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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霓     掌家娘子txt下载     掌家娘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卖铺子

    “崔大人来了。”童妈妈端了茶进来道。

    婉宁看向沈四太太,如果崔奕廷来了,一定是案子有了什么消息,大伯父和泰兴从前的粮长何明安手里握着泰兴这些年税粮的证据。

    沈四太太顿时紧张起来。

    “舅母别急,等着听消息,不一定是坏事。”

    沈四太太拍着胸口,“我只要听到一些风声就害怕,你怎么倒不着急。”

    两个人正说着话,落雨道:“舅老爷。”

    婉宁站起来和昆哥先迎了出去,沈四太太也忙跟在身后。

    几个人到屋子里坐下,不等沈四太太和婉宁开口,沈敬元道:“崔大人说大牢里出事了,”沈敬元说着顿了顿,“让我们心里有个准备。”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四太太是半点也听不懂,旁边的昆哥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得入迷,目光不时地从父亲脸上又落到姐姐脸上。

    婉宁点点头,脸上露出明了的神情。

    沈敬元有些诧异,“你懂得是什么意思?”

    婉宁道:“舅舅不要太担心,我们只要听崔奕廷怎么说,等到晚一些就会有消息。”

    沈敬元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不一会儿工夫,前面的管事来请沈敬元过去说话。

    “何老爷几个人走了,让舅老爷过去呢。”

    沈敬元看了一眼婉宁,婉宁点了点头。

    ……

    “出事了。”

    姚老太爷听得这话放下手里的茶碗,抬起头来看管事,“慢慢说,说的仔细些。”

    管事慌忙不迭地点头,“老爷说刑部大牢那边传出来消息,泰州知府王征如死在大牢里了。”

    王征如死了。

    姚老太爷听得心惊肉跳,“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说是昨天晚上,熬不过审问,买通了狱卒送了毒药,昨天晚上刑部大牢去了不少的郎中连御医都惊动了,却还是没有将人救活。”

    一夜之间,最重要的一个人犯死了。

    是有人动手了。

    不管这个人是谁,崔奕廷这个案子注定要审不下去。

    没有王征如就不可能再牵连到京城里的官员,更何况王征如一死,是黑是白就再也说不清楚。

    姚老太爷揪紧了心一下子松开,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崔奕廷年纪小,果然是办不成大事。

    “老爷还说,有御史参奏崔奕廷和沈家相勾结,逼死了泰州府的府尊。”

    姚老太爷的笑容从脸上溢出来,哈哈,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本来在泰兴的时候朱应年就要将漕粮的事嫁祸给沈家,却被沈家翻了天,现在看来到了京城,这天还是要翻回去。

    只要崔奕廷和沈家被抓起来,姚家、寿家和朱应年都可以鸣鼓喊冤。

    死的好。

    死的太好了。

    死了一个王征如,整个局势顿时都变了。

    姚老太爷咬牙切齿,就要让崔奕廷和沈敬元一起进大牢,让他们尝尝牢狱之苦的滋味……

    想到这里,姚老太爷转头看向管事,“你说的作准吗?”

    管事颌首,“老爷是这样说。”

    姚老太爷吩咐下人,“快,快准备帖子送去广恩公府。”这么大的事,只有亲家老爷才能打听清楚。

    ……

    刑部大牢里,弥漫着一股的腐臭味道。

    来来往往的人散去了一些,狱卒打开了间小门,这是平日里审问犯人时官员们暂作休息的地方。

    崔奕廷弯腰走进去。

    “怎么样?”

    床铺上蜷缩着一个面皮浮肿,脸色蜡黄的人,那人不时地发出闷哼声。

    “郎中说已经没有大碍,就照郎中写的方子灌了药。”

    臭气熏天的屋里,谁能想到床上躺着的是泰州府知府。

    谢严纪道:“幸亏一早就让人看着,否则再晚一步让他多吞些毒药,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现在人不但没死,也没少受罪,想来他也不敢再自尽。

    崔奕廷点了点头,“刑部的人手有没有再仔细查一遍。”

    听到这话,谢严纪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查是查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我们之前毕竟没有来过刑部,不知道谁在这里安插过什么人,一时之间也辨别不清。”

    短时间在这里安插他的人不算难,但是偌大一个刑部大牢,不可能每个人都让他信得过,只要稍稍不注意就会被人钻了空子。

    崔奕廷忽然想起王征如半路截杀他时,在民船和官船上也安插了人手,当时是谁帮他将这些人抓了出来。

    是姚七小姐。

    姚七小姐认出了那些人,等到他赶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被绑缚在那里等着他来处置。

    到了京城他才知道,在泰兴县也是姚七小姐敲开了那些死士的嘴,将忠义侯世子救了出来。

    很是奇怪,每次以为和她两不相欠的时候,却又因为一些事需要她帮忙,更何况沈家那边还需要她来安排。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外面人知道,王征如已经死了。

    不会有人相信他,但是一定会有人去沈家和姚大老爷那里打听消息,至于那边怎么安排,就要看姚七小姐的手段。

    “沈家会不会弄出差错。”谢严纪有些担心,沈敬元看起来不像是个聪明伶俐的,别在这个时候被人看出端倪来,胜败在此一举,皇上那边还等着看结果。

    崔奕廷道:“不会,只要管好你这里的事。”

    为什么崔大人会对沈家那么放心。谢严纪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人,虽然极少出现在人前,却每件事上都能看到她的影子。

    ……

    焦无应马不停蹄地将京里所有的沈家铺子都走了一遍,然后才来到姚大老爷的院子里去见姚七小姐。

    婉宁正在和京城里几家店铺的掌柜在算账目。

    清脆的算盘珠碰撞声响让焦无应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算盘声对商贾来说再吉利不过,有进有出代表着买卖兴隆。

    焦无应一直等到下面人通禀才走进去。

    “七小姐,都安排好了,等到明天都开始收拾店铺。”

    婉宁点点头,“外面人问起,让他们怎么说?”

    “只说东家要换货,不是准备盘铺子。”

    这就对了,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焦无应不太明白,“小姐为什么赶在这时候打理铺面,小姐不是说最重要的茶还没有做好,我们还有货要盘,等个十天半个月都是少的。”

    婉宁抬起头看向焦无应,“库里有些存货,这时候都拿出来卖最好,生意讲究时机,现在不需要多大的动作,我们沈家要换货买卖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满京城。”

    沈家在京城不算是大商贾,铺子虽然多但是并不红火,比起那些达官显贵家的铺子不免有几分的逊色,他之前还想怎么才能顺利地打出名头来,这可比在泰兴县做泰兴楼难多了,他正愁的夜不能寐,带着徒弟仔细地打算,没想到东家会选在这时候修整铺面,准备换货……这如何能来得及。

    来之前他还想着要怎么说服东家,却没想到东家信心十足,他根本就插不上嘴。

    东家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怎么就糊涂了。

    婉宁微微笑着,“焦掌柜照我说的办,只要让所有的沈家铺子都清卖陈货就是了。”到时候大家就会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

    姚宜闻从衙门里出来,家里的小厮立即上前,“老爷,老太爷让我们打听到了消息,沈家在清理陈货,准备卖铺面呢。”

    沈家准备卖铺面?

    有这样的事?

    姚宜闻忙上了轿子一路回到家中。

    姚老太爷正和寿家人说话,听到是姚宜闻回来,立即抬起头,“老三回来的正好,朝廷那边可有了准确的消息?”

    姚宜闻摇摇头,“刑部还在捂着,一会儿说王征如已经死了,一会儿又不能作准,听说今天一早崔奕廷已经请了仵作悄悄过去刑部大牢。”

    那就是死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寿家人顿时站起身,一脸的激动,“有没有说起远堂?”

    姚宜闻道:“消息没有传的这样快,现在御史言官追的紧,所有人都盯着刑部,刑部的官员在衙门里进进出出都不敢说话。”

    死了王征如,崔奕廷这个案子已经不可能审下来。

    几个人说着话,门房道:“亲家公爵爷来了。”

    姚宜闻忙将张戚程迎去了书房。

    张戚程坐下来,姚老太爷也进了门。

    姚老太爷将姚宜闻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么说崔奕廷还在死撑着。”

    张戚程面色不虞,“人是在刑部出的事,崔奕廷不说话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假,不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糊里糊涂地审案御史是不会答应,这出戏唱不了多久。”

    “再说,崔奕廷和沈家人一起进京是众所周知,和扬州一个大商贾有了干系,崔奕廷想要将自己洗干净也不那么容易。”

    正是这个道理。

    姚老太爷眼睛也亮起来,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让老三休掉沈氏,他就知道沈家早晚要出这样的大事。

    张戚程顿了顿,“万一王征如真的没有死……”

    “不可能,”姚老太爷拼命地摆手,“那个崔奕廷在衙门里不出来,沈家人却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对沈家人再了解不过,商贾鼻子最灵,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沈家已经在盘点京中的铺面,沈敬元拿到卖铺子的钱要么是想回扬州避祸,要么是准备四下打点,否则沈家绝不会有这样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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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方法

    沈家以为避开就能了事,没那么容易。

    姚老太爷有一种将要扬眉吐气的感觉,他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等的就是这一天。

    张戚程看着满脸喜色的姚老太爷,他第一次见到姚老太爷,就知道姚老太爷是利益为先,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好掌控,有他在这里撑着不怕瑜珺在姚家受委屈,果然姚家父子没有让他失望。

    王征如的事是他吩咐下属安排的,狱卒眼看着王征如吃下了毒药,这件事本就是十拿九稳,现在崔奕廷为了浑水摸鱼在不动声色地审问南直隶的其他官员,想一想如果换做他主审,他也会这么做,不能因为一个王征如就轻易认输,可见崔奕廷还不是一个胸无点墨的愣头青。

    大局已经扭转过来。

    谨慎起见,他让人盯着姚家和沈家。

    姚家倒是没有什么动作,沈家却有些坐不住了。

    沈家在京里的十几个铺子都在清理多年积压的陈货,说是为了重新布置铺面卖新货,却让活计给京中有名的商贾送了从扬州带来的土仪。

    这样拜见是因为什么?沈家在为卖铺子做打算,张戚程在多年前就已经打听过沈敬元的为人,沈敬元虽然不太聪明凡事不懂得转圜却是一个有承担有责任的人,这样安排是怕万一出了事,妻儿没有依靠,这才提前做准备。

    从沈家身上就能看出崔奕廷的慌张。

    张戚程觉得已经是再稳妥不过,这样的天气,王征如的尸身放不了几天,加之南直隶官员弹劾的奏折做逼迫,崔奕廷迟早要承受不住。

    从姚家出来,张戚程回到府里立即叫来下属询问。

    下属道:“崔奕廷已经起了疑心,将刑部大牢里的官吏都叫去询问。”

    遇到这种事,崔奕廷不可能不疑心。

    “只是询问?”

    下属道:“在刑部设一间屋子,就是让官吏进去问几句话。”

    他还以为崔奕廷有什么好法子,不过如此,这样看来没什么可怕的,单凭几句话不可能将他安插的眼线找出来。

    从姚家出来,张戚程上了马,下属立即跟过来,马行到僻静处,一个挺秀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

    张戚程道:“我现在就是不放心崔实荣,崔奕廷是崔家人,崔实荣说不定碍着崔大学士不肯对崔奕廷下手。”

    天已经暗下来,月光落在那人肩膀上,映的他的长袍一尘不染,如同入画的一枝玉兰花般姿态优雅,他微微抬起头,“公爵爷不必担忧。”

    张戚程点了点头。

    ……

    崔实荣将给大哥的家书递给下人,“明日一早送走。”等这书信到了大哥手里,京城里的事也已经是尘埃落定,大哥就算是想救崔奕廷也已经来不及。

    下人出了屋,崔夫人段氏立即上前,“老爷,这能不能行?”

    崔实荣道:“他不仁我不义,他若是将我当做叔父早就上门来将南直隶的事和我说清楚,我等了他这么多日,他却连家门也没登一步。抓了王征如之后还这样审案想要做什么?牵连多少人?一口气查到我头上。”

    真没想到崔奕廷能做出这种事,段氏这几天都跟着心惊肉跳,都是一家人怎么就能闹到这个地步。

    段氏皱着眉头,“亏得咱们家老太太那么疼他,他竟然连一点情面都不顾,今天老太太让人将他叫过去说话,谁知道他说两句连饭都没吃就走了,这样忘恩负义,就算是大哥来了也不会饶了他。”

    “老爷这些年也没少为崔家做事,大哥致仕之后能过的衣食无忧还不是因为老爷,崔奕廷怎么能这样……”段氏越说越觉得生气,“崔奕廷小时候不得大哥喜欢,见到人都不知道行礼,还是老爷劝大哥儿孙自有儿孙福,崔家不一定都要科举成事,如果喜欢做文章将来考个进士,如果不喜欢不论做什么都好,只要自己喜欢的,牛不喝水强按头也不能教出好子孙来,大哥打他,老爷还在旁边拦着,早知道就看着大哥将他打死。”

    崔实荣听着段氏的话静静地坐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崔实荣目光忽然锐利起来,“不管他姓什么,既然没有和我站在一起,就没什么好说的。”

    段氏颌首,“也怪不得老爷了。”

    这个崔奕廷,真是奇怪,在崔家算不上是聪明人,从小最讨厌朝堂上的那些事,不肯学时文,后来因为“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话就和大哥犟起来,被大哥打的一个月没有下床,从那开始大哥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说这个儿子必然不能成大器,崔家谁都知道崔奕廷不可能考科举也不可能入仕,却没想到崔家后代子侄,最早走了祖荫有了官职的人却是崔奕廷。

    段氏服侍崔实荣去内室里歇着,“老爷,妾身听说那些事还心惊肉跳,那个王征如真的已经死了?那些南直隶的官员该不会将老爷供出来吧?”

    他就是要杀鸡儆猴,让那些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否则就会和王征如一个下场。

    南直隶的官员都听王征如几个府尊的,不会直接牵扯到他,所以王征如死了他就等于脱身一半。

    没有把柄,没有证据,无论谁也别想将这把火烧到他身上。

    崔奕廷这个主审屁股还没坐稳,就会被户部和御史拉下来,皇上总不能为了崔奕廷力排众议。

    话说明白了,皇上是听信了崔奕廷和李御史等人的话才会查南直隶,贪墨漕粮的事是真是假皇上也不清楚,崔奕廷算什么心腹之臣,不过就是个探路石,等到崔奕廷这边出了纰漏,整个案子不攻自破,皇上也不会护着他。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难道还不清楚这一点。

    段氏道:“妾身就不明白,给老爷定了罪名对他有什么好处。”

    崔实荣躺在床上,等着段氏吹了灯,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孽障,我就替大哥先惩治了他。”

    “这次就不是动动家法这么简单,而是要动国法。”

    ……

    崔奕廷看着窗外,天黑又亮,他脸上始终没有疲倦之色。

    谢严纪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角落里是呼呼大睡的陈宝。

    陈宝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不停地咂着嘴,好像意犹未尽,突然之间又不知道为什么一下站起身,睁着惺忪的眼睛看崔奕廷,“二爷……二爷……”

    将谢严纪也吓得醒过来。

    “这是怎么了?”

    谢严纪不解地看着陈宝。

    陈宝半晌才缓过神,“我梦见,梦见二爷走丢了。”二爷小时候丢过一次,后来是沈家将二爷找了回来,从此之后他就和二爷寸步不离。

    谢严纪不禁摇头失笑,“就是个梦罢了,”说着看了一眼沙漏,“也不知道刑部那边怎么样了。”

    谢严纪话音刚落,就有下人来道:“田大人来了。”

    田允兴是刑部提牢厅主事,有名的刚正不阿,审讯犯人惯有一套,折腾了一夜应该有了些收获。

    田允兴进了屋,脸上神采奕奕,向崔奕廷和谢严纪行了礼,就急着开口,“有了些眉目。”

    不是用刑部那些老套的法子,而是用姚七小姐说的新方法,他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姚七小姐教他人在露出什么表情的时候是在撒谎。

    然后他用刑部盘问的方法一问,果然就有人漏洞百出。

    姚七小姐透过屏风向外开,然后将想法让女先生写出来交给他看,他忽然觉得从前在他心里模糊的东西一下子就清清楚楚地在眼前。

    一个小姐竟然知道什么是“以五声听狱讼”,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从一个人的表情里来判断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姚七小姐简简单单就能看出端倪来。

    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除非阅人无数才能有这样的才能。

    可偏偏,会这些的人是个未出阁的小姐。

    他想不信,姚七小姐却能仔仔细细地说出其中的道理。

    谢严纪道:“已经知道谁是安插下来的眼线?”

    田允兴摇了摇头,“做不得准。”怕打草惊蛇,没有真的审问那人,刑部审问没有这样的儿戏,他从来不会随随便便下结论。

    谢严纪顿时有些失望,既然说不准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岂不是白白等了这一夜,“那就抓起来审问,一定能审出个结果。”

    “未必。”

    “未必。”

    崔奕廷和田允兴几乎异口同声,田允兴不禁看向崔奕廷,“姚七小姐说,审问不见得是最好的办法。”没想到崔大人也这样想。

    谢严纪不明白,“不审问要怎么办?”

    不审问还有不审问的法子。

    “准备出些东西来,我要拿来赏人。”

    赏给被安插在刑部的眼线。

    赏罚不同就会有亲疏。拿了赏赐的人就是他的亲信,眼看着放在刑部的眼线却成了他的亲信,不论是谁都会着急,他做了第一步,就等人来做第二步。

    姚七小姐也是这样想?

    崔奕廷忽然很好奇,看向田允兴,“你将姚七小姐说的方法告诉我。”

    难得崔大人对这个感兴趣,田允兴看向旁边的下人,“快去取镜子,我要用镜子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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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了地图就要重新布置,感谢大家能有些耐心。

第一百零六章 想不到

    田允兴拿着一面镜子挤出不同的表情,然后用手指指点点。

    这样也行?

    崔奕廷觉得好笑,在镜子里做各种表情,是他小时候惯用的法子,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表情,想学着长辈的样子将长辈记住,谁知道就抱着镜子睡着了,等再醒过来发现床边又站了一个陌生的妇人。

    他是记不住人,但是他也没觉得有多可怕,父亲好不容易回趟家,母亲拼命将他向前推,教他,“叫父亲,叫父亲。”

    晚上他就用沾了染料的手抹了父亲一脸。

    父亲勃然大怒。

    不过从此以后的几天之内,他远远地一看,就知道那个怒发冲冠的人这是他爹。

    他就是有他的法子将身边的人记住,这个姚七小姐将人的神情研究的这样清楚,不知道又是为什么。

    姚七小姐,从泰兴到京城,她让姚老太爷恨得晕倒在地,让姚宜闻这个做父亲的左右摇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让沈家这个身处劣势的商贾一次次脱离险境。

    姚七小姐也是有办法的人。

    上辈子少了这么个人。

    ……

    吴千从崔奕廷那里出来,手上多了一只扳指。

    “呦,吴头儿,您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啊。”

    吴千笑着道:“就你眼尖,去去去,干活去,再出什么差错你们脑袋都要搬家。”

    “到底是什么啊,”衙役不依不饶地靠上来,“什么时候得的扳指,吴头儿谁都知道您擅射能百步穿杨,这扳指就是给您拉弓射箭的啊。”

    “谁这么了解吴头儿,吴头儿快去试试弓。”

    衙役说话间,又有人过来手里捧着一张弓,“吴头儿,恭喜您了,这是崔大人给您的弓,您快去试试吧,”说着脸上浮起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您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兄弟。”

    吴千本要说些谦逊的话,他也没做什么,突然就得了崔大人的信任,不但送了他一张弓还有拉弓用的扳指。

    崔大人这是煞费苦心。

    吴千目光闪烁,接近了崔奕廷也不是件坏事,就能传递更多的消息。

    方才他在屋子里听到了崔奕廷和下属说话,仿佛提到了王征如,他现在担心的是,王征如根本就没有死。

    吴千接过弓在众人的羡慕下走出了刑部。

    每日到了申时,吴千都会准时等在和月楼外的小巷子里,将刑部和崔奕廷的一举一动传出去。

    “大人还是再等等,王征如那边可能还有差池,属下再去查个清楚。”

    已经坐实的消息现在反口。

    这是什么情况。

    ……

    崔实荣没有下衙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有没有弄清楚?”

    下属摇摇头,欲言又止。

    崔实荣皱起眉头,“到底怎么了?”

    “除了吴千这样说,别的人一概不知晓。”

    吴千是最早被他安排进刑部的,他在六部要做的事就是广布眼线。

    “崔大人一早就上次了吴千一把好弓和拉弓用的扳指,紧接着吴千就说王大人没有死……”

    崔实荣的心顿时被一扯。

    是巧合?

    不可能,怎么就在这时候崔奕廷看上了吴千,吴千在刑部并没有立下什么功劳,既然不是立功赏赐,那就是出于私心。

    吴千是被收买了?

    崔实荣皱起眉头,崔奕廷这时候收买人心,是想抓住他的把柄。

    “让人好好看着吴千,不能出半点的差错。”

    关键时刻,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

    崔奕廷带着人在刑部商议案子,到了下衙的时辰,吴千却留下来,等到左右没有了人,他悄悄地向崔奕廷所在的屋子靠过去。

    走到屋檐下,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王征如怎么说?”

    “让南直隶的官员都去看看王征如,不招认他们也不会有活路。”

    崔奕廷果然是在说王征如的事。

    吴千将耳朵贴过去。

    可能说到隐秘之处,屋子里的声音越来越轻,吴千顺着声音向前走去,刚停下脚步,屋门忽然之间打开了。

    吴千到刑部来的时候就想过万一被人发现了会怎么样。

    他就算咬紧牙关也不能将崔尚书招出来,最多他就是好奇心太重所以四处偷听,没有人知道他会将消息送去哪里。

    想到这里吴千整个身子都绷起来,可是奇怪的是他却闻到一股酒菜的香气。

    那味道从屋子里传出来,一直飘到他鼻端。

    崔奕廷坐在屋子里,脸上没有半点的肃杀之气,旁边的谢严纪看到他时脸上露出笑容。

    吴千怀疑自己看错了。

    崔奕廷若是发现有人偷听,脸上应该有肃杀之威,他却不在意仿佛就在这里等着他,迎接他的到来。

    这是为什么?

    “吴千,”谢严纪开口,“等你半天了,你怎么才来,”说着吩咐下人,“快,将热好的酒拿来,我们今天要为吴司狱庆贺。”

    吴千惊诧地站在那里。

    什么时候他升了司狱,崔大人和谢大人又怎么会在这里等着他,仿佛知道他定然会来。

    他突然之间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怔愣间,他已经被拉进了屋子,身后的门紧接着被关上。

    屋子里都是欢笑的声音。

    吴千想要说话,张开嘴却脖子一痛立即被打倒在地。

    脸贴在冰冷的地上,吴千才明白过来,这是陷害。

    他们在陷害他,他们故意在这里等着他,见到他过来却又不说破,反而摆上一桌丰盛的宴席,崔尚书知道了这件事,就会以为他被崔奕廷收买,将所有的秘密全盘托出,否则他怎么会得到崔奕廷的重用。

    明明不是这样,吴千想要张开嘴大声喊叫,旁边的人却早有准别,将又湿又臭的东西塞进他嘴里,他顿时难以喘息。

    欢笑的声音传来。

    真像是为某人升迁做庆贺的声音。

    甚至还有人喊着,“吴头儿,以后就要叫您吴司狱了。”

    大家杯盏交错,饮酒欢笑。

    吴千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形,他用尽全力挣扎着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

    冷汗很快湿透了他的衣服,崔尚书不会相信他了,不会有人再信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时候?崔奕廷撒了这样一张大网,是什么时候崔奕廷怀疑到他。

    今天收到那张弓,他就该想到,他还以为崔奕廷错信他,他因此沾沾自喜。

    吴千转头看向崔奕廷,崔奕廷坐在椅子上轻扯着袖口,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和面前的杯子、碗筷没有什么区别。

    吴千瞪大了眼睛,刚刚抬起一点的身子,因衙役一脚踏过来又落在地上。

    ……

    一场秋雨一场凉,雨丝打在窗户上,落雨忙将手炉拿过来放进婉宁手里。

    “现在还不用。”婉宁要将手炉放下。

    “那不行,童妈妈说了,小姐落水之后有了病根,千万不能贪凉。”

    婉宁没法子只好将手炉抱在怀里。

    说着话,童妈妈进了门,到了婉宁身边低声道:“大老爷让四老爷过来住些日子。”

    大伯父是觉得大家在一起好照应。

    婉宁点点头。

    “舅老爷说不过来了,”童妈妈说着顿了顿,“大老爷说,崔大人已经在两边院子里都加了人手,看着是普通的家人,其实是朝廷的差役。”

    加派人手过来,只能证明崔奕廷那边成事了。

    从前是崔奕廷四处找证据,现在只要等着那些人送上门。

    “小姐。”

    婉宁正准备让童妈妈去问问忠义侯府那边怎么样了。

    落英进来道:“小姐,忠义侯府来人了。”

    忠义候府那边每天都将赵琦的情形告诉她,赵琦除了每天吃喝、睡觉,还能听乔贵家的讲故事,偶尔会拿起书来看。

    婉宁让乔贵家的故意将前一日的故事讲错,赵琦从开始的沉默到现在总会提醒乔贵家的,哪些地方讲错了。

    忠义侯府搜罗不少故事来教乔贵家的,很多故事来回穿插总是多多少少带出忠义侯年轻时的事,赵琦听得很仔细,每次听到这些关于忠义侯的事都显得更加的安静。

    赵琦比她想的还要聪明。

    这样一个聪明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慢慢地恢复。

    这几天不光是给赵琦治病,婉宁也和赵夫人在一起说话,对忠义侯府如今的情形她已经十分的了解。

    忠义侯府的马车等在外面,婉宁换了衣服带着落雨、童妈妈一起上了车。

    马车到了忠义侯府的庄子,赵茹茵已经等在垂花门。

    婉宁下了车和赵茹茵一起走进庄子里。

    赵茹茵脸上带着几分的歉意,“今天下雨,我知道你落水之后有了寒症,还和母亲说,不如明日去请你,可是家里……昨天来了人,今天就要见弟弟,母亲实在不放心只好打发人过去。”

    也不怪赵夫人,这是她早就和赵夫人说好的,无论赵琦有什么事,都要尽可能的告诉她。

    赵琦的病有了好转,她也要抓住时机才能进一步帮赵琦渡过难关。

    赵茹茵是个爽快人,说话从来不遮遮掩掩,几次下来婉宁就和赵茹茵相谈甚欢。

    赵夫人只生了两个孩子,长女赵茹茵,次子就是赵琦,如今忠义侯没了,侯府里就是赵夫人和两个孩子相依为命。

    赵茹茵长婉宁几岁,见到婉宁总少不了照应。

    两个人说着话进了堂屋,赵夫人早就等在那里,看到婉宁赵夫人松了口气。

    三个人去内室里坐下,下人送了茶果之后退下去,赵夫人才道:“这么着急将七小姐请过来……是因为,”说到这里将声音放轻,生怕吓到婉宁,“宫里内侍今天要来。”

    显然赵家没料到内侍这时候上门。

    如果单单是来探看赵琦的病赵夫人不会这样紧张。

    婉宁想起张氏的姐姐张瑜贞,上次在忠义侯府遇到张瑜贞,张瑜贞字字句句都提着赵琦的病,想要让所有人知道赵琦的病已经让御医束手无策。

    如果赵琦病得这样厉害,忠义侯府的爵位就要旁落,张瑜贞说不定摇身一变成了新任的忠义侯夫人。

    赵夫人显然不想瞒着婉宁,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瞒姚七小姐,琦哥儿的病已经传去宫里,我怕是有人要从中作梗,让我们孤儿寡母少了依靠。”

    赵夫人的话说的再清楚不过。

    赵夫人抬起头一脸期盼地看着婉宁,“论理说,琦哥儿回来了我就应该知足,可是想到侯爷,我总是不甘心。”

    这是人之常情。

    本来忠义侯的爵位就应该传给赵琦。

    换做是她,她也不会让人将爵位抢走。

    赵夫人抿了抿嘴唇,“姚七小姐帮琦哥儿治病,我们赵家都应该感激姚七小姐,可是如今我们家这样的情形,压不住外面的闲言碎语,姚七小姐放心,不论在什么时候,至少在我这里不会让姚七小姐受委屈。”提起这个她就觉得对姚七小姐有了亏欠,本来是为了救琦哥儿,谁承想就这样将姚七小姐拖进他们赵家的家事中。

    就算赵夫人不说,婉宁也能料到外面都有些什么传言,张瑜贞不是省油的灯,张家不论是看继母还是张瑜贞都不会少了抹黑她。

    这和赵家无关。

    婉宁笑着看赵夫人,“夫人不用思量太多,就算我不来赵家,外面那些话不过换个说法,还是一个意思。”

    现在不过是将她和赵家一起打击罢了。

    赵夫人有些惊讶,姚七小姐小小年纪却这样豁达。

    婉宁道:“只要世子爷好起来,外面的那些话也就不攻自破,夫人也就不用再发愁。”

    赵夫人点点头,可是做到这一点何其难,这些日子她是觉得琦哥儿越来越好了,可是旁人却不相信,连赵家的长辈都说她在胡闹。

    内侍来赵家看了琦哥儿的样子,怎么才能确定琦哥儿就是好些了……

    这件事她想破了头都没想到好法子。

    婉宁抬起头和赵夫人对视,“内侍这时候来也不是坏事,世子爷已经好转不是我们乱说,不论谁来看我们都没什么好怕。”

    “夫人安心,将给世子爷治病的事都交给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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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明白真相

    婉宁和乔贵家的说了几句话,“一会儿人进去的时候,你不要惊慌,只要顾着世子爷,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头,我就让人退出来。”

    乔贵家的点点头,“在庄子这几天世子爷还没有见过外人。”既然小姐说行,就肯定能行得通。

    忙乎了这么久,今天就要看看到底有没有成效。

    乔贵家的端了饭食进屋,赵琦正拿着手里的书皱着眉头看上面的字,父亲早就给他请了个先生,学了《千字文》,《增广贤文》,现在这两本书拿在手里,就让他想起那些时候的日子,学读书、写字,有时候还跟着父亲去学骑射,他虽然还拉不动弓,父亲却早就教了他拉弓的姿势。

    赵琦翻着书本,突然发现里面有小小的字做注解。

    他的视线立即被那些字吸引。

    字写的不算好,一看就是出自小孩子之手,大约是像他这般年纪的孩子,那些字写的规整,注上的内容很多,密密麻麻地排在那里,能看出写这些的孩子是多么的认真。

    这两本书已经有了些年头,不知道这些字是谁写的。

    门帘被人掀开,赵琦抬起头,目光落在乔贵家的身上,没有发觉窗子被人掀开了一条缝隙。

    婉宁顺着窗子看到了赵琦。

    听到脚步声,赵琦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在椅子把手上,整个人身体前倾,这是一个标准的要逃跑的动作。

    可见赵琦还满是惊恐和害怕,如果这时候见了内侍,定然会缩在乔贵家的身后。

    这样一来,内侍会像外面人一样以为赵琦的病没有半点的好转。

    其实做出保护自己的动作,已经是脑子清醒的表现。

    婉宁将窗子放下,旁边的赵茹茵不敢说话,和婉宁一起走出院子才道:“婉宁,我弟弟的病怎么样?可好转了?”

    婉宁点点头,赵茹茵顿时惊喜,“那现在能不能见外人。”

    婉宁道:“恐怕是不行。”

    不能见外人,可总不能将内侍挡回去。

    ……

    张瑜贞不时地去看沙漏,只要想到内侍要去忠义侯府看赵琦,她就心跳加快手脚冰凉。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传回来。

    这几天忠义侯府那边仿佛没有了动静,她不由地等得心慌,赵琦的病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好转,听说在泰兴姚七小姐治好了李御史的太太,她还真怕姚七小姐真的有什么神技,后来让人去打听,赵琦根本没有要搬回忠义侯府的意思。

    也就是说赵琦的病没有好。

    否则忠义侯夫人怎么舍得将亲生骨肉扔在庄子上。

    老爷上下活动着,将赵琦的事让圣上知晓,圣上这才吩咐内侍去忠义候府。

    听说了这个消息,张瑜贞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定要让内侍看到赵琦惊恐的模样,像一个被打折了腿的落水狗,夹着尾巴东躲西藏,哪里有半点勋贵的模样,怎么能将爵位传给了他。

    快些,快些,再快些。

    张瑜贞双手合十。

    快让她心想事成,只要赵琦的事被人知道,姚婉宁那丫头也会被人嘲笑,免得忠义侯夫人时时刻刻将姚婉宁的好处挂在嘴边。

    ……

    雨越下越大,赵夫人聚精会神地听婉宁说话,突然打了个响雷,赵夫人吓得浑身一抖,这样的天气内侍还会不会来?

    她希望内侍不要来,哪怕明日来也好,能拖一日是一日。

    正想着丫鬟跑进来,“夫人,内侍来了。”

    赵夫人“忽”地一下站起身。

    “母亲别急,”赵茹茵忙站起身走过去,“我陪着母亲一起过去。”

    赵夫人点了点头。

    赵夫人在出了院子,在二门上接了内侍。

    脸色微黑,长得高高瘦瘦的贺太监迎过来很客气地向赵夫人行礼,“夫人。”

    赵夫人觉得这个贺太监脸熟,仔细看了看就想起来,这位贺公公在侯爷打了胜仗之后来府里送过赏赐。

    转眼的功夫,如今家里已经没有了侯爷,贺公公脸上的神情从那时候的一脸喜气变成了如今的怜悯。

    怎么一切变得这样快,都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公公,”赵夫人道,“委屈公公到这里来。”

    “夫人是折煞了咱家,世子爷可好些了?今日咱家是奉命探病,”说着顿了顿,“夫人之前交代要一并请过来的人,咱家也带了过来。”

    内侍话音一落,就有小内侍快步跑出去,再过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个人。

    这人穿着甲胄,一瘸一拐地向赵夫人走过来。

    赵夫人看着这人不禁眼睛一红,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夫人,”贺公公低声道,“我们还是先过去看世子爷吧!”

    赵夫人颌首,“那就劳烦公公移步。”

    贺公公带着身边的小内侍走在赵夫人身后,大家一起向内院里走去。

    ……

    婉宁听着屋子里乔贵家的声音。

    “世子爷,奴婢这故事就要讲完了。”

    赵琦抬起头,他没想到这么快故事就到了结尾,不知怎么的,他总觉的乔贵家的并没有讲完。

    “还有。”赵琦吞咽了一口。

    乔贵家的摇摇头很快却又点点头,“往后的故事不好讲,奴婢知道的也不多。”

    外面打起了响雷,赵琦紧紧地攥起了手指。

    “然后呢?”

    他想知道后面的事,不是所有故事都在圆满的时候结束,小时候母亲和父亲跟他讲的那些皆大欢喜都是骗人的。

    “打雷了,”乔贵家的忙将手炉压在赵琦手里,“现在不说了,怪吓人的。”

    吓人?为什么会吓人?

    赵琦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风雨的声音就像有人在惨叫,他想躲起来却不知道去哪里躲藏,如果父亲知道了一定会笑话他。

    父亲不喜欢胆小的孩子。

    为什么在时候他会想起父亲,父亲在哪里?

    “世子爷,奴婢说的那个从小不聪明的孩子,那个说什么也要去军营上战场的孩子,其实是世子爷认识的啊。”

    “世子爷好好想想,那个人是谁。”

    好好想想。赵琦摇着头,可是眼前已经浮现起一个模糊的身影。

    是谁,到底是谁?

    “世子爷,这个将军又上了战场,然后……”乔贵家看着赵琦大大的眼睛,赵琦已经知道结果,目光中都是悲恸和凝重。

    就像七小姐说的,世子爷都知道,只是不肯相信。

    “世子爷……”乔贵家的有些不忍,可是这时候她要咬紧牙关,“那位将军在战场上阵亡了。”

    阵亡了。

    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落在地上,撞击出水花,将所有一切都变得那样的潮湿。

    阵亡了,乔贵家的不知不觉就掉下眼泪来,她本不认识忠义侯,为了给世子爷讲故事,她将忠义侯从小到大的发生的事不但听了一遍而且记得清清楚楚。

    这样一个人。

    一心想着要为国征战的人,小时候勤练武艺长大之后驰骋沙场,这样好的人,怎么就战死了。

    这么快她就讲完了忠义侯的一生,她多想这个故事不要这样结局,多想还能接着讲下去。

    “战死了?真的是战死了吗?”赵琦将脸埋在大腿上,“他没有变成坏人吗?”没有变成让人厌恶的坏人吗?没有成为叛贼让人诛杀,还是那个……高高大大的将军。

    “没有,没有,”乔贵家的道。

    风吹开了窗子,赵琦不禁打了哆嗦,乔贵家的忙端了火盆上来。

    暖暖的火盆放在屋子里中央,赵琦觉得整个屋子好像暖和起来。

    赵琦的腿在发抖,他明明害怕,却能将“死”这个字,那么冷静地说出来。

    “世子爷,您知道阵亡那是怎么回事吗?”

    乔贵家的道。

    赵琦摇了摇头,而后却又点了点头。

    “世子爷,奴婢也不知道,可是有人知道,世子爷想不想听?”

    赵琦头上已经沁出了汗,他虽然害怕,可是他从心底里想知道,他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

    脚步声传来,有人撩开了帘子。

    乔贵家的坐在赵琦身边,赵琦整个身子都缩过来。

    穿着甲胄的人进了屋。

    赵夫人不由地紧张,转头看向婉宁。

    屋子里没有传来赵琦的尖叫声,从前只要见到陌生人赵琦都会大喊大叫。

    外面的内侍看向屋子里,赵夫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世子爷明明是受了惊吓,却为什么要听忠义侯在战场上的事。

    内侍有些不明白,他正要转头询问赵夫人。

    屋子里已经传出了声音,“本来说粮草三日内抵达,我们整整等了十天却没有见到粮草的影子,没有粮草也不见援军,又被团团围住,将军说战死沙场就是今日了。”

    说到这里,那人微微吸了吸鼻子,“将军让我带人突围送信,临走之前将军将军营里剩下的粮食给了我们,让我们吃了好有力气,我不肯,将军说,他不会走,粮食留给他也是浪费……我们能早些将消息送出去,说不定他们还有救。”

    “将军说征战了一辈子,不眼馋这些军粮,就是想吃一碗家里做的面条,放许多辣椒,吃的满头大汗,可惜他儿子一直不敢吃,将军说,若是有一天,我能回去,看到他儿子,就跟他儿子说,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将来若是遇到这样的事,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也不要惧怕。”

    那人话音刚落,就有下人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还有火红的辣椒。

    赵琦仿佛看到父亲坐在那里,夹起面条,将辣椒放在嘴里,他在一旁看得咧嘴,父亲夹起辣椒送到他跟前,他立即捂着嘴躲开。

    父亲喜欢吃面条,喜欢吃红红的辣椒。

    这个人说的是父亲。

    那将军是父亲。

    父亲阵亡了。

    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他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赵琦的眼泪顿时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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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出去了回来有点晚,看到了md1同学打赏了那么多,还有同学也打赏了和氏璧,教主承诺明天一定加更。

第一百零八章 感谢

    哭泣声。

    屋子里回荡着哭泣的声音。

    一个小小的身体里,却迸发出那样的声音。

    贺公公不禁也觉得眼睛潮湿,谁都知道忠义侯因为断绝了粮草才战死,可是谁也没听说过这里面的细节,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听到。

    旁边的小太监跟着赵家家人一起在抹眼泪。

    贺公公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忠义侯真是个忠臣良将。

    雨丝随风飘进来,打在人身上,贺公公的肩膀已经被雨淋湿了,小太监忙要撑伞,贺公公摇了摇头,伞撑起来雨滴落在上面就会有声音,难免惊扰屋子里的赵琦,这么小的孩子就没有了父亲依靠,真是可怜。

    贺公公向屋子里看过去。

    看到赵琦站起身走到摆着面条和辣椒的桌子前,伸出稚嫩的手拿起了筷子。

    面条和辣椒,忠义侯临死前想要吃的东西,现在忠义侯世子却要吃。

    小小的手将碗拿起来,红红的辣椒都倒在了面条上。

    赵夫人不禁一怔,琦哥儿这是在做什么。

    屋子里哭泣成变成了压制的哽咽声。

    赵琦夹起了面条,周围是那么的安静,仿佛连雨也停下了似的,都在看他,看他静静地将面条送进嘴里。

    好辣。

    好辣。

    他几乎听到了父亲的笑声,温和的大手会落在他头顶,“我们琦哥儿长大了。”

    辣椒还是那样的辣,父亲却不见了。

    眼泪从溢出来,流淌着掉到他的手背上,桌子上,他的面碗。

    爹爹想吃面条,琦哥儿替你吃,一定要最辣的,辣的太畅快,辛辣的味道冲进他的喉咙,让他觉得如同烧起了一把火,他的额头淌下汗来。

    一边淌汗,一边流泪,所有的委屈和惧怕都一并发出来。

    赵琦用手抹着眼泪和汗,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汗什么是泪。

    爹爹说的没错,这样才畅快。

    高兴、痛苦,笑或者流泪,都要畅快。

    “琦哥儿。”

    一碗面条被吃了精光,一双眼睛也被揉的红肿。

    赵琦抬起头来看到了母亲。

    “琦哥儿。”

    母亲温柔的声音,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

    还有母亲,母亲。

    “琦哥儿,将你送出去,母亲也是没有法子。”

    母亲的眼泪掉在他的额头上。

    在黑夜里拼命赶路,在白天里躲躲藏藏,他多想回到家里,回到母亲身边,可是他又害怕,害怕母亲脸上那惊恐、悲伤的眼神,害怕那些慌张的下人,他害怕,只要看到他们,他就知道这不是个噩梦,这是真的。

    赵琦扑进赵夫人的怀抱。

    母子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哭声顿时又响起来。

    “琦哥儿,我们回家吧,你要给你父亲守孝,你父亲……”

    贺公公看到换好孝服的赵家小姐走过来。

    门被打开,赵茹茵径直走向赵琦。

    “二弟,将衣服穿上……”赵茹茵哽咽着拿出衣服。

    赵琦站在那里,鼻端是生麻布的味道。

    父亲变成了这样的味道,哭泣、难过、自卑,是父亲走了的味道,赵琦摇着头,他不想要……

    雨下个不停。

    赵琦穿着那让他无比陌生的衣服,站在屋子中央。

    不知怎么的,他仿佛依稀能看到父亲站在那里向他笑。

    父亲说。

    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也不要惧怕。

    赵琦抹干了脸上的泪。

    父亲在向他微笑,然后点点头转身越走越远。

    院子里只剩下了瓢泼大雨,什么都不见了。

    ……

    贺公公在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躬身和赵夫人说话,“杂家看来,世子爷是悲伤过度才会如此,没有什么难治的病症。”

    赵夫人点点头。

    “夫人要多保重身子,忠义侯府上下还要靠夫人撑着。”

    贺公公带着内侍离开,上了轿子,小内侍立即上来道:“赵家人都说,世子爷的病是姚宜闻大人的小姐治好的。”

    那些传言是真的了?

    贺公公清了清嗓子,“走吧,回去复命。”

    轿子慢慢地消失在大雨中。

    ……

    赵夫人去了侧室里见婉宁。

    婉宁穿好了斗篷也准备让下人去备车。

    “七小姐,”赵夫人看到婉宁心里涌出一股的亲切敢,若不是婉宁琦哥儿的病怎么会好的这样快,要不是七小姐内侍一定会将琦哥儿的模样说给皇上听,忠义侯的爵位他们母子都守不住,这段日子她食不安寝夜不能寐,闭上眼睛就想起侯爷,不能将忠义侯府打理好,将来她怎么去见侯爷,赵夫人拉起婉宁的手,“你是我们赵家的大恩人。”

    婉宁道:“夫人别这样说,是夫人肯信我。”

    赵夫人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就是拉着婉宁不放,给琦哥儿治病,好几次她都觉得没希望了,看到姚七小姐脸上的笑容她才放下心来,现在只要一天不见姚七小姐,她就觉得少了些什么。

    若是姚七小姐一直能在忠义侯府该多好。

    “七小姐说内侍见到琦哥儿的样子,回去会怎么说?”

    应该会原原本本的禀告,世子爷的病好了,这是遮掩不住的,听赵家下人说那位贺公公还掉了眼泪,人被触动了情绪,回去之后多多少少会表露出来,如果是事无巨细都要说清楚,必定会讲到忠义侯阵亡的细节,皇上听到这些话,再想想赵琦母子,就算赵琦年纪小,也会将忠义侯的爵位传给赵琦。

    这是安抚忠臣最好的法子。

    “趁着现在世子爷想要回忠义侯府,夫人快些让人准备,回到府里夫人要一直陪着世子爷。”

    赵夫人点点头。

    婉宁道:“我也回去了。”

    下人撑开了伞等在门口,婉宁向赵夫人告辞慢慢地走了出去。

    望着姚七小姐的身影,赵夫人一时怔愣在那里。

    姚七小姐治好了琦哥儿的病,还从容地安排了车马回家,她真没想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姐能将一切做的这样周到。

    ……

    姚宜闻听着外面大雨的声音,不由地皱起眉头。

    他应该和大哥说一声,让大哥退出这个案子,不要在跟着崔奕廷折腾,婉宁怎么说也是他女儿。

    不但不要搅合漕粮的事,也该和沈家分个清清楚楚,沈家眼见就要没落了,大哥和沈敬元交往不免要殃及池鱼。

    终于到了下衙的时辰,姚宜闻弯腰进了轿子。

    雨已经停了,姚宜闻觉得他应该去看看沈家铺子到底成了什么模样。

    那些铺子都是因为沈氏嫁给他才能来到京里。

    现在沈氏被休,沈家也要败落。

    姚宜闻吩咐下去,轿子被抬起来,很快就到了街面上。

    “老爷,到了。”跟轿的下人低声道。

    姚宜闻掀开了帘子。

    隐隐约约从沈家铺子里走出几个人,很快这些人又走了进去,显然是在收拾铺面,沈家真是完了。

    “去问问。”姚宜闻吩咐下人。

    下人立即明白过来,忙跑去打听,片刻功夫下人回道:“说是修整铺面,要卖新货。”

    沈家还是这样言不由衷。

    姚宜闻心里泛起的那一丝对沈家的可怜顿时烟消云散,沈家有今日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老爷,我们现在去哪里?”

    姚宜闻吩咐,“去大老爷的院子里。”

    轿子一路到了姚宜州暂住的院子,小厮去通禀,很快姚家管事出来说了几句话,小厮垂着脸走过来,“老爷,大老爷说若是为了沈家或者漕粮的事就不见老爷了。”

    姚宜闻扬起了眉毛,大哥怎么知道他要说什么。

    小厮不禁骂一声,“狗仗人势,这般没有眼色……”

    “他们这是不知好歹,”小厮“呸”了一声,“我们老爷上门他们还不肯见,将来有他们哭的时候。”

    小厮故意扬起了声音。

    方才来应门的下人向这边看过来。

    小厮冷笑一声挺起了身子,姚氏一族没有老爷哪有今天,大老爷仗着是族长就这样拂老爷的脸面,若不是老爷敬着他们,他们算什么。

    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姚宜州家的小人挪开了眼睛,干脆将大门关上。

    大门“砰”的一声合起来。

    小厮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顿时踩进水坑里,小厮忙抖着鞋,真是晦气,光是站在这门口都染上了晦气,大老爷一家定然是要倒大霉了。

    姚宜闻看着那扇门。

    下列不相见,以闭门羹待之。

    大哥什么时候这样倔,他是好心来相劝,大哥却是这般模样,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过来。

    “回去吧!”姚宜闻沉声吩咐。

    轿子再一次被抬起来。

    ……

    姚宜闻回到房里让张氏服侍着换了衣服,张氏笑着道:“欢哥吵着要学字呢,妾身就让人从老爷书房里找了一本书,妾身先教欢哥。”

    自从上次出了许大媳妇的事,张氏总觉得和老爷之间就像有了些许隔阂似的。

    “老爷,妾身已经罚了许大媳妇,以后府里不再用她,老爷还跟妾身置气……”张氏垂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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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再接着更啊,不过要晚一些,困的同学可以呼呼,等到明天一早再看。

第一百零九章 另有安排

    张氏的眼睛红红的,“妾身知道妾身做的不好,出了这样的事,老爷和妾身生气,妾身也不冤。”

    “可是那些话毕竟不是妾身说的……”

    张氏的声音越来越小。

    想想张氏的辛劳,又将欢哥养的那么好,姚宜闻一时心软,绷了几天的气势顿时泄下来。

    “跟你无关,”姚宜闻道,“我去了大哥那里,大哥不肯见我。”

    张氏瞪大了眼睛,“老爷,是想去劝大老爷?”

    姚宜闻点点头。

    张氏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大哥怎么不明白老爷的心思,老爷这是为了姚家着想。”

    这话说进了姚宜闻心里。

    “沈家要败了,大哥却还一无所知,我是想劝大哥,离沈家远一些,京城这种地方关系复杂,他应该早早回去泰兴。”

    这样免得被崔奕廷利用。

    崔奕廷输了,大哥说不定会被牵连。

    张氏端了杯茶给姚宜闻,“真的出了事,将来还不是要求老爷帮忙。”

    姚宜闻端起茶又放下,到时候他是帮还是不帮,帮觉得心里气愤难平,不帮他也不忍心。

    “将来等到大老爷求上来,老爷就不要痛痛快快答应,否则大老爷始终不知道老爷的辛苦……”

    张氏说的也有道理。

    等到那时候,他一定要将今天的事跟大哥好好说说,一个下人当着他的面将大门紧闭,大哥跟他置一时之气,能有什么用处?最后提起来是大哥丢脸。

    姚宜闻站起身,“我去看看父亲。”

    张氏道:“妾身换了衣服和老爷一起过去。”

    ……

    姚老太爷正和丘管家说话,“沈家买的那些东西已经有人要买了?”

    丘管家道:“虽说沈家是清陈货,可是货都是好的,京里的商贾很多,免不了就有看上的,眼见就到了年底,这些货也能搭着卖出去,京里几个绸缎庄都准备下手了。”

    姚老太爷冷笑一声,“商贾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一丁点的利益。”

    丘管家道:“我们要怎么出去说?”

    “何必这时候买沈家的货,等到沈家卖不出去还要降价,到时候再下手岂不是更好,”沈老太爷顿了顿,“我们从前和沈家有过亲,这是谁都知道的,所以才有人向你打听,你这样说他们也会相信。”

    沈家有这么大的动作,谁都想打听个消息出来,他们是从泰州来的,那些人会信他们的话,“沈家在边疆的粮食欠收,连盐引都不一定能办下来,这才着急要卖铺子,沈家这是要败了,墙倒众人推,这时候还要给沈家留颜面不成?”

    京里的商贾都不去买沈家的陈货才好。

    沈家不能将货换银钱又要盘铺子,姚老太爷能想到沈家的模样,定然会像热锅上的蚂蚁。

    丘管家应了一声退下去。

    等到姚宜闻过来,姚老太爷正准备写字。

    “你看看桌子上的文书,”姚老太爷拿着笔眼睛也不抬一下,“是姚宜州让人送来的。”

    姚宜闻伸手去拿书信,将里面的信函抽出来,才看了两行顿时脸色大变,“这是要过继婉宁的文书。”

    “嗯,”姚老太爷哼一声,“你就签了吧,签了送过去,你们还年轻,以后多生几个子女也就是了。”

    姚宜闻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

    “她都没将你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你还留着她做什么?现在有二房要她,你就给出去,依我看,百利而无一害。”

    姚宜闻摇头,“这不是儿戏,还要好好想想。”

    姚老太爷顿时将手里的笔扔在桌子上,“不行是什么意思?你还要去请她回来不成?我倒看看,你能不能豁出脸去请她。”

    张氏站在那里不说话。

    让父亲去请女儿回来,这样的事她还没听说过,老爷早晚要下定决心不认婉宁这个长女。

    姚老太爷翘起嘴角,“好,既然你不答应过继,就去跟二房说清楚,让二房将婉宁早些送回来,否则我就要动家法,我们不认婉宁,也没有过继的文书,看二房如何收场。”就算婉宁去了二房,名声已经受损,婉宁落得那个地步都是姚家二房之过,姚宜州这个族长也有过错。

    婉宁在京城是呆不下去,只能回去泰兴,到时候他自然会让人去泰兴说婉宁的不是,总之他不会让这个忤逆他的孙女落得什么好下场,连同二房在内,全都要受牵连。

    姚老太爷瞪圆了眼睛看姚宜闻,“怎么?走也不行,留也不行,你这个父亲怎么当的?”他就是要让老三只要听到婉宁的名字就坐立难安,当年他就是这样对付沈氏。

    姚宜闻果然脸色难看起来。

    从姚老太爷院子里出来,姚宜闻径直回到房里,张氏伺候姚宜闻换了衣服,柔声劝慰,“老爷别着急,慢慢来。”

    姚宜闻愣了半天看向张氏,“你说该怎么办?”

    如果她这时候在老太爷那里点把火,让父子两个因此大闹一场,她在从中调和,婉宁也不一定过继不成。

    可是过继了,婉宁还是在姚家,还要承继二房的财物,这样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结果。

    她要的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张氏柔声道,“要不然还是等一等,妾身再找人去说一说。”等到沈家和姚宜州都受了牵连,自然就没有人护着婉宁,崔奕廷的案子审不成,姚宜州和沈家会是什么结果想想就知道,那时候姚宜州恐怕都自身难保。

    到时候老太爷再站出来说话,姚宜州有错在身,要怎么反驳?

    婉宁或是落在她手里,或是被逐出姚家这才是正经的结果。

    张氏觉得自己想得再周全不过。

    婉宁就握在她手心里。

    ……

    一条黑影跳进院子里,紧接着后面的人也跟了过来,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都在屋檐下停住脚步。

    安静下来,隐隐约约能听到屋子里的鼾声。

    吴千投了崔奕廷,现在只有杀了吴千,才能永绝后患。

    主子交代下来的事不能再有闪失。

    几个人互相看看,前面的一个先推开了屋门。

    吴千没有锁门,倒让他们省了不少的事。

    一个,两个,三个都进了屋子,几个人顺着鼾声向床边摸去,不知是谁动了一下,紧接着传来火折子的声音。

    屋子里亮起一个火苗,然后是两个,三个。

    灯也被点起来。

    屋子顿时被照得通亮。

    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想要夺路逃出去,却一下子被踹在地上。

    奉命协助崔奕廷审案的锦衣卫曹佥事站起身,“连夜审问,审出结果就跟着我去抓人,不管是谁,只要牵扯进来,就别想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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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呼呼~

第一百一十章 该求谁

    谢严纪有些撑不住了,连着几天没合眼,现在尘埃落定好像一转眼就能睡着,他转脸看向崔奕廷。

    崔奕廷却显得精神奕奕。

    到底是他老了,还是现在的年轻人太能干,崔奕廷真是个俊才,就凭在皇上面前上的那道奏折,就让皇上下定决心查漕粮,朱应年写给崔尚书的信函本就让皇上勃然大怒,如今又来了一招请君入瓮,他们坐在刑部不动声色,崔尚书**已经惊的乱了阵脚。

    一个个大大的口袋敞开着,等着收口的人是锦衣卫的佥事,皇上最信任锦衣卫,锦衣卫今日所见一定会传到皇上面前,这样一来不必经过内阁更不会惊动六部主官。

    崔奕廷刚从书房里出来,管事立即上来道:“二爷,姑太太来了,已经去二院了。”

    崔奕廷去了二进院,一眼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崔映容,不等崔奕廷行礼,崔映容道:“我们去主屋里说话。”

    两个人在主屋里坐下,下人端了茶就将门关起来。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崔映容皱起眉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疯了不成?要进京就算不告诉你父亲,也要捎封信给我,就算在京里不给我消息,前些日子我正好在应天府,你既然在泰兴也该打发人去说一声,你这不声不响的从京里到泰兴,又从泰兴回到京城,家里都炸开了锅,你母亲哭得不行,生怕你父亲打死你,我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回京里……”说着上上下下又盯了几眼崔奕廷,“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崔映容说完深深地喘了口气,“我知道这件事涉及到崔家,可是孰对孰错我心里清楚,这些年……你叔父在京里确实做的离谱,我试着劝过几次他都不肯听。”

    姑母是族里二房的长女,嫁给了献王爷的孙儿周端裕,周端裕成亲之后封了镇国将军,姑母就成了正经的宗室夫人,叔父还没有升为户部尚书的时候找过姑母,想请姑母走走宗室的关系,姑母没有答应,从此之后姑母和叔父两家就走动的少了。

    崔奕廷道:“母亲信里怎么说?会来京里吗?”

    “这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崔映容道,“你叔父是户部尚书,你才入仕是什么官职?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就算你赢了,将你亲叔父送进大牢,日后又要怎么办?”

    “姑母,”崔奕廷看向崔映容,“我审的是案子,不管到时候会牵连到谁,如果叔父为官清廉,和贪墨案没有牵连,不管谁来都不会害怕。”

    崔奕廷的话让崔映容一时语塞,“你说的没错,只是崔家长辈不一定都像我这样想。”

    崔奕廷道:“父亲为官清廉,崔氏子弟县试时,因为名声好才不愁廪生具保,如果崔家长辈觉得我做的不对,那崔家子弟都不用寒窗苦读,只要学那些没落家族的子弟卖祖田买官职入仕,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崔映容又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你母亲也知道劝不了你,干脆连书信也没给你写。”她这个侄儿,从小就有自己的思量,就算被长辈打罚也从来不肯低头,她就知道来这里不出几句话一定会被顶回来。

    只是她不明白,奕廷怎么会突然进京来查案,之前居然没有跟家人提起半句。

    这孩子,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崔映容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才接着说:“我才回来,安怡郡主的信就到了,向我问起你。”

    说到这里崔映容目光闪烁。

    “你是和沈家一起进京的?”

    崔奕廷点点头。

    崔映容道:“那你要小心,御史既然弹劾你和商贾勾结,就一定会咬住不放,你姑父已经去帮你打听,有消息我就让人知会。”

    崔映容话音刚落,陈宝进了门,“二爷,曹佥事那边有消息了,请二爷过去。”

    曹佥事,崔映容一怔。

    是锦衣卫?

    这一路上她还在想,崔奕廷不一定能对付她那个族兄,现在看来既然锦衣卫都已经出动,皇上是真的想要将南直隶的案子查个清清楚楚。

    怪不得连将军都说,你族兄看走了眼,你崔家的子弟将来有出息的就是奕廷。

    她和崔实荣不过是族亲,平日里不太走动也就罢了,奕廷和崔实荣是亲叔侄,奕廷竟然真的有胆量要将案子查到亲叔叔头上。

    ……

    “抓人了。”

    “抓人了。”

    姚老太爷这些日子心情很好,让张氏置办了一桌宴席,将广恩公夫妻请到姚家来看戏,京城正红的戏班子,几个人落座,姚老太爷就点了出热热闹闹的戏《张甫查案》,台上正演到张甫将儿子绑了送去衙门过审。

    台上的张甫不怒自威,斥骂儿子,儿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张甫却不为所动。

    姚宜闻有些坐不住了,看到这出戏就让他想起婉宁。

    “抓人了,抓人了。”台上接着喊着。

    姚宜闻准备出去更衣。

    张家的下人匆匆忙忙跑过来,伏在张戚程耳边说了几句话,张戚程豁然站起身。

    姚老太爷先回过神来,忙也让下人搀扶起来,就要向张戚程询问,却正好迎上张戚程惊诧的目光。

    姚老太爷顿时心里一紧。

    这是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姚宜闻也停住了脚步。

    台上仍旧在唱着。

    张戚程皱起眉头,“别唱了。”

    台上正唱的兴起,张甫拖着儿子向前走,儿子一路跪着前行,一个老管家哆嗦着手唱词劝说。

    一场戏演的淋漓尽致,一时半刻谁也没注意这句话。

    “都退下去。”张戚程声音豁然大起来。

    所有人被吓得愣在那里,整个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正和乳母玩的欢哥也扑进了乳母的怀里。

    戏班子的班主正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张戚程凌厉的目光,顿时不敢再耽搁急忙吩咐下人退场。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张甫”也落荒而逃。

    张戚程的眼睛要冒出火来。

    姚老太爷忙吩咐下人,“快,快将书房收拾出来。”

    几个人去了书房说话。

    姚老太爷刚坐在椅子上,只听得张戚程道:“户部尚书崔实荣被锦衣卫抓走了。”

    姚老太爷“腾”地跳起来,嘴唇顿时变得青紫,“公爵爷说的是……崔尚书?”

    崔尚书为什么被抓,是因为南直隶的案子?

    不是说崔奕廷的案子不能查了吗?怎么会有锦衣卫抓人。

    姚老太爷只觉得额头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耳边是“嗡嗡”的声音作响,崔奕廷的案子查下来了?户部尚书都被抓了,下一个轮到谁?

    如果要查个清清楚楚,谁还会被牵连?

    将来定案的时候怎么办?老六还能不能被放出来。

    姚老太爷几乎都不能喘息,木然地看向姚宜闻。

    姚宜闻也睁大了眼睛。

    谁能想得到,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户部尚书就被锦衣卫扣押。

    既然出动了锦衣卫,也就是说……这是皇上示意的。

    崔奕廷身后的人是皇上,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胆战心惊,如果崔奕廷赢了,也就是说,二房的大哥立了大功,不止是姚宜州,沈家……沈家帮忙找到了漕粮,岂不是也……

    姚宜闻愣在那里半晌不能说话,他还等着大哥受挫来求他帮忙,可是现在惧怕的人是他,说不定他要去求大哥,请大哥帮忙在崔奕廷面前说情。

    姚宜闻觉得空气一下子变得火热起来,他每吸一口气从鼻子到喉咙都是辣得难受。

    “王征如没有死。”张戚程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王征如没死,他就能供出崔尚书和所有染指漕粮的官员,姚老太爷已经想不出个办法,寿家要完蛋了,老六也要跟着完了。

    姚老太爷的手拼命地抖着。

    老六啊,老六啊,现在还能去求谁帮老六。

    “公爵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宜春……”姚老太爷的声音嘶哑,额头上青筋爆出,仿佛已经歇斯底里。

    张戚程没有做声。

    姚老太爷顿时觉得胸口似是被人死死的攥住,他不要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他已经在泰兴经过一次,来京里他就是为了将天翻过来,而不是再一次重重地跌倒,摔的面目全非。

    姚老太爷眼泪都要流下来,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感觉这样痛苦过,之前的那些得意、高兴就像一只手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老太爷,”寿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老太爷,您出面去见大老爷吧,现在只有大老爷才能救老爷了啊。”

    寿家人将听到的消息告诉寿氏,寿氏几乎昏厥过去,惊慌失措地来到书房。

    听着寿氏呼喊的声音,姚老太爷头上的火顿时冒起来,“谁敢,谁敢去见姚宜州,我打断他的腿。”

    院子里的下人没有拦住如同癫狂般的寿氏,寿氏冲进屋子径直跪下来,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姚宜闻,“三哥,三哥,您去问问婉宁,婉宁毕竟是您的长女,您只要说句话婉宁就会求大老爷,就会请崔奕廷帮忙疏通关系,那……那宜春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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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烫手

    问问婉宁?

    张戚程转头看向张氏,张氏点了点头。

    婉宁,姚宜闻的长女,姚六太太冲进屋子里,像是攥了救命稻草大声喊婉宁救命。

    张戚程皱起眉头看向跪着的寿氏。

    姚六太太急疯了?这个时候却提起那个十二岁的孩子。

    姚宜州做过粮长,自诩有几分正气,崔奕廷定是借着这个说动了姚宜州来作证,跟姚七小姐有什么关系?

    这么大的漕粮案,怎么也扯不上一个女子。

    寿家是没有了办法,寿氏也跟着癫狂起来。

    本来高高兴兴的宴席,一下子如同哭丧考妣,只要出了事姚家就靠不住,张戚程不想再继续留在姚家,吩咐下人,“去准备车马我要回府里。”

    下人退出去,张戚程进了内室,姚老太爷忙让姚宜闻搀扶着跟进去。

    姚老太爷哆嗦着嘴唇,“公爵爷,这事……难道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张戚程道:“在泰兴是崔奕廷查到了你们家屯着的漕粮?”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要将话说清楚了,才能知道最坏的情况。

    姚老太爷摇头,“是,是我们老六和寿家将漕粮卖给了一个商贾,商贾运粮的时候被朝廷抓了个正着。”

    有了漕粮,崔奕廷又扣押了姚家办事的下人,这案子如何能抵赖。

    姚老太爷道:“老六要怎么被论罪啊……”宜春被抓他心里着急,可是还没想过真的到了要被定罪的地步。

    现在听说连崔尚书都被抓,他心里一下子破了个洞,整个人就掉了进去。

    怎么办?姚老太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张戚程抓住这句话的重点,“买卖的商贾有没有一起被抓?”

    姚老太爷摇摇头,“不……不知道……也没听说……”

    “不是泰兴的商贾?”

    “是从山西过来开铺子的,就在泰兴开了间茶楼。”

    山西的商贾,姚家怎么能放心将漕粮卖给一个不知底细的商贾,要将整个案子弄清楚,想好每一个环节,找到最薄弱的一点下手才可能有转机。

    姚家却对商贾这件事一无所知。

    “寿家恐怕要折进去了。”

    不光是寿家还有朱应年,无论崔实荣会不会被定罪,这两个人定然会被牺牲,张戚程道:“这时候别着急,将家里的事都安排好才是最要紧。”

    姚老太爷还要询问,张戚程看向姚宜闻,“你也小心点,姚宜州那边该问还要去问,不能什么都不清楚。”

    到了这个关头要懂得用手段,最重要的是达到自己的目的。

    姚宜闻想了想才点头,“我也去问过两次,大哥是看好了崔奕廷。”

    所以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是崔奕廷。

    张戚程要出去,姚宜闻跟上来,张戚程却道:“将瑜珺叫过来,我有话嘱咐她。”

    不多时候张氏穿了斗篷匆忙赶过来。

    父女两个走到旁边的屋子里,孙妈妈出去守着。

    “寿氏定要来求你,”张戚程道,“这个时候你要稳住寿氏,姚宜春不在府里,尤其是寿氏的两个儿子你要亲自照应。”

    张氏连连点头。

    “你要让寿氏知道,就算姚宜春被定了罪,她和儿子都要靠着你才能渡过难关,稳住寿氏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氏仔细地听着。

    “至于宜闻的那个长女……”

    张氏抬起头来。

    张戚程道:“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才十二三岁做不出什么事来,等这件事过了再慢慢处置……”

    张氏目光闪烁。

    张戚程觉得张氏的神情有些异样,“怎么了?”

    “父亲还记不记得我生欢哥前那晚,”张氏顿了顿,“我总觉得婉宁看到了,我这才……”

    张戚程不由地面色一变,“你说……”

    张氏点点头,“所以我才不得不防。”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又将要临盆,没想到会遇到婉宁,从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不管婉宁看到没看到,她都不能让婉宁有机会坏了她的事。

    在她心里,婉宁是个孩子没那么聪明。

    现在情形却有了变化。

    “父亲,崔尚书真的就要这样获罪了?那可怎么办?”

    张戚程没有说话,紫鹃轻轻敲了敲门,“公爵爷、太太,双枝姐姐来了。”

    双枝是母亲身边的丫鬟。

    是母亲那边有了事?

    帘子掀开,双枝快步走进来,“爵爷,夫人让我过来说一声,忠义侯世子回到侯府为忠义侯服丧。”

    张戚程惊讶地挑起眉毛,忠义侯世子的病好转了?否则怎么能回去忠义侯府。

    如果忠义侯世子承了爵位,他的算计就落空了。

    怎么所有的事都赶在这时候闹出来。

    双枝禀告之后就离开,张戚程看向张氏,“蒋氏跟着老太爷来了京里,内宅里的事你若是忙不过来不妨问问蒋氏。”

    张氏点点头,家里如今这个情形,里里外外都要她张罗,有些事她还真的照顾不周。

    ……

    姚老太爷胸口噎了一口气,怎么也顺不过来,肩膀一耸一耸,随着长时间的抽动,脸色也变得铁青。

    被请过来施针的大夫,忙得满头大汗。

    一个时辰过后,姚老太爷才算好了一些。

    寿氏仍旧在院子里哭着,蒋氏让人去叫了承章、承显两个孩子过来,劝说寿氏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要顾及身子,这才算将寿氏劝住了。

    姚老太爷看着忙碌的蒋氏,如果今天没有蒋氏,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姚宜闻垂着头坐在一旁,凝眉思量的模样像极了丁氏。

    姚老太爷想到这里顿时咳嗽起来。

    “父亲。”姚宜闻忙上前侍奉。

    越不喜欢的人越在身边,姚老太爷不由自主地推着姚宜闻,“躲开,躲开……忙……什么?我还没死呢……”

    姚宜闻一怔。

    旁边的蒋氏忙上前,“老太爷,三老爷是担心您的身子。”

    蒋氏一句软软的话,让怒发冲冠的姚老太爷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姚老太爷看向姚宜闻,“科举前每天在屋子里读书也就罢了,如今做了官还是这样,外面的事你知道多少?”

    姚宜闻皱起眉头,在泰兴时父亲不是这样。

    每次见到他虽然要训斥几句,但是更多时候都是和他一起评诗论画,他们父子两个在这上面颇说的来,父亲就算提起朝廷上的事也不多问,现在这是怎么了?好像随时随地都带着怒气。

    崔尚书被抓,岳父也是才知道的,就算他手眼通天,也不能所有事都能打听清楚。

    “我就不信,”姚老太爷突然站起身,“沈家和姚宜州还立下大功了。”

    谁能相信。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是谁都知道的,可这次偏偏看走了眼。

    一个堂堂的户部尚书就这样下了锦衣卫大牢。

    “老太爷。”

    姚老太爷还没回过神来,管事的进门吞吞吐吐地禀告,“老太爷,那个西边卖锦缎的余家来了。”

    卖锦缎的余家?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姚老太爷显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余家?家里买什么锦缎了?”怎么眨眼的功夫,连门房都要捣乱。

    “老太爷,就是那个要买沈家锦缎的余家……”

    买沈家的锦缎。

    沈家……

    是沈家的陈货。

    姚老太爷回过神,“要买沈家的锦缎到我们家来做什么?让他们去找沈家……”提起沈家他就火冒三丈,他是要看沈家的笑话,等着沈家破落,等来等去却是这样的消息。

    管事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老太爷,那个余家……是我们家散出消息,让余家不要买沈家的锦缎,等一两日沈家的货就会更便宜下来。”

    老太爷当时是这样交代的,现在怎么却不清楚起来。

    管事急得满头大汗。

    好端端的谁想和这些商贾扯上关系,为了将事办好,他跟余家说沈家定然会降价。

    余家就这样信了,没有去买沈家的货物。

    可是眨眼之间……眨眼之间……

    姚老太爷望着管事,突然之间想起来,他是吩咐管事这样安排,为的是落井下石,让沈敬元没有任何的退路。

    “那又怎么样?”姚老太爷冷冷地问管事。

    管事道:“余家说,沈家那边突然不卖货了,说沈家的东家吩咐,要将货都留起来。”

    闹哄哄的卖陈货,突然之间又不卖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家说,那些上好的绸缎,要用来做盒子,一等一的绸缎,不能糟践了身价,要物尽其用才行。”

    姚老太爷听着管事的话,什么盒子要用上好的绸缎来做?这样的盒子要装什么东西?

    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沈家却扔下这一句话收口。

    沈家要做什么?

    难道不是卖货盘铺子?

    说到底,这和他们姚家有什么关系。

    “老太爷,余家说,我们要用他们压价自己去买沈家的货,如今被沈家看透,他们才没吃上这笔买卖,现在他们铺子里缺了锦缎,一时半刻就要用处,问我们来想法子。”

    姚老太爷瞪圆了眼睛。

    余家是觉得被愚弄了才找上门。

    “岂有此理,”姚老太爷的胡子翘起来,一股热血向胸口撞去,“他和沈家的买卖没成,还赖上我们姚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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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国庆快乐,好好玩耍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见到

    婉宁仔仔细细地看手里的账目。

    两盆银霜炭让屋子里暖烘烘的。

    婉宁盘腿坐在炕上觉得很惬意。

    几个店铺都已经将账目整理好,铺子开始修葺,他们虽然到京里晚,可是动作也不算慢。

    “小姐为什么要选上余家?”童妈妈在一旁端了茶。

    听到童妈妈的问话,婉宁笑着道:“在京里开商铺,仔细问起来大多数都有些来头,这个余家跟江西布政使有些关系,并不会被父亲这样的京官镇住,余家当家的掌柜又是个急脾气,不会吃闷亏,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白白了事。”

    换了别人可能会不声不响地过去,余家却早就懂得了和达官显贵来往,用不着像泼皮无赖大吵大闹,懂得怎么就能轻易地让祖父丢脸。

    祖父一直盯着沈家的铺子,沈家铺子总算有了些动静,怎么能忍得住不动手,她就是要让余家觉得被姚家耍戏,余家才会找上门。

    父亲会怎么样?还会觉得祖父为人高洁,做事光明磊落?从前怕沈家让他被人闲话,如今祖父做出这样的事,父亲总不能休了祖父。

    “小姐,我们的锦缎还卖不卖?”

    婉宁点点头,“为什么不卖,找个出价最高的卖,剩下的零碎缎子跟雕木的工匠说好了,将锦缎做盒子的衬底,积压了那么多年,那些样式都不时兴了,将来我们就算再做锦缎生意,也要购置新样式。”不卖的话只是说给余家听的,如果有人出价合适她为什么不卖。

    这些年舅舅没有将太多精力放在京里的铺子上,否则这些铺子的生意也不会这样惨淡。

    可能对于舅舅来说,京城已经是伤心地,看到京城就会想到在受苦的母亲。

    就像母亲只要提起来京,脸上就有淡淡的怯意。

    没关系,从前的事到此为止,往后抬不起头的是祖父和父亲。

    她希望余家能从祖父手里拿出些银钱,到时候街头巷尾津津乐道。

    提起这件事,大家就会说起沈家。

    等到沈家的铺面重新开张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好奇来看。

    想要闹出动静,没有什么比这更快的了。

    婉宁的账目还没看完,沈四太太带着人过来了。

    进了屋子,沈四太太脱掉身上的斗篷亲自将窗子开了一条缝儿,又将婉宁旁边的窗子关上。

    “怕中了炭气也不能开旁边的窗子,闪了汗可怎么得了。”

    舅母就像母亲一样,总是能发现她身边不妥当的地方。

    婉宁将沈四太太迎过来坐下。

    沈四太太满面笑容,“余家的事我都听说了,从前姚家靠着我们沈家赚钱,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而今也该栽在我们沈家手里一回。”

    可以想得到姚老太爷会气成什么模样,余家也不是好惹的,京里不知要怎么议论姚家。

    让大家都知道姚老太爷是怎么对待这个从前的亲家。

    看姚老太爷还有没有脸在外人面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婉宁向外面看了看,“舅舅呢?怎么没跟舅母一起过来?”

    “你舅舅还有些事,今天咱们做盐引的时候,有个人写了封信给你舅舅,说朝廷今年可能会有空条批的盐引下来,这样一来就多了竞争,让你舅舅有些准备,开始你舅舅还半信半疑,后来才知道那个人说的话是真的,要不是那封信,今年我们家备粮更要匆忙。”

    京里有人写了封信给舅舅,让沈家有些准备,这个人是谁?

    婉宁觉得有些奇怪,“给舅舅写信却没有说自己是谁?”

    沈四太太摇摇头,“没有。”

    婉宁望着沈四太太,“既然那时候没有,舅舅现在怎么能见到他?”

    沈四太太道:“是又给你父亲写了封信,介绍了一个商贾,那家买锦缎给的价钱高,只是要货好,来送信的下人虽然变了,你舅舅却也不是白丁,还认识那字,就跟着那送信的去寻人了。”

    婉宁仔细思量,舅舅面冷心软,别人给他一分好处他都会记在心里,之前收到了那封信函,心里一定十分惦记,现在总算再遇到那个人哪里会放过。

    不管那个人是谁。

    婉宁道:“但愿这次能见到。”

    见到了心里才算踏实。

    账本看了半天,婉宁也觉得累了,就想起自己才学的女红,“想要给母亲做护套,绞了块貂皮,中间想要绣花样子,舅母若是不嫌弃我的手艺,也给舅母做一只。”

    沈四太太看向旁边的笸箩,“花样子呢?我给你瞧瞧。”

    婉宁脸一红,“还没开始做呢。”

    沈四太太失笑,“有什么好臊的,你母亲手最笨,她绣的花样子我都给改过。”

    婉宁看向落雨,落雨将笸箩递给了沈四太太,沈四太太拿起上面的花样顿时“噗嗤”一声,“我就说,你母亲的手艺不知道要传给谁,可不是就都给你了,画的这么好看,怎么绣上去就变样了,咦,就朵牡丹花绣的好看。”

    婉宁道:“那是赵茹茵帮忙绣的。”

    她这些日子和赵茹茵走的近,要不是赵茹茵要服丧,她们可能天天都会通书信。

    沈四太太拿起针线,“过几年就要及笄准备出嫁了,不学女红将来怎么做嫁妆。”

    出嫁?现在听起来对她来说好像是很遥远的事。

    不过,看着舅母的笑容,屋子里仿佛更暖和起来。

    ……

    沈敬元带着人在旁边等着,还好那送信的人没有刻意的躲闪,他们这才跟着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

    “前面是哪里?”

    沈敬元觉得有些熟悉。

    小厮道:“这边也没什么,都是卖文房四宝的铺子。”

    他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在附近开铺子的。沈敬元向四周看去,没有想出什么来。

    送信的人进了一家店铺。

    沈敬元正迟疑要不要进去,片刻功夫那人拿了包裹好的纸、笔出来接着向前走去。

    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文质彬彬的书生。

    沈敬元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一心想要读书科举,后来被家里的杂事羁绊,也就断了这个心思,可是每次看到比自己年纪大的人还在埋头苦读,心里就升起几分的不甘。

    “老爷,”小厮轻声道,“您看看去前面了。”

    红漆柱子,高大的牌楼,上面写着几个朱红字“国子监”。

    来来往往不少的人,却只能听到脚步声响。

    国子监外等着不少家人。

    送信的人远远地停下来,走入人堆中悄声打着招呼。

    一阵冷风吹过,大家都缩着脖子跺着脚,脸上却还带着笑意,眼睛里更有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能进国子监的人,将来都会有个好前程,怪不得连家人也能高高地抬起头。

    沈敬元的目光在“国子监”几个字上流连忘返。

    给他写信的人在国子监?

    看着周围的红墙、铺得整齐的青石路,他去过很多地方,看到这里他仍旧忍不住神往,原来压在心里的情绪顿时争先恐后地迸发出来。

    他真喜欢这个地方,若是能进这里,他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别的心愿。

    可惜,这对他来说偏偏遥不可及。

    沈敬元摇头苦笑,每次听到昆哥背书他都羡慕,真像回到昆哥这样大的年纪,说什么都要求父亲给他请个西席。

    人这辈子总是有一两件心底里渴望去做的事。

    到了散学的时辰,不少人从国子监里走出来。

    沈敬元仔细地看着。

    熙攘的人群散去之后,又有几个人相携着走出来。

    送信的人立即站直了身子迎上去。

    那几个人停下来,其中一个向旁边的人行礼笑着告辞,等到旁边的人走后,他才抬起头。

    他的长袍一尘不染,如同入画的一枝玉兰花般姿态优雅,俊逸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本来是带着下人向前走,却不料看到了迎上来的沈敬元。

    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丝惊讶的神情。

    这个人沈敬元确实认得。

    这个人是他痛恨的姚家人。

    “姚宜之。”沈敬元怎么也没想到给他写信的人是姚宜之。

    姚宜之上前向沈敬元行了礼,声音十分的温和,“四老爷,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沈敬元点了点头,妹妹被休的时候就跟他说过,但愿姚宜闻续弦之后婉宁不会受委屈,若是受了委屈,希望姚宜之能帮忙。

    妹妹的意思,在姚家这些人中,心软的也就是姚宜之。

    没想到姚宜之还真的帮了沈家。

    ……

    “舅太太、小姐,”童妈妈进了门,“舅老爷打发人说,他不过来吃饭了。”

    婉宁放下手里的针线。

    沈四太太也有些惊讶,“怎么不回来了?崔大人那边有事了?”

    思来想去也就是崔奕廷那边需要老爷。

    童妈妈摇摇头,“说是找到了那个写信帮忙的人。”

    这种情况没有让婉宁惊讶,这个时辰舅舅不回来就是找到了人,既然找到了人定会坐下来说话。

    “有没有说,是不是熟人?”她更关心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童妈妈脸色有些古怪,仿佛有些诧异又有些不能相信,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轻了许多,“说是姚五老爷。”

    婉宁和沈四太太都一怔,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风吹过竹子的响动。

    沈四太太道:“是和姚五老爷一起吃饭,还是帮忙的人是姚五老爷?”

    童妈妈顿了顿,看了看沈四太太然后和婉宁对视,“说是,帮忙的人是姚五老爷。”

    姚家人会帮沈家?

    沈四太太诧异地看着婉宁,这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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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本事

    姚宜之将沈敬元请到主位上。

    沈敬元看向姚宜之,在姚家这么多人中,他印象最好的还是姚宜之。

    辰娘嫁去姚家之后,他去探望辰娘,等他从姚家出来,姚宜之就追了上来,提议和姚家几个兄弟一起去外面喝酒。

    姚宜之做东,没有吃太好的菜却喝得很畅快,那时候他就觉得姚宜之是个好相处的人。

    沈敬元道:“既然写信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是谁。”

    姚宜之温润的脸上一闪尴尬,很快又温文尔雅地笑起来,“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也是在京里听说了些消息就让人捎信过去,这次家里做出了对不住沈家的事,我怎么好意思再张嘴。”

    姚宜之说的隐晦,沈敬元却明白是什么意思。

    沈家陈货卖的本来很顺利,都是因为姚老太爷在里面搅合才闹出差错来,多亏了婉宁早就料到会这样,才来了个将计就计,让姚老太爷自食恶果。

    姚家并不知道实情,所以姚宜之才会不好意思。

    “婉宁在泰兴我也照应不了,就让姨娘的下人时常去打听消息,然后给沈家捎信过去,”姚宜之说着有些黯然,“姨娘捎信过来我才知道婉宁落了水,幸好婉宁没事,我想劝说父亲将婉宁接回家,谁知道,唉……”

    沈敬元不由地惊讶。

    原来姚家经常送消息出来的荆大是姚宜之安排的。

    姚五太太没了,姚宜之一个男子不能照应内宅的事,更何况又在京城这么远地方,能做到这样也算是有心。

    沈敬元的敌意明显少了许多,姚宜之道:“我们也好久不曾在一起吃饭了,我一直想请您过来。”

    饭菜陆续摆上来,姚宜之亲手斟酒敬沈敬元,“是我有错,我先自罚三杯。”

    ……

    “怎么还不回来?”沈四太太催促沈家下人,“你跟老爷说一声,我和昆哥都在婉宁这里等他,让他早着些。”

    下人应了一声又去催促。

    沈四太太觉得奇怪,跟姚宜之喝酒,怎么还喝这么久,“又不是自家的兄弟。”

    老爷向来讨厌姚家人。

    这到底是怎么了。

    沈四太太吩咐完进了屋,内室里,婉宁看着昆哥拿来的书,姐弟两个边说边笑。

    昆哥道:“先生说过两年我就可以考童生了。”

    沈四太太听得这话有些惊讶,“别乱说,你才多大就能考童生。”

    昆哥和杨先生学的时间不长,却增益了不少,这也是说不定的事,婉宁笑着看弟弟,“只要好好学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昆哥很认真地点头。

    “舅太太,”童妈妈从外面进来,“舅老爷过来了,”说着一顿,“还有姚五老爷。”

    舅舅将姚宜之带过来了?

    婉宁站起身。

    沈四太太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回来就回来吧,怎么还将姚宜之也带过来。”

    童妈妈和婉宁对视一眼,“舅老爷喝多了。”

    舅舅和五叔在一起喝多了?只有相谈甚欢的人才会不知不觉喝醉酒,五叔和舅舅都说了些什么?

    婉宁吩咐童妈妈,“快让厨房准备醒酒汤,跟大伯说一声,在前面收拾出一间房,好让舅舅住过去。”

    沈四太太带着人迎了出去。

    姚宜州听到消息也赶过来。

    “怎么让敬元喝了这么多。”姚宜州埋怨地看着姚宜之。

    姚宜之忙道:“因为高兴就多喝了两杯,没想到就将四老爷喝醉了。”

    沈四太太吩咐下人将沈敬元扶去侧室里躺着。

    沈敬元躺在床上却一下子又坐起来,“宜之来,宜之我们再喝。”

    外面的姚宜之听得不好意思,旁边的两个捧书的小厮却有些支持不住了,姚宜州见状忙道:“这是做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书?”

    “才买来的,”小厮苦着脸道,“是沈四老爷和我们老爷一起去买的。”

    买了这么多书?

    姚宜之笑着,“我和四老爷一起买的,都是好书,我一套四老爷一套。”

    谁能一下子买这么多书。

    看到姚宜之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姚宜州皱起眉头来,“你也喝了不少吧?”

    话音刚落,旁边的小厮手一软,将书都掉在地上。

    姚宜之一怔,站起身来就要去捡书,谁知道脚一软差点栽在地上,多亏旁边的下人眼睛尖拉了姚宜之一把,姚宜之这才平稳地躺在地上。

    姚宜州吓了一跳,“快,将五老爷扶去我屋里歇着。”

    “大哥,我没事,我就是……要把书……捡起来……”姚宜之还不服气地要起身却怎么也坐不起来。

    姚宜州拿起兄长的威势,“还闹什么闹,不怕人笑话,快让人搀着去歇息……”

    大家又七手八脚地将姚宜之送去厢房里躺下。

    厨房送来醒酒汤,沈敬元和姚宜之分别喝了。

    看着卷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的姚宜之,姚宜州直摇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弄成这样。”

    ……

    沈敬元睡着了,沈四太太将小厮钱芮叫过来问,“老爷和姚五老爷都说了些什么?”

    钱芮道:“只说从前的事,再后来就是说书……”说到这里钱芮挠了挠头,“都是些什么内容,我也记不清楚了。”

    开始他还听着,后来实在听不明白就跟姚五老爷的小厮一起到旁边说话。

    沈四太太摇了摇头,转身去了婉宁屋子里。

    昆哥已经去屋子里歇下,婉宁正等着沈四太太。

    沈四太太和婉宁去内室坐下,“没问出什么,说是在一起吟诗作赋那些,还一起买了几十本的书,笔墨纸砚也购置了不少,两个人不但将身上的银钱花了精光,还欠下了钱,那边大老爷看的直皱眉头。”

    只是在一起论文,后来又去买了书,小厮说的这些话和她们看到的也能对得上。

    沈四太太道:“兴许,真的没什么。”

    整件事透着一股的蹊跷。

    五叔是为人亲和,但是除了提醒舅舅盐引的事之外,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帮助,而且五叔这种八面玲珑的性格,舅舅定然是招架不住,就算五叔有别的意图,舅舅也察觉不到。

    舅舅这样的人面冷心热,可以依靠,五叔这样的人,太过圆滑,为人不够踏实,舅舅可以为了她和姚家交恶,就算在沈氏族人面前也维护着她,大伯因为她的事和祖父争得面红耳赤,又冒着危险为何家出头到京里来作证。

    五叔呢?五叔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事?

    只是左右迎合,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五叔良善,祖父喜欢他,父亲喜欢他,母亲也觉得他好,之前舅舅对五叔还没什么感觉,却出去一趟就一起喝醉了。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轻易相信五叔和蒋姨奶奶。

    “等舅舅醒过来,舅母再去问问,看看五叔有没有提起崔奕廷。”

    这个时候过来,说不定就是为了打听消息。

    御史已经弹劾崔奕廷和商贾勾结,想要击垮崔奕廷,就要找出一些实质的证据来才行。

    ……

    第二天张戚程才起床就接到了一封信函。

    到了巳时张氏匆匆忙忙赶过来。

    张氏进了主屋,父女两个坐下说话。

    “父亲,有没有查出什么?”

    张戚程道:“沈家曾救过崔奕廷,崔奕廷到了泰兴遇到了沈敬元,就送了两箱烧饼过去,想要借此还了沈家的人情。”

    张氏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送了两箱烧饼。

    “沈敬元气得不行,后来又将两箱烧饼还了回去。”

    这样看来,崔奕廷并不像要和沈家交好,可是为什么沈家会帮着崔奕廷查案,不但如此沈家还跟着崔奕廷一起上京来。

    张戚程道:“沈家是真的不准备卖京里的铺子。”

    张氏一怔,原本她以为只是沈家用的手段,没想到沈家是真的不准备卖铺子,“沈家不是应该卖铺子在边疆恳田吗?”

    盐引越来越不好拿,征用的粮食数额增加,沈家应该保住盐引这条路才是,怎么可能不卖铺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太多书出乎意料。

    这两天家里乱成一团。

    余家虽然没有明说要老太爷赔上一笔银子,却每日都上门来说锦缎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她昨日去黄夫人家宴席,不少女眷都背着她窃窃私语,也有一两句传到她耳朵里,老太爷为了赚钱骗余家,余家却不是好惹的,如今沈家的那些锦缎余家和姚家都没有买成,姚家是两手空空又惹了满身腥。

    老爷去衙门里也被人指指点点。

    余家故意散消息出去,为的就是让他们脸上难看。

    这笔银子赔了让人笑话,不赔也让人笑话。

    老太爷怎么惹出这样的事来。

    家里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到底是谁在捣鬼。

    姚宜州、沈敬元、姚婉宁,这些都是他们没放在心上的人,现在啊一个个都跳了出来。

    “是婉宁,”张戚程抬起头看着张氏,“给沈敬元出主意的人是婉宁,不让沈家卖铺子的人也是婉宁。”

    张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半晌才道:“这……怎么可能……婉宁哪有这样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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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要回家了,码字又能正常了,唉,在过节尤其的累啊,别人轻松我还要码字。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传言

    多亏同学们提醒才发现称呼写错了,裴太夫人写成了裴夫人,啥时候我们小裴多了老婆捏。

    裴明诏:好委屈,那是我妈。

    好了,接下来都改了。

    ——丢脸丢到太平洋的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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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忽然想起一件事,“老太爷进京的时候,确实有个商队跟着婉宁。”

    当时她听说了没放在心上。

    沈家有商队也不奇怪,说是婉宁的,不过是在帮婉宁罢了。

    说起这个商队,老太爷嗤之以鼻,还说:“婉宁能卖什么东西,跟着船过来的不过就是扬州的土仪,卖给京里的商铺。”

    沈家也确实卖给京里的商铺不少扬州的土仪。

    谁也没想到沈家会在店铺里卖什么新货。

    这件事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想到这一点张氏就握紧了帕子,眼睁睁地上了沈家的当。

    沈敬元什么时候这样聪明。

    难道背后的人真的是婉宁?

    时隔四年,张氏还没见到婉宁,可是她依旧不相信,婉宁是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她对婉宁的脾气太清楚了。

    表面上都没有沈氏泼辣,内心里比沈氏还有柔软。

    七八岁的孩子被她哄得团团转,那天还欢欢喜喜地来给她请安,见到她倒在血泊里,还要上前搀扶。

    没有半点怀疑她。

    让她将那出戏演得说不出的顺利。

    这样的孩子,就算在她眼前,还能做出什么反抗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父亲,”张氏道,“您只管顾着朝廷上的事,内宅里还是交给女儿。大周朝以孝治天下,我就不信婉宁不肯回家这件事真的闹出来,还能有谁护着她不成?”

    她就不信,在礼义廉耻面前,婉宁还能那般有恃无恐。

    张氏道:“真的是婉宁在作怪那倒好了。”

    之前她还以为寿氏是怕她责怪没有好好“照顾”好婉宁,才将婉宁说的那般可怕,现在她要回去好好问问寿氏。

    “二姐那边怎么样了?”张氏问起张瑜贞,“听说内侍去忠义侯府,亲耳听忠义侯的下属说了忠义侯临终前说的话,礼部尚书黄棠的夫人说起的时候,去黄家做客的女眷都掉了眼泪。”皇上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因此也被触动,就将忠义侯爵位给了赵琦这个世子。

    说到这个,张戚程冷笑一声,“忠义侯母子想用忠义侯的死来保住爵位,若是这样大周朝不知多了多少勋贵,武将战死那是天经地义的,没听说过谁的命这样精贵。”

    张戚程道:“皇上已经问了夏大学士,夏大学士说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忠义侯世子毕竟还年少。”

    爵位。

    那是朝廷赐给功臣的。

    忠义侯世子算什么功臣。

    反过来说,世子还是世子,等到世子长大了再承爵是天经地义,在那之前将爵位给赵家老四,赵家更会感恩戴德,皇上还多了一个能依仗的勋贵。

    这笔账,任谁都能算得清楚。

    张氏颌首,“还是父亲想得周到。”

    很多事不是妇孺从眼睛里看到的那么简单,只要涉及到朝政就不会讲什么情理。

    ……

    忠义侯府里,赵夫人在等赵琦。

    “还没出来?”赵夫人看向下人,“世子爷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管事妈妈忙道:“奴婢再去催催。”

    论理说服丧期间不能见客,可是侯爷去世已经有一段日子,更何况永安侯是琦哥儿的救命恩人,裴明诏来赵家看望琦哥儿,怎么也要让琦哥儿过来说两句话。

    裴太夫人笑着道:“别催世子爷,左右我们也没事,我和夫人说说话也好。”

    裴太夫人话音刚落,就看到门口的丫鬟挽起了帘子,紧接着赵琦跨进门来。

    白色的衣袍衬得赵琦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里还有些胆怯,却已经没了之前的恐惧,身姿笔挺地走进来向裴明诏和裴太夫人行了礼。

    裴太夫人不由地惊讶。

    这还是那个躲在下人身后,大喊大叫的世子爷吗?

    怎么会眨眼之间就和正常人无异。

    天底下真有这样神奇的事。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相信。

    裴明诏也觉得诧异,赵琦的情形他再清楚不过,从泰兴到京城他一直想要和赵琦说话,却都没能打开赵琦的心房。

    面对这样的孩子,他真是束手无策。

    每次大喊大叫的赵琦被姚家下人安抚着平静下来的时候,他眼前都会浮现出那个目光清澈,面容清丽的姚七小姐。

    现在就是姚七小姐治好了赵琦的病。

    虽然当时听起来惊讶,可是想想却在情理之中,他一直觉得只有姚七小姐才能将赵琦的病治好。

    现在他愈发觉得,姚七小姐和寻常的闺阁小姐不同。

    “世子爷现在都学些什么?”裴太夫人收起打量的目光,这样看着赵琦,会让赵琦觉得不舒服。

    她是来探病的,不是那些好奇的人拼命地想要打听出什么秘密。

    赵夫人让下人服侍赵琦坐下来,才道:“如今就是看些书。”

    裴太夫人颌首,“我记得世子爷也喜欢骑射,如果世子爷愿意就让我们侯爷时常过来教教世子爷。”

    赵夫人不由地惊讶,“这可怎么是好,侯爷已经帮我们太多。”

    “我们老侯爷时常说起忠义侯,让侯爷定要记住赵家的恩情,教教骑射算不上什么……”

    赵琦眼睛已经亮起来,抬起头看向裴明诏。

    赵夫人说不出的高兴,“琦哥儿,你还不谢谢侯爷。”

    赵琦就要向裴明诏行礼。

    裴明诏也跟着站起身,“我们去外面说话?”

    赵琦点了点头。

    看着两个人走出去,赵夫人松口气,“您看看,我们琦哥儿是不是好多了?”

    裴太夫人笑盈盈地道,“就是比从前不爱说话,别的已经看不出来什么,夫人这是好福气,世子爷才能这么快好起来。”

    “都是姚七小姐,没有姚七小姐我们琦哥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真的是姚七小姐治好的。

    裴太夫人到现在也难掩脸上的惊讶,“别人都这样说,我还不信,我想一个小姐还能比得上太医院的御医?更别说向外面传的那么吓人,说什么连药也没用,只是用一碗面条和一碗辣椒就将世子爷的病治好了。”

    传言多是以讹传讹,不过要说琦哥儿那时候吃了什么,可不就是一碗面和一碗辣椒。

    赵夫人才想到这里,下人进来禀告,“夫人,姚七小姐来了。”

    裴太夫人抬起眼睛,这么巧,正好赶上姚七小姐过来,这一次她要好好看看这位姚七小姐。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印象

    裴明诏挑了一把适合赵琦的弓拿到忠义侯府。

    没想到赵琦非常喜欢,拿到手里就用起来。

    他才找到赵琦的时候,没想到赵琦还会有今天。

    赵琦才回京几天,外面都在议论忠义侯世子受了惊吓,多半已经不能再像正常人一样,可惜这个忠臣之后,就这样废了。

    真难得,赵琦会这么快好起来。

    不但能和寻常人一样,说不定将来也能和忠义侯一样在马背上建功立业。

    经过了这件事,赵琦看起来不太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裴明诏想起了自己。

    他比赵琦大十多岁,又都是勋贵子弟,同样当过世子,赵琦此时的心境想想他也能理解。

    没有了遮风挡雨的父亲,爵位眼看也要旁落,自己却年纪尚小,日后的路不知要怎么走。

    这样想着,他心里就多了几分兄长般的关切。

    “赵琦,”裴明诏道,“将手臂伸直,不要急着去拉弓,先要练好姿势。”

    赵琦点了点头,慢慢地沉着下来。

    只是一刻钟的时间,赵琦就满头大汗,不停地甩着细弱的手臂。

    裴明诏笑道:“练一练长筋骨,时间长了就不会觉得累了。”

    赵琦放下手里的弓,看着裴明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声,“侯爷,谢谢你。”

    谢谢你。

    侯爷这一路多少惊险才能找到他,又要千里迢迢将他送回京城,他却对侯爷又踢又打,大喊大叫,现在想想就会觉得不好意思,要不是侯爷,他哪里能和母亲相见。

    “不用谢我,”裴明诏道,“你父亲宽怀大度,从前对我们裴家也有恩,在我眼里你父亲就像我的长辈,以后无论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永安侯脸上有几分的威势,这时候说话却难得的温和,真的像兄长一般,赵琦顿时眼睛模糊起来。

    在裴明诏面前,赵琦点了点头。

    ……

    “世子爷,姚七小姐来了。”

    听到这句话,赵琦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一双眼睛如同雨后的星空,显得格外明亮。

    赵琦转头喊了一句,“碧竹,快将我看好的书拿来,我要去跟七小姐去换书。”

    “换书?”裴明诏听着奇怪,忍不住问。

    赵琦点点头,“我看的书都是姚七小姐拿来的,书上都加着注解,先是注解了二十页,然后是三十页,四十页一点点地加上去,我看完注解的部分,就跟姚七小姐换书,姚七小姐会将另一本带注解的书拿来,过两天再来跟我换。”

    “如果没看完怎么办?”

    赵琦道:“没看完就不能换。”

    裴明诏想起裴家的兄弟们,裴家长辈请了西席进门,虽然勋贵走的是武将的路子,长辈的意思是也不让他们撒欢的玩,免得将来文不成武不就,父亲总说读书能让人心静,可是族里的兄弟不以为然,将西席气走了一个又一个,还说堂堂的勋贵之家,将来学老子上阵打仗去,不必和那些穷酸的书生一样咬文嚼字。

    现在想想,那些挺起胸膛,吵吵着将来建功立业的兄弟,现在都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他三叔家的儿子跟着父亲一起去了战场,见到敌军就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提“战场杀敌”几个字。

    可见姚七小姐的法子是对的,让赵琦看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样换书,而不是问下人每日赵琦用了多少时间看书,是负责的做法。

    因为就算是捧着书本,有没有真正看进去谁也不知道。

    换书的法子,姚七小姐不用问旁人就能知晓,赵琦到底有没有静下心来读书,赵琦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什么。

    那些书又都是姚七小姐送过来的,内容想必都是利于赵琦的……

    就像姚七小姐吩咐下人讲古往今来那些有名的将军不惧危险、英勇抗敌的故事给赵琦。

    真是聪明。

    怪不得姚七小姐那双眼睛总是那么的澄清。

    赵琦有福气,在泰兴遇到了姚七小姐。

    他也因此抓到那些死士,如今正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不知道将来会查到谁的头上。

    赵琦带着人去花厅,裴明诏不好过去,就留在亭子里。

    ……

    婉宁进了花厅,看到花厅里的赵夫人,赵夫人旁边是一个笑容可掬的夫人。

    “这是裴太夫人。”赵夫人拉着婉宁的手介绍。

    婉宁向裴太夫人行礼。

    裴太夫人忙道:“快起来,怪不得能治好世子爷的病,看着就是个伶俐的孩子。”

    下人将茶端上来,赵琦也正好赶到了。

    婉宁让落雨将手里的书拿给赵琦,赵琦看过的书也递还给婉宁。

    赵琦迫不及待地将书打开来看,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注解,有些是大人写的,有些一看就出自孩子的手笔,赵琦对着那些小孩子写的字惊叹,“这要写多久才能将字写成这个样子。”

    “也不久,”婉宁笑道,“这两年多些。”

    “才两年?”赵琦惊呆在那里,“写这字的人多大?”

    婉宁微微笑着,“比世子爷小一两岁。”

    比他还小。

    看着赵琦惊呆的样子,赵夫人也好奇起来,“姚七小姐这是在哪里找到的书?是姚家哪位公子写的?”

    “不是,”婉宁摇摇头,“是我的一个弟弟,世子爷虽然爱读书,却也还学了骑射,我那弟弟是一门心思都扎在书本上面,两年前就正式请了西席,我那弟弟和世子爷年纪相当,正好学的都想通,我就将他的书拿来给世子爷看。”

    裴太夫人也很好奇,问婉宁,“能不能拿给我瞧瞧,我还不知道六七岁的孩子能写出什么样的字来。”

    婉宁点头看向落雨。

    裴太夫人将书拿在手里,翻开来一点点的看,她虽然不是出自书香门第,但是也从小识字,字好不好她看一眼就知晓。

    字好不好看,重要的是看结构和间架。

    难得小小的孩子能将结构写的这样圆润,间架也明整,当今圣上喜欢书画,如今的夏大学士就因为写了一手的好字,圣上要代笔就会找夏大学士。

    姚宜闻也是有名的字好,是夏大学士的得意门生。

    这位写字的少爷不是姚家人又是谁家的子弟。

    裴太夫人忽然好奇起来,手指一拨将书翻过来,意外地在书页下角看到一个“沈”字。

    沈家。

    沈家,顺着姚七小姐往下想,那不是姚七小姐生母的娘家?

    姚七小姐说的弟弟,就是沈家的少爷?

    那还真是让人意外。

    生母被休,按理说就跟母亲的娘家断绝了往来,尤其是沈家为商贾,姚七小姐不怕和沈家走的过近而丢了名声?

    更何况沈氏被休是因德行有失。

    裴太夫人正想到这里。

    赵夫人温和地看向赵琦,“琦哥儿,你还记不记得从前到我们家里来的杨先生?那位少爷如今正和杨先生学习。”

    杨先生?

    裴太夫人有些惊讶,“夫人说的是哪位杨先生?”

    杨夫人笑道:“就是杨敬先生。”

    杨敬?那个很有名望的杨敬?

    一个商贾的后人能跟脾气古怪的杨敬学习?

    沈家怎么求请到的杨敬?京里的达官显贵很多想要还不能得,却没想到杨敬先生不声不响地已经收了徒,她记得诏儿回京来的时候说过,在泰兴遇到了杨敬先生,却没提起杨敬先生收徒的事。

    这才过了多久?

    有几个月时间?杨敬先生不但收了徒,说不定还跟着沈家人一起来到了京城。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太夫人自然而然地又将目光落在婉宁脸上。

    这样的事和姚七小姐有关吗?

    姚七小姐怎么会这样厉害?

    谁都知道杨敬先生的为人,杨敬先生肯收沈家的子弟,是不是代表沈家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嚣张跋扈。

    反观姚家,姚老太爷纵容姚六老爷买卖漕粮,张氏在女眷面前甚至不肯提起姚五老爷还有个长女。

    这些做法倒是不太得当。

    裴太夫人正想着,下人来禀告:“夫人,安怡郡主来了。”

    安怡郡主没有让下人先送帖子。

    赵夫人显得有些茫然,郡主怎么会这时候赶过来。

    安怡郡主带着人进了花厅。

    一眼看到了座位上的裴太夫人,裴太夫人站起身准备告辞,“我府上还有事,就不叨扰夫人了。”

    安怡郡主却不肯答应,“裴太夫人来的正好,”说着向门外看去,“听说侯爷也跟着太夫人一起来了?”

    裴太夫人颌首,“我们侯爷来看看世子。”

    安怡郡主就看看裴太夫人又看看婉宁和赵夫人,“能不能将侯爷也请过来说话。”

    如果这样的话。

    屋子里的女眷都还算长辈,唯有她不该在这里,婉宁站起身刚要告辞。

    安怡郡主显得有些着急,“姚七小姐能不能也留下来?”

    将他们都留下来,这是要商议什么事?

    婉宁隐隐觉得这件事和她、赵琦有关。

    婉宁点点头留了下来。

    赵家下人很快将裴明诏请了过来。

    挺拔的身影进了门,穿了宝蓝色暗花长袍,十分的庄重,又加上抿着的嘴唇,侧脸看起来就有些肃穆,这样的人应该心性坚韧,又很有责任感,所以赵夫人才能求他去找赵琦。

    不知怎么的看到裴明诏婉宁就想起崔奕廷来。

    崔奕廷这个人五官明朗,却有时候又让人捉摸不透,能正襟危坐的冷静自持,也能随随便便靠在船头上不时地露出几分懒散,这个人能窝能伸,尤其是在茶楼里不经意遇到崔奕廷时,崔奕廷的目光总有那么一点的青涩、紧张和茫然。

    按理说这样复杂的性格不该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大家都在这里,我就直说了,”安怡郡主道,“宫里那边可能会传召姚七小姐,为的是世子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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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地方不通顺所以改一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婉宁身上。

    赵夫人先反应过来,“郡主说的宫里是……”

    安怡郡主道:“这些日子赵家二房一直托人在内阁里活动,想要让皇上将忠义侯的爵位落给赵璠,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对外要向瓦剌用兵,皇上很有可能会因为赵璠的战功让赵璠袭爵。”

    赵夫人忍不住手指一颤,她原本以为之前内侍来看过,琦哥儿病也好了,爵位的事就不用再着急,没想到赵氏族亲却不肯放过爵位,明里暗里还跟他们孤儿寡母在争……

    安怡郡主道:“而今宫里的惠妃娘娘听说了琦哥儿的事,说你们都尚在孝中,不能传你们进宫,就有宫人提起姚七小姐,既然是姚七小姐将琦哥儿的病治好,可以让姚七小姐进宫说话。”

    裴太夫人看向裴明诏,“不会是只问问病情那么简单吧?”如果是那么简单的话,何必这样大动干戈要姚七小姐进宫,只要让宫人来忠义侯府问赵夫人就行了。

    裴明诏看了姚七小姐一眼。

    姚七小姐表情平和,没有惊讶也没有慌张,在很仔细地听安怡郡主和母亲说话。

    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而是要想方设法将事情解决。

    裴明诏道:“礼部已经有人上了奏折,虽然世子爷年幼,却因忠义侯为国捐躯,应该承爵,我朝虽然少有年幼就承爵的例子,却也并不是没有,太祖时的武平侯就是八岁承爵。”

    裴明诏的声音平缓,“爵位只要一日没有下来,世子爷就还有机会,要说立战功,勋贵族中立战功的不少,难道将来承爵都要看战功而不是论嫡长,”裴明诏说着顿了顿,“只是现在有传言说世子爷的病是假,想要以此邀爵是真,上次给世子爷治病用的那些手段,其实是要提醒皇上,忠义侯的死都是因为朝廷之过,朝廷有过就该补偿,让世子爷承爵才能堵住天底下悠悠众口,才能让勋贵和武将安心为国效命。”

    这是说赵家请勋贵帮忙说话,其实是在威胁皇上。

    是在指责朝廷,不但在军粮上有失,还让忠义侯蒙受了冤屈。

    赵夫人听得这话一股火气顿时冲上额头,伤心、气愤又苦又涩地在她心里乱撞,再也忍不住大声道:“我们家遭此大变,侯爷没了,琦哥儿成了这个模样,都是因为有人陷害,现在说我们以此邀爵,还有没有天理,琦哥儿的病好也不对,不好也不对,他们怎么说都有理,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重孝在家不能出门申辩。”

    赵夫人眼泪也流下来,“他们的良心哪里去了,就为了一个爵位,不顾长辈亲情,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想要从我们娘俩手里夺东西,如果没有这一层身份护着,将来家产都要被他们拿个精光,说是还要琦哥儿做世子,爵位都能旁落,更别提一个世子之位,早晚也会进了他们的口袋,老天怎么那么不长眼,这些事怎么不轮到他们头上,到时候我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别人家办丧事,他们却在谋财物。

    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赵夫人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鼻口,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提起这些事,怎么能让她不伤心,让她不难过,亏她之前还将二房当做好人,赵四太太还每日进府里劝她,原来都是在打听消息。

    她还将所有的实情都和赵四太太说,当她因为琦哥儿可能回不来而伤心哭的时候,她们那些等着爵位的人心里都在哈哈大笑。

    赵夫人忽然有一种屈辱的感觉,她们母子就这样被人耍的团团转,她眼前浮现起侯爷高大的身影。

    如果侯爷还在,家中怎么能是这样的情景。

    如果侯爷还在,只要站在那里,赵家的人都要笑脸相迎,谁也不敢打他们家的主意。

    真是委屈,本来应该帮忙的赵氏族人,却在这时候算计她们,平日里侯爷对族人的那些恩情,族人难道就不想一想?在她们母子为难的时候伸出双手,她们母子会感激族人一辈子。

    “我觉得宫里问世子爷的病情,反而是好事。”

    一个清晰悦耳的声音响起来。

    赵夫人下意识地止住了哭泣转头看过去。

    婉宁抬起眼睛,“侯爷是不是想说,现在问话说不定也是好事。”

    裴明诏没有来得及将话说完,赵夫人就哭起来,其实裴明诏话里的意思,如今朝廷上两个声音,真正要决定的还是皇上,如果皇上早已经下定决心要将爵位赵璠,宫里用不着再让她进宫。

    所以一切都还有机会。

    裴太夫人有些吃惊地看着婉宁,“让你进宫,你不害怕吗?”

    安怡郡主也抿起嘴唇静静地听婉宁说话。

    婉宁摇了摇头,事情到了眼前,害怕已经没什么用处,安怡郡主已经提前将消息送过来,她应该牢牢把握这个优势,让自己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婉宁道:“还请郡主和夫人们,教教我进宫时的规矩。”

    裴太夫人看着婉宁的模样,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嫁进裴家什么都不知晓,有时候怕的不得了,却一关一关地闯了过来。

    姚七小姐还比她多了几分的聪慧和坚强,想到这里他看了眼旁边的裴明诏,怪不得诏儿从泰兴回来之后和她说了那么长时间的姚七小姐。

    可惜啊,姚七小姐年纪太小了些,姚家又是这样不阴不阳的态度,外面对姚七小姐褒贬不一,姚七小姐想要闯过这一关不容易,若是能有个好名声,以姚三老爷的官位,将来也能有门好亲事。

    安怡郡主站起身,“宫里的规矩我来教你,没有谁比我更懂得那些,用不着等到要进宫前那些教人的嬷嬷来吓唬你,你能用的不过就是那几个礼节,我保你不会出差错。”

    婉宁点点头,嘴边却又浮起笑容,“也请郡主教教我,在一些小事上显得笨拙些,犯些无伤大雅的错。”

    安怡郡主不由地吃惊,她只想着要尽善尽美,却忘记了第一次被传召进宫多少都会慌张,谁都因此犯过错。

    安怡郡主笑起来,“有一次我去给先太后请安,起来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差点就摔在地上,多亏旁边的崔映容帮忙,结果我就没事了,反而是崔映容忘记了行礼。”

    “先太后看着我们俩就笑起来,宫里就是那样,经常进宫的人尚会如此,婉宁年纪小又是头一回怎么可能不出岔子,关键是出什么岔子。”

    满屋子的人都没有姚七小姐想的周到。

    裴明诏环顾屋子里,坐在这里的只有姚七小姐年纪小,安怡郡主进屋来留下姚七小姐说话,开始恐怕也只是想告诉姚七小姐进宫的消息,现在却是认认真真和姚七小姐盘算进宫之后要怎么做才好。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姚七小姐就让安怡郡主欢喜和信任。

    跟刚刚赵夫人哭泣不同,姚七小姐几句话,就让屋子里的气氛轻松起来,仿佛给人一线希望。

    虽然是个十二岁的小姐进宫,却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姚七小姐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信任的人。

    裴太夫人道:“我听说这次查漕粮的崔奕廷是镇国将军夫人崔映容的侄儿?”

    安怡郡主颌首,“正是,映容本来在应天府,因此赶了回来。”

    都说崔奕廷为了做官,六亲不认,现在人人提起崔奕廷这个名字都有些胆战心惊。

    不过姚七小姐却跟着崔奕廷一起进京,姚家二房还在查泰兴漕粮上面立了功,这样想起来,姚七小姐不像姚宜闻的长女,倒像是姚家二房的小姐。

    裴太夫人就觉得奇怪,姚家这笔账到底是怎么算的。

    ……

    姚老太爷觉得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对。

    凭什么他要张罗着帮余家一起买锦缎,余家也是挑三拣四,这家的锦缎成色不好,那家的嫌贵。

    又要好的还要便宜的,哪有这种的好事。

    可是余家却笑脸相迎,说什么姚家在泰兴那样的地方,锦缎定然见了不少,既然开始帮了忙,现在就要帮到底。

    要坑他却不明说。

    他又不好将这层脸皮撕破,如果和余家闹翻了,人人都要说他为了贪沈家的财物害了余家,余家这才不依不饶。

    姚老太爷想要说话,一张嘴嘴边的肿起的大泡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要让余家拿下那批锦缎他就要从中垫钱,银子看起来不多,不过就是五百两,可是……这口气他咽不下。

    他居然会在沈家这件事上跌个跟头。

    余家不怨沈家,反而将这些一股脑地算在他头上。

    什么叫开始帮忙了就要帮到底,话说的冠冕堂皇,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当他是老好人,在想方设法地帮余家。

    他用了精神也就算了,余家也不会念他半点的好处。

    “父亲。”

    姚宜闻的声音传来,姚老太爷更是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姚宜闻。

    姚宜闻脸色有些奇怪,又是惊奇又是无所适从,“父亲,岳父那边让人送信,说是宫里可能会传婉宁……”

    什么?

    姚老太爷耳边一阵嗡鸣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中风

    姚宜闻又说了一遍,“岳父那边传消息来说宫中要传婉宁。”

    这不可能,姚老太爷道:“传婉宁做什么?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进宫做什么去?”怎么想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宫里那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姚老太爷盯着姚宜闻,“是不是弄错了?你有没有听明白?”

    父亲的第一反应是他弄错了,他没听明白,姚宜闻眉头微蹙,“这种事儿子怎么会弄错。”

    进宫的事非同小可,如今他还惊的手脚发凉,怎么可能弄错,他从衙门里出来走了一路到家,他来来回回仔细的思量,到底为什么会传婉宁。

    现在只有一种可能,朝廷在热议忠义侯爵的事。

    姚宜闻道:“有可能是婉宁治好了忠义侯世子的病,宫中传她去询问。”

    姚老太爷的胡须一颤一颤,听说忠义侯世子的病好了,他就火冒三丈,那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能给人治病,在泰兴他养了她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说她看什么药石之类的书籍,一个才学过几个字的女子,也敢跟别人学着治病。

    可是婉宁治好了李御史的太太又治好了二房的老太太和忠义侯世子。

    姚宜闻心里五味杂陈。

    女儿治好了忠义侯世子,做父亲的应该跟着高兴,他却在人前尴尬起来,生怕有人提及此事,没想到现在宫里又要传婉宁。

    京里十二三岁的小姐能进宫说话的没有几个,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女儿有一天也会被叫去。

    就这样踹着心事坐在轿子里,一路回姚家的时候,姚宜闻忽然想起婉宁小时候,沈氏还未被休,他们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如果在那时候发生这些事,他不知道有多高兴。

    可是现在,他想要送去家庵的女儿不但就在京里,而且做出这种多让人惊讶的事来。

    他真不知道是喜是忧。

    “父亲,要不然儿子将婉宁接回来吧,不然入宫要怎么办?宫里的嬷嬷会下来教礼数……总不能让嬷嬷去大哥的院子里……”

    到时候他要怎么说?外面人还不笑死姚家。

    宫里的态度是阴是阳还不知晓,这时候万万不能怠慢。

    姚老太爷竖起眉毛,“管她作甚,她不是我们姚家的女儿……”

    姚老太爷气得浑身颤抖,脸颊又青变红,额头青筋爆出。

    “父亲,”姚宜闻道,“婉宁怎么不是姚家的女儿,他是您的亲孙女,如果婉宁有了事,姚家一样被牵连,我一样要被责罚,如果进宫礼数不周,外面不会说别人,只会说我疏于教导,真的是这样,不光是要斥责婉宁,到头来是要斥责姚家的啊。”

    毕竟是姚家的女儿,到了外面犯了错都要算在姚家头上,姚家的女眷都要被牵连。

    姚宜闻试着劝说,“如果婉宁被宫中贵人赞赏,都是您教导有方,给您脸上添光。”

    姚老太爷竖起眉毛,“我用不着沾她的光。”

    父亲的余音震的房梁颤动。

    屋子里的下人都吓得缩着肩膀。

    只要提起婉宁,父亲就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父亲,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

    不是置气的时候?

    姚老太爷几乎听到了骨头崩裂的声响,整个脑袋如同被人打了一拳,“不是置气的时候?在泰兴她和外人合起来算计我,让我丢了族长的位置,眼看着老六入狱却是得意洋洋的模样,仗着有姚宜州和沈家撑腰,就敢跟着来京里,到了京城还这样拿捏着不回家,这些事都算了?”

    “沈家撺掇余家来我们家闹事,让我们颜面尽丢,这也算了?”

    “你还要将她请回家来?”

    他要送进家庵,逐出家门的人,却要哄着她回家来,若是随随便便就让她踏进这个家门,让他的颜面摆在哪里?

    “不行,”姚老太爷大声呼喝,“谁敢……”

    姚家还是他说了算,他的话没有人敢不听,就像当年他做主休掉沈氏,即便沈氏有三不去,他还是将沈氏逐出了姚家。

    而今轮到婉宁。

    婉宁这个还没有及笄的丫头。

    这里他做主,他说了算,他说不行,谁来求都没用,都没用。

    姚老太爷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心跳从胸腔里一直蹦到他脸上,他的额头上,紧接着他整个人都仿佛在跟着跳动。

    姚宜闻道:“父亲,这已经不是家事。”

    已经不是家事,而是涉及到宫里,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位贵人,万一有人要给婉宁撑腰,就像是在泰兴李御史一家,在京城忠义侯一家,还有崔奕廷……

    如果这次婉宁还像从前一样,那姚家成了什么?

    姚老太爷觉得自己火烧火燎的难受,难受的他喘气都觉得困难。

    他伸出手来,下人忙上前搀扶,姚老太爷的手指死死地抠进下人的皮肉里,眼睛盯着姚宜闻不放。

    现在已经不是他说了算,姚家,他辛辛苦苦撑起来的姚家,却不是他说了算。

    姚老太爷眼前浮起那个抿着一丝微笑的婉宁。

    下人都说,婉宁在等着老三将她接回来。

    当时他冷冷一笑,休想,只要他在姚家一天就绝不会有这样的事。

    可是现在……

    老六要被定罪,寿家找上门来,寿氏整日里哭的如丧考妣,他食不下咽睡不安稳,只要想起姚宜州还帮着崔奕廷给宜春定罪他就火冒三丈,他正想着要怎么才能让整件事平息,却传来这样的消息。

    婉宁要去宫里了,不但要去宫里,老三还要将婉宁接回来。

    姚老太爷感觉到一股热流淌下来,一滴,两滴,三滴,落在地上,他的鞋尖上,然后是他的嘴唇上。

    他哆嗦着嘴唇,喉咙一阵腥甜,他勉强咽下去却整个人如同山般向后倒去。

    姚宜闻顿时惊呼一声。

    ……

    整个姚家乱成一团。

    蒋氏握着姚老太爷的手,姚老太爷不时发出“哼哼”的声音。

    郎中诊完脉禀告,“老太爷是情志郁怒,气火俱浮,痰热壅结恐有中风之兆。”

    蒋氏擦着眼泪,“这可怎么办才好,”说着看向姚老太爷,“老太爷,您可要宽心啊。”

    郎中去外间向姚宜闻禀告。

    姚宜闻听着皱起眉头,忙吩咐下人,“快去煎药。”

    下人刚出了门,姚宜闻又看向旁边的管事,“再去催催太太,让太太快回来。”

    张氏今天带着换个回了娘家。

    管事忙道:“已经让人去了。”

    “再去。”姚宜闻一刻也等不得。

    如果婉宁进宫的事坐实了,就算父亲生气也一定要将婉宁接回来。

    岳父不知道有没有嘱咐瑜珺。

    ……

    张氏听着父亲说话,一时也惊讶地愣在那里,“什么时候会传婉宁?那不是要有宫里的嬷嬷来教规矩?可是婉宁现在不在家中啊。”

    婉宁是老爷的长女,于情于理都不该不在家中居住,宫里不可能仔细问起姚家的家事,这要让她怎么去解释整件事。

    张氏一时想不出个方法来。

    这可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将婉宁接回家?

    张氏急着道:“父亲能不能让人打听打听,是哪位主子要接婉宁。”

    没想到这件事会到这个地步,一时半刻他也没能打听清楚。

    张戚程皱起眉头,“皇上很喜欢采用夏大学士的见解,夏大学士已经说了话,又有武将推举,再说赵璠又是拿了功牌的人,之前颇受皇上重用,无论怎么看都比年幼的赵琦胜算大,我原本以为皇上会定下来就让赵璠承爵,谁知道会有这样的波折,还要询问赵琦的病情。”

    内侍去忠义侯府之前,夏大学士特意让人跟他说“圣意已决”让他放心。

    怎么内侍从忠义侯府出来,皇上就改了主意。

    就是因为皇上听说了忠义侯死之前说的那些话?在他看来那不过就是赵家人的手段而已,说姚七小姐用这样的法子给赵琦治病,谁能相信。

    “宜闻毕竟和赵璠是连襟,这时候就算是避嫌,也不能再闹出什么事来,”张戚程道,“物极必反,这时候压的太过,做的太多反而容易让人生疑。赵琦母子不能去宫中,连给赵琦治病的姚婉宁都见不到,皇上知晓了这件事,定然会觉得我们是为了争爵位在耍手段。”

    让皇上起了猜疑之心就完了。

    张氏听着父亲的话,“父亲是说,要让婉宁顺利进宫?那我们……”

    张戚程摇摇手,“你别急,进宫是进宫,是好事还是坏事却不一定,你毕竟是婉宁的嫡母,没有让她独自进宫的道理,到了宫中自然有你说话的时候,到时候你就将婉宁进京却不回家,不敬长辈的事透露出去,这样不贤不孝的女子,谁能庇护她?”

    张氏仔细地听着。

    “要让宫里的主子们都觉得婉宁是耍心机的女子,自然忠义侯那些感人的故事也是赵家人有意为之,婉宁的名声完了,赵家也会跟着受牵连,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张戚程道:“你是她的嫡母,这时候先受点委屈没什么,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张氏抬起头,“父亲的意思,我要和老爷先将婉宁接回家?”

    这盘棋他们下了这么久,决不能在一件小事上出什么差错。

    他们委曲求全那么久,还差这一时半刻。

    张戚程道:“都是为了将来。”

    这段日子,婉宁虽然没有回家,一样将家里搅合的天翻地覆,她还没见到婉宁的人影,身边的人却已经因为婉宁受了责罚。

    她心里是憋了一口气,连姚家二房想要过继婉宁,她都没有劝说老爷将这件事促成,可是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老爷将文书签了,现在就没有许多的麻烦。

    张氏想着攥起了手帕。

    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免得婉宁仗着有姚家族长和那些达官显贵的庇护,宫里一旦定了婉宁的罪过,谁还会为婉宁说话。

    她这个委屈也不算白受。

    张氏想到这里,管事进来道:“爵爷,姚家那边来人了。”

    张氏不等父亲说话,径直问道,“什么事?”

    管事毕恭毕敬,“说是老太爷病倒了,来看症的郎中说,恐有中风之兆,三老爷请您回去。”

    老太爷的病已经好转了,怎么突然又……张氏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张戚程。

    张戚程点点头吩咐管事,“你跟姚家人说,这就让人备马车送太太回去。”

    管事退出去,张戚程道:“恐怕也是为了婉宁的事。”

    张氏点点头,老太爷气这个不孝的孙女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老太爷在泰兴的名声就是因为婉宁毁于一旦,现在眼看着婉宁要进宫去,自然是急怒攻心。

    张戚程失笑,“也是好事,姚老太爷都气病了,婉宁的作为说出去更能让人信服。”最好老太爷因此一命呜呼,姚婉宁就会背上气死长辈的名声。

    张氏立即明白过来。

    张戚程点点头,在他下的这盘棋上,姚老太爷早已经是用过的废子,现在欢哥已经能攥住姚宜闻,姚老太爷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张氏站起身来,“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想起张氏这些年委曲求全的事,张戚程叹了口气,“你放心,将来我们张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张氏忙蹲身行礼,“父亲这是要折煞女儿了。”

    从张家出来,张氏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姚家。

    没有回屋换衣服,张氏就去了姚老太爷的主屋。

    刚进门就听到姚老太爷“哼哼”的声音。

    姚宜闻脸色蜡黄,显然是受了一场惊吓。

    张氏进屋去看姚老太爷,姚老太爷虽然脸色不好,喘气却还算匀称,并没有病入膏肓的迹象。

    张氏抿起嘴唇,跟着姚宜闻去侧室里说话。

    不等姚宜闻开口,张氏就道:“老爷,婉宁的事怎么办?”

    闻着从外面飘进来那苦涩的药味儿。

    姚宜闻道:“我是想要将婉宁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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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条件

    姚宜闻望着妻子。

    父亲不肯答应,张氏先有些惊讶,很快却平静下来,“去宫中要有嬷嬷来教礼数,婉宁是老爷的长女,不在我们姚家会被人诟病,老爷在衙门里就抬不起头来。”

    张氏像往常一样理解他。

    姚宜闻道:“那我……去大哥那里接婉宁。”

    张氏点点头,“老爷出面,婉宁定然会回家。”

    婉宁也该借着这件事住回来。

    “只是父亲那边……”

    张氏轻声道:“不然请蒋姨奶奶劝劝,眼下总要先将朝廷的事应付过去,我们自家的事慢慢解决,婉宁毕竟是小辈,只要回到家中先给老太爷认个错,老太爷心里也能舒坦些。”

    姚宜闻点点头,“那你去跟姨娘说。”

    ……

    婉宁坐在桌子旁写字。

    在现代她不怎么会写毛笔字,在古代姚婉宁碰笔墨的时候也不多,以至于她写出的字十分难看。

    童妈妈进来轻声道:“小姐,三老爷来了,怎么办?您是见还是不见?”

    父亲一定是知道了她要去宫里的消息,否则不会急匆匆地赶过来。

    现在到了她要回家的时候,她怎么能不见父亲。

    婉宁点点头,“妈妈拿那件青色的褙子给我,我过去和父亲说话。”

    父亲好面子。

    不会让人看他的笑话。

    一个读书人,怎么能让长女流落在外,之前父亲没有将她逐出家门,没有将她过继出去,现在如同握着烫手的山芋。

    到了她,谈理由,谈条件的时候了。

    ……

    “我不回家。”

    婉宁看起来很坚持。

    姚宜闻皱起眉头,“一直在外面成什么样子?名声还要不要,将来要被人怎么谈论?”

    婉宁看向姚宜闻,“父亲说我推倒了嫡母,差点害出两条性命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被人谈论。”

    一句话堵住他的嘴。

    姚宜闻不禁扬起声音,“那怎么一样,那时候你年纪还小。”

    淡淡的声音在反过来问他,“年纪还小就懂得害人,那岂不是更可怕。”

    这是他将婉宁送去族里之前说的话,如今她全部送还。

    姚宜闻站起身来,“别不懂事,你祖父都被气倒了。”

    从前他若是这样说,女儿都会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坐在椅子上的女儿却不为所动,抬起头用清亮的眼睛看着他,“父亲要将祖父病倒这笔账也算在女儿头上?”

    姚宜闻顿时目瞪口呆。

    “父亲,”婉宁静静地道,“不是女儿不想回去,您要护着我,我才会回去。”

    竟然这样坚持。

    “从进屋到现在,父亲句句都是责备女儿的口气。”

    姚宜闻看着婉宁。

    婉宁道:“父亲真的做不了一个慈父?对欢哥如何?对八妹妹如何?女儿说了,若是父亲还当我推倒了母亲,我就不能回家。”

    “父亲难道不清楚,我是不敢回家吗?”

    ……

    掌灯时分,姚宜闻才回到姚家。

    张氏忙上来道:“老爷准备什么时候去接婉宁,妾身也好让下人收拾好。”

    姚宜闻一言不发进了门,乳母正将暖炕上欢哥的东西拿下来。

    还没过冬欢哥的衣服就都准备好了,紫貂皮的斗篷,青缎的鹿皮暖靴,宝蓝色的撒花小袄和裤子,一件件地摆在那里。

    “都在准备冬衣了?”

    姚宜闻心不在焉地问。

    张氏道:“今年冷的早,我就给家里的孩子们先将冬衣做好了。”

    姚宜闻道:“有没有八姐儿的?”

    张氏颌首,“早就备下了。”不光是庶女,连姚宜春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她都让人去做了几套。

    “连婉宁的也准备出来!”姚宜闻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张氏一怔。

    “婉宁不想住原来的院子了,你将我们旁边的院子腾出来给婉宁。”

    张氏睁大了眼睛,“那是给欢哥准备的院子,里面的东西都是按照男孩子喜好布置的。”

    姚宜闻不太在意,“欢哥还小,先将院子给婉宁住……”

    眼见着宫里就要来人,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家事处理好,京里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

    张氏惊呼,“那怎么行,”让婉宁住欢哥的屋子,那是她亲手给欢哥准备的,别的她都能商量,这件事不行,谁也不能动欢哥的东西,“家里那么多院子,怎么非要住欢哥的地方,老爷将婉宁接回来,可不能事事都顺着她的意思。”

    姚宜闻皱起眉头,那边总算是商量好,他以为张氏会一口答应,“不就是个院子,有什么不能住的,在大哥那里我已经答应了。”

    他答应要让婉宁住的离主屋近些。

    张氏眉毛高高的扬起来,脸上少了平日里的温婉,“老爷忘记了,春天的时候钦天监来算过的,欢哥住在那里最好,怎么能随便让别人进去。”

    姚宜闻道:“婉宁想要住的离我们近些,再说欢哥现在不是还没有搬进去吗?”婉宁一句句地问他,好像他这个做父亲的什么都做不到,看着婉宁,他就答应下来,只有等婉宁回来,有些事他才能慢慢地问婉宁。

    张氏摇头。

    什么想要住的近些,她才不相信,根本就是婉宁打听好那院子是给欢哥住的,才会要那院子。

    婉宁是故意要跟她为难。

    欺负别人也就罢了,现在竟然算计到欢哥头上。

    人还没回到家里呢,就开始谋算这些,真的住过来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

    张氏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的怒气。

    角落里传来妈妈咳嗽的声音,是提醒她这时候不要跟老爷争,可那是欢哥的院子,张氏忍不住道:“老爷,您想想,婉宁定然是知晓了宫里要传她,才故意来要欢哥的院子。”

    听起来是要和父母亲近,其实就是别有用心。

    张氏一眼就看穿了这样的手段,也就是老爷这样死读书的人才对内宅的事一窍不通。

    平日里张氏都很好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姚宜闻皱起眉头,“那你说,离我们最近的地方还有哪里?是因为家里出了事,婉宁怕被父亲责骂,才不敢踏进家门。”

    这是姚婉宁说的?

    怕被责骂?

    谁会相信,如果怕责骂就不会在泰州跟老太爷顶嘴,就不会不跟老爷说一声就跑来京里,单独一个人去忠义侯府给世子爷治病,要知道那时候连太医院的御医都不敢随便给忠义侯世子开方子。

    这是多大的胆子?

    居然说是因为怕责骂。

    张氏不禁心里冷笑,这分明就是装给老爷看的,老爷怎么能相信。

    张氏的眸子里已经带了怒气,“老爷,这怎么可能?就算是泥人还有几分的土性,当年婉宁推我的事我都可以不在意,可是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这个母亲难做。”只要想想要将欢哥的屋子给出去,她就气得打哆嗦。

    那可是连回都不该回来的人,却要住在那里。

    “老太爷是她的祖父,老爷是她的父亲,哪家的小姐敢做出这种事,如果……如果就这样……反正老爷不能依了她的意思,否则有一就有二……”

    姚宜闻看向张氏,“那你说,不将婉宁接回家了?”

    张氏合上了嘴,她想点头却想起父亲的话,为了赵璠能拿到爵位,让她先忍忍,可是这件事她如何能忍得了。

    张氏看向角落里的范妈妈,那是服侍欢哥的妈妈。

    范妈妈轻轻摇了摇头。

    从父亲那里听到婉宁要入宫的消息,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没想到一切已经超过她预想的那般。

    张氏觉得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地让她喘不过气。

    她要因为婉宁而忍气吞声。

    忍,忍,忍。

    张氏脱力地坐在椅子上,“老爷怎么能纵着她……欢哥才是您的嫡子。”

    父亲不同意,张氏也不答应,婉宁不肯回家。

    家里怎么会一下子乱成这个模样。

    姚宜闻看着张氏脸上激动的神情,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的烦躁,“等到宫里来人,你去解释为什么婉宁不在家。”

    说完话,姚宜闻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范妈妈立即快步走过来,“太太,这时候您可要撑住不能和老爷闹啊,您不是不知道,老爷好面子,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休了沈氏,这次朝廷那边若是应付不过去,将来要怎么走仕途,在衙门里也会被人耻笑,如今是六老爷下了大狱,我们家里可不能再乱起来。”

    这些话她怎么不懂?在父亲面前她也早就答应下来。可是事情到了眼前,她却吞不下这口气。

    “太太先忍一步,七小姐早晚还会落在您的手心里。”

    这如同从她手里夺东西一样。

    张氏觉得心刀割般的疼痛。

    “先应付应付,再说都是家里的院子,从前太太没嫁过来之前,沈氏说不定也带着七小姐过去住过,大不了将来再修葺,您想想七小姐能占多大的便宜。”

    张氏听着范妈妈的话,渐渐冷静下来,姚婉宁到底还是个孩子,如果换做是她,她不会纠缠在这一件小事上,会好好盘算怎么才能脱掉不孝的帽子,怎么才能真的在这个家中站稳脚。

    到底是个孩子,只顾眼前,没什么可怕的。

    张氏点点头,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你去跟老爷说一声,就说我答应了,明日就让人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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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娘子介绍:
生母被父休逐,继母设计陷害,人生就要这样了结? 对姚婉宁来说这却只是个开始,从今往后不再小心翼翼、克制隐忍,誓将坏人爽虐到底。 现代心理医生来到古代,宅斗、商斗、宫斗都不能少,谁叫她是掌家娘子呢。 PS:还有那个他,任你运筹帷幄,却要一招败落,只因为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 呜呜~好不容易爱上一位娘子,就要卖萌、打滚、耍赖,将她娶回去掌家。 *** 云霓的完结书《庶难从命》、《复贵盈门》、《吉时医到》,教主坑品一流,大家放心跳,请大家收藏、点击、留言、砸票,爱死你们了。掌家娘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掌家娘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掌家娘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