何安置才好?”
简雍也收起了笑容,拱手说道:“回主公,这可是整整一万五千人啊,将他们全部遣散回家,还真是有些可惜。”
刘备颔首道:“不只是损失一万五千人这么简单,这些人如果一下子返回乡里,恐怕会搞得四邻不安,得想个成全之策才行。”
对于这些被裁撤的士兵,刘备是肯定不会给他们发放安家费的,且不说刘备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钱粮,就算有那么多钱粮,他也要用到更重要的地方,而不会Lang费在这些无用的士兵身上,可是一时间,他却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突然,只见那些被裁撤的士兵当中冲出一个人来,直接扑到关羽的面前,双膝跪倒,大声说道:“末将上有老下有小,求求关将军,千万不要将末将赶出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