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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言东楼     西门水浒txt下载     西门水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章 水陆头领

    舟在水上行,细浪翻两旁。

    “咚!”

    也就在梁山前面金沙滩遥遥在望之际,一条半人长的大鱼突然从西门庆等人所坐的船边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又重重砸回水中,闹出好大动静。

    这梁山泊有宋一代,都是绿林众人聚啸之所,周围的渔民甚少来这水泊深处打渔,之前软氏三雄在石碣村,就因为王伦一伙下了禁令,结果只能在水泊周边的水域打渔。正因如此,日久年长后,这水泊深处颇有些体型巨大的鱼类,其中甚至不乏百斤上下的水中霸王。

    “大官人,且瞧我等手段!”

    在船尾摇桨的阮小二一见这等大鱼,不禁有些手痒,同西门庆招呼一声后,就“噗通”一下滑入水中,整个人仿佛游鱼一般,也就溅起几点小浪花,同刚才那条巨鱼落水时的动静相比,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

    “好俊的身手!”

    后世的西门庆可瞧过那等跳水运动员的入水动作,十米高台上一跃而下,水花也就像阮小二这般。可那后世的跳水运动员在进入水中的一瞬间,身体同水面几乎保持一个直角,加上压水花的技巧,方才能做到这一点。而阮小二入水时却是斜斜的窜入水中,其难度可想而知。

    “阮氏兄弟三人,自小就在这水泊边厮混,水性甚是了得,现为山寨的水军头领!”

    吴用在一旁颇有些得意的介绍道,“前些日子那济州观察何涛带了一营人马来寻我等麻烦,就是他们三兄弟带了石碣村的二三十名渔家汉子给收拾的一干二净,想来大官人在阳谷县也应有所耳闻吧!”

    西门庆听得吴用这话,眉头不自觉的轻皱了一下,虽说对方这话说的客气,可背后的意思却流露出那么一丝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的确,上次吴用带着阮小二去了一趟阳谷县,原本依着他的算计,想要在西门庆的手中赚些便宜,将原先王伦手中的惯例给改一改,却不想对方很是精明,最终反而是他自己露了底,一进一出,白白丢了近一成半的利。

    这吴用自命智计非凡,那“智多星”的绰号也不过是他平日间的自我吹捧。想他一个东溪村教授稚童的落第穷秀才,武艺又不出众,之前也没什么拿得出的玩意,哪里会有人给他起个“智多星”的绰号。

    如此秉性,却在西门庆手上不大不小吃了个哑巴亏,虽说因为两家之间的关系,吴用没法明着针对西门庆,可暗地里搞点小动作,却是有的。

    对于晁盖这一伙人,特别是其中的吴用,西门庆来水泊梁山之前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这些人物可不是后世对等的商业谈判对象,那是习惯了拿刀子说话的凶人,当初在阳谷县,自己占了地主的优势,事情本身又是对方有求于自己,方才使得自己占据了上风。

    至于这一回的事情,虽说在西门庆的构想中,大家合则两利,可毕竟是自己主动登门,对方手里占据了水泊梁山这一垄断性资源,事情只怕就不是那么好谈的啦。

    “嘭!”

    也就在西门庆同吴用在船上虚与委蛇之际,一道暗青色影子从水中跃出,狠狠砸到船板上。

    “大官人,等会儿上山且拿这尾青鲤下酒!”

    声音从船尾处传了上来,西门庆循着声音回头一瞧,只见一身湿漉漉的阮小二竟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船。

    这回西门庆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开口,只是朝那阮小二微微点头笑了笑,之后转过头往远处的金沙滩上眺望,对于那条还在船舱中扑棱的大青鲤,却是连眼都不曾张一下。让一旁正得意洋洋,想要炫耀一番的吴用一时间有些愣怔,嘴巴张了张,硬生生将下面的话给压了回去。

    金沙滩上,以晁盖为首的一众山寨头领自然不知道,船上西门庆同吴用之间已经有了一番小争斗,见着西门庆一行人下了船,纷纷迎上前来。

    “素闻大官人是一等风/流人物,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晁盖满脸虬须,一张紫棠色的脸庞犹如刀削斧凿一般,线条很是硬朗,更令人印象深刻的则是那身板,堪称虎背熊腰,身材算是较为匀称的西门庆站在他的身边,旁人瞧来却是如同瘦麻杆一般。

    这般模样,加上声如雷震的大嗓门,这晁盖还真是不负那“托塔天王”的绰号,想象这等人物举着那数百斤重的石塔,绝对堪称气势豪雄。

    在那《水浒传》中,这晁盖最终被宋江架空,临终之际留下的遗言虽说给那位黑三郎找了些麻烦,可最终还是被其成功上位。

    原本西门庆对这位只闻其名的“天王”心里存了几分轻视,可现在看来,对方这等气势,在绿林中也算得上大哥级的人物,若无那宋江上山后自成派系,只怕晁盖此人所成就的事业未必弱于王庆、田虎之流。

    “晁寨主及众兄弟亲自出迎,实在是太过客气啦!”

    西门庆同晁盖打着哈哈,眼光在其身后扫了一遍,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相比于一众绿林人物,位列其中的林教头就仿佛鹤立鸡群一般,衣着整肃,仪容不俗,只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苦闷之态,使得整个人的气质略显木讷。

    的确,这林冲原本生活也算小康,家中又有**美眷,性格上又不是一心往上,功名心甚重的人物。只因那高衙内瞧见其妻张贞娘,动了淫心,结果被流放沧州。即便到了那等地步,这林冲亦是强自忍耐,不曾起过落草的心思。奈何陆谦等人犹自不肯放过,一路追杀到了沧州,最终在那山神庙的风雪夜,林冲怒而杀人,方才绝了退路,最终逼上梁山。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林教头吧!”

    同晁盖打过招呼后,未等其介绍一众头领,西门庆就走到林冲面前,脸上带出几分笑意道,“前些日在柴大官人庄上,在下有幸遇见林教头的师兄卢员外,那河朔大枪着实厉害!今日再遇周老前辈的传人,实在是荣幸之至!”

第31章 京东盐利

    梁山,聚义厅。

    似乎每一处贼窝,甭管规模大小如何,总有一处头领聚集议事或宴饮的屋子被统称为聚义厅。例如那鲁智深落草的二龙山,山上宝珠寺的正殿就成了此处山寨的聚义厅。

    此时的梁山聚义厅,规模不大,其实不过是打横的三间青瓦房,其中的隔墙被全部打通,正对大门的地方依着山寨头领的数目和座次摆了几张罗圈椅,最上首正中的则是山寨之主晁盖的位置。至于四周边角的地方,堆了一些鼓锣旗仗等杂物,显然此处还作为山寨的杂物仓库。

    这般景象同西门庆印象中的梁山聚义厅可谓差之千里,没有半分群雄毕至,豪气凌云的气势。

    为了给西门大官人接风洗尘,此刻的厅中已经摆下了足够的条案,一应酒水菜肴被置于案几之上,瞧着甚为丰富。只不过这些菜肴落在西门庆眼中,却颇显粗糙,比之柴家庄那等精细膳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得不说,现今梁山上的这伙人,出身稍好一些的就只有晁盖和林冲两人,一个是乡下土豪,另一个也仅是东京汴梁小康之家的人物,实在是说不得有多少底蕴,这等大鱼大肉,足食饭饱恐怕已经算是他们眼中的好日子啦。

    来自后世的西门庆虽说也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可架不住后世那等五花八门的烹饪方法和各类繁杂的工业化调味品,那舌头自然要比晁盖这些人挑剔许多。现如今的西门府中,原本的厨娘早就成了打下手的,西门庆特意请人从东平府最好的酒楼挖了一名大厨回来。饶是如此,这家伙还时不时搞些新式菜肴,让后院一众妻妾丫鬟大饱口福,连带着时迁等宿在西门府前院的手下们也时不时能尝尝鲜。

    也就是西门庆家大业大,而且在家中又是他的一言堂,他这般折腾也没有人敢于反对。那吴月娘心底虽说觉得如此注重吃食太过奢侈,可西门庆在这位大娘心中积威甚重,先前西门庆在外面眠花宿柳,一个月倒有二十天不着家,她都不敢言语,现在仅仅是在吃上面多讲究一些,自然更不会多话,徒惹他不高兴。

    由于西门庆算不得江湖人物,双方是合作关系,因此今天晁盖也没坐到他的寨主位置上,双方左右分列,分宾主落座。

    “这次多亏大官人帮忙筹集粮草,实在是解了山寨的燃眉之急,晁盖感激不尽!”

    不比吴用那般拐弯抹角的心思,晁盖却是爽快许多,开席后就猛灌了三大碗,算是表达了谢意。

    “晁寨主真是痛快人!”

    西门庆当下也不犹豫,端起自己面前的海碗也一口气下去三碗,倒是让对面一众山寨头领颇感诧异。没想到这瞧上去没有半点江湖习气的西门庆,竟也有这等海量。

    其实这时代的酒,那度数都不及后世的啤酒,在后世之时,这家伙就是同学中出名的酒桶,来到这个时代后,这几个月里也将酒量练出来了。那时迁以及马氏兄弟平日里都曾同其吃酒厮混,自然知道内情,脸上倒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西门庆这般做派可是对了一众绿林人物的胃口,原本略显拘束的气氛,随着双方老大的三碗酒下肚马上热烈起来,不一会儿厅上就是吆五喝六的划拳劝酒之声,更有那好赌的阮小五,竟扯着时迁径直在酒桌上论起了赌经。

    西门庆自然知道此等绿林人物的性情做派,早就见怪不怪,由着手下几人同山寨上的一众头领厮闹,自己却同晁盖吴用两人闲谈些江湖轶闻。

    众人这般笑闹了半个时辰左右,彼此渐渐熟络起来的西门庆方才同晁盖吴用两人提及私盐的勾当。

    现今大宋一年在盐茶两项的收入就有八百万余贯,由此可见其中的利润是如何惊人,晁盖原本是郓城县坐地分赃的大佬,自然知道贩卖私盐的利润。更何况这次是柴进牵头,由燕地直接拿到的第一手货源,到了西门庆手中,方才算是第二手,这利自然比之寻常盐贩子要厚了许多。

    “大官人,这盐利甚厚,奈何我这水泊周边俱是渔上人家,纵使人人用我等的燕地白盐,这数量却也没有多少!”

    刚刚听闻这桩买卖,晁盖不由双眼一亮,若是山寨有这么一个日常进项,对于山寨的发展自然大有好处。可转念一想,却发现自己所能控制的市场实在是小了一些,而且还都是比较低端的,纵使敞开了卖,一年下来,估计也走不了多少量。

    “晁寨主占着偌大的水泊,若仅仅是做那寻常的私盐贩子,岂不浪费!”

    “大官人,可是有甚好主意?”

    一旁的吴用脑子自然要比晁盖好使些,听了西门庆这话,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似乎抓到点什么,可具体如何,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说起来,这宋代已经算是中国历代封建王朝中商业氛围最浓厚的一个朝代,可同后世那等全民皆商的情形比起来,却还远远不如。对于那等生意上的事,吴用这落第秀才更是缺乏见识,纵然脑子好使,若无人提点,也绝然难以明白其中关窍。

    西门庆见晁盖吴用两人已然动了心思,不由站起身,将两人引至聚义厅外,对着山下烟波浩渺的水泊挥手画了一个圈道:“这八百里水泊,水网密布纵横,以那舟船之利,交通京东两路十余州郡。有这等地利,加上梁山一众好汉的威名,少了各地关隘的盘剥,那燕地白盐行销京东两路,还不是水到渠成之事!”

    “可那销盐之法?”

    晁盖还没转过弯来,一旁的吴用却是大笑数声,对着自家寨主解释道:“以西门大官人的能耐,既然能办成十万贯金银的买卖,对于这白盐的销路,自然不在话下!”

    “我们两家,一行一销,相辅相成,只需一两年时间,京东两路盐利,将尽为我等所有!”

    “大官人好气魄!”

    这等大利放在眼前,吴用原本的那点小心思顿时泯灭无踪,应对之间不由放低了几分。

第32章 称兄道弟

    在西门庆的谋划中,这次的私盐买卖不过是冰山一角。想那后世物流业的发达,不仅创造了无数的就业岗位,也带动了商业的飞速发展,“想要富,先修路”可不仅仅是一句口号。

    在现今这个时代,纵然西门庆家财巨万,可修路这事也不是他能做的,况且如今的陆上交通主要依靠畜力,很是落后,再加上各地多如牛毛的关卡和贼寇,使得陆上运输效率极为低下。

    相比于陆路运输,水运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物流通道,不提每年由全国各地输往东京的巨量物资都要走运河水路,想那江南地区之所以赋税甲于天下,就因为靠着便利的水路交通而商贸繁盛。

    只不过想要将西门庆设想中的商业物流计划完全实现,现在还欠缺一些条件,而这次的私盐买卖就是一块铺路石,通过这次的运作,将一应关节打通,也让西门家的商业架构同水泊梁山这个未来的物流团队锻炼一些经验,减少以后扩大规模时可能出现的差错。

    论起揣摩他人心思,陷人以罪这等勾当,对于吴用而言那是一步三计,轻松至极。可眼下西门庆所构想的商业模式,却不是吴用这等人单凭一点机灵劲就能明白的,纵然西门庆将整个运作方式一一详细介绍,到最后,这位“智多星”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更不用说晁盖这等斗大字不过识得七八箩筐的半文盲啦。

    不过,这些都不足以阻挡双方的合作,即便西门庆所描绘的前景只能够实现十分之一,那也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远比梁山上众人靠着打家劫舍过日子强。毕竟水泊周边基本上都是贫苦人家,而那等乡间大户,家中也是豢养护院打手,加上本乡本土的乡民助阵,梁山一众人等即便能打下来,其损失必然也是相当惨重。更不用说还有独龙岗三庄这等实力强悍的土豪,以现在梁山不过三四百名衣甲不全、兵刃不整的喽啰兵,若真打上门去,恐怕还是给人添菜的可能性比较大。

    有了这么一桩大利是,双方无疑结成了利益同盟,假以时日,梁山必将成为京东两路最大的一股绿林势力,而有了这么一股势力护持,在山东这块地盘上,相信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贼人敢打他西门庆的主意,若是有人要跳出来,不用他说话,晁盖一伙人就得上赶着灭了对方。

    谈妥合作之事,三人再度回返聚义厅上落座,彼此间推杯换盏,比之先前又亲近了许多。

    “西门兄弟,以后有事只管招呼,我晁盖这一帮都是义气兄弟,水里来火里去,绝不皱下眉头!”

    不过三两句,这晁盖就已经拍着西门庆的肩膀开始称兄道弟。

    “晁大哥说这话,兄弟我倒是真有件小事拜托!”

    没曾想西门庆还真有所求,那晁盖满是酒意的脸上不由微一愣怔,随即大笑道:“没说的,兄弟的事就是我晁盖的事!”

    “晁大哥在这山东绿林道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一方豪强,想来消息灵通,兄弟我想打听一个人的行踪。”

    “找人啊,这事简单,我家朱贵头领管着山寨探哨一应事情,这山东绿林道中的事,只怕他能知道一半。只是不知道兄弟打听这人是不是道上的人物?”

    这晁盖自打上了梁山坐了这寨主之位后,这手底下也算是人才济济。训练喽啰兵有林冲这位八十万禁军教头,水军有阮氏三雄,至于打听消息则是“旱地忽律”朱贵,至于出谋划策则有吴用和公孙胜两位。可以说,他这位寨主的日常任务就是同众位兄弟打好关系,维持山寨新旧势力之间的平衡。这一点,由于林冲在一开始就站到了晁盖这边,那杜迁宋万以及朱贵三人倒也没闹出什么风波,整个山寨也算是渡过了火并王伦后的危险期。

    “大官人要打听的那人可是景阳冈上打虎的武松?”

    一旁的吴用倒是立即反应过来,这武松自从在景阳冈上精拳伏虎后,在绿林道中也算是名声鹊起,特别山东一地的绿林人物,莫不知打虎武松的名号。至于其后西门庆同那潘金莲的事,在整个阳谷县早就闹得满城风雨,虽说那晚深夜武宅中的一番厮杀甚少人知,可其后武松被官府通缉亡命江湖的事,只要是有心人,稍微打听一下,自然能够猜出几分背后的实情。

    当日吴用同那阮小二前往阳谷县之前,曾经专门找了朱贵打听西门庆的事,这等轰动十里八乡,兼且带些男女私情的传闻哪里能瞒过那心细如发的朱贵,自然将前因后果猜了个**不离十。因此这会儿吴用刚听了开头就猜着了,可谓心中雪亮。

    “打虎武松,那可是好大的名头,这等好汉……”

    对于武松,晁盖这样爽直性格的绿林大豪自是喜欢,可嘴里这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旁边的吴用截过了话头。

    “那武松虽说也算条汉子,不过既然得罪了大官人,那就等于得罪了我们梁山!”

    吴用说完这话,立即转过头对着下面还有几分神智的阮小二道,“立即派你手下的兄弟下山一趟,就说西门大官人有要事相商,请朱贵头领速速上山!”

    这朱贵掌管梁山的消息探视,同时又要接待那等前来投奔梁山的江湖汉子,因此平日里都驻守在李家道口的那间野店中,等闲难得回山一趟。

    “知道了,我这就亲自走一趟,准保误不了大官人的事!”

    这会儿阮氏兄弟已经醉了两个,只有老大阮小二因为性情较为稳重,还不曾醉的稀里糊涂,朝着西门庆遥遥一拱手,当即转身,大步流星出了聚义厅。

    “晁大哥,小二兄弟醉成这般模样,还能划得船吗?”

    “西门兄弟尽管放心,我这位水军头领酒量甚豪,到那水泊中洗把脸,铁定精神百倍,这次空舟出水泊,相信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载那朱贵兄弟上山来,兄弟尽可放心,稍安勿躁!”

    晁盖这时候也醒过味来,敢情这西门庆同那武松有仇怨,幸好刚刚自家军师拦的快,不然自己这嘴巴还不定秃噜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说起来,晁盖这般信重手下,兼之其豪爽大度的性格,也的确当得这梁山之主。只可惜后来的那位深悉厚黑学的宋江,拉拢人心的手段更加高超,其间更是将吴用此人拉入他的阵营,最终造就了晁盖的悲剧。

第33章 弱肉强食

    一部《水浒传》,满篇都是忠义无双,可若是扒开了细细剖析,梁山上那一百单八将,又有几人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磊落英雄。

    若是依着后世那本书中所述,这武松应该算是绿林中的一条好汉,像晁盖吴用这等绿林中人,遇见其生死仇敌西门庆,那定然要同仇敌忾,将其千刀万剐,剖腹挖心做了那“醒酒汤”不可。

    现实却是南辕北辙,绿林中所谓的义气为先也不过是一块遮羞布罢了,就如同这些强人口中常言的劫富济贫,又是劫得谁家的富,济得哪家的贫,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做那等杀人放火、抢劫勒索的勾当。

    后世的小说家言,若是有心人真能瞧仔细了,就能发现有多少春秋笔法,湮灭了多少隐藏在背后的真实故事。

    晁盖吴用等人现下的反应,瞧着似乎有些站错了边,其实却是最为合情合理的应对方式。

    试想这等落草为寇的强人,纵然有些是受不得官府逼迫而走上了这条路,可在这等绿林人物的行事准则,扒去一众光鲜的外衣,剩余的内里却只有四个字,弱肉强食。

    小股贼寇劫夺商旅,实力强悍的贼寇火并同道,一旦成势,朝廷则派遣官军予以剿灭,若是剿灭不得,又行那招安之事,由匪变官。

    如此一个由白转黑,又从黑转为白的过程,能有几人还保持那份赤子之心,纵使有那么一两个异类,在这等实力为尊,强弱定生死的险恶环境中,只怕早就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单就这一处水泊梁山,就前有王伦,后有晁盖,前者是因为实力孱弱,后者则是因为阻了同伙的进身之阶。不论是实力抑或性格,但有分毫软弱之处,在这绿林之中就活不久。

    都是刀头舔血的人物,对自己的生死尚且置之度外,就更不用说是他人的性命。

    想那《水浒传》中的四大寇,宋江受了招安另当别论,单就剩余的三人,真正能成事,有些新朝气象的,唯有江南方腊,剩余田虎、王庆两人,纵然同样竖起了反旗,面南称君,也脱不了山野草寇的习气。

    宋江在征讨这两人时,其手下大将多有投降,哪有半分气节,只因在他们眼中,田虎、王庆的势力依旧是绿林豪雄,若是抵不住官府征剿,投降自然是顺理成章。而那江南方腊则不同,以底层百姓为起事基础,因此将士皆用命,纵然力不能抗,也要与敌同归于尽。究其原因,就在于方腊一众人将自己同大宋并立两国,即便事有不济,也当以身殉国,绝不奴颜卑膝以事敌国君主。

    晁盖等人究其根本,现在还仅是一伙贼寇罢了,同西门庆有了利益瓜葛,双方自然是站在同一边,那武松纵然是位真豪杰,在晁盖等人看来也不过是阻了自己财路的绊脚石,定然要想办法将其搬开。

    西门庆在聚义厅中等了都不到一个时辰,那阮小二果真就领着朱贵上了山,一路行色匆匆的进了聚义厅。

    听闻西门庆打听武松的下落,那朱贵稍稍思忖了片刻,随即回道:“这武松自打惹了官司后,山东道上就再没听说过他的行踪,依在下的猜测,只怕此人已经离开山东投往他处啦!”

    虽然先前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不过现在得了这么个结果,心里还是存了些许的失望。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武松始终是西门庆的一块心病,一日没有将其除去,总觉得不安心,实在是那一晚武松的充血双瞳太过骇人,直到现在,西门庆还时常在梦里看到那双眼睛。

    以这朱贵的能耐,既然他说武松有可能离开山东地面,那这种可能性就不会小,毕竟武松当日离开阳谷县时断了右臂,伤势甚重,若无人援手,肯定曝尸荒野的结局。

    西门庆先前也曾利用官网的关系,将那段时间整个东平府的无名尸体做了一番调查,却没有发现一具与武松体貌相符的,显然此人并没有伤重不治。

    现今结合这两处消息,以西门庆的判断,这武松即便还留在山东地面,显然也是在哪个犄角旮旯藏着,等闲不会再回阳谷县找自己的麻烦。

    暂时算是安心了,兼且众人也厮混了许久,酒足饭饱后,连那晚饭也一并省了,各人都准备散场。

    聚义厅上的众位头领喝得都不少,这时候除了后来的朱贵同阮小二,以及一直在等消息的西门庆和吴用这四人外,其余人尽皆醉眼朦胧,脚步虚浮,更有那阮氏兄弟剩余的二人以及刘唐,林冲,很是干脆的都喝趴了。

    身为地主的晁盖这会儿也有了**分醉意,大着舌头同西门庆打了声招呼,之后在两名喽啰的左右搀扶下回了自家住所。

    梁山占地甚广,现今山上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百人,各头领在寨子里都有自己的独门小院,尚算清醒的吴用则领着西门庆几位客人绕过聚义厅,沿着一条石板山路往后山走去。

    后山一处较为平坦的地势上建了几间小院,吴用指挥几名喽啰将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时迁和马氏兄弟安排在其中一处院落后,却是领着西门庆往一处相距不远的崖壁走去。

    绕过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个岩洞突然出现在眼前,洞口处有两名手执利刃的喽啰看守,见到吴用过来,赶紧躬身行礼。

    “大官人,里面请!”

    站在洞口往里面瞅,距离洞口不过四五米处有个转折,再里面的情形自然瞧不见,不过侧耳倾听,隐约间却有女子的声音从岩洞深处传来。

    随在吴用身后亦步亦趋进了岩洞,转过那道弯,一个长宽都在二十余米的岩洞大厅被一道木制栅栏隔成里外两处,俨然是一处私牢。

    粗如儿臂的木制栏杆直达岩洞顶部,栏杆之间不过一掌宽度,洞内还有一名小头目守在牢门外面。

    牢内铺有干草,十几名年轻女子或坐或卧,其间还有两名女子正相互扶肩抽泣。

    “去把那两名女子带出来!”

    吴用一指那两名正自哭泣的女子,那名小头目赶紧拿出钥匙开了门,挥着手中一柄朴刀将两名女子押了出来。

    “这对主仆据说是官宦人家出身,前两日刚被手下人劫上山的,俱是处子,权且当做山寨众头领对大官人的一点心意。”

第34章 我为刀俎

    勿论山寨聚义厅这名字是何等的堂皇,只这后山这一处岩洞,就可知这绿林好汉,同那山下欺压良善的官府也是相差仿佛,只不过官府借由朝廷的大义名分,没有绿林中表现的这般直白。

    西门庆上山之前也没想到,这山上还能遇见这等事情,可细想来,却也是正常。

    在这山寨中,各色人口足有七八百人,其中的男子青壮至少占据了八成左右,剩余的两成人口,大都是山寨头领和一些小头目的亲眷。

    如此数目的青壮男子聚在这山上,干的有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杀头买卖,时日久了,那性子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若是没有一定的驾驭手段,真正下山劫掠的时候,这些喽啰兵哪还会有半分约束,恐怕早就成放了缰绳的野马,各顾各人的混抢一气。毕竟,当山贼也得分工明确,有放风瞭望的,有外围堵截的,还有亲自上阵的。

    回来的路上,见着西门庆面上有些不解,那吴用倒是帮着细细解说了一遍。

    现在这梁山大寨,大都是单身男子,即便是晁盖这些头领,成家的也不足一半。为了约束部下和鼓舞众人的士气,山寨将下山虏来的年轻女子集中在一起看守,凡是立有较大功劳的山寨中人,都可在这里挑选一名女子作为自家眷属。而那等被挑走的女子也顺理成章作为山寨的一份子,一般都在伙房和浣衣房帮忙,平日里都会有一份口粮。当然,至于这些被分配女子的个人意愿,却没人会去关注。

    若是依着西门庆刚刚穿越那会儿的想法,这山寨一众头领也算是山上的特权阶级,有这等“福利”,应该没那么多打光棍的。不过随着他同卞祥、马氏兄弟这等江湖人物的接触,倒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在这个时代,习武之人大都不愿过于频繁的行房,只因为武人都认为精血乃是身体根本,若是房事频繁,会过多的消耗体内阳气,进而损伤五脏六腑,在那武学上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大的进益。

    正是因为这个缘由,现今西门庆收拢到手下的卞祥等人,也只有一个出身盗门的时迁有了妻眷,其余几个情愿去那等勾栏瓦舍厮混,也不愿意娶妻成家。

    说起来,这对主仆原是吴用自己瞧上的,想他一个乡村的落第秀才,这等官宦人家出身,能够诗词唱和的女子,正是其心目中的良配。

    只不过这次西门庆上山送来那么一条富贵财路,算是解了山寨未来发展的桎梏,那晁盖刚刚离开聚义厅前特意嘱咐了一句,吴用思来想去,以西门庆这等豪富出身,也只有这对主仆还能送的出手。

    吴用毕竟不是普通的教书先生,只从他能同晁盖在那黄泥岗上一道劫了梁世杰送给蔡京的生辰纲,就知道这厮胆大包天。在吴用眼中,这对主仆虽说难得,可只要山寨以后兵强马壮了,随便打破个府县城池,还愁没有好女子。

    西门庆可不清楚那吴用这回也算是“忍痛割爱”,只是领着两个女子回了吴用特意给他安排的一处独立小院落。

    这对主仆被劫上山来的时候也已被人告知,这处山寨是八百里水泊中的一座孤岛,她们两个弱女子既然进了这贼窝,那是断然逃不出去的。若是还想着活命,那就得老实听话,前天主仆俩在那岩洞中,可是亲眼瞧见一名不愿屈从的年轻女子被山贼细刀割肉的慢慢炮制,直折磨了整整一天,最后还剖了肚子,取了那新鲜心肝做了一道醒酒汤。

    其实,那《水浒传》中颇有几分人性的朱贵,对待普通过往行商也是如此手段,只不过比起揭阳岭上的李立,稍稍还存些天良,求财为主,害人也不过就是顺手而为。

    院落不大,一处正厅,后面则是一处布置简单的卧房,正厅前院有个小院子,左右则是厨房和浴室。这等规格,同西门庆自家相比自然差了许多,不过在这梁山上,能有这般条件已经算是不错了,时迁和马氏兄弟那边睡得可是大通铺。

    “你们俩去烧些水,我要洗澡!”

    来自后世的西门庆习惯洗热水,兼之这梁山四面环水,即便此刻正是盛夏时节,可傍晚时分,气温还是有些低,真要让他在室外洗凉水,说不准还得感冒。

    这主仆两人身上衣裳还算齐整,只不过在那岩洞里被关了几天,显得有些精神萎靡。这会儿被西门庆领进了这处院落,想着这几日最为害怕的事情即便变成现实,心中羞怒难明,只觉得眼前这个容貌很是俊俏的男子简直比恶魔还要恐怖。

    “烧,烧水?”

    其中一个稍高,衣饰明显好许多的女子一张嘴就有些磕巴,显然被西门庆这话吓着啦。

    “奴婢愿意服侍大王,求求大王,饶了我家小姐吧!”

    旁边一个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拦在了前面,“扑通”一下跪在了西门庆面前,不断磕头哀求。

    西门庆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洗个澡,就闹出这等事情,不过转念一想才明白,在那等富贵人家,主人洗澡时一旁侍候的婢女都是仅着贴身小衣,甚至有些干脆就是赤着身子,主人若是来了兴致,在那高高的浴桶旁边提枪上马也是正常。

    当然,这等香艳故事,西门庆也不是没经历过,只不过服侍他的都是潘氏和春梅两人。上次西门庆从柴进庄上回来,原本小别胜新婚,却不想吴月娘正巧来了例事,或许是不想西门庆又宿到潘氏的房中,因此让自己的通房丫鬟做了替补。

    穿越过来已有了一段时间的西门庆,这会儿也渐渐习惯这个时代的后院生活,既然是吴月娘这个大妇主动安排的,西门庆也就欣然接受。即便到了后世,若是有西门庆这等家财的,哪一个外面又干净的了。不过是一个摆在明面,一个藏在地下罢了。

    现在瞅着这么一个小丫头玩命一般的拿脑袋往地上磕,西门庆倒真有些手足无措,劝解了两句竟没反应,忍不住道:“再不起来,我就拿你做了那醒酒汤!”

第35章 事到临头

    西门庆不过是随口秃噜出来的一句玩笑话,却是吓得两个娇柔女子当场噤声,身子犹如雨中的鹌鹑一般,止不住的瑟瑟发抖,两张小脸更是一片煞白,没有半分颜色。

    那等剖腹挖心的惨烈场景想来对于这对主仆而言,那是先前做梦也未曾见过的,简直如同佛家所说的阿鼻地狱一般,印象深刻这般形容都算是轻的,只怕已经留下了心理阴影。

    西门庆也被这等阵仗搞的有些措手不及,不论是后世还是在这大宋朝,在哄女孩子方面的经验,他还真就是一个白板。

    “你,你们俩……”

    想上前将两只“小鹌鹑”从地上扶起来,可又怕再吓着这俩丫头,这等重不得、轻不得,实是叫人左右为难。

    见两女始终跪坐在地上,埋着头,消瘦双肩轻轻抖动着,压抑的哭泣声时断时续,若是不知道的人从外面经过,只怕还以为里面办丧事呢。

    今日在马背上奔波了一个上午,之后又在这梁山聚义厅前后灌了三两斤村酿,纵然这等村酿度数极低,可架不住量足,这会儿西门庆开始感觉自己脚底有些虚浮,两个太阳穴亦隐隐胀痛。

    “别哭了!”

    西门庆被这两个丫头哭得有些头疼,加上酒劲上来,整个人显得有些凶蛮,加上本就略显阴鸷的气质,这一声喝倒是真止住了两个丫头的哭声。

    “这里是梁山,是贼窝!你以为是自己家啊?”西门庆这时候被酒劲冲的有了七八分醉意,连连干呕了几声却吐不出来,肚腹难受得厉害,这语气哪里还好的了,带着七分酒意,三分怒气道,“大官人家里有得是娇/妻美妾,还耐烦你们两个!现在我要洗澡,如果你们俩不想再回到那处山洞的话,就赶快去烧水!”

    “是!是!”

    个子稍高一些的那名官宦女子倒是从西门庆刚才这话里听出点其他的意思。

    想这梁山上都是一众打家劫舍的贼人,即便是那些所谓的头领,也大都是目不识丁,只知恃凶逞强,满嘴的村野粗话,哪一个会自称“大官人”。况且西门庆明言自己家中有“娇/妻美妾”,更不似落草为寇的强人。

    其实刚刚在那处山洞中时,吴用也曾以“大官人”称呼西门庆,只不过那会儿主仆两人刚刚离了被囚了三四天的监牢,满心忐忑,根本就没注意到吴用和西门庆之间的谈话内容。

    答应两声后,那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子拉起犹自坐在地上的那名小婢女,一前一后出了厅门,往院子左侧的那间厨房碎步跑去。

    厨房外间院子的一角中有一只半人高度的水缸,其中盛满清水,两个丫头进了厨房后,较小的那个在里面生火,大一些的则提着一个木桶从那口缸中取水。

    那木桶犹如成年人环臂一般口径,四周以铁箍绑缚扎实,分量着实不轻,瞧着这么一个空桶也至少有四五斤的分量,若是装满水,只怕能有二三十斤。

    这女子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若论女红刺绣乃至于琴棋书画,定难不倒她。可现如今这等粗使仆妇干的活计,显然是有些为难。

    这会儿西门庆也出来正厅,只觉得眼前景物有些重影,走不了两步就靠在门边的墙上,等见着那女子双手提着一桶水,走一步晃三步的模样,这头就更晕了。还没等那女子走进厨房,西门庆这边突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一股子酸臭味道涌上喉咙,“哇”的一声,将那中午乃至下午吃过的东西混着酒水都吐了出来。

    “大官人。”

    也就在西门庆一手扶墙,一只手伸进嘴里抠着喉咙干呕之际,一个柔糯如水的女声在身旁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条纤细的女人胳膊,将西门庆那只扶墙的手搭上了肩。

    原本承托重心的手臂搭在了一个娇柔女子身上,正值盛夏,这女子身上又是穿着丝绸衣物,这般接触,即便隔了一层,西门庆也能清楚感觉到这女人身躯的娇柔。最为怪异的是,这女子在监牢里关了三四天,身上不但没有异味,倒有一类若隐若现的暗香萦绕周围。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处子体香?

    肠胃一清,西门庆的神智也随之恢复了几分,忍不住拱着一张臭嘴,撑着脖子在那女子的脖颈后面深嗅了一下,顿时让这女子脸蕴红霞,一对小巧剔透的耳珠更是嫣红如血,煞是动人。

    也是前些日子在自家后宅厮混惯了,虽说没真个放浪形骸,可也不再是后世的那个纯情大二男生。此刻两人贴在一块,西门庆这才瞧清楚眼前女子的身段容貌,虽比不得家中潘氏那等媚骨天成,可一张小脸颇为精致,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一双眼睛,明眸善睐,就仿佛能够说话一般。

    这应该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女子!

    没来由的,西门庆此刻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

    原本西门庆未必将这对主仆放在心上,纵然是因为初解人事,进而有些沉溺其中,可也不是那般随便之人,至于真正随便起来是不是人的问题,西门庆自己也不甚清楚。

    俗话说,酒是色媒人,西门庆现在尚有两三分醉意,这会儿醉眼瞧美人,又是那般特别的一双如水秋泓,含羞带怒,七分委屈中又带着三分忐忑,其中情况,不一而足,瞧得西门庆竟有些痴了。

    情知身边的男人对自己起了兴致,原本心底尚存的一丝侥幸化为乌有,等到将西门庆扶进浴房时,一转身,随着身上衣衫滑落肩头,精致脸颊上两行泪水亦随之坠下。

    这会儿西门庆整个人已经滑进浴桶,只留了一个肩头和脑袋在水面上,那女子脸颊上的泪水滑落,倒有那么一两滴就落在他的肩上。

    “你出去吧!”

    一双正准备搭上男人肩头为其按摩的纤纤素手,在一瞬间僵在半空。之后,女子从衣架上取了自己的衣衫,慢慢退到门口,一直将浴室的门关在身后,女子仿佛犹在梦中。

    房间里,西门庆摇头苦笑,那等霸王硬上弓的事,只要是个男人,想来着实刺激,可事到临身,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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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知府千金

    水泊梁山毕竟不是游玩之地,论起生活条件,比之家中多有不如,既然那山寨晁盖等人议定了日后的一应规程,西门庆自然也不愿意多加逗留,第二日一早便要回返。

    晁盖吴用等人苦留不住,便一路送下山来,直到金沙滩上方才拱手作别,至于昨晚那对躲过一劫的主仆二人,自从今日西门庆起床后就随在一旁服侍,其中拥有一双翦水秋瞳的女子,出乎西门庆的预料,其体贴入微之处,更甚于家中妻妾,同西门庆心目中的官宦小姐迥然不同。

    其实,这倒是西门庆想差了,官宦人家的小姐未必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毕竟服侍丈夫也是一名大妇的必修课,而衣食两项更是其中关键。

    素手调羹汤,含羞待君尝。

    早晨宿醉之后的头疼欲裂,在饮了一碗醒酒汤后立时感觉舒服许多,连同之后略显素淡的清粥小菜,也使得西门庆空了一晚上的肚子舒服许多。

    后来从那小婢女口中获知,这些吃食竟然都是他家小姐一手烹制的。为了那碗醒酒汤,她竟然一个人跑去位于山寨前面的伙房特意要来了一尾鳙鱼,更是让西门庆大感意外。

    不用说,之所以这般,想来是那女子感激自己昨晚没有让其侍寝,保住了她的名节。

    这次离开梁山,众人坐的乃是一条大船,据说是上次济州观察何涛进剿石碣村时的座舰,足有十余米长短。

    如此大船,操舟的汉子就有六个,虽说比不得昨天进水泊时的速度,可胜在一个“稳”字。由于船上有西门庆的“家眷”,因此时迁同马氏兄弟就在船头置了一席,围拢在一处厮闹,船舱则留给了西门庆同那两个小丫头。

    “等再过一个时辰,这船就得靠岸,现在总该让我知道你们主仆二人是何身份了吧!”

    离了梁山,对于两女而言也算是暂脱牢笼,可下一步如何安排这两女子,西门庆这会儿也没什么主意。

    若是这俩女子只是普通村妇,到岸后放了两人,或者直接使人送回家去,都不成问题。可那吴用曾有提及,这对主仆乃是官宦人家出身,现如今又瞧见了自己同梁山众位头领在一处称兄道弟,其中不免存了隐患。

    因此,在做出决定前,西门庆必须了解两女先前的身份。

    “小女程素卿,家父程万里乃是东平府新任知府。”

    这丫头一句话,差点没让西门庆把手里一盏茶盅当场扔出去。

    敢情这位就是惹得“双枪将”董平反上梁山的知府千金,现今细细瞧来,其婉约清爽的气质,配上一双动人眼眸,的确算得是一难得的美人。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西门庆方才斟字酌句道:“既然是知府家的千金,那上岸后,我就着人将你二人送往府城。”

    一旁的小婢女一听西门庆这话,一张笑脸顿时笑开了花,当即跪在地上磕头连连。

    “多谢大官人美意,不过素卿既然被这梁山掳掠上山,就没想着再回去玷辱家门,只愿大官人能收留我主仆二人,以后为奴为婢,回报大官人的恩德。”

    程素卿神色间有那么一丝挣扎,不过最终却还是同身边的婢女一般跪在了船舱之中,说完这话后,只低着头,再无其他言语。

    “小姐,你,你怎么……”

    在这小婢女想来,自家小姐贞洁未失,只要回去依然是知府千金,而自己也还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却想不到小姐竟然不愿回府,这丫头的小脑瓜子一下子糊涂了,嘴里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好个聪慧的女子!

    若是先前程素卿面对自己的盘问砌词扯谎,即便做的再自然,但凡瞧出丝毫,自己就极有可能起疑。现今程素卿不但对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甚至连带着也表明了态度,将西门庆可能的杀心降至最低的程度。

    这还真是个麻烦!

    东平府的知府,那可是五品的大官,即便西门庆交游广阔,这等人物也是需要仰望的存在。都说破门县令,灭门知府。以那程万里的身份,如果得知西门庆同梁山贼寇有所勾结的话,只怕就得惦记上他的巨万家财,到了那等时候,西门庆纵然垂死反击,料想也不是其对手。到了那等时候,自己少不得去那流放重囚的沙门岛走上一遭,至于月娘金莲以及一众婢女家人,也将是没入官妓的悲惨结局。

    一念至此,刚刚隐伏下去的杀心猛然迸起。可毕竟不是梁山这等拿人命当草菅的草莽人物,西门庆这会儿脸上神情不断变幻,显得颇为狰狞,若不是这俩女子都俯首跪在地上,见到这等修罗样貌,只怕吓的不轻。

    “知府大人的千金,给我这等腌臜人物为奴为婢,岂不折煞了我!”

    内心挣扎了许久,西门庆思及家中贤妻美姬,还是暗自咬牙下了决心。

    为了挣出这条命,自己连武松那等真正厮杀汉子都敢一搏,眼前两个弱女子,着实抓住了自己的生死把柄,若是一时妇人之仁,只怕日后难有结局。

    脸上勉强带出几分笑意,西门庆上前想要扶起犹自跪在船舱底板上的程素卿,却不想后者却犹如见着吐信毒蛇一般,身子猛的朝后一缩,跌坐于地,一张精致的小脸满是绝望,没有一丝血色,秋水双瞳更是泪光盈盈,凄惶无措。

    这个女子实在是太聪明了,竟然从自己的几句话里就猜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见对方料中自己的心思,西门庆这会让也装不下去,颇为尴尬的抽回双手,长叹一声道:“若是异地相处,相信小姐也应明白在下的处境!”

    “素卿不为自己求生,只愿小茹大官人能够放小茹一条生路,她不过是一介女婢,求大官人收录!”

    “小姐,你,你说什么呢?”

    小茹这会儿也听出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有些不对劲,脸上现出几分惶急。

    “好吧,我答应你!”

    西门庆点了点头,之后让外面停船,低声道,“就到这吧!”

    “谢大官人成全!”

    从地上起身,程素卿整了整身上衣衫,对着一旁的婢女小茹道,“以后跟着大官人,他是个好人,千万别记恨他。”

    说完,转身出了船舱,在船首时迁以及一众男子眼前,这女子纵身一跃,径自投入这片浩渺水泊中。

第37章 你是好人

    (感谢书友“凶猛的大狗”打赏!)

    “小姐!”

    泪水涟涟的小茹跑到船首,眼见着自小一起长大,名虽主仆,却情同姐妹的程素卿跃入水中,转瞬间就没了踪迹,不由跨前几步也想跳下去。

    “拉住她!”

    从后面跟出来的西门庆及时喝止了一声,身形敏捷的时迁一个纵跃跳到小茹身后,一记掌刀切在其颈后,这丫头随即软倒在船首甲板上。

    “大官人,这是……”

    这次在船上送西门庆一伙人出泊的还是老熟人阮小二,这会儿众人围上前来,有好几个汉子想要下水都被阮小二眼神制止。

    “阮兄弟,麻烦你下去把那姑娘捞上来!”

    阮氏三雄的水性那是没得说,其他两兄弟西门庆没见过,这阮小二昨日在这水泊中捞鱼那是轻而易举,想来这么大一个人落水,目标更大,在水里自然更好找。

    “没问题,大官人,您瞧好了呗!”

    阮小二脱了汗衫,光着膀子“噗通”一声就下了水,不过半分钟左右,水面就冒起水花,随之程素卿的身子从水里被阮小二托了上来,船舷不高,众人搭把手,很是轻松的就将其拉到船上。

    从落水到被救上船,前后不到两分钟,不过对于不习水性的人而言,两分钟时间足以让其在水中窒息昏迷。

    西门庆这时候不顾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上前一把抱起昏迷的程素卿进了船舱,在场包括阮小二在内的梁山水军都清楚,这等落水没了呼吸的,十之**都难以幸免。虽说众人对于西门庆这番举动都难免存了几分好奇,可也清楚这会儿不是瞧热闹的时候,只有时迁生性跳脱,欲一探究竟,却不想还没付诸行动就被西门庆瞪了一眼,只是讪讪的止住身形,不敢再跟半步。

    其实,论起对溺水之人的施救,阮小二这等水上汉子最是内行,却不想等他上船时,却只能瞅见西门庆一个背影。

    “这,这算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

    刚刚被西门庆瞪了一眼时迁倒是接了一句,不过说了等于没说。

    “咳咳……咳咳……”

    也就在船舱外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西门庆到底闹得哪样之时,舱中突然传来一连串女子咳嗽的声响,饶是阮小二这等在水边自小长大的,也惊得目瞪口呆。

    这事情来的突兀,转折变化之间,众人可谓是目不暇接,完全不明白其中内情,只觉得这西门庆颇有些神秘。实在是因为这事从始至终,唯有西门庆一人镇定自若,仿佛一切尽在其算计之中。

    实则,由始至终,西门庆虽有杀心,可潜意识里毕竟还是受后世思想的影响,毕竟不是杀伐果断的冷血之人,总是留人一线生机。

    如果刚才程素卿只是苦苦哀求,却没有这等舍命的勇气,西门庆纵然心中万分不忍,可也只能送这一对主仆共赴黄泉。

    “你是个好人!”

    西门庆虽然一手导演了整个过程,可却怎么也想不到,这程素卿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回来,竟然给自己发了一张“好人卡”,这实在是有些啼笑皆非,将原本很是凝重的氛围破坏无疑。

    “扑哧!”

    被发了“好人卡”的西门庆一下子没忍住,不由笑出声来,这种毫无心机负担的笑容倒是将其身上略显阴鸷的气质冲淡不少,似乎从外面透进船舱中的阳光也明媚了一些。

    西门庆的笑容让原本心底还存了一丝恐惧的程素卿完全放开警惕,从昨天晚上直到现在,这个女子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就在刚才,在明知逃不过一死的情况下,还存了一丝幻想,希望能以自己的死来换取小茹的生。其实她这等聪慧的女子又哪里会想不到,若是对方真要灭口,又如何会留下一个活口。

    只不过,敏感聪慧的她始终觉得眼前男人似乎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从昨晚对方的表现来看,实是比现今大多数的男子还要“多情”。

    西门庆这副皮囊本就不错,得脱大难的程素卿本就心神激荡,面对眼前如此干净的笑容,竟瞧得有些愣神。

    发现程素卿有些木讷的表情,西门庆方才觉察到如今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太近了些。

    想来后世的时候,在那影视作品中,这等女主角落水,男主角人工呼吸的情节,实在是不少,没成想今日竟然让自己占了这便宜。

    “啊!”

    西门庆这边刚收起笑容,躺在舱板上的程素卿就醒悟过来,一声惊呼由于顾忌外面一众人等,竟硬生生的压低了许多,反应倒是相当敏捷,只不过一张俏脸却艳若晚霞,原本就动人夺魄的双眸,这一刻仿佛存了某种魔力一般,引得西门庆不由自主的俯低了身子,径自在其眼帘上亲了一下。

    “大官人,且等上了岸,妾身无有不允!”

    程素卿之所以如此顺从,倒不是真的就对西门庆动了情,只是彼此都是聪明人,有了刚才那一番试探,现下唯一能彼此妥协的方法就只剩下这一条路。

    若是在这番试探之前,西门庆强自要了她的身子,恐怕她自己也会心有不甘,甚至会有玉石俱焚的念头。可现下有了这等转折,这事就自然了许多,既然自己连死都不惧,委身于他也就算不得什么啦。况且,这个男子论相貌已是上上之选,人品姑且不论,至少对于女儿家,倒是颇有几分怜惜。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所选的夫婿不怕他是杀人放火的强梁,就怕是个负心薄幸的白眼狼。

    “小姐!小姐!”

    也就两人正自有些尴尬之际,船舱外传来丫鬟小茹的声音。

    “你家小姐没事!”

    听出小茹语气很是焦急,其间还有撕扯之声,西门庆借势起身,转身走出了船舱,只见马氏兄弟两个大块头正拦在舱口处,堵的那叫一个严实,透过两人腿脚间的缝隙,西门庆能够瞧见一脸焦虑的小茹,这会儿正扯着马劲的衣摆使劲往旁边拽。

    这般情景倒是应了一句话,蚍蜉撼大树。

    分开马氏兄弟,西门庆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原本张牙舞爪的小茹立即束手站到一旁,不过眼睛还一个劲的往船舱里撇去。

    “你去照顾下你家小姐!”

    西门庆丢下这么一句话后,盘膝坐到船首的酒桌旁,一碗水酒下肚,眺望着远处的水泊风光,嘴角不自觉的带出几分恬淡笑意。

    轻松的感觉真好!

第38章 大宅规矩

    近乡情怯!

    阳谷县距离李家道口的朱贵野店也不过就是七八十里的路程,途中歇息了一晚,差不多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西门庆一行人过了景阳冈,遥遥瞧见前方一角土黄色的城郭。

    这回出门不比前两次,前后也不过三四天时间,眼见着马上就能到家,骑在马上的西门庆却是频频走神,若不是胯下这匹马性情温顺,又是识途老马,换一匹脾气稍稍暴躁一些,只怕早就把他给颠下马来。

    似乎自己每次出门,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多那么一两个。江宁府去了一趟,带回了神医安道全,这且不去论他。上一次去的柴家庄,带回来一对孪生姊妹,不过好歹没真个给吃了,只是给家中二娘添了两个贴身丫鬟。可这一次,自己带回来的,可真就是货真价实的小妾,真不知道家中的吴月娘以及潘金莲会如何想。

    这程素卿是知府家的千金,论起门第,那是士大夫家族出身。偏这大宋从太祖始,就是天子同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在历朝历代中,唯有北宋一朝的皇帝恪守太祖遗训,没有杀过一名士大夫,由此可知士大夫社会地位之高。

    西门家不过是一介商户,虽说西门庆颇能经营,家中鼎食鸣钟,比之寻常士大夫家还要豪奢许多,可毕竟算不得上等人家。想那《水浒传》中,董平已是一府都监,也算得中级武官,兼且相貌俊朗,条件算得不错。可那程万里却还嫌弃其武人身份,几次三番推拒他的提亲。

    同那董平比起来,论社会地位的话,西门庆自是远远不如,别说纳这知府家的小姐为妾,就算是三媒六聘娶为妻室,在旁人眼中,那都是大大的高攀。

    这也算是阴差阳错,让程素卿这位官宦小姐成了西门府的三娘。如果说之前的日子还算是妻妾和睦,可现在这位三娘,不论心机还是见识都远胜于家中那两位,真不知道以后家里的日子会怎么样。

    现如今的西门庆毕竟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虽说也曾向往妻妾成群的幸福日子,可真正面对时,却不免心虚,不清楚该如何平衡三位妻妾之间的关系,更不用说还有庞春梅这等通房丫鬟搅在其中,现在的他只觉的一个乱字了得。

    后院之中,论地位自然是身为正妻的吴月娘最有优势,论美貌则是首推潘氏,可要论起手腕心机,只怕前面两位拍马也赶不上程素卿。三者各有优势,真要脑将起来,只怕最头疼的就是他这个夹在中间的官人啦。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反正避不开,想他西门庆怎么也算是顶着阳谷一霸的名号,走在路上,大姑娘小媳妇的,莫不退避三舍,若真是连自己家里三个女人都摆不平,怎么还好意思出去混!

    一行人快到府门前时,西门庆暗自给自己鼓劲,将那一份忐忑心情压了下去,在马上挺起胸膛,摆出一副老爷的模样。

    进城前时迁已经先一步回府报了消息,身为西门府的男主人,若是出远门后回府,府邸中的家眷依着规矩都要在门前迎候,之前去柴家庄那趟,西门庆因不知这等规矩,事后方才得了吴月娘的提醒。

    说起来,这西门府的规矩自然是他这个男主人来订,可这等人前的排场,却是哪一家大户最为注重的,若是西门府这边特立独行,不免让人背地里取笑。他这个花花大少自是不会在意别人的议论,可家中妻妾不免落人口实,一份持家不谨,轻佻无状的罪名就得落到大妇吴月娘的头上。

    府邸门前,吴月娘、潘金莲两女站在门檐下,周围簇拥着一众丫鬟,其中一对姊妹花颇为惹眼,至于街道上,则是前院的管事、小厮等十几个,不住的往来路上眺望,来回传递消息。那些途经这边街道的一众平民,见着西门府这般阵仗,都知道那位花花大少回来了,纷纷绕道,即便真要往这边来,也溜着对面的墙根匆匆而行,不敢耽搁半分。

    终于,西门庆一行人骑马到了府门前,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车中自然是程素卿主仆两人,那吴月娘先前得了时迁的信,自是知道这对主仆,只不过还以为自家官人又在外面惹了风/流债回来,却不曾想到其中会有那般的曲折和险恶。

    “恭迎大官人回府!”

    以吴月娘为首的西门府众人对着下马的西门庆行礼如仪,那架势,比之后世的大企业老总都要威风,倒是让西门庆心里小小得意了一番。

    这大官人的日子不论其他,单就这份人上人的滋味,就让来自后世的西门庆心情很是舒坦,原先的那一丝忐忑也随之消逝无踪。

    怎么说我也算是一家之主,纳几房妾室原也正常,现今一妻两妾的后院,比起阳谷县其他大户人家的家主,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前些日子在家还曾听吴月娘提及她的一位堂伯,今年都五十了,竟然还纳了一房十六岁的小妾,据说这已经是家中的七夫人啦。

    这是一个崇尚多子多福的时代,婴儿夭折率高,因此凡是有条件的大户人家莫不多纳妻妾,也算是广种薄收,以数量来弥补婴儿成人率的低下。甚至有那等普通的富户,为了子嗣延续,也兴纳妾之风。

    “辛苦娘子在家操持!”

    西门庆走上台阶,笑着问候一声,之后又朝一旁的潘氏露了一个笑脸,既照顾了正妻的面子,也不会显得太过厚此薄彼。

    “官人,三妹初来乍到,想来还有些怕羞,奴家和二妹且去迎一下。”

    原本依着规矩,程素卿不过是妾室身份,第一次进府应该主动下车拜见当家主妇。这可不是平常那等敛手下腰的礼节,而是真正跪拜于地,以显示妻妾之间的上下尊卑。

    也就是吴月娘是个性子平和的,若是换作寻常的当家大妇,此次一条便已得罪了后院女主人。

    “不用了,其中原委颇为曲折,待我晚上再告知于你,且让人将车赶至后院角门,吩咐人去那边迎一下吧。”

    府邸门前人多眼杂的,西门庆不想节外生枝,因此早有吩咐,那程素卿主仆两人才没有下车。

第39章 豪奢府邸

    程素卿同小茹两人坐着马车绕到西门府靠右侧的进了一条小弄,径直到了弄堂底,此处一道角门半掩着,一个小丫鬟从门里探出半个脑袋,见着马车已经停在门口,赶紧迎上前来。

    未免落入不相干人眼中,这会儿赶车的是时迁,见着那丫头跑到车前,赶紧纵身跃到另一侧,至于那个小丫头则是取过挂在车沿的一张矮几放在地上,脆着小嗓子道:“三夫人,请下车!”

    挡在车门前的帘子被一边的时迁掀开,小茹扶着程素卿压低身子出了马车,下面那名丫鬟赶紧扶着她的另一只手,踏着那张矮几下了车。

    “砰!”

    随着那名小丫鬟进了那处角门,背后突然传来关门落锁的声音。

    “三夫人,这是咱家的后院,大夫人和二夫人等会儿就从前面回来,奴婢先带您去正厅稍等一会儿。”

    由角门到正厅需要横穿过大半个后院,其中还有一处布置精巧的小花园,虽说占地不广,园中却有活水,小桥曲径、飞亭游廊错落其间,很是别致。最为引人瞩目的乃是位于湖中心的一处太湖石,高约三丈,通体青黑,“皱、漏、瘦、透”四绝竟无一不具,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程家本族世居苏州,其后程万里一支迁居到了东京汴梁,前几年程素卿随父回乡祭祖,也曾见过本家的苏州园林,也未见得这般好品相的太湖石。

    当今官家酷好奇石,为此不惜在苏杭两地特置应奉局,专一为其搜罗奇花异石,名木佳果,那搅得江南民怨沸腾的“花石纲”即由此而来。今年初,官家更是下旨在东京汴梁兴建规模宏大的艮岳寿山,对于这等物事的搜罗自然更甚。

    只这一座太湖石,只怕价值数千贯,若是算上从南方运抵此地的人工、车船费用,更是不知要费糜多少钱财。仅此一处小庭院,就可知这西门府邸的豪奢。

    原本在程素卿想来,西门庆纵然算得一介富商,可阳谷县这等芥子般小县城,纵然首富又能如何。想她本是东京汴梁那等地方的人物,见识自是不凡,却不曾料到,这西门庆的财势会这等豪雄。这等的阔绰格局,比之汴梁家中的局促,简直是云泥之判。

    也就在这名丫鬟领着程素卿主仆二人穿过花园进了正厅所在的院落时,右手边直通中院的路上一片莺莺燕燕,西门庆同一众妻妾丫鬟涌了进来,正好同这边三人打了个照面。

    “这位就是三妹吧,今日一见,妾身才知道那书上的明眸善睐一词,竟是为三妹量身定制的!”

    说起来,程素卿面容精致俏丽,单论颜色,还稍胜吴月娘一筹,可在那双弱水秋瞳的映衬下,他人往往忽略了她的身段面貌。

    吴月娘领着潘氏迎上前去,西门庆则是自顾自进了正厅,好在潘氏眼尖,赶紧让随在自己身边的那双姊妹花过去伺候,才不至于冷落了自家大官人。

    说起来,自从西门庆从江宁府回来后,后院的一众丫鬟都感觉以往阴鸷善变,颇有些喜怒无常的老爷性子似乎柔和了许多,虽然还是免不了要占些小便宜,却大都在嬉闹调笑的时候,不似以前那眼神如同要吃人一般。

    大官人的性子是转好了,却不曾想以前菩萨一般的大夫人,却是渐渐有了当家主妇的气势,因此刚才西门庆往正厅自顾自走去时,那些丫鬟未得吩咐,竟然没有一人敢擅自跟随。

    不提西门庆回了自家后院的畅快,却说正厅外的游廊上,西门庆的三位妻妾互相寒暄,程素卿原本想要正式拜见,却是被吴月娘给拦了下来,只说些自家姐妹的体己话,让她万勿见外。

    见吴月娘这大妇态度平和,对自己还颇有几分亲近之意,程素卿原本略微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不少,以她的聪慧,自然可以瞧出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至于随在一边的潘氏,由于有正妻在场,她这个妾室也不便多言,不过脸上的笑容却不似作伪。

    对于这位二姐,程素卿刚刚见着第一面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如此妖娆女子,只是静静站在那边,就已媚意撩人,即便身为女子,也不由愣怔片刻。此等尤物,简直就是妲己、褒姒一流,幸好是在这等乡野小县,若是身在那东京汴梁,只怕要引得无数膏粱纨绔竞相争逐,不知要闹出何等样的风波来。

    三女略略谈了几句,吴月娘见着时辰已有些迟了,就让丫鬟去传饭,然后一手拉着一个,领着潘程两位妾室进了正厅。

    西门庆见着三女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的担忧也去了大半,至于妻妾之间是否真能和睦相处,还得看以后。

    四人在厅中聊了没几句,就有七八名丫鬟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绕过正厅的堂首,将七碗八碟安置在后面的饭厅里。

    “大家都吃饭吧,我可是快饿死啦!”

    西门庆很没形象的揉了揉肚子,带头转去后面的饭厅。

    “二妹,你招呼下三妹!”

    吴月娘吩咐一声,随即也起身跟在自家官人后面进了饭厅。

    程素卿随着潘金莲一起也跟了上去,只见饭厅正中摆着一张紫檀圆桌,厅堂四角烛光明耀,竟一气燃了数十支高烛,将整个饭厅映的纤毫毕现。

    西门庆同吴月娘自是坐在上首,旁边竟没半分丫鬟服侍。身为侍妾,家中男女主人用餐时,自然需要在一旁侍奉,程素卿出身书香门第,自是明白。可也就在她准备站到吴月娘身旁时,却见潘金莲径直坐到了西门庆的下手,而吴月娘那边也招呼她赶紧坐下。

    “外面那等阵仗不过是做给别人瞧的,在家里,大家伙都别拘着规矩,素卿你也坐下吧!”

    见程素卿脸上还有几分犹豫,西门庆不由笑着说了一句。

    “上次二娘回来就同我说过了,官人就不要总把这挂在嘴边,没得让人以为我这个大妇有多厉害呢!”

    “我可不敢吩咐大姐,那是官人嘱咐的!”

    刚刚在人前显得颇为守规矩的潘金莲,这会儿旁边没了众丫鬟,人竟也显得俏皮起来,倒是让程素卿很是奇怪。这西门府的后宅瞧着同其他大户人家,似乎很不一样。

第40章 女儿隐秘

    如果说,西门府的妻妾同席让程素卿只是觉得有些怪异,那么面对这一桌子七八道闻所未闻,却又异常美味的菜肴时,程素卿只能以震惊来形容。

    这个时代因为商贸盛行,此时的大宋真可谓万舶来朝,那东京汴梁更是汇聚了万邦各国的各色物产,无论是高丽的人参,辽国的良马,还是南洋诸国的香料,乃至于万里之遥大食国的刀剑亦有售卖。

    东京汴梁,在这个时代是世界最大也是最繁华的城市,没有之一。

    正因如此,上至官家臣僚,下至平民富户,无一不以享乐为重,这也才有蔡京那等“丰亨豫大”之说。对于来自后世的西门庆而言,如此景象,只能说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自从生长在汴梁的程素卿,又是士大夫家族出身,自然明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道理,可即便如此,西门府的这几道菜肴之别致鲜美,还是出乎其意料。在这个以蒸煮为主要料理方式的时代,西门庆参照后世中餐为样所制的各色菜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自然是别出枢机,单就对于糖、酒、盐这等调料的应用和理解,即便是这个时代的名楼大厨,恐怕也比不过后世一个普通的三流厨师。

    晚餐后,西门庆自去了前院,好像是这两天他不在家的时候,沧州柴进府上来人,说是第一批的燕地白盐已经过了边境,西门庆这边需要安排人手去沧州接手。

    原本这事自有负责这一块的管事处理,不过因是第一次,还没个成例,那名管事自是需要向其详细汇报一下。更何况以后这白盐行销山东两路各处州郡,需要走那梁山泊的水路,其中免不了有些事项,西门庆亦要同那名管事交待仔细。

    去了前院的西门庆不提,后院的三房妻妾却是在正厅右手边的一处偏房内摆开了牌局。一个做工精致的紫檀木盒,里面盛放着一副白玉为料的麻将牌。

    唐宋时期,不论是民间宫廷,都已有叶子牌流行,这算是后世麻将的最早雏形,而眼前这副由136张牌组成的麻将,乃是西门庆命人去东平府的玉石铺子里特别订制的。虽说这个时代的妇女不是明清那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毕竟不比后世那般逍遥自由。为了让后院一众妻妾丫鬟消磨时间,免得太过无聊,因此西门庆就将后世成熟的麻将给鼓捣出来。

    不用说,此等牌戏一经出炉,就受到后院所有女子的喜爱,西门庆不在家的日子,吴月娘等人早就养成了晚饭后打牌的习惯,现在多了一个程素卿,也只当多了个凑局的牌友。

    程素卿本就聪慧,这麻将的规则虽说有些繁复,可那等多番数的大牌,等闲也做不出来,因此在旁边其他丫鬟的指点下,不过打了几局就已明白这种新游戏的玩法。

    麻将这东西,同那围棋一般,易学难精,程素卿初次上手,自然比不得他人,不过两圈下来,自家面前的筹子却是输的一干二净。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歇了吧,等会儿官人也该过来了!”

    吴月娘瞧了一眼旁边的更漏,估摸着时间有些迟了,就劝着众人散了,不过临走之前却是对自己的大丫鬟庞春梅道,“你留着算下筹子,亲姐妹可也得明算账!”

    程素卿的卧房自有丫鬟领着小茹去收拾,这会儿恐怕早就布置妥当,程素卿正准备起身离去,却不想被收拾牌桌的春梅叫住。

    “三夫人,大夫人有吩咐,今夜该着牌局上的输家侍寝,您这一路风尘的,奴婢带您去浴房吧!”

    当日程素卿在船上虽说过那等话,可实际上,先前一晚宿在郊外野店中,西门庆并没有碰过她的身子,原以为今日那人肯定要宿在吴月娘的房中,却没想到还有这等转折,一时间脸上带出几分羞意。

    “劳烦春梅姑娘啦!”

    瞧这庞春梅是吴月娘身边的大丫鬟,刚刚玩牌时,这春梅也是上了牌桌的,想来在府中亦有一定的地位,程素卿初来乍到,言语间自是带着几分客气。

    其实这事完全是吴月娘私底下的安排,念着两人“新婚”,她和潘氏就不来掺和了。

    “三夫人今日可输惨了,奴婢一个就赢了一贯钱!”

    去浴房的路上,庞春梅笑着同程素卿闲谈,不想这输赢的数目着实吓到了对方。想其父亲一任知府,朝廷的五品官员,每月俸禄折算成银钱也不过百余贯,这后院妇人间的游戏,出入竟有四五贯之数,实在有些骇人。

    “二夫人每月的例钱就有百贯,想来三夫人亦是此数。”

    见程素卿脸上有些变色,庞春梅赶紧解释了一句。说起来,上次从沧州回来后,自家老爷就给后院的一众家眷丫鬟提了月钱,如同庞春梅这等通房大丫鬟,每月都有五贯的例银,日常的吃穿用度还是走的公中的账。也难怪现在那些丫鬟见着西门庆,各个笑靥如花,比之先前的拘束小心完全不同。

    一个妾室的月钱竟然抵得过一个朝廷的五品官,不知该说西门府太过豪绰,还是该说他于钱财一道上手段了得。

    这个阳谷县的首富,只怕很不简单!

    程素卿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进了浴房,那庞春梅在身后关上门后,她才惊觉这房中浴桶里竟然还靠着一个男人。

    幸好反应快,及时掩住嘴,没真的叫出声来。

    这高门大宅的后院中唯一能进来的男人,也就只有西门庆一人,现在自己已是他的妾室,这侍候官人洗漱本就是分内之事。

    在男人背后期期艾艾的去身上襦裙,仅着肚兜直裤,却不想原本闭目假寐的西门庆听见身后动静,正好转过头,结果一眼瞧见程素卿这般秀色可餐的模样。

    此时的女人裤子本就开裆,加上西门庆侧躺的角度,竟然一下子瞧见了女子的羞人去处,竟是白嫩嫩一个小馒头,柔滑细腻的没有半分杂色。

    如此活色生香,纵是圣人亦是难忍,结果就在这浴房中好一番的折腾,直整得初经人事的程素卿骨软筋麻,最后只是摊倒在西门庆的怀中。

    “官人就不惧那白虎之说?”

    这女儿家的秘事本就难以启齿,纵是父母亦不可知。

    “如此恩物,万中无一,那等混账说法,理他做甚!”

    西门庆这会儿直觉得自己捡到宝了,一时间浴室中又是春/意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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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璀璨文明

    自打从水泊梁山回来后,西门庆就几乎足不出户,一直宅在后院,今日同妻妾打牌,明日同那等丫鬟嬉闹,这两天甚至搞了一套所谓的画板,拿着自己手工制的炭笔给家里几位妻妾画起了素描。

    说起来,前世的西门庆在大学里学的是广告专业,从高中开始就接触素描,虽算不得什么大家,画工却还扎实。

    之所以会给几位妻妾画像,乃是西门庆偶尔忆起明代唐寅的《十美图》,想这家中几位妻妾,各有特点,都算得是绝色人物,以素描手法将其绘出,想来也是一桩闺房乐事。

    刚开始的时候,后院可没人相信自家老爷能懂得绘画。想那徽宗皇帝书画双绝,而自太祖朝始,东京便有官办画院,时至今日,更是达到鼎盛。在历朝历代中,唯有宋代画院有完备的考试录用以及升迁制度,以至于在徽宗的政宣年间形成华夏书画史中的一个高峰。更有画院中的出色者甚至被名为“士流”,社会地位极高。

    在此时的世人眼中,绘画之技算得是“阳春白雪”,若说西门庆这等花花大少精研此道,只怕说出去定要成为笑柄。

    妻妾们不答应,怕给画丑了,幸好还有那对姊妹花,被西门庆以一大桶爆米花贿赂成功。说起来,宋人已经掌握了爆米花的制法,只不过还仅仅局限于江南地区,多以稻米为原料,北方由于稻米的种植面积小,因此北人很少见到这等休闲零食。

    当一副栩栩如生,神态样貌无一不真的双姊素描呈现在众妻妾面前时,所有人都被这种迥异于当下国画的写实画风所震惊。有其是程素卿,本身亦有一定的画技,似这等新颖别致的画法,之前根本就未曾听闻,可说是另辟蹊径,若是能整理出一套成熟的理论笔法,足以在当今画坛开宗立派。

    不用说,接下来的几日,西门庆整日给家中三位妻妾作画,甚至连那庞春梅也得了一副。当日,这些时日,西门庆也不曾真就完全在后宅厮混,由沧州那边运来的首批燕地白盐,根本就没抵阳谷,在京东西路的济南府境内就搭上了梁山的船只,径直发往袭庆府和济、徐三处州郡,在这三处军州都有西门家的产业,同当地官府都有一定的来往,自有办法处理了这批燕地来的私盐。

    因走了梁山水路,这一路各处关隘税卡的支应钱财至少省了**成,一来一去,这利润直翻了一倍有余。原本这私盐买卖就是重利,这翻了一番,其间利润自是更加惊人。

    见着首批私盐顺利出手,没出甚意外,西门庆对这一路买卖也算放下心来。余下的事不过就是各处掌柜管事拿着西门府的名刺去拜谒各处官府中人,将这一摊铺展开去。以现下的官场风气,拿那银钱开道,自然是无往不利,相信用不了多久,仗着这巨大盐利就能将西门家的名下产业扩展至整个山东两路十数州郡。

    生意上的事情安排妥当,西门庆这会儿倒是想在自家的温柔乡里多痴缠些日子,不过一想到几年后那场倾天兵祸,为前途计,只能同家中一众妻妾依依惜别,领着丈人家借调来的十数名精悍军汉以及马氏兄弟,担着价值十万贯的金砖上路,目标直指东京汴梁。

    这年月真不如后世那般便捷,亿万家财一张卡足以,如此巨额富贵,这一路上自是需要小心谨慎,为此西门庆特意将时迁放出去做了那等“斥候”,沿路探听消息,就怕遇着那处胆大的贼人或者不小心入了江湖汉子开的黑店。

    那十余名精壮军汉都是在籍的驻泊禁军,家人性命都在丈人手中握着,倒也不怕走漏了风声,至于马氏兄弟,这一趟东京之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消了两人身上的官司,自也不会反水。

    也算是西门庆前后思虑周到,这一路走的又是通衢大道,而且途中经淮水,入蔡河,逆流而上直达东京,其间在陆上也不过走了五六日路程,还都在山东地界。

    最近由于梁山晁盖一伙大肆扩充人马,京东西路上原本的一些贼寇,稍稍有些规模的,俱都前往投靠,余下的一些小伙贼人,却是没那等胆量敢上官道劫财。因此这一路行来,西门庆等人倒也没有遇见任何意外。

    东京汴梁,不但是大宋的都城,也是全国漕运的中心,环城有汴、广济、惠民、金水四河,合称汴京四渠,都是朝廷花了大气力,耗费无数钱粮开的。这四渠,北接济水、黄河、卫河,南联淮扬、长江、钱塘水系。正是有了这么一个沟通南北,联接东西的运河系统,方才有了北宋一朝远迈历代的繁盛商贸,造就了汴梁当世第一大城的鼎盛奢华。

    后世的人们只能从张择端的一副《清明上河图》来一窥当时东京汴梁万邦商旅共聚,勾栏灯火不眠的盛世气象,而对于真正身处这座城市的西门庆而言,却能感觉到一股熟悉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

    除了建筑风格和衣饰的差异,这座城市几乎同后世那些古城风景区没什么大的差别,行色匆匆的商旅,悠然往来的市民,街头总角童子的嬉闹,临街摊贩顾客的交谈侃价,甚至几名从西门庆眼前跑过,追着前面偷儿的衙役,都让西门庆感受到市民生活的勃勃生气。

    的确,这个时代有江南沉重的赋税,有西北鏖战百年的负担,更有北面那个压着中原王朝一百五十余载,占据了燕云十六州的大辽,可只要亲眼瞧一瞧这座城市,感受一下汉家文明发展到了顶峰的时代风貌,就不得不为之心驰神摇。

    可惜,若是依着历史的旧有轨迹,不过十年,这座城市连同缔造这个奇迹的民族都将迎来一场毁灭,从而奏响一曲野蛮征服文明的悲歌,也使得这个民族和文明日渐走向消沉,直到崖山一战,数千年中原文明断绝存续,有了那等“崖山之后无中国”的历史悲叹。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难道真是为了保一家一姓之富贵?

    身处这座伟大的城市,西门庆第一次对于自己的谋划感到一丝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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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东京行首

    面对如此恢弘壮阔的汴梁气象,西门庆心中自是激荡不已。想那蔡京、朱缅一流佞臣,集天下精华于一城,前后花费近二十载,方才造就了眼下这般“丰亨豫大”的局面,以供当今官家游宴赏玩。

    这等以天下万姓奉养一人之事,纵览古今,莫不是那等末世之君的行径。只不过在当下,恐怕这东京城中,上至徽宗,下至百姓,无不沉浸在这等繁盛奢华的盛世景象中,又有几人能够清醒,明白这等盛世外衣下那已是腐朽到了极致的国朝根基。

    此刻,在那遥远国境外,白山黑水之间,一个茹毛饮血的民族正在迅速崛起,以他那等丛林中弱肉强食的凶蛮性子,正压着北方那个曾经强极一时的大辽有些喘不过气来。恐怕没有人能够知道,不过十年时间,这个刚刚新兴的国度会如同飓风一般,由北而南,横扫了当世两个大国。

    千年文明,百年生聚,十年盛世,最终仅余下一城瓦砾半城骨。无数汉家女子、王孙贵胄,扶挟北上,道路以填,那性命只如牛马一般,任由宰割。纵使是帝姬王女,亦行那等歌舞营伎、倚门卖笑的勾当,只余下碾落成泥的凄惶结局。

    在人来人往的御街上,这一刻的西门庆仿若望穿了时空,见着那一幕最为耻辱的汉家历史。

    进城前,时迁已在马行街租了一幢两进的临街小院落,一行人抵达时,里面早已着人收拾停当。

    这马行街也算是东京汴梁一个热闹去处,那位名传千古的李师师所在的行院就在这条街上。此街纵横南北,横穿了半个东京内城,沿街两边多有勾栏酒肆,官伎私娼连同那等青皮龟奴,不知凡几。到了晚间,四下里更是灯火通明,宴饮游玩,轻歌曼舞,直闹到第二日清晨方才罢休。

    将那十万贯的财货安置妥当,西门庆当即给那十多位随行而来的精壮汉子发了一笔不菲的脚钱,打发了这起子人回转阳谷县,自己身边仅留了时迁同马勥马劲两兄弟听用。

    当日晚,马勥马劲两兄弟留在这处庭院看护,西门庆则带着时迁出了门,沿着马行街一路赏玩。

    其时东京汴梁,官置三十六楼,多有艳丽绝色充斥其中,是为官伎。此等女子,以歌舞诗词娱人,不得做那等皮肉生意,官员多有出入其中者。平日里,各家王府官僚家中饮宴,亦召此等官伎助兴,所得之利,多收于国用。若是得遇衷心男子,亦可赎身脱籍,复为良家女。想那前朝的东坡居士,家中多姬妾,其中有好几位都曾是此等女子。

    当然,除了这等卖艺不卖身的官伎外,汴梁城中还有其余三等。其一是家伎,乃是公卿贵胄府邸中自小豢养的歌舞伎女,专一伺候主家或一应客人的,其二谓之市伎,乃是人数最众的一类,其中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子女,自小卖给瓦子妓寮,卖身契约握在那老/鸨手中,当初在江宁府西门庆替其赎身的李巧奴就是如此。最后一类则是最为下等的私伎,不入妓馆瓦舍,亦不入教坊司名录,只在自家中操持些皮肉买卖,纯粹是以色娱人,平日里只向官府缴些税钱罢了。

    这里面的门道西门庆自是不清楚,不过是时迁这个老江湖早了两日赶至汴梁,寻了那等地理鬼打听明白的。

    一路观些风景,一路听这时迁聊这等娼门暗道,倒也将西门庆心中的郁结散去了几分。

    “大官人,前头打横的那一条就是胡同街,乃是这东京汴梁第一等的风月聚集地!”

    “那东京行首崔念奴可在此处?”

    刚刚未出门时,西门庆就从这时迁处打听明白,现如今这东京风月场中,唯有两女堪称行首,其一自是那入了当今官家私人的李师师,虽说平日里还招待应酬一些文人士子,却是清谈而已,不涉风月。另一个就是崔念奴,人云贞丽巧致,玉色玲珑,尤其擅长舞艺,同那李师师可谓歌舞双绝。

    “大官人,那崔念奴倒是在此处,只是听闻此女每月止有三舞,却只招待那等文学士子,等闲人怕是难入她眼。”

    时迁说这话时,不免存了几分小心,实在是因为这西门庆在众人眼中可算不得文学之士,只不过比那等草莽人物好些,识得些字罢了。想要同那崔念奴一会,只怕是难如登天。

    “凭多废话,头前引路!”

    西门庆为了今日可算是早有准备,哪会怯场,挥手拍了拍时迁肩膀,意态昂扬的往前而去,倒是把个“鼓上蚤”闹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闹不清自家大官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闲云居,位于胡同街一角的一处前后三进的小院落,门前悬着一盏红灯笼,上书“闲云”二字。瞧着一副低门小户模样,若是寻常外地人从那门外经过,怕是根本不会回顾一二。但就是这处所在,每逢初五、十五、二五三日,必是高客盈门,文士毕集,往来者尽是当下名士。

    今日却不是那等热闹日子,门前一派清冷景象,同周围那等喧嚣热闹的瓦舍酒肆相较,倒是几分“结庐在人境,心远地自偏”的高远意味。

    得了西门庆的指使,那时迁上前轻叩门扉,不一时,一名不过十余岁的清秀小女子开了门。这时候,那形貌颇有几分猥琐的时迁早就退往一边,外形俊俏的西门庆却是候在门外。

    “这位公子有何事?”

    这汴梁城,任谁都知道崔念奴的规矩,平日间自然无人上门造次,若不是西门庆这副好相貌,只怕这小丫鬟能当场闭门谢客,哪还会多问这一句。

    “闻听崔行首近日求一新词而不可得,在下倒有几句歪诗,且劳烦这位小娘传递一二。”

    从袖中取出一柬,西门庆笑着递了过去道,“在下也知崔行首的规矩,这就告辞,旬五之期再上门拜访,叨扰之处,还请这位小娘勿怪。”

    这就完了?

    时迁眼见着西门庆不过送了一张纸,说了两句话,之后就要告辞,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也就在西门庆同时迁两人不过走出百余丈之际,后面却是气喘吁吁追了一个小娘,正是刚才闲云居中的那位。

    “公子且留步,我家小姐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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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洞明世情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

    这是一首清代词人纳兰性德的《玉堂春》,本就为悼念亡妻而作,可谓情真意切。

    虽说宋代乃是词道发展到了顶峰的时代,尤其是北宋一朝,词人大家群星闪耀,词风豪放婉约,不一而足,其成就堪称造极。可后世还有那么一位婉约派极大成者,其才情辞藻,却是不输于前人,甚至犹有过之。

    这就是纳兰性德,其诗词至情至性,特别在那男女之情的描述上,用词虽素,意境却是悠远隽永,乃至于闻其词者动心夺魄。

    此时的闲云居,最里面的一处雅致小楼上,一女子着一身素白对襟齐腰襦裙,一手捻着一纸便柬,一手扶着小楼栏杆,嘴中只是反复吟诵这首《玉堂春》的首句。

    一生一代一双人!

    此际已是初秋时分,如此美人俏立风中,只是痴痴呆呆的念叨着这一句,不一刻,眼中竟蓄满了泪水。

    崔念奴这等风尘女子,身世本就堪怜,偏偏又是生就的七窍玲珑心,平日里往来应对,自有游刃有余,可私底下,却又有谁能解其心中凄苦。

    想这东京汴梁,操持此等营生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仿若过江之鲫一般,自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这崔念奴纵然是绝色,可也费尽心力方才成就现如今这等行首地位,也才换得眼前稍微自在一点的日子,其间的磨难苦痛,实不足为外人道。

    欢场中,讲究的是欢乐易予,寸心难抛。可偏偏这等营生,往来都是名士,应对乃是这一时代最为杰出的一个群体,崔念奴笑脸人前,背后却是冷眼而观,那等负心薄幸之人,何其多也!

    这一厥词却是着实点中了崔念奴这些年的所思所想,多少夜的辗转反侧,凄苦自怜,原来竟被这一厥词道尽,填了这等词句的人物,真不知该是如何男儿?

    因着这个缘故,崔念奴硬是破了自己这些年的规矩,命那小丫鬟追出居所,延请那人入内一会。

    “小姐,那位公子到了!”

    犹自沉浸在词中氛围难以自拔,直到身旁侍女轻声提醒,崔念奴方才醒过神来,站在栏杆内朝下望去,却见一个身形修长,面貌俊朗的年少公子随在自家丫鬟身后踱步而来。

    “哼!”

    见着西门庆这般周正模样,这崔念奴脸上不见半分喜悦,倒是颇有些不耐,轻斥了一声,拂袖往楼内走去,“这等纨绔子弟,不知使了何等手段逼迫他人代笔,只可惜了代笔之人的这番才情性格!”

    崔念奴在这风月场中滚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仅只一眼就瞧出这厥《玉堂春》不会出自此人之手,心中自是存了十分鄙夷。只不过想着暂时敷衍一番,以自己的手段,定能打听得这词出自何人之手,到那时再将此人遣出不迟。

    西门庆在后世之时,极喜纳兰词,对于今日之事,自觉有这等敲门砖,定能谋划成功,却实是小瞧了这崔念奴,不知对方仅一眼就瞧出其中虚实。

    论识人之明,除了那等“先知先觉”的优势,但只其他普通人物,西门庆一个后世大二学生的水准,哪能比得过崔念奴。

    两人在这楼下小厅中想见,对于时下东京人评论崔念奴贞丽巧致,玉色玲珑,西门庆在见着真人的这一刻,还真就吓了一跳。

    依着外间的议论,这崔念奴现今也是双十年华,可眼前这女子,容貌几若幼女,个子不过在一米五上下,若是不知内情的人乍一瞧,怕是会将其十一二岁的小娘。兼且此女肤色如玉,犹如婴儿肌肤一般剔透玲珑,倘若在后世,只怕要萌倒万千宅男。

    对于西门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其中惊奇有之,喜爱有之,却唯独没有那等寻常男子见着自己时勉强压抑的贪婪。原本心中的十分恶感倒是因此稍稍去了一些。

    不过,接下来的一番交谈却是让崔念奴大感意外,对方这般上门求见,既不是因为自己的行首艳名,更不是为了一亲芳泽,竟然是想同自己携手,共同操持出一间汴梁第一的勾栏瓦舍出来。

    “公子莫不是没睡醒?”

    对于如此异想天开的想法,即便是崔念奴这等惯常应对无碍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出言讥讽了一句。

    试想她挣扎了如许之久,方才有现在这等还算清净的日子,又怎么会再度跳回那喧嚣嘈杂的名利场中。

    “某愿以一首新词换姑娘一场舞,如何?”

    “公子说笑了!”崔念奴这会儿心中不由鄙夷,眼前这人纵然不是纨绔,那也是个逐利之辈而已,所谓新词,可不单单是谁都能作的,纵使是周彦邦这等名家,也不能时时说自己就有新词佳作。毕竟诗词之道,妙手偶得,心境若无所感,哪能作得。

    听此人之言,想来是当这新词如那商货所得的阿堵物一般,只要肯花费气力精神,总能得来的一般。

    见崔念奴只是不信,西门庆倒也没说什么,只低声轻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西门庆心里拿捏的很是清楚,似崔念奴这等女子,在后世就是典型的文青,要得就是这等文艺范的东西,若只是提钱,肯定是没结果的。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崔念奴就忍不住从椅中站起身来,一双眼眸径直盯着西门庆,痴立半晌后方才问道:“敢问公子,这等绝妙佳句出自何人之手,若得引见,公子所提之事,念奴答应便是!”

    这倒不是崔念奴沉不住气,实在是纳兰性德这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给其震撼太甚,方才使得这位东京行首失了些分寸。

    的确,在这东京汴梁,崔念奴虽同那李师师合称歌舞双绝,同为行首,可后者有禁中那位人物照应,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招惹,这行首的位置自是稳当,日子也松快许多。可她却不同,想要维持现今地位和生活,这行首名声自是极重要的,而想要长期占据行首位置,最缺不得的就是这等新词,更不用说是如此高水准的千古之作。

    见这崔念奴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竟然一口咬死自己是个“文抄公”,西门庆也不由呆愣当场,差点没咬下自己舌头来。

第44章 措手布置

    (感谢书友“傲霸殇”的打赏!)

    崔念奴身为东京行首,对于当代知名的词人,纵然不曾见面,亦深知其词风品性,上下高低。

    今日得了那一厥《玉堂春》,加上刚刚那一残句,见微知著,自可想象作出此等绝品的人物会是如何的风采倾世,断然不会是眼前这般锱铢必较的商贾之流。

    以崔念奴的见识,当世词人中能有如此造诣的不过一二。听这位说话间带些山东口音,倒确是有一位词坛大家蛰居山东,可对方乃是闺阁中人,这等论及男女情事的词作又怎会流落到眼前男子手中,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崔行首心下总是存了疑虑,在下还是另寻她人吧!”

    西门庆倒是真不在意这“文抄公”的名声,即便抄成了此时大宋词坛的又一位柳三变又如何?期以经年,金军南下,这片繁华亦做了风卷云散,到那等时节,仅靠词名,于国于家怕是没有半分助益。

    “且慢!”

    崔念奴一听这话,还真就是急了。似想以这等绝妙新词,只要公之于众,只怕用不了三两日,必将街知巷闻,即便是那等贩夫走卒,只怕也能朗朗上口。到了那等时节,这唱词的女伶歌伎定然一跃而成为东京风月场中的翘楚人物,若是再有这等水准的佳词三两首,崔念奴如今这等超然行首地位,恐也要受到影响,这却是她绝不能袖手旁观的。

    “我应了你便是,只是恳请公子将刚才那厥残词留下全篇,一偿小女子的心愿。”

    西门庆瞧了崔念奴一眼,不由心下暗叹,今日留下这厥《木兰词》,怕是要让眼前这女子黯然神伤许久罢。

    说起来,西门庆此次东京汴梁之行的一番谋划,若是能够借重眼前女子打开局面,纵然抄些纳兰词对自己而言也仅是一件惠而不费的小事,能够稍稍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有利于以后的合作,又是何乐而不为呢?

    只不过,从见着这崔念奴伊始,对方眼中的不屑实在是毫不掩饰,倒是有些伤了自己的自尊,兼且见着如此出众而别致的女子,心性原本就有些跳脱的西门庆不由起了戏弄的心思。

    “再过数日就是旬五之日,在下虽是远来之人,也曾听闻崔行首的规矩,到时自然将全篇奉上。”

    说完这话,不等崔念奴再有其他言语,径自起身告辞而去,倒把个东京崔行首愣怔在了原处,等到醒悟过来时,西门庆却已经出了闲云居,一路长笑的沿着胡同街徐徐行去,其间竟未回首一顾,配合他那等俊朗相貌,倒是很有几分翩然气度。

    离了闲云居,已过戌时,此际天色已然尽墨,沿街店铺门前的灯笼,座上的高烛四下里尽皆亮起,虽比不得后世城市那等霓虹彩光,却也照得街路通明,颇有几分别致风韵。

    此时的街上人流渐次增多,想来这东京汴梁的夜间高乐亦随着夜色的降临而至,不论是离了衙门的官宦,亦或是家资巨万的豪绅,即便是那等升斗小民,也在这个时候出外寻找各自的乐子。

    西门庆时迁两人随着人流一路过了胡同街,之后过了高阳正店折到汴河大街,沿河向东又上了御街,最后径自穿过朱雀门去了东京外城。

    朱雀门外的东西后街也是汴梁一处极繁盛所在,而相距不远的崇明门外亦是瓦舍酒肆聚集之处,彼此之间以汴河水道相连,比起内城的胡同街和马行街上,这地方少了几分崖岸自高的文学氛围,只是满满的市井气息,往来之间,多有外地客商聚集在此地。

    两人来到一座寻常瓦舍瓦舍外面,这会儿里面已是高朋满座,几处勾栏远远的隔开,其间以帷幔相阻。这会儿各处勾栏都已经是锣鼓喧嚣,那等戏子在上面咿咿呀呀唱些词牌曲目,下面众多观众呼喝叫好,不少客人身旁亦伴着或多或少的市伎,殷勤服侍,更有那等不愿挤在楼下大厅中的,自在二楼包房中嬉闹。

    这般热闹景象,同那崔念奴清幽冷僻的闲云居,总无半点相似之处。

    西门庆两人刚进了门,就有一个帮闲腆着脸,满面带笑的走上前,冲着西门庆唱了个肥诺。

    “大官人这边请!”

    随着一名帮闲上了二楼,最终进了其中一间靠角落的包房,房内已布了一桌海陆鲜味,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已候在里面,见着西门庆两人进来,赶紧笑脸迎了上来。

    这人叫刘旺,乃是东京城的一个地理鬼,同时又做着掮客生意,是时迁得了西门庆得吩咐事先联系的,今日也是因着前事而约在这里。

    “时兄弟前日托付之事已经有了眉目,那宅院位置不错,就在内城东南边曲院街附近,论面积也颇为广大,足够大官人操持事业,只是有一桩为难处,我亦不便隐瞒。那院子以前原是外地一富商所有,可后来一桩生意蚀了本,因欠着蔡府一门姻亲的印子钱,结果一家子进了开封府衙的大牢,愣是一个都没活着出来的。后来这宅邸倒是转了几手,可偏偏主人家都住的不安生……”

    汴梁居,大不易!

    别瞧西门庆带了十万贯财货上京,可在这东京城中,百万巨户不知凡几,那辽东女真人手中不过几十两银钱收来的上好走盘珠,在这东京城愣是能售出十几万贯的价钱,由此可知这东京巨室高门的财富是何等惊人。

    不论其余,单就禁军中那等与国同休的将门后裔,当年太祖杯酒释兵权后,许了他们世代富贵,这一朝百五十年经营下来,其家族所聚财货恐怕早就是个天文数字啦。

    这所宅院占地甚阔,又是地处内城,卖家却仅只开价五万贯,若无这等闹鬼的传闻,哪里有这等便宜的事情。

    西门庆来自后世,对这闹鬼之说根本就是嗤之以鼻,况且自己买下来是经营之用,到时候人气聚集,就算有鬼,怕也要退避三舍,有甚可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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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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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水浒介绍:
西门庆? 没错,就是那个妻妾成群的西门大官人! 武大死了,武二要报仇! 庆:金莲,你怎么看? 莲:官人,我要…… 月娘、娇儿、玉楼、月娥、瓶儿:官人,我们也要! 庆:当官人累,当大官人更累,大官人我真的很忙啊……西门水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西门水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西门水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