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女儿
“我们东家就要进城了。”
贺大年声音刚落,钱同才想起来,忙躬身上前,“老爷,我们的车马坏了,小的向同行商队借来了一辆车,如今到了京城,车也该还了。”
姚宜闻顾不得去思量赵家人的话,吩咐下人,“将东西搬到我们带来的车上。”
姚老太爷的车马向路边靠过去。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向两边避让,马蹄声由远而近地传来,然后是车轮压在路上的声音,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车队从不远处向这边走过来。
“这是谁啊?”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
“拉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一行车马上。
“是米粮,呦,是朝廷押运的。”
看着威武的隶卒,人群又向后让了让。
“是巡漕御史进京了。”
姚宜闻听到身边同僚的声音。
姚老太爷顿时激动起来一把握住姚宜闻的胳膊,“快,就是……就是这个崔奕廷,你六弟还在……还在那里。”
六弟跟着巡漕御史被押送进京。
姚宜闻上下活动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摸清楚这位新上任的巡漕御史崔奕廷的脾气,这个人从前就是个赋闲在家的纨绔子弟,不上书院,不养名声,这次突然之间就冒出来,连崔家上下都觉得蹊跷,户部尚书崔大人那边也打听不出消息来,谁也不知道崔奕廷在耍什么手段。
今天在这里遇到崔奕廷,说什么也要上前说话,否则将来要如何拜见,怎么提起六弟的事。
姚宜闻向前看去,崔大学士他还是认识的,现在已经不是才入仕那会儿,官职不高,家境也不算殷实,虽然娶了沈氏,还不能将岳家的身份摆出来,人前人后都要弯腰,比自己官职高的就不说了,不如自己的也要客客气气,不管应付什么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之后,他开始觉得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没有什么交情一定攀不上,凡是人做的事,都能想方设法地办到,即使见到御史言官也没什么好怕,反正他不是奸佞这些年还算得上洁身自好。
姚宜闻脸上开始摆出熟络的神情。
等到马车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跨在马上的崔奕廷。
姚宜闻迎过去。
崔奕廷高高地坐在马上,显得身姿更加的笔挺,高头大马不停地打着响鼻,崔奕廷一动不动,垂着眼睛看姚宜闻。
姚宜闻在京里这么多年,面对达官显贵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如今看到崔奕廷却说不出话来,寻常的人都能从眼神儿里攀出交情,这崔奕廷看不出端着架子,眼睛里却完全是冷冰冰的疏离,一下子就将他提起的几分官架子压了下去。
姚宜闻脸上熟络的神情顿时僵硬下来。
“可是崔大人?”姚宜闻停顿了片刻张开嘴。
崔奕廷颌首,眼睛垂下来,整个人挡住了阳光,抿起嘴唇。
巡漕御史官职不高却办的是内差,谁都知道得罪不得,他这个侍郎也要在崔奕廷面前称他是大人,一是多了些礼数,二是给足了面子。
可崔奕廷脸上还是没有半点的动容。
姚宜闻微微皱起眉头道:“本官吏部侍郎姚宜闻。”
他早就猜出来,人他是不认识,但是假惺惺地摆着官架子,陈宝告诉了他前面的人是姚家老太爷,能接姚老太爷的人自然就是姚宜闻。
不过尔尔。
才几句话就想要用官名来压他,崔奕廷扬起眉角,看也不看姚宜闻一眼。
“京里的行势本官不懂,姚大人等在这里是要贿赂本官,帮你弟弟脱罪?”
冷冰冰地问下来。
姚宜闻几乎打了个哆嗦。
崔奕廷怎么会这样……
不但不肯卖面子,还冷冰冰地问下来,让他哑口无言地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如果这案子是崔奕廷办,他要怎么帮弟弟。
怎么和崔家攀上关系。
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突然之间难起来。
姚宜闻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看着崔奕廷吩咐马车前行。
那么多的粮食入京,好像永远都运不完似的,无论是谁贪墨了这么多的漕粮都必死无疑,崔奕廷将东西送进京,就是不给任何人退路。
好狠的手段,再怎么说崔奕廷的叔父也是户部尚书,这样一来户部尚书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在一层层护卫下,四辆车缓缓驰过来,不似旁边拉货的马车,青绸的车厢,柔顺的骡马,每辆车旁都有跟车的婆子和下人,所有人都向这边看过来。
看着这四辆不同寻常的马车。
周围忽然之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猜测着。
马车两边的下人低着头走着,穿戴十分的齐整,看起来都很懂规矩。
谁会跟崔奕廷一起进京?难不成是崔家的女眷?
看到车,贺大年迎上来低声说话,“东家……货物都运来了。”
贺大年的声音格外的响亮,让姚宜闻也回过神来。
东家。
是商贾?那定然不是崔家人。
姚宜闻下意识地看向姚老太爷,这就是借给姚家马车的人?这个人跟着崔奕廷一起进京,就算不是崔家的女眷一定是与崔奕廷相识说不定交情不浅。
会是谁?
马车慢慢停下来,一个婆子撩开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个人的侧脸,姚宜闻忽然觉得那么的熟悉,这个人的影子就在他的脑海里,他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让他欢喜还是困惑,如果是真的见过,那不是就遇到了熟人,说不定就能走通了崔奕廷的关系。
是谁呢?到底是谁?
钱同看到了贺大年急忙上前道:“车已经腾出来了……”
话还没说完,只看到姚老太爷向这边走来。
因为不知道马车里面的是女眷还是男子,姚老太爷不好开口,正不知道要怎么说话,姚老太爷的目光落在车外婆子身上。
本来是不经意的一撇,却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姚老太爷顿时面色大变僵立在那里。
说话间旁边的下人已经撩开了帘子,露出车厢里面的女子,那女子戴着幂离,穿着水青色的褙子,头微微扬起向他这边看过来。
就算看不清女子的长相姚老太爷也能猜到她此时的神情,微微仰着头,脸上是淡淡的笑容,有几分的倨傲。
从前见到这副神情他还心中冷笑,不过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今天再见到,他整张脸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
是她。
怪不得到处找不到她的人,原来她就在他身边,她就在这里。
一路上他风餐露宿,羡慕前面长长的车队,就是那车队每日按时起炊,押车的人热热闹闹地说话,他们这边冷冷清清,他心里又挂念着老六,觉都睡不好,听说那车队走的是水路,不慌不忙就到了通州,而他们水路换陆路折腾的他这把老骨头都要散了。
他让人打听那些人到底是个什么达官显贵,那些人却守口如瓶,当时他还夸赞,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人,就是有规矩。
他因此教训寿氏不懂得治家,才会出了老六的事。
看到崔奕廷他已经十分惊讶,崔奕廷是巡漕御史能这般他也没法子,可是再往后看,被人层层护卫的人竟然是婉宁。
他想要豁出老脸去感谢的人竟然是婉宁。
是婉宁。
借他马车的人是婉宁,看他狼狈不堪的人是婉宁。
见到老三的时候,他还想着这下婉宁就算哭着喊着也没用,一定会被送去家庵,他就要看着婉宁哭起来,他要狠狠地教训婉宁。
可是现在……
终于看到了婉宁,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姚老太爷只觉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先是从头到脚的冰凉,然后就火烧火燎地热起来,一口热血也冲到了喉咙里,他张开嘴血就要喷出来。
姚老太爷摇晃了两下整个人就向后倒去,幸亏下人伸手将姚老太爷扶住。
姚宜闻吓了一跳忙上前来探看,只见父亲嗡动着青紫的嘴唇,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撩开帘子准备下车的女眷。
到底是谁,父亲怎么看到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姚宜闻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声声叫着姚老太爷。
“祖父,这是怎么了?”
清脆的声音传来,姚宜闻整个身体僵直起来,连姚老太爷也顾不得照看抬起了眼睛和那女子对视在一起。
姚宜闻一动不动。
眼看着那女子下了车一步步走过来。
姚老太爷挣扎着,嘴唇动得更加厉害,却只能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
姚宜闻只觉得父亲用尽了力气来握他的手,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那女子个子不高,身形也很娇弱,在他身前停下脚步,然后向他行礼,“父亲……”
父亲。
姚宜闻的心脏如同被人攥住。
父亲。
她是,她是……
婉宁。
被他送回族里的婉宁,他想要人直接送去家庵的婉宁。姚宜闻耳边“噼里啪啦”地作响,如同烧起来的爆竹。
叫他父亲。
安静的四周顿时议论起来。
到底是什么情形,姚老太爷倒在地上,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向姚大人行了礼,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声父亲。
姚大人有女儿在外?
还是赵家人先反应过来,“那是不是姚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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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好孝顺
是不是姚七小姐。
赵家人的话传到姚宜闻的耳朵里。
连外人都知晓的事,他却不知道,他让家人悄悄地将婉宁送回家庵,却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动静。
姚宜闻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女儿,他怎么也想不到女儿是这个模样,从京城走的时候还哭哭啼啼,让丫环、婆子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而今却自己坐了马车回来,独自一个人施施然地走到他面前。
站在他面前良久,他竟然都没看出来,这就是他的长女婉宁。
他竟然都不认识,不认识自己的女儿。
“宁儿?”姚宜闻犹自不肯相信,真的是婉宁吗?是那个哭哭啼啼离开家的婉宁?如今就好像换了个人,亭亭玉立地站在他眼前,让他如何能想象的到,汗从姚宜闻额头上淌下来。
姚老太爷喘着粗气,胡子一颤一颤,脸上的皱纹几乎挤在一起,用尽了力气才挤出几个字,“你……谁叫你……来京里……”说着咳嗽起来。
婉宁看向童妈妈,“快去请跟车队的郎中来看祖父。”
姚老太爷听着婉宁略带焦急的声音,如同一个孝顺的晚辈,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失任何的礼数。
假的,根本就是假的。在族里撺掇二房老太太来对付他,他族长之位没握到手里不说,他好不容易在泰兴县养成的名声也一落千丈,家里出事的时候,她在祖宅里站在那里和他顶罪,明明知道老六的事却没有提前示警,倒是和沈家人坑瀣一气。
好一个孝顺的孙女。
姚老太爷看向姚宜闻,姚宜闻脸上却没有愤慨的神情,反而有些犹豫。
婉宁假模假式的样子,居然没有人发现?
姚老太爷眼睛也冒出火来。
婉宁不慌不忙接着道:“祖父因为六叔的事生气,我一直让人跟着祖父,路上小心地照应,祖父的马车坏了,我让人将车送了过去……”
姚老太爷的眼珠子要掉下来,胡说,真是张嘴胡说,他再也顾不得温文尔雅的君子,“你何时吩咐人照应我?”
婉宁看向那空空的马车。
马车明明在那里。
七丫头当着众人的面故意这样说,这马车分明也是他们求来的。
马摇头晃脑地打着响鼻,仿佛也在嘲笑他。
“老太爷,”蒋氏不得已从马车上下来,低声劝说姚老太爷,“有什么事还是回家说。”
官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他还找来了同僚过来接应,让所有人都看了笑话,父亲也是一时急怒攻心。
等回到姚家,他再好好问问婉宁。
婉宁没有要走的意思,都说家事要关起门来说话,姚家的家事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才好办,从前她一直盼着见到父亲,尤其是母亲离家之后,她还不懂得被休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以后就只有父亲。
现在她明白过来,父亲不是照在她肩膀上的那道光,如今在父亲面前,她心里再也没有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婉宁看向身后,姚宜州牵着马走过来。
“大哥。”姚宜闻有些诧异,二房的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居然和婉宁一起进京,父亲的书信里没有提及,婉宁让人送来的信上也没有透露一个字,他完全被蒙在鼓里。
诧异,惊讶的情绪一而再再而三地浮在他心头。
姚宜州板着脸走过来,“婉宁是我带回来的,你不要责怪她,六弟的事也和婉宁无关,我们家的事不能迁怒一个孩子。”
这话说得清清楚楚。
大哥接了族长之位,族人都要听大哥的话,大哥将婉宁带来京里还有什么好说。
姚宜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让人在京里备了院子,母亲说了,这件事没说清楚之前,怕你责怪婉宁,婉宁先住在我安排的院子里,族里的弟妹帮忙照应。”
突然听到这些话,姚宜闻惊讶地愣在那里,他之前想着将婉宁送回族里,没想到现在见到了婉宁,婉宁反而不回家。
进了京城却不回家,这是什么道理?传出去了要被人怎么说?说他连骨肉都不顾?
姚宜闻顿时觉得焦躁起来,还有同僚在旁边,不是让人就看了笑话,在族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信里没说清楚,现在他也被打个措手不及。
“大哥……”
姚宜州仿佛十分生气,不由他分说,就看向婆子,“服侍七小姐上车,我们还要走一段路才能歇下。”
下人搀扶婉宁上了马车。
将父亲交给蒋氏,姚宜闻快走几步赶了过去。
姚宜闻还要说话,姚宜州转过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要让人将婉宁送去家庵?婉宁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要不是你家中的下人说漏了嘴,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四年没见你亲生骨肉,就算是要责罚也要见一面,若是在泰兴也就罢了,都到了京城,你还这般作为,可像是一个父亲?”
“从泰兴出来母亲就嘱咐我,既然我送婉宁进京,一定要将婉宁安顿好,按理说你房里的事我不该插手,三老太爷要将婉宁逐出家门,我母亲气不过才将婉宁带回了二房,既然二房已经揽下这件事,我就要表明二房的立场负责到底。”
这都是怎么回事。
父亲气得倒在地上,大哥又说出这样一番话,如果他就和大哥说起来,难免别人会听到,真的将事闹大了,不管谁对谁错他都面上无光。
“婉宁忤逆长辈,”姚宜闻皱起眉头,“万事孝为先……”
姚宜州冷笑一声,“那我就看看,你这个孝子要怎么做,是先要忠君还是要行孝。”
没说两句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几辆马车又开始前行,等马车从眼前走过去,赵家的下人才想起来,他们还有事没办,忙一路追了过去。
望着离开的车队,和追出去的赵家人,姚宜闻有一种入坠梦中的感觉,这样的事他是如何也想不到的。
婉宁不但进了京,还跟着姚氏族里的长辈另择住处,这是在做什么?忠义侯家这样的勋贵,为什么又让人来请婉宁。
这一件件的事他如何也理不清楚。
……
姚宜州没想到姚宜闻会这样做,要不是贺大年听到钱同提起来,他还以为姚宜闻这个做父亲的会为婉宁撑腰。
他真是想错了,姚宜闻但凡有半点慈父之情也不会将女儿扔在族里四年不闻不问。婉宁写信给姚宜闻,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以为姚宜闻这个父亲就算再差劲,也会让人来询问清楚,没想到姚宜闻话没问一句就要将婉宁送去家庵。
方才他说了那么多,姚宜闻更是一句“忤逆长辈”就将责任全都推脱掉。
自己的亲生骨肉,十二岁的孩子,还是尚在闺阁中的女儿,作为生父应该维护女儿的名声,他却随随便便就将忤逆的罪责扣在婉宁头上。
姚老太爷这样,姚宜闻也这样,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马车里,童妈妈低声道,“三老爷那边也不知会怎么样。”
父亲在大伯面前吃了亏,就不好再出面,一定会假手张氏,她就在家里等着张氏上门。
……
姚宜闻将姚老太爷接回家中,姚家顿时乱成一团,上上下下忙碌着给姚老太爷喂药,张氏听着姚宜闻说话,一时愣在那里。
“老爷说婉宁已经到京里了?是二房大哥送来的?”
姚宜闻点点头。
那怎么可能,张氏觉得整件事都透着蹊跷,“既然人回来了,老爷怎么不将大哥和婉宁带回来,二房在京里也没有宅院……”
姚宜闻黑着脸,“他们不肯来。”
不肯来?这是什么道理,张氏道:“婉宁是老爷的女儿,怎么能不回家。”
他气的就是这个,回来的时候他都不敢抬起头看那些同僚,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京城里就会人尽皆知。
“还是你去一趟,”姚宜闻看向张氏,张氏事事周到,说不得能弄个清清楚楚,“族里有女眷跟着,你们之间总好说话。”
张氏柔顺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看姚宜闻的眼睛,“妾身明日就动身过去。”
姚宜闻去屋里看姚老太爷。
吴妈妈凑过来道:“要不然奴婢先去打听打听。”她是想不通那个柔弱的七小姐到底有什么能耐,才进京就闹得整个姚家鸡飞狗跳。
张氏颌首,吴妈妈慢慢退下去,寿氏正好带着姚婉如赶过来差点和吴妈妈撞在一起。
顾不得别的,寿氏红着眼睛看向张氏,“三嫂这次一定要帮帮我,我娘家那边也是乱作一团,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张氏将寿氏带进屋坐下。
寿氏哭哭啼啼将泰兴的事说了,说到了婉宁,寿氏道:“三嫂可别小看婉宁,婉宁现在可不一样了。”
张氏看着寿氏,“怎么会闹成这样,一切不是都好端端的……”
“那是落水之前,后来沈家人正好上门,婉宁就借了沈家去给李大太太治病,从那开始我可就管不了她了,不光是我,连老太太、老太爷也拿她没办法,三嫂是没看到方才的情形,婉宁硬是将老太爷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嫂,您可不能不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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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念春归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简介:人生如戏,全凭演技!涅槃重生,逆转命运!岁月静好,漫漫春归!
书号:69908
第九十一章 欢哥
寿氏将话说的不清不楚,一会儿漕粮,一会儿婉宁,张氏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老太爷被气成这样,寿氏也大失方寸。
只因为看到了婉宁?老太爷向来对婉宁不闻不问怎么会突然动这样大的气。
寿氏道:“老太爷想做族长也不是一日半日的事了,硬生生就被婉宁搅合了。”老太爷在泰兴就憋着一口气,否则也不会这样快就动身来京里,来到京里以为一切都能顺风顺水,谁知道偏遇到了婉宁。
从泰兴到京城一路上他们吃了不少的苦,婉宁却跟着崔奕廷回京沿路有官府开路,不必风餐露宿,没有任何阻碍就到了京中,就这样,婉宁还敢大言不惭地站在三哥面前说跟在老太爷身后为了照应。
寿氏道:“入了秋之后老太爷身子本就不好,好不容易支撑着到了京里,被一气就病倒了,”说着顿了顿,“我们老爷的事也和婉宁脱不开干系,婉宁怎么能跟着巡漕御史进京?”
张氏仔细想寿氏的话,寿氏的意思,漕粮的事和婉宁脱不开干系,这怎么可能,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能做出多大的事来,寿氏是故意夸大其词,还是没弄个清楚。
张氏才想到这里,就听到下人来禀告,“三太太,公爵爷来了。”
父亲来了?
张氏立即站起身,带着人迎了出去。
张戚成将手里的鞭子扔给小厮,大步走进了姚家大门。
姚宜闻匆匆忙忙迎出来,到了门口立即向张戚成行礼,“岳父。”
张戚成沉着脸看向姚宜闻,“你父亲来京里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岳父向来和父亲说的来,两个人遇到一起总要喝上几杯,这次父亲来京他本是想等到安稳下来再去张家跟岳父说明,却没想到岳父提前知晓了。
张戚成眼睛里露出埋怨的神情,“应该早让我知晓,我遇到了太医院的御医才知道姚老太爷来了,真是胡闹,这种事怎么能瞒着,我早些让人去接应,也能少了些舟马劳顿。”
姚宜闻恭恭敬敬将张戚成迎进屋子里。
“老太爷,广恩公来了。”
听得这话姚老太爷抬起头向屋外看去。
张戚成走进屋。
姚老太爷挣扎着起身。
寿氏忙避去内室里。
姚老太爷和张戚成简单地问候几句,两个人就坐下来说话。
“我家老六的事……还要……请公爵……爷帮忙。”姚老太爷喘着气说得断断续续,脸颊还不受控制的抽动。
张戚成有些惊讶,“转眼不见,广胜兄怎么病成这样。”
姚老太爷摇摇头,“老了,身子不中用了,已经……是半个身子迈进黄土……的人,不像公爵爷……身子康健,将……来还能建功立业。”
张戚成道:“你可知道这次的巡漕御史?”
姚老太爷点点头,“是崔大学士……的公子,崔奕廷。”
说起崔奕廷,张戚成也微微蹙起眉头,“按理说,只要走通了崔尚书的关系,就能将这件事摸清楚,可怪就怪在,崔奕廷都进京了,京里还是一盘散沙,谁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皇上又是什么意思,巡漕御史查了漕粮到底要做什么?这案子要怎么定,定大定小。”
姚老太爷撑起身子,“崔奕廷只是……抓了泰兴知县……和犬子、寿家的公子,并……没有牵扯他人。”
张戚成抬起眼睛,“广胜兄还不知道,崔奕廷路上连泰州知府王征如都抓了。”
姚老太爷惊诧地张大了嘴,“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他为什么听了消息就来到姚家,与其去打听泰兴的事还不如来问姚广胜。
“我听说姚家二房的人跟着崔奕廷一起进了京。”
说起这个姚老太爷的头发都要竖立起来,想要张嘴说话却又咳嗽不止,“一起进京的还有……宜闻的长女……之前我也没听到半点消息……到了城外才遇到……”
连姚广胜都不知晓,张戚成觉得这件事越来越蹊跷,不知道这个崔奕廷到底要做什么。
……
从姚老太爷屋子里出来,张戚成去了张氏屋子里说话。
张氏吩咐乳母将欢哥带出来。
张戚成将欢哥抱在膝头说了一会儿话,欢哥高兴的又闹又跳,差点就从张戚成怀里栽下来,张戚成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乳母将欢哥带走,张戚成还没有缓过神来。
张戚成道:“欢哥身边有几个乳母跟着?”
“就是母亲帮忙选的那个……”
张戚成听得这话皱起眉头,“就一个乳母?”
张氏点点头,“还有两个婆子也在一旁伺候。”
“那怎么行,”张戚成道,“明日我再多选一个乳母过来,欢哥可不比旁人,不能出半点的闪失。”
张氏点点头。
“不要光点头,要放在心上。”张戚成板起脸来。
张氏道:“女儿知道了,父亲放心,女儿会安排妥当,欢哥是女儿的骨肉,女儿疼还来不及,绝不会疏忽。”
听得张氏的话,张戚成脸上微微动容,“在这里委屈你了,将来……欢哥有个好前程,你也脸上有光,要知道,我们一家将来都要靠欢哥。”
这是最重要的,欢哥不能有半点的闪失,所以每隔一段日子他都要来看看欢哥,看到欢哥又笑又跳,他的一颗心才算落地。
张氏低下头,眉眼柔顺,“只要父亲好好的,家中一切安好,欢哥能平平安安长大,女儿就知足了。”
毕竟是个女人,求的就是这些东西,张戚成不欲多说,“忠义侯府的事都传开了你知不知道?听说是宜闻的长女帮了忙。”
张氏道:“我也是听老爷说起来,”说着目光闪烁,“老爷听说那孩子进了京就让家人将她送去家庵,谁知道人没找到却在城外遇见了。如今人已经跟着姚家二房的长辈进了城,就住在租来的院子里。”
“现在想想父亲说的这些,姚家二房进京可能不光是要送婉宁那么简单,既然是在泰兴找到的漕粮,说不定姚家二房过来和漕粮有关。”
张戚成赞赏地看着张氏,“只要刑部审不出什么来,我就能想法子保下朱应年,到时候姚家老六和寿远堂,”说完顿了顿,目光微深,“姚家那边你要摸透了,尤其不能让他们坏事。”
张氏道:“打听出消息,我就让人去跟父亲说。”婉宁才十二岁,她怎么也能从婉宁嘴里听出实情。
那个被她牵着去花园里扑蝴蝶的孩子,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孩子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再怎么样,始终都是个孩子。
是个她轻易就能牵在手里的孩子。
和张氏说完话,张戚成从屋子里走出来,姚宜闻正抱着欢哥在院子里。
张戚成顿时皱起了眉头,“君子抱孙不抱子。”伸出手从姚宜闻手里接过了欢哥。
姚宜闻脸上顿时一红,他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每次看到欢哥,想到这是他唯一的子嗣,他就忍不住要将欢哥抱起来好好宠一宠,他喜欢欢哥清脆的声音喊,“爹爹,爹爹……”奶声奶气却十分的悦耳。
“跟我过来。”张戚成看了姚宜闻一眼,姚宜闻不敢怠慢立即跟了上去。
……
婉宁吩咐贺大年将货物送进沈家的商铺,“要仔细清点,将账目早些递上来。”
贺大年应了一声,带着伙计出了门。
姚宜州租的院子不大,一共就三进院,婉宁住在第三进院子,刚在床铺上坐下,婉宁舒畅地喘了口气。
童妈妈快步走进屋,“七小姐,三太太让管事妈妈过来了,说是要接小姐回家里住。”
她还以为张氏会等到明日,没想到这么快就动了手。
张氏真是心急。
“就说我不舒服已经睡下了。”婉宁脱了鞋躺在床铺上,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童妈妈迎出来,外面的孙妈妈等在院子里。
“我们小姐一路辛劳,进了屋就睡着了。”童妈妈边说边和孙妈妈见了礼。
孙妈妈向屋子里看了看,里面十分的安静,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
“我们太太说,虽然老爷正在气头上,小姐这时候回去将族里的那些事说一说,这心结也就解开了,”孙妈妈的声音略微高一些,“您可能不知道,七小姐从前住的地方都已经收拾出来,老爷、太太已经吩咐了人今年定要将小姐接回京。”
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能传进屋子里。
婉宁躺在床上慢慢地摇着扇子,张氏的意思是让她借着家中人来接就回去,免得将来不好收场。
婉宁转了个身,闭上眼睛。
连院子里都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落树叶的声音,半晌童妈妈道:“妈妈的话我会跟小姐说,只是小姐今天着实已经睡下了。”
真的睡下了?鬼才相信,不过这个七小姐也真有本事,敢这样搬出来住,难道就不怕三老爷一气之下不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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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登不上作者专区,发了居然不弹出框框,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脑中毒了。555555555555
第九十二章 不可能
孙妈妈拉着童妈妈去一旁说话,“七小姐还小,你却糊涂了不成?二房大老爷是族长没错,却毕竟不是七小姐的父亲,七小姐不可能永远都在二房,你不想想再过两年七小姐什么年纪了,难道要大老爷出面给七小姐说亲?”
孙妈妈苦口婆心却不见童妈妈回话,抬起头来看到童妈妈正向旁边的小丫鬟递眼色。
孙妈妈还从来没有这样受挫过,好像童妈妈对她说的话完全不在意。
七小姐从泰兴县到京城来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回到老爷身边吗?
“小姐是吓怕了,”童妈妈总算吞吞吐吐说出句话来,“从前在族里六太太就时常说,三老爷已经让人来接小姐回京,可是小姐等来等去都没有消息……”
言下之意是怕她在哄骗七小姐。
孙妈妈皱起眉头,七小姐什么意思?要三老爷亲自来接不成?
孙妈妈正想着,旁边的小丫鬟已经等不及,上前走到童妈妈身边,“妈妈,忠义侯府来人了,乔贵家的也跟着回来了。”
听到乔贵家的,童妈妈立即道:“人在哪里?”
“都在前院见大老爷呢。”
童妈妈吩咐小丫鬟,“进去和小姐说一声。”
小丫鬟进了门,很快屋子里传来响动,接着就有下人端着水进进出出。
半晌童妈妈仿佛才想起身边的孙妈妈,转过头来道:“您看,家里来了客人,我也顾不得您,您还是先回去。”
就这样随随便便将她打发了?她可是替三太太来传话的。
院子里的下人开始各司其职,再也没有人和孙妈妈来说话,孙妈妈顿时被晾在那里,好半天一个圆脸的妇人被人领进院子。
蔷薇花的帘子被撩开,妇人轻轻地喊了一声,“七小姐,奴婢来了。”
“乔贵家的。”
孙妈妈只听得一个清澈的声音,让她熟悉又觉得有些陌生,这是七小姐的声音。
……
孙妈妈回到姚家,径直去了张氏房里。
“怎么样?”张氏随意地问过去,手还放在欢哥的肩膀上,欢哥正在和乳母玩翻绳。
孙妈妈摇摇头,“奴婢没见到七小姐。”
孙妈妈是有名的会说话,从前婉宁在家里的时候她经常让孙妈妈去婉宁屋里,张氏皱起眉头。
“七小姐身边的童妈妈说,七小姐已经歇下了,奴婢就没了法子。”
“奴婢听童妈妈的意思,七小姐非要老爷去接才肯回来。”
老爷最孝顺,看到老太爷被七小姐气成这样,怎么可能再去将七小姐接回来。
婉宁要将回来的路堵死了不成?张氏想到这里,孙妈妈道:“三太太,您还记不记得在忠义侯府遇到的那个乔贵家的。”
服侍忠义侯世子进京的那个下人,张氏点点头。
“乔贵家的去给七小姐磕头了。”
虽然在忠义侯府听到乔贵家的说起婉宁,可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如今忠义侯府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提起,所有人都指向婉宁,难不成婉宁真的成了忠义侯府的恩人?
如果攀上勋贵,婉宁就不再是府里无人问津的小姐。
不论老爷怎么处置婉宁都会被人知道。
“太太,寿家人来了在书房里和老爷闹了起来。”
张氏不禁一惊,“好端端的怎么会闹起来。”
吴妈妈将屋外的紫鹃领进来,紫鹃刚去书房伺候了茶水,将里面的事听了清清楚楚,“寿家去了刑部打听消息,说是我们家六老爷将罪过一股脑都推给了寿家老爷。”
人才送到京里来,刑部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张氏觉得诧异,就算是打听出来消息,寿家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跟姚家翻脸,总是姻亲,凡事都该有个商量。
“老爷怎么说?”
紫鹃道:“老爷就说,打听来的事也不能当真,他明日会托人再去问,姚、寿两家是姻亲,姚家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这话听着在理啊。
“可是寿家不依不饶,说姚家一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否则怎么姚家二房也跟着来到京里。”
“还要老爷带着他们去问二房的大老爷。”
“老爷不肯,寿家人就要去跟老太爷说话。”
“老爷说老太爷病着,寿家人说别想将他们蒙在鼓里,等这件事捅破了,谁也别想落了好处,这些年姚家跟着寿家没少得利,六老爷在外胡作非为的银钱都是从哪里来的,姚家就是靠姻亲才起家的,开始的沈家,现在的寿家还有张家,否则光靠一个姚家能做出多大的事来,三老爷气得当时就让下人送客。”
“寿家非要将这些年的事说清楚,还带来了账本,跟三老爷说,姚家别想撇下寿家,更别想将所有罪责都落在寿家的头上,六太太听了消息赶过来,没想到却被寿家的长辈骂了,说三太太嫁了人连娘家都卖了。”
张氏怔愣在那里,寿家从哪里听到的这些闲言碎语。
“老爷呢?”张氏起身就要出去找姚宜闻。
紫鹃急匆匆地跟过去,“奴婢过来的时候,老爷和寿家人还在书房里,奴婢想着来跟太太说一声。”
张氏出了院子就向书房走去,半路上遇到了哭哭啼啼的寿氏。
看到了张氏,寿氏顿时迎过去,“三嫂,我娘家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张氏皱起眉头安慰寿氏,这里定然是有人挑拨,到底是谁她一时还弄不清楚,现在情况还没弄清楚,如果两家就这样乱起来,肯定会出差错。
好不容易将寿氏劝住,张氏才去了书房。
姚宜闻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寿家的话如同锥子般扎进他心里。
居然说他靠着姻亲才有今天,开始是沈家,现在是寿家,而今又是张家。
还说从前沈家的下场就是寿家的今日。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寿家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姚宜闻觉得胸口如同有一盆沸腾的油,溅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坐立难安。
“老爷,”张氏刚进了门还没开口,就听到前面的管事来回话,“崔大人吩咐人给老爷送东西过来。”
看起来像是一封信函,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看到这个,姚宜闻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这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和六弟有关?
张氏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她不想姚宜闻打开那封信函,她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被提起来。
将婉宁送去族里,她想要的不过就是耳边清静,家里所有人都能听她的安排,这样她就能好好的养育欢哥。老太爷来到京里,家里一切已经乱了套,现在不能再出差错。
姚宜闻将信函打开,不由地有些惊诧,里面不是一封信而是官府的告示,将告示打开,一张符纸飘飘荡荡地掉出来。
符纸上清清楚楚写着婉宁的名字和生辰。
姚宜闻睁大了眼睛,不由地脱口而出,“这是怎么回事。”
在姚宜闻记忆里父亲总是板着脸教谕他和兄弟姐妹,父亲治家很严,他们不能犯一点的错,要读书好又要有礼数,他因为字写的不好被父亲训斥,从那以后他就没日没夜的练字,直到父亲满意的点头。
父亲从来不招惹是非,最喜欢的就是在书房里看书,每次他贺寿都会送笔墨纸砚过去,他向来觉得父亲高洁,朝廷里的御史言官也不过如此,父亲没有功名都是因他拖累,听说泰兴出了事,他还觉得父亲定然不会受牵连。
没想到,不但六弟被朝廷抓了,寿家也深陷其中,姚家还被抄检出了违禁的借票和一张害人的符纸。
姚宜闻觉得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
每次沈氏说起父亲,他都会生气,皱起眉头训斥沈氏一番,在他心里父亲从来没有过错,沈氏是太过斤斤计较。
他最讨厌的是,每次说起父亲,沈氏脸上那种不服气的表情。
姚宜闻想着站起身来。
“老爷要去哪里?”张氏忙上前阻拦。
姚宜闻道:“我去问问父亲。”
“老太爷还病着,”张氏道,“有什么事稳稳再说,寿家听到的事做不得真。”说着将目光落在姚宜闻手里的告示上。
崔奕廷在泰兴县已经贴了告示,这些事父亲却一个字也没有跟他说。
姚宜闻看了看张氏,抬脚向书房外走去。
张氏顿时皱起眉头。
……
崔奕廷看向陈宝,“东西可送到了姚家。”
陈宝点点头。
看到那些东西姚宜闻会怎么样?
在城外姚宜闻连女儿也不认,一脸惊诧地看着姚宜州,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姚七小姐进京会是这样的情形,要面对这样的生父。
想起那样的姚宜闻,他忍不住送了封信函去姚家……
“寿家还在打听消息?”
谢严纪道:“刑部那边已经炸开了锅,都不知道下一步要让谁来审案。”
所有人都在等皇上的旨意。
崔奕廷坐下来,“慢慢来,我们不着急。”第一步就是先要将这锅水搅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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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家里来了人,有点晚,明天尽量不出门早些发文。
第九十三章 温柔乡
姚家,姚老太爷看着蒋氏。
蒋氏只戴着支玉蝴蝶簪子,展翅欲飞的蝴蝶停在乌黑的秀发上,说不出的漂亮,灯光下蒋氏也显得尤其的温柔。
姚老太爷握住了蒋氏的手,“这一路……辛苦你了……”
蒋氏坐在锦杌上擦眼泪,“老太爷要顾着身子,这才到京里,您就病倒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放心,”姚老太爷吞咽一口,眼睛里露出柔和的光,“我会好好地活着……就算是将来有那一天……也会安顿好你们母子……”
蒋氏眼泪掉在姚老太爷手背上,“老太爷怎么这样说……若是老太爷不在了,妾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姚老太爷喘着气柔声道:“别哭……别哭……”
正说着话,下人进来道:“五老爷回来了。”
蒋氏慌张地站起身,“妾身还是去后面,老太爷和五老爷说话。”
“你生养的……躲什么,”姚老太爷皱起眉头,“到京里来……就是为了你能看看老五。”
下人撩开帘子,一个面容俊秀,身材颀长的男子脱掉黑色的披风走了进来。
姚老太爷的脸色仿佛立即好了许多,不由自主地浮起笑容,盯着姚宜之看。
“父亲。”姚宜之几步上前在姚老太爷床边跪下。
“快起来,快起来,”姚老太爷竭力去拉扯,“长高了,也瘦了,在京里怎么样?别顾着读书忘了照应身子,你身边也没个人……”老太爷说着咳嗽起来。
姚宜之忙上前给老太爷揉胸口,旁边的蒋氏在抹眼泪。
姚老太爷向蒋氏招手,蒋氏忙走过去。
“蒋姨娘也惦念着你。”
姚宜之忙要向蒋姨娘行礼,蒋姨娘吓了一跳要躲开,“五老爷别这样,这是要折煞了我。”
看着蒋姨娘惶恐的模样,姚老太爷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蒋氏总是这样守着规矩,生怕他会为难。
蒋姨娘搬来锦杌,姚宜之端坐在上面,姚老太爷笑着和姚宜之说话,姚宜之俊秀的脸上透出几分君子的高雅,眼睛里又有从容、沉稳的风采,一举一动都像极了蒋氏,姚老太爷看着顿时觉得心里豁然开朗,之前憋闷的气仿佛也散了大半。
几个人正说着话。
下人进来道:“三老爷来了。”
姚老太爷的脸顿时沉下来,“和老三说我累了,让他……也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下人去传话,门口却还是传来脚步声,姚宜闻进了屋。
姚老太爷捂住嘴咳嗽起来,蒋氏忙在一旁伺候,姚宜之亲手端了水和痰盂过去。
走到房门前姚宜闻还听到欢笑的声音,等到下人来禀告,里面顿时安静下来,如今他撩开帘子进门,看着忙碌的蒋姨娘和五弟,忽然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蒋氏伺候完了老太爷,忙去给姚宜闻端凳子倒茶水,不停地在屋子里穿梭。
姚老太爷抿起了嘴,不等姚宜闻开口看向蒋姨娘,“你下去吧,一会儿再过来。”免得在这里伺候。
蒋氏站在那里仿佛不知所措,看向姚宜闻低声道:“三老爷,老太爷才缓过气来,您……跟老太爷少说几句,免得老太爷伤神……”
姚宜闻胡乱应付了一下。
等到蒋氏带着人出去,姚宜闻急着开口,“父亲,在泰兴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朝廷还要抄检我们家里。”
听到姚宜闻的话,姚宜之俊秀的脸上顿时显出惊讶的神情。
不等姚老太爷说话,姚宜闻就道:“六弟到底是怎么罪过?儿子去打听了消息,说六弟私卖漕粮,因又是泰兴县的粮长才被押解进京。”
提起这个,姚老太爷顿时脸色铁青。
“儿子不是写信回去说过,儿子才在六部站稳脚,家里不能出事,还让父亲照应李御史的家眷……”
“你这是在质问我?”姚老太爷顿时显出几分的怒意,“我……若是知晓……这些事,怎么会让你六弟去做……再说……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廷还没定罪……你倒问起我来了……我写家书让你托些关系……查查清楚……你却一概不知……”
看着父亲额头上浮起青筋,姚宜闻顿时觉得自己说话欠妥当,太急躁太直接了些,“不是儿子不去查,这次的事京里真的没有人知道,就连任命巡漕御史都是用的密旨,还是朱应年被抓之后,朱应年的亲信在京里被扣下,才传出了些消息,京里也是因此乱了套,可是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在四处打听,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崔尚书要抬举自己的侄儿特意谋了这门亲事,有说是皇上对崔尚书起了疑心,这才让崔家自己人查起来。”
“这个崔奕廷又和别人不一样,在崔家就是个不服管束的,崔家人都不知道的事,我们外人怎么能打听出来。”
里里外外让这个崔奕廷摆了一道,不但将老六抓起来,还将婉宁带进京。
“崔奕廷还让下人给我送来了泰兴县的告示,还有,一张符纸上面写着婉宁的名字和生辰。”
姚老太爷看着姚宜闻手里的纸张,原来是因为这个,姚老太爷冷笑一声,“这件事你不要……问我,要问……问你母亲,这个家……她是怎么管的……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会将她留在泰兴……”
是母亲?
姚宜闻惊讶地看着姚老太爷。
姚老太爷一脸的怒气。
姚宜闻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那寿家的事父亲知不知道?”姚宜闻忍不住又再询问。
姚老太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瞪着眼睛看姚宜闻,“我若是……知道,还用得着……你去打听……”
也就是说父亲都不知道。
姚老太爷道:“堂堂一个六部里的侍郎,连这点是都打听不清楚。”
姚宜闻顿时垂下脸。
“女儿,女儿管不住,家也管不好,让你问些事,你也一概……不知,反而……来挤兑我……官做大了……脾气也见长……敢来质问你父亲……”姚老太爷看着姚宜闻越来越低下去的头,顿时冷冷地哼了一声。
“婉宁……”
“别提她,”姚老太爷瞪起眼睛,“提起她我就……生气,既然她不愿意回来,你也不要接她,明日就写个……文书和她断绝关系,以后她在外面……做什么都和我们姚家无关。”
“顶撞长辈,还能留着……她在家中,你不怕丢脸,我还怕坏……了我们姚家的名声。”
顶撞长辈确实是婉宁不对,他想要将婉宁叫过来严加管教,却没想着要立即将婉宁逐出姚家。
“儿子还是想要管束婉宁,让婉宁来给您认错。”
姚老太爷不说话。
姚宜闻站起身来,“儿子明日就去刑部一趟,看看能不能见六弟一面。”
姚老太爷不耐烦地挥挥手,姚宜闻从屋子里退出来。
张氏等在院子里,看到姚宜闻立即迎上来,“老爷,老太爷怎么说?”
姚宜闻摇摇头,一言不发地去了书房。
张氏回到房里,孙妈妈端了茶上来,“太太,您说,老爷会将七小姐接回家吗?”
这要看婉宁会不会认错。
如果婉宁不认错,老太爷这边交代不过去,就像当年沈氏那样,老爷会照老太爷的意思将婉宁逐出姚家。
不管是哪家的小姐,只要被逐出家门都没了活路。
孙妈妈有些明白过来,所以太太才会让她去请七小姐,七小姐不肯回来才最好。
“准备些东西,明日我亲自去请,”张氏低头吩咐孙妈妈,“礼数要周到。”
孙妈妈应了一声。
“太太,要不要落栓?”紫鹃端了水服侍张氏梳洗。
“老爷今天不痛快,你去书房跟老爷说一声,今天请老爷来我这里歇下。”张氏穿了藕色的小袄靠在床边拿起书来,屋子里熏了淡淡的兰花香气。
果然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姚宜闻进了院子。
张氏上前接应姚宜闻,低头吩咐婆子,“落栓吧,告诉杨姨娘,老爷在我这歇下了。”
张氏服侍姚宜闻换了衣服。
躺在床上姚宜闻闭目安神,张氏坐过去轻轻地揉捏着姚宜闻的额头,“老爷别着急,明天妾身就去看婉宁,族里的女眷一起跟着来京里,我再仔细打听打听。”
听得这话,姚宜闻睁开眼睛,“你不是已经让孙妈妈去了一趟……”
“那不一样,下人毕竟是下人,婉宁心里闹着别扭才不肯见,我总是婉宁的母亲,婉宁不能不见我。”
姚宜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将张氏揽在怀里,“毕竟是我的女儿……”
张氏声音轻柔,“老爷不用说,妾身都知道,妾身劝说婉宁回来向老太爷认错。”
姚宜闻点点头,鼻端都是张氏身上的香气,姚宜闻手慢慢地向张氏腰上摸去。
张氏身子顿时僵硬起来,伸出手来推姚宜闻,将脸埋在姚宜闻怀里,“老爷……妾身还吃着药呢,等养好了身子,妾身还想为老爷多生养几个儿女。”
“药怎么要吃这么久?欢哥都已经四岁了,你这病断断续续治了四年一点不见好,若不然,就换个郎中看看。”
姚宜闻说着话手就停下来。
张氏松了口气,“总算是好多了,妾身生产之后都卧床不起,多亏了老爷又请大师来做法事又请郎中来诊治,这才有了些效用,现在再换郎中……不一定能怎么样,还是照郎中说的仔细用药,”说着顿了顿,“老爷是不是嫌弃妾身……”
“你这说的什么话,”姚宜闻道,“你还不是为了将来,天天那么苦的药吃着,我怎么还会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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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疑心
听到姚宜闻呼噜声,张氏向外别开了脸,慢慢地脱开姚宜闻的怀抱,转了个身,窗外的月光隐隐约约透进来,张氏看了会儿月光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张氏不知怎么的就梦到了自己穿了大红嫁衣坐在花轿上,张家一片喜气洋洋,到处都是来恭贺的人,张家大门敞开,她正觉得慌张,母亲在她耳边道:“别害怕,钦天监算的日子,将来你过门之后必定富贵荣华。”
张氏点点头,心里的恐惧在一片热闹中烟消云散。
她捏着大红喜服,喜服上用金线绣着她喜欢的图案,场面是那么的热闹、隆重,她看到族里的女眷们羡慕的神情,自从她懂得什么叫成亲之后,她一直盼着这一天,盼着一步迈入她想要的生活,让所有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从此之后,身边所有的姐妹都不如她。
所有人都要仰望着她,她再也不用为将来的前程担忧,从此之后她只要好好养着她的美貌,过着心满意足的日子。
张氏这样想着,不知从哪里来着一双手将她牢牢地握住,耳边传来喜娘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却看到姚宜闻的脸。
姚宜闻的脸。
方方正正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抿着嘴唇看她,等她抬起头来,那双眼睛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遍,眼睛里透出满意的神情,握着她的手就攥得更紧了。
张氏顿时觉得姚宜闻的手又湿又凉,张氏慌张地将姚宜闻的手甩开,张开嘴顿时大喊大叫起来。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她大声喊大声地哭,哭得不能自己。
“瑜珺。”
张氏顿时醒过来,听到姚宜闻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脸边是冰冷的眼泪,张氏吞咽一口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梦……”
丫鬟急忙端灯进来,又有人服侍张氏喝了些茶才退下去。
看着张氏梨花带雨的模样,姚宜闻皱起眉头,“梦到了什么?怎么又哭又喊。”
张氏攥着帕子,仰起头来,“妾身梦到了生欢哥……妾身想去看看欢哥……”只有看到欢哥才能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
张氏生欢哥的时候受了不少的苦,姚宜闻想到那凶险的情形就心有余悸,张氏拼着一死将欢哥生下来,生产的时候,张氏甚至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将岳母、岳父都请了过来,还哀求他,如果她死了,就再娶个张家的女儿进门抚养欢哥。
他哪里肯答应,请来岳母劝说张氏,没想到岳母也是一样的话,让他许下诺言,若是张氏遇到不测,就让张氏的妹妹进门将欢哥养大。
听着张氏惨叫的声音,他那时心里冰凉,埋怨岳母这样对张氏,又心疼张氏为了他的子嗣连命都不要,那一刻开始他决定只要张氏母子平安,他以后会更加善待张氏。
幸好张氏和欢哥都安然无恙,为了让张氏好好休养,又能给张家一个交代,他将婉宁送去了族里。
会不会是因为婉宁回到了京里,才让张氏想起了生欢哥时的情形。
姚宜闻皱起眉头。
张氏道:“老爷歇着,妾身去看看欢哥。”
姚宜闻看向窗外,“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候才让下人伺候你过去。”
张氏没有再坚持点点头吩咐下人将灯端了下去。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姚宜闻轻轻地拍着张氏的肩膀,“别怕,别怕,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苦。”
……
婉宁早早起床让落雨伺候着梳洗干净,然后听童妈妈打听来的消息。
“这四年来,三太太身子一直不好,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去庙里烧香拜佛,每天都要吃药,有时候一病就是十天半个月,所以也很少出门,一直在家中照顾八爷。”
在婉宁的记忆里,张氏身子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当时生欢哥的时候确实惊险,后来却也是母子平安,父亲请了太医院的郎中来给张氏调养,张氏的身子大有起色,她临去族里之前看过张氏和欢哥一眼,张氏母子两个养得白白胖胖,若不是张氏故意不施粉黛显得有几分的羸弱,哪里有半点病人的模样。
没想到她走了之后,张氏一病就是四年。
婉宁道:“有没有说张氏是什么病?”
童妈妈道:“说是怕日后不能有孕,所以三太太不敢怠慢一直在吃药,这几年还给三老爷纳了几房妾室。”
怪不得父亲觉得张氏好。
母亲是个很执拗的人,一心一意跟着父亲过日子,她记得母亲生下她之后,也是一直在请郎中看症,不过……母亲虽然吃药却不肯给父亲纳妾,只想着自己生下嫡长子。
一个想要为丈夫传宗接代的女子,怎么会在看病吃药的时候那么殷勤地给丈夫纳妾。
童妈妈接着说,“听说连周围的名医都已经请遍了。”
张氏身体不好的消息也隐约传到了族里,寿氏总是将这件事挂在嘴边,是想让她知晓张氏有今日全是因为当年她的作为。
父亲这样说,族里人这样说,所有人都这般议论,在婉宁心里也逐渐将自己和张氏的病绑在了一起,所以才会更加小心翼翼,仿佛自己是真的犯了错。
后来她知道这些不过是张氏的手段,却没想过张氏真的有病。
仔细分析这件事,婉宁觉得有几处不合情理。
张氏才生下欢哥,母亲的天性会想方设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如果欢哥是嫡长子也是父亲唯一的子嗣,父亲会小心翼翼的宠爱,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张氏和欢哥身上,张氏不应该会想要别的女人再为父亲生下子嗣。
更何况,张氏千辛万苦为姚家生下子嗣,就算是身子受损一时半刻不能有孕,以父亲的性子也不会立即嫌弃张氏,张氏根本不用给父亲送去别的女子。
按照人性来分析,怎么也说不通。
张氏定然是另有所图。
婉宁仔细地回想,“我记得张氏进了姚家的门就有了身孕。”
童妈妈道:“是,当时奴婢听说了还为娘子哭了一场,老天也是不开眼,娘子虔心求子,却没能再怀上身孕,倒是老爷新娶的张氏才进了姚家一个月就传来有孕的消息。”
母亲被休之后祖父就为父亲说亲,很快张氏就嫁进姚家,前前后后不过一年的时间,紧接着张氏怀孕,没有到日子就早产,生下了健健康康的欢哥。
这也太巧合了。
婉宁突然想起张氏生产前几日的事,父亲在衙门里当值,她心里想母亲就去母亲曾经住的院子里看看,从母亲院子回来的时候,路过了翠竹林仿佛看到了人影一闪,她吓了一跳让身边的丫鬟去看看,结果什么也没看到,第二天就有人说家里飞来了只雉鸡。
会不会是和这件事有关。
如果那不是雉鸡就是个人影呢?
婉宁顺着这个想下去。
她不过是个嫡女,对张氏来说算不上什么威胁,只要筹备一份嫁妆将来嫁出去就了事,张氏却明目张胆地陷害她。
她知道,就算她不推张氏,张氏也会在那天生产,张氏之前没有小产的迹象,为什么会突然生产。
欢哥生下来的时候就如同足月儿般大小。
父亲还庆幸欢哥福大命大。
如果欢哥就是个足月儿呢?
那么推算一下日期,张氏岂不是在嫁进姚家之前就有了身孕。
假设这都是真的。
张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父亲的,父亲就会帮着张氏遮掩,张氏也就不用那般大动干戈,父亲紧张欢哥,生怕欢哥因为早产先天不足,显然对这些事都不知情。
婉宁扬起了眉毛。
所以,有可能张氏的欢哥不是父亲的孩子。
这样的话……祖父和父亲宠爱的其实是别人的子嗣。
而被休回沈家的母亲却怀着昆哥。
果真如此的话,婉宁想到这里不禁失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童妈妈不明就里,“小姐,您这是在笑什么?”
婉宁摇摇头,一切没弄清楚之前,她会小心翼翼地求证,没有什么事是做的天衣无缝的,定然会露出什么端倪。
祖父和父亲还期盼着欢哥将来能有个好前程。
如果欢哥真的有个好前程,长大之后张氏会不会怂恿欢哥认祖归宗。
那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婉宁正想到这里,落雨来道:“赵家来人了,说是马车已经备好,就等着小姐一起过去。”
婉宁点点头,看来赵家肯按照她说的方法来安置世子爷。
婉宁带着落雨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童妈妈迎上去,“莲花街那边传来消息,说三太太要过来看小姐,小姐……要不要让人回个信?”
婉宁摇摇头,“不用了。”张氏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吗?她就磨磨张氏。
……
婉宁上了赵家的马车,马车径直去了忠义侯府的一处庄子上。
马车进了庄子才停下来,童妈妈将婉宁扶下来,婉宁抬起眼睛顿时看到迎过来的忠义侯夫人。
“夫人。”婉宁上前行礼。
忠义侯夫人立即道:“七小姐,总算将你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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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可怜
婉宁走到忠义候夫人身边,听忠义侯夫人说赵琦的情形。
赵夫人道:“就照小姐说的将琦哥儿送到了庄子上。”赵夫人说着紧紧地攥住了帕子,好不容易将琦哥儿盼回来却听姚七小姐说,要暂时将琦哥儿送去庄子,琦哥儿在她眼皮底下她还不放心,如今送到这么远,她只要想起来就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她本是想让人说说,将姚七小姐再想个别的法子,谁知道姚七小姐不肯改主意。
赵夫人想到这里眼睛湿润,昨天晚上她试探着去跟琦哥儿说话,琦哥儿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姚七小姐既然能帮忙让乔贵家的照顾琦哥儿,她去找安怡郡主商量,郡主也说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照姚七小姐说的试试。
所以她就下了狠心让乔贵家的将琦哥儿领来了庄子,又将庄子上的人手减少了一半,免得庄子上有人吵闹惊了琦哥儿。
她这样战战兢兢地等了一会儿,虽然琦哥儿还是一样地躲着人,却也没有比在府里严重,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消息。
什么时候那个活泼好动的琦哥儿才能回来。
“我让人将琦哥儿平日里喜欢的东西都拿来了。”赵夫人说着看向婉宁,姚七小姐看起来比寻常的内宅小姐要清丽些,皮肤很白,眼睛里像含着露水似的,说不出的透彻。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内宅中的小姐能帮忙救了琦哥儿。
婉宁和赵夫人一起去看赵琦平日里用的物件儿,有弓箭和大小不一的木剑,笔墨纸砚也都有,还有一些书本,看赵琦的东西就知道忠义侯想将儿子养育成和自己一样驰骋沙场的武将。
那些弓箭和木剑用的格外多,弓身和剑柄都十分光滑,可见赵琦很喜欢这些东西。尚武的男孩子,胆子不会很小,赵琦会这样定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家门生变,身边人又因保护他而死,一个金贵的世子爷从此过上逃亡的日子,可想而知这一路上赵琦遇到了多少事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也怪不得赵夫人会着急,赵琦从前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
赵夫人道:“要不然将庄子里的房间布置成府里那个样子,琦哥儿看着说不定会想起从前的事,病也就会好了。”
这些东西虽然会勾起赵琦从前的回忆,也会让他想到后来的境遇,这些东西现在拿出来让赵琦看,恐怕是弊大于利。
婉宁看向赵夫人,“府里是不是给世子爷请过西席?”赵琦有不少的书,打开看里面还有注解和昆哥看的书差不多。
赵夫人点点头,“我们侯爷在的时候,请了两个先生来教琦哥儿读书写字,还亲自跟琦哥儿讲些古往今来有名的大将军的故事。”
从赵夫人的话中能听出来赵琦和侯爷的感情很好,婉宁也想起小时候父亲给她讲故事的事来,那时候她大约只有四五岁,父亲还很喜欢她,父亲对她这般她尚且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父母对子女的影响是很大的,她倒可以从这里入手来帮赵琦。
婉宁道:“夫人不如多找些书给世子爷看。”
读书能让人安静、放松下来。
赵夫人道:“要找什么书看?琦哥儿现在也不肯看书啊。”
婉宁道:“那不一定,要找世子爷感兴趣的书,世子爷能看懂又愿意去看的。”
“夫人,我有个弟弟年纪比世子爷小一些,如果夫人愿意可以让我弟弟过来陪着世子爷一起读书,我弟弟那里恰好也有些书,是他平日里能看得懂的,我去找些送过来。”
说到这里,婉宁看向赵夫人,“您还要让乔贵家的每日去我那里,我教她一些故事讲给世子爷听。”
让乔贵家的去见姚七小姐,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赵夫人急忙道:“乔贵家的本来就是姚家的下人,要不是我们琦哥儿我怎么还能霸着人不放。”
找些书来,让乔贵家的去见姚七小姐,这些都是很简单的事,她安排起来并不难,她只是觉得琦哥儿现在连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怎么才能读书。
……
和赵夫人说完话,婉宁在屋子里见到乔贵家的。
乔贵家的上前行了礼道:“世子爷到了庄子上仿佛也没好转,就是整日里蜷在床上。”
才搬到庄子上,想要适应还要过几日才行。
婉宁吩咐乔贵家的,“你还像从前一样侍奉世子,没事的时候多跟世子说说话。”
乔贵家的说话,赵琦不是很排斥,毕竟现在赵琦能信任的只有乔贵家的,将这份信任感培养起来,以后不论她要做什么都可以让乔贵家的来帮忙。
乔贵家的点点头,低声道,“世子爷还能好吗?”
婉宁道:“世子爷年纪尚小,只要快些好起来,还能和从前一样。”
乔贵家的和婉宁说了会儿话,就有赵家的下人来道:“世子爷醒了要找乔贵家的。”
婉宁看着乔贵家的,“你去吧,我和赵夫人说好了,每日让赵家马车将你送来我院子里,你将世子爷每日的情形都告诉我。”
乔贵家的忙颌首。
乔贵家的从花厅里出来径直去了赵琦屋里。
“世子爷。”
听到乔贵家的话,赵琦才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一角,乔贵家的顺势将被子慢慢拿开,赵琦眼睛里是恐惧又迷茫的神情。
“世子爷,奴婢回来了,您放心,这屋里没有旁人了。”
赵琦的手紧紧地攥着被子不肯松开,厚厚的被子将他的额头捂出了热汗,乔贵家的忙用帕子将赵琦的汗擦掉。
“世子爷,没事了。”乔贵家的低声劝着,半晌赵琦才慢慢地将手松开了。
“世子爷,奴婢带了好吃的给您。”乔贵家的打开手里的盒子,顿时有一股烤豆子的香气传出来。
赵琦看过去。
乔贵家的笑着道:“奴婢给您烤了豆子吃。”
烤豆子。
他不记得多久之前吃过烤豆子,每逢年节,他就和族里的兄弟们一起偷来豆子来烤,豆子噼啪的声音好听,还有一股股香气传出来,他们会争着抢着将滚热的豆子拿起来放在嘴里,豆子又酥又甜说不出的好吃。
下人发现了追着他们喊,生怕他们烫伤了手。
母亲沉下脸来训斥他,父亲就站在旁边笑,“没事,吃吧,有什么,我们小时候还不是这样顽。”
赵琦将豆子捏在手里,觉得豆子很热,从指间一直热到他心里。
“奴婢让人端来炭火,世子爷自己烤着吃?”
赵琦没有说话,乔贵家的笑着道:“奴婢这就去吩咐。”
很快炭火被抬上来,赵琦却捏着豆子不肯下地。
乔贵家的试着抓了把豆子放上去,很快就传来“噼啪”的声音。
赵琦有些害怕地缩着肩膀,紧紧地攥起了被子,随着豆子的香气传来,赵琦的手又慢慢地松开。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么多的声音过后只有热腾腾的豆子。
滚烫的豆子拿出来,放进嘴里,还是一样的酥脆。
“世子爷,奴婢给您讲故事听行不行?”
豆子的声音让屋子里不那么安静,热热的火盆仿佛也将冷清驱赶走了,赵琦睁大眼睛看着乔贵家的。
乔贵家的道:“奴婢讲一个小将军的故事,奴婢讲的不好,世子爷不要笑话。”
赵琦没有说话,乔贵家的就说起来,“从前有个小孩子最爱听人家讲上战场打仗的故事,长到七八岁的时候,他就求着长辈给他请个武功师傅。”
乔贵家的讲的很慢,“可是他生来身子羸弱别说骑马射箭,连走路都气喘吁吁,长辈都说他不适合学武,让他就在家里读些书,写些字。他却不肯听,每天早早起床练筋骨,长辈见他这样用功,拗不过他只好请了师傅回家。”
“从此之后不管刮风下雨,他都会跟师傅练武,即便是这样,他却仍旧不如族里的兄弟,连师傅都说他除了有几分的耐力没有什么长处……”
乔贵家的说着,赵琦没有做声在一旁静静地听。
门外的赵夫人却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嘴,眼泪也从眼睛里落下来,乔贵家的讲的是侯爷的事,侯爷小时候资质平平,谁也没想到侯爷能继承老侯爷的衣钵带兵打仗,后来侯爷去了军营立了军功回来,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讶。
就是那时候她对这个将要成亲的夫婿心生好感。
侯爷带兵打仗这么多年,没想到最终会落得通敌叛国的罪名,开始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差点要晕厥过去,她还是咬牙挺过来,直到侯爷的罪名被平反。
跟着侯爷一起打仗的下属回到京里将侯爷的事原原本本地和她说了,她这才知道侯爷在边疆粮草不济才会吃了败仗,侯爷死了之后,那些人将侯爷的头颅挑在长枪上庆贺。
在家中,侯爷掉了几根头发她都会心疼,从来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对待侯爷。
将头颅挑在长枪上,这是什么样的侮辱。
侯爷死得这样惨,京里的那些人却还诬陷他……
他们怎么能这样。
想到这里,赵夫人的心一抽抽地疼痛,不止是琦哥儿,就是她现在也不敢想侯爷,不敢去想发生在赵家的事。
赵夫人从院子里出来,一直向前走,下人向她行礼说了些话,她却浑然不知,直到一个人站在她跟前,她这才放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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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找茬
“这是怎么了?”安怡郡主忙上前拿出帕子给赵夫人擦眼泪,“是琦哥儿?”
赵夫人摇头,声音仍旧呜呜咽咽地从喉咙深处传出来,仿佛已经不受她的控制,“我是想……我是想……侯爷已经死了啊!侯爷已经死了。”
她依靠的丈夫,想要照顾一辈子的丈夫,已经死了。
那个让她想起来心里暖和的人,那个她觉得无论何时都能依靠的人,那个总是风尘仆仆回到府里,让她心生埋怨的人,已经没了,再也没有人让她怨怼,再也没有人让她牵肠挂肚,再也没有人让她从夜里醒过来轻手轻脚地掖好被角。
从前只要提起来侯爷来她就会抬起下颌,无论什么时候都颜面有光,现在他没有了。
从此之后她就是太夫人,因为那个人没有了,她突然就老了,她的年华,她的一切都老去了。
最可怕的是她没有觉得自己悲哀,只是心疼,心疼侯爷,想起侯爷在他身边的一举一动,她从来没想过侯爷会突然离开她身边,再也不回来。
安怡郡主的眼泪也跟着顿时涌出来。
舅舅一直待她很好,母亲在世的时候说父亲,是赵家最好的人,就算不承祖业也照样建功立业。
安怡郡主轻声地劝着。
“郡主你说,他怎么就死了。”死这个字多难听,怎么能这么快就落在他身上,赵夫人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我还没好好伺候他,他就死了,之前我还埋怨他,还气他,我不该做那些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他已经死了,我应该待他再好些。”
舅母这样哭舅舅,安怡郡主也忍不住掉了眼泪。
“哭一下好,哭了就痛快了,以后就我们互相照应,我们要好好活着,将来就算要去了,也不能像舅舅一样,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将来要是轮到了我们,我们一定要聚在一起说说话,谁先走就送谁一程。”
赵夫人摇头,“安怡郡主福大命大,千万别这样说。”
安怡郡主道:“要是谁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是个福气。”
好半天两个人才止住了哭。
“琦哥儿怎么样?”安怡郡主问道。
赵夫人看向身后的院子,“姚七小姐想了办法,让姚家那个跟在琦哥儿身边的下人,给琦哥讲故事。”
安怡郡主微微怔愣,讲故事?讲什么故事?
“讲的是侯爷小时候的事,又怕琦哥儿认出来做了一些改动,等到琦哥儿能接受了,再将侯爷在边关打仗的事说出来。”
安怡郡主觉得惊讶,“这是为什么?”
赵夫人道:“姚七小姐说,琦哥儿的性子随侯爷,侯爷从小就勤勉好学,坚韧不拔,琦哥儿这个时候,正需要这样的品性做榜样,听听侯爷的事,琦哥儿就会觉得眼前的困难算不得什么。”
这是要用舅舅来激励琦哥儿。
“姚七小姐还让乔贵家的断断续续地讲,琦哥儿听不到故事,就会想自己看书,只要琦哥儿能看书,这病也就治好了大半。”
姚七小姐是用这种法子。
“姚七小姐说,琦哥儿心里难过多是因为侯爷叛国的罪名,如今虽然侯爷的罪名被洗脱,琦哥儿却没有缓过神来,我们想法子将侯爷在边疆的事用故事说出来,等到真相揭开之后,琦哥儿就会知道,侯爷……根本就没有通敌,而是……为了大周朝战死沙场,琦哥儿的心结也就解开了。”
赵夫人说着,似是看到侯爷临走前摸着琦哥儿的头说,“等将来你长大了,父亲带着你上阵杀敌。”
安怡郡主想了想,“姚七小姐可还在庄子上?”
赵夫人点点,“我让茹茵陪着去了前面。”
“舅母放心,”安怡郡主拉起赵夫人的手,“琦哥儿将来定然会好的。”
赵夫人听着安怡郡主的安慰,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安怡郡主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这个姚七小姐,她定然要见见。
能想到这个法子来帮琦哥儿,可见姚七小姐的品性。
赵夫人和安怡郡主去花厅里坐下。
喝了口茶,安怡郡主道:“我来晚了是因为在路上遇到赵家的长辈,赵家长辈想来庄子上看琦哥儿。”
赵夫人惊讶,她刚刚将琦哥儿送来庄子上,没想到就被人知晓了,消息怎么会传得这样快。
“她们都怎么说?”
安怡郡主道:“让我劝说舅母,不要信姚七小姐的,姚七小姐是个连亲生父亲都不愿意相认的人,说话能有几分的可信。”
安怡郡主话音刚落,赵家下人进门道:“夫人,四太太和西府的老太太来了。”
赵家分了两支,一支是忠义侯府,另一支被族人称作西府,西府老太太和儿媳妇来做什么。
赵夫人道:“既然人都来了,就请进来吧。”总不能将人挡在门外,更何况侯爷出事这段日子,西府一直在府里帮衬。
不一会儿工夫张瑜贞扶着婆婆进了门。
“听说琦哥儿在庄子上。”大家见了礼,西府老太太立即道。
赵夫人颌首。
“怎么将琦哥儿送到这么远,请的是什么郎中,在府中治病不行吗?”赵老太太显得很着急,“我去府里看琦哥儿,才知道你们娘俩都不在府里,急忙就赶了过来,请的什么郎中要这样遮遮掩掩的看病。”
赵夫人忙道:“不是遮遮掩掩,而是这里清静,琦哥儿住着舒坦些。”
赵老太太叹口气,眼睛里露出不可信的神情,显然对赵夫人嘴里的郎中十分的怀疑,“我们想要帮忙却不知道怎么伸手,不是请了太医院的御医来看了琦哥儿,太医院都没有好药吗?”
赵夫人摇摇头。
旁边的安怡郡主放下手里的茶,看向旁边一脸焦急的张氏,“不是没有好药,是琦哥儿还小,要慢慢调养才能好起来。”
赵夫人听得这话看向安怡郡主,安怡郡主面容舒展仿佛很坦然,好像琦哥儿的病真的没有大碍。
旁边的张氏目光闪烁,她今天来是要将赵琦病重的消息传出去,忠义侯府的世子爷就像疯了一样在府里大喊大叫,太医院束手无策,赵家也请了名医来诊治还是没有法子。
现在忠义侯夫人竟然听了一个十二岁丫头的话,将世子爷挪来庄子上。
是赵琦已经病入膏肓,忠义侯夫人才会死马当作活马医。
怎么才能将一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她再清楚不过,现在因为漕粮进京没有太多人关心忠义侯府。
可是她将一件件事串起来,姚家七小姐气病了祖父又不肯回家居住,这样的事在京里还从来没有过,就是这样一个被人诟病的女子,忠义候夫人竟然奉为座上宾,不管是谁听了都会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很。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不但帮了妹妹出气,还能将赵琦的事捅出去。
病成这样的赵琦怎么能承继忠义侯的爵位?
就算是皇上因忠义侯的事有意赐恩忠义侯府,听到消息也会打消这个念头,倒是极有可能换一种法子补偿赵氏一族,让夫君承袭爵位,赵家族人就能好好照应赵琦母子。
听说忠义侯夫人将姚婉宁请来给赵琦治病,她有两夜没有合眼,现在终于将所有的棋子都摆了个清楚。
姚婉宁有多少本事妹妹再清楚不过,忠义侯夫人也是昏了头才会相信姚婉宁。
既然她已经将整件事看透,也不用再客气,现在就是该下手的时候。
“听说二嫂是听了姚家小姐的话,”张氏说着为难地看向赵老太太,“有些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赵夫人有些紧张地挪了挪身子,“弟妹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氏喘了口气这才抬起目光闪烁的眼睛,“那个姚家小姐不可信,二嫂千万要想清楚,姚家小姐从前在京里就不本分,这才被送去了泰兴族里,如今又是私自进京,不但将姚老太爷气病了,还不肯跟三老爷回姚家居住……姚家上下正为了这个小姐发愁,我……我那妹妹已经苦口婆心地劝了几次,都是没用……这样名声的小姐恐怕将来不会有个好结果。”
赵夫人诧异地看向安怡郡主,这件事她不是没有耳闻,她让人去请姚七小姐时正好遇到姚老太爷和姚七小姐进京,姚老太爷是晕了过去,姚三老爷也没将姚七小姐接回姚家。
当时她也觉得奇怪,不过这是姚家的家事,她也就没有细细打听。
更何况琦哥儿之前受了姚七小姐恩惠,乔贵家的又将姚七小姐挂在嘴边,她一直觉得这里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现在听弟妹说起来,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赵夫人皱起眉头,“弟妹不要乱说,一个小姐的名声岂是能随便议论的。”不论是什么情况,张氏都不该在赵家说道姚七小姐。
张氏顿时觉得惊讶,这个平日里没有主见的二嫂竟然会帮姚七小姐说起话来。
“夫人,”管事妈妈走到赵夫人耳边低声道,“二小姐和姚七小姐过来了。”
张氏眼睛一转看向门外,晃动的琉璃帘子后,一个穿着青色褙子的女孩子站在赵茹茵身边,个子还没有赵茹茵高,她就不明白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姐,怎么能将姚老太爷气得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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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一下
第九十七章 被弹劾了
看着帘子外的影子,张瑜贞翘起了眼角,故意扬起声音,“真是巧了,我刚说到姚七小姐,姚七小姐就来了。”
这个连家都不回的小姐,到底有什么脸面走出门来勋贵府上做客,她在京中这么多年,就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张瑜贞向外看着,按理说这时候姚七小姐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该进门,屋子里可是有安怡郡主在呢,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在安怡郡主面前丢了脸面。
张瑜贞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姚七小姐却动也不动,这是什么道理。
张瑜贞皱起眉头看向旁边的下人,“刚过了晌午,太阳正毒,快将两位小姐请进屋,别晒着了。”
下人应了一声,忙去撩帘子。
屋子里的人能听到下人清晰的声音,“太太们请两位小姐进去呢。”
张瑜贞装作不在意去拿旁边的茶喝,半晌只有下人进门。
姚婉宁也太不识好歹,她让下人去请还请不进来。
赵老太太脸上有几分的怒容,“一点规矩都不懂。”
站在屋子里的下人脸上一片讪然。
“怎么了这是?”张瑜贞扬声问过去。
下人吞吞吐吐,“姚七小姐说……”说着就要向张瑜贞走过去。
姚婉宁在外面说的话都已经让茹茵知晓,赵茹茵都知道的事,赵家人早晚都知晓,现在这样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将话敞开了说。
“都是家里人,有什么好避讳的。”张瑜贞说着看向安怡郡主。
安怡郡主脸上没有特别的神情。
“姚七小姐说,屋子里有人在说姚家的家事,她不好意思进来叨扰。”
不好意思进来叨扰。
张瑜贞顿时觉得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热辣辣的视线顿时让她浑身的汗毛竖起。
将姚家的事拿到赵家来说,本来就是嚼舌说闲话,如今被姚七小姐直接揭开。
安怡郡主喝在嘴里的水差点吐出来,姚七小姐还真是直率,一句话就将张瑜贞说的面红耳赤。
“姚七小姐还说,她的面子是小,恐怕牵连到了忠义侯府,传到外面去还当世子爷生了什么重病,非要找她这样还未及笄的女子医治。”
张瑜贞怔愣在那里。
姚……姚婉宁怎么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琉璃帘子犹自在风中摇摆,门外的女子抬着头脸上带着笑容,仿佛将所有事都看透了一般。
屋子里一下子静谧无声,张瑜贞脸色难看,还是赵老太太咳嗽一声,张瑜贞才回过神来。
张瑜贞片刻的失态已经让所有人看了清楚。
刚刚才施展的计谋,却在眨眼的功夫被人揭穿。
张瑜贞脸上一片火辣,“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才的确是她在说姚家闲话,屋子里的人都听了清清楚楚,现在让她反驳,如同是在掩耳盗铃,她的脸面顿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张瑜贞说着向屋子里看过去。
赵夫人神情复杂,安怡郡主目光明亮地在看着她。
张瑜贞顿时有了些慌张,她不由地扬起声音掩饰,“她怎么敢这样没有礼数,说出这种话。”
因为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今没有长辈庇护张瑜贞就这样无所顾忌,看到一脸焦急的赵夫人,安怡郡主淡淡地开口,“赵四太太别这样说,是我们赵家将姚七小姐请上门,不是姚七小姐自己要来,一个十二岁的小姐能冒着这些闲言碎语到赵家来给琦哥儿治病,依我看赵家该感谢姚七小姐。”
张氏从进门到现在就一直在搬弄是非,说什么关切琦哥儿,每句话都在说琦哥儿的病,生怕琦哥儿病的不够厉害似的。
就像姚七小姐说的,张氏和西府老太太赶过来恐怕是另有目的。
安怡郡主这是在帮姚七小姐说话。
张瑜贞一脸的诧异。
安怡郡主淡淡地道:“别说传出去,就算是赵家有人去说,也要说姚七小姐在泰兴县就救了琦哥儿,现在觉得诧异……那也太晚了些。”
张瑜贞顿时脸上一红,安怡郡主是出了名的直脾气,平日里她不敢去招惹,今天是说姚婉宁,却没想到却让安怡郡主张了嘴。
……
“姚七小姐。”
院子里传来惊讶的声音。
所有人向屋外看去,一个太太带着下人进了庄子。
赵夫人这才想起,她请了李御史的太太,就是李大太太将姚七小姐会治病的事说了个仔细,她才下定决心将姚七小姐请过来。
“大太太,”婉宁没想到会在赵家遇到李大太太,“您也进京了。”
李大太太点点头,“总不能一直在泰兴,让老爷自己回京我也不放心,比你们走得晚了几日,前日才到京里,还没来得及去看你。”到了京中就是打理家里的事,知道姚七小姐会来赵家,她就赶过来相见。
赵夫人笑着迎出来,“大太太来的正好,能陪着姚七小姐说说话。”
几个人边说话边进了门。
看到姚婉宁,张瑜贞心中又怒又气,顿时坐如针毡。
“这才几天没见,七小姐出落的更漂亮了。从泰兴到京里一路可好?我来的时候姚老太太嘱咐我多多照应七小姐,哪里轮得着我照应七小姐,都是七小姐在照应我,没有七小姐,哪有我的今日。”
听着李大太太的话,张瑜贞觉得说不出的刺耳。
李大太太竟然这样捧着姚婉宁。
真是气死她了。
这次来赵家,本是该她来劝说二嫂,顺便看看忠义侯府的笑话,却没想到她要坐在这里听人夸赞姚婉宁。
“二祖母的身子可好?”
李大太太点头,“好着呢,就是想你,你才走的那几天听说老太太都睡不着觉,还是桂妈妈劝说着,让老太太保重身子,将来才能到京中来看你。”
提起二祖母,婉宁顿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想念。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二祖母,什么时候才能再和母亲团聚。
婉宁道:“祖母说要来京城?”
李大太太道:“老太太提了好几次,我看不像是随便说说,明年开春说不得老太太真的会动身来京城,到时候可就好了。”
长途跋涉,二祖母的身子只怕是受不得,但愿那时候她能回去泰兴看二祖母。
张瑜贞第三次将茶杯放在桌上。
安怡郡主和赵夫人听李大太太说泰兴的事,姚七小姐在一旁抿嘴笑,二嫂还不时地照应着老太太,唯有她……被冷冰冰地扔在一旁。
张瑜贞看向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咳嗽两声让张瑜贞扶着站起身来,“既然琦哥儿没事我也就安心了,改日我再来看琦哥儿。”
张瑜贞也勉强露出笑容,“我陪着娘回去。”
赵夫人也不多留赵老太太,吩咐下人去备车,不一会儿工夫下人来禀告车马已经准备好,赵夫人亲自将赵老太太送出了门。
才走出屋子,身后传来安怡郡主爽朗的笑声,张瑜贞顿时抿起了嘴唇。
……
趁着安怡郡主去更衣,李大太太看向婉宁,“七小姐知不知道,皇上下了旨意让崔大人主审南直隶贪墨漕粮的案子。”
婉宁摇摇头,虽然没听说,她心里早已经知晓,以崔奕廷的脾气一定会想方设法将这桩案子握在手里。
方才老爷跟我说,“七小姐的父亲上下疏通关系见到了姚六老爷,按理说,这样的案子没有刑部主审的点头谁也不能见人贩。”
“更何况这段日子寿家人上下活动花了不少的银子在里面,刑部主事已经下令谁也不能收受财物……你父亲赶在这时候……有藐视朝廷的嫌疑,御史言官弹劾了寿家和刑部侍郎等人,连你父亲也在其中。”
父亲因为六叔被弹劾了?
李大太太道:“老爷让我跟小姐说一声,小姐心里也好有个数。”
婉宁眼前忽然浮现起母亲被休时的情形。
不论是祖父还是父亲都是一身正气,无不在数落母亲的不是,说沈家的过错,如今终于轮到了他们,让他们也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是副什么模样。
……
李家,李子年看着在一旁听消息的姚宜闻。
想想来李家帮忙的姚七小姐,这父女两个长相倒是有几分的相似,性子却大不相同。
“姚大人,”李子年声音微微上扬,“御史言官的折子就在那里,我也没法子,要听圣上如何裁断。”
“按理说,姚六老爷虽然贩卖漕粮,姚家却在泰兴帮了巡漕御史找到了被贪墨的漕粮,若是上奏折功过相抵也并非难事。”
听得李御史的话,姚宜闻不禁有些意外。
李子年道:“只不过,听说因为漕粮之事,姚家两房水火不容……姚家二房为了泰兴县的漕粮作证,姚大人却买通刑部官员去大牢里见姚六老爷,”李子年诧异地看着姚宜闻,“姚大人到底要做什么?是帮姚家还是害姚家,下官怎么弄不明白了。”
姚宜闻不由地吞咽一口,“泰兴县的事我不太知晓,去刑部不是为了给六弟洗脱罪名,而是想要问清楚这漕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是姚大人和族中多有不合,为何不去问姚七小姐?”
姚宜闻惊讶地抬起眉眼,什么时候他们和族中多有不合,这话是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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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一下,两处错别字。
第九十八章 父子相见
同为六部侍郎,相互说句话那是常有的事,他为官这么多年了,在六部里做什么事都要互相给些颜面。
别说去看六弟,就算是想方设法查问刑部的卷宗也不难,这次去刑部他托的是和他有同年之谊的周宗儒,对刑部侍郎周宗儒来说,这是件很容易的事,谁会承想在这件小事上就栽了跟头,就会有言官弹劾。
自从夏大学士进了内阁之后颇受皇上信任,夏大学士为官清廉,为人又谦和,官员私下里都称他为贤相,夏大学士曾兼过都察院佥都御使,这在内阁首辅中还是头一份,夏大学士领着内阁又让言官敬服,谏官和监官的台谏已经算少了很多,就算是有弹劾,那也是对勋贵和武将。
几年下来,他们这些人都快忘记了动不动就被御史弹劾的滋味。
突然之间,奏折就像雪片一样落在皇上面前,好像要将几年积压的台谏一下子都补齐,听到自己被言官弹劾他怔愣了半晌,再去找周宗儒,周宗儒也被责罚。
谁也没料到,局势一下子变成这个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户部被弹劾十几人之多,南直隶的官员更是上了大大小小的奏折。若是朝廷认真办此案,他说不得就会被拖进去。
想到这个,他才来找李御史。
南直隶的漕粮查之前,皇上先赦免的李子年,并且让李子年跟着崔奕廷去了南直隶,崔奕廷那里他已经碰了钉子,李子年和他有些交情,两家的女眷在泰兴也有往来,李子年总不能半点颜面也不给,没想到来到李家,李子年劈头盖脸就是这样一番话。
姚宜闻觉得最近的事都出乎他的意料。
不光是朝局的变动,就连家里的事也是一乱糟,父亲病倒在床,六弟下了大狱,族兄见他满脸的怒容,婉宁……更是不服管教,连家门都不进,这到底是怎么了?
姚宜闻道:“子年兄,我们同是泰州府人,有些事也就不遮遮掩掩,子年兄怎么会提起我家七丫头。”
李子年抬起眼睛,“姚大人有没有见到姚七小姐?”
自从上次在城外遇到,他还没有和婉宁说话。
姚宜闻不便将家事仔细和李子年说。
看到姚宜闻一脸的为难,李子年嘴边露出一丝轻笑,摇了摇手,“姚家的家事和我们这些外人无关,我只能告诉姚大人,姚七小姐治好了拙荆的病,姚家二房帮着朝廷查案,倒是姚大人家的六老爷,在这时候私卖漕粮被巡漕御史抓个正着,六老爷岳家将泰州府贪墨的漕粮运出南直隶,也是人赃并获,巡漕御史顺藤摸瓜这才抓到了泰州知府,这只是一年的漕粮……再往后仔细查……姚大人以为要如何?”
姚宜闻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真的要查?
他在衙门里打听出的消息只是“小定案”。
小定案的意思就是只要皇上面前能交代的过去就行了,南直隶的案子真的要查下去不知道要涉及多少官员,总不能将那么多官员牵扯过去。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在官话里的意思就是,所有人贪墨就相当于没有人贪墨,你不追究我也不追究,大家心领神会。
漕粮的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之前谁都不来查,怎么冒出个崔奕廷就要查到底。
就凭崔奕廷头顶这个“崔”字就不能让人信服。
谁知道“小定案”突然就变成了“大定案”,不留情面的崔奕廷竟然摇身一变去了刑部当成了主审。
这是什么道理?
这样下去真的要人人自危。
他不过是找人帮忙去了一趟大狱看了六弟,如今刑部上下从周宗儒开始都被停职查办,甚至连这几日来往的公文都一并被封存。
去南直隶的所有公文半路都被拦了回来,其中户部、刑部的公文更是直接拿到了崔奕廷手里。
崔奕廷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姚宜闻想想就觉得胆寒,说不定谁是崔奕廷拿来立威的人。
六弟已经招认还咬住了寿家,这案子如果崔奕廷一定要握住,他是不可能疏通的了。
李御史看向姚宜闻,“按理说,我李家该感谢姚家的帮忙,只不过,听说治好拙荆病的恩人,如今要被逐出姚家……”
李御史刻意在这里停顿了片刻。
这是李御史再一次提起了婉宁,姚宜闻抬起头来。
“多事之秋,姚大人好自为之吧!”李御史说完站起身来送客。
姚宜闻的表情僵在脸上,只好顺势起身和李御史客套。
走出了李家,小厮忙上前伺候,“老爷,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姚宜闻点点头,转身上了轿子,刚坐下来他却又改了主意,“你先去大老爷暂住的院子知会一声,我随后就到。”
老爷要去见大老爷?
小厮有些怔愣,这几天老太爷不就是因为这个生气,这是家里人都知晓的事,大老爷带着七小姐进京却住在外面,明摆着就是在和老太爷打擂台。
老太爷说了,谁也不准去见大老爷,他们下人还在一起议论,七小姐从族里过来却不回家,都是因为二房撑腰,大老爷大约觉得以族长的颜面能让老太爷低头,如今却落得留在外面无人问津的下场。
没想到才说过的事却突然有了这样的变化,老爷要去见大老爷。
他没听错吧?小厮怔愣了半晌才又上前询问,“老爷说……要去族中大老爷院子里?”
姚宜闻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等了一会儿不见轿子动,才抬起头看小厮,“你怎么还不去?”
“老爷,您说要去大老爷暂住的院子,小的还不知道……那地方在哪里,还要让人回去问问才清楚,咱们家里人也不是个个都知道。”
大哥和婉宁进京已经好几日了,家里下人竟然还不知道大哥暂住的地方在哪里。
姚宜闻眼前忽然浮起李子年轻笑时的神情,他顿时觉得脸上一片火热。
“快去问。”
姚宜闻声音落下,小厮立即飞快地跑起来。
……
轿子终于停到一处三进院子门前。
小厮已经等在门口接应姚宜闻。
“老爷,大老爷那边已经禀告过了,只是说……家里有客……请老爷在这边等一等。”
家里有客不让他进门?什么时候竟然生分到如此地步。
姚宜闻刚刚走出轿子,一眼看到不远处停的马车。
“有没有问问是哪个客人?”
大哥是从泰兴来的,京城里认识的人应该不多,就算有几个能来往的,说出来他也会熟悉。
“问了,”小厮道,“就是老爷刚刚去的李家的马车。”
李家?
李子年?
李子年会比他来的还快?
可是看马车的样子和跟车的婆子,应该是女眷乘坐的车。
难道是李大太太。
“客人是来找谁的?”
小厮道:“小的问了,那不是大老爷这边的客人,大老爷将旁边的院子买了下来,如今是七小姐……住着……那边还有族里的女眷……李家的马车停在那边……是找七小姐的。”
李大太太是来找婉宁的。
说话间又有一辆马车过来。
是一驾装饰精巧的华盖车,跟车的婆子穿着酱色的半臂褙子,下人规规矩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到车停下来几个人围过去接应,就算他离得这样近连从车上下了几个人都看不清楚。
一般人家不会规矩这样大。
这些人都是来找婉宁的?
姚宜闻正想着,突然听到稚嫩的声音,“父亲的书都买齐全了?杨先生说明日开始就要学《增广贤文》。”
姚宜闻转过头去看到了走到门口的一大一小。
虽然有几年没见,姚宜闻一眼就认出了沈敬元,沈氏被休的时候,沈敬元红了眼睛,他也不认输,两个人就当着许多人的面打了一架。
本来他觉得日后两家还能走动,就因为那次再见面就形同仇人。
什么时候沈敬元有了子嗣?
姚宜闻将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不知怎么的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一扯,有种难描难述的滋味从心里发出来,这孩子长得有几分难得的伶俐,小小的年纪身上就有了几分书卷的气息。
那孩子正在和沈敬元说《增广贤文》,发现沈敬元停住脚步,就抬起头来正好和他对视了个正着。
姚宜闻顿时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那孩子的五官和神态瞬间就让他想起他小时候来,姚宜闻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都落在那孩子身上,连从前面过来的沈家马车都没看到。
这孩子的长相……
姚宜闻想要看得更清楚,沈敬元却伸手将孩子抱起来一下子送进车厢里。
不知怎么的,姚宜闻有种失落的感觉。
那孩子眉清目秀,有几分像沈敬元,却……眉眼很像沈氏……
沈氏……真是奇怪了,难不成他还惦记着沈氏,所以才要多看那孩子几眼。
沈敬元低声道:“坐稳了。”
昆哥点了点头。
姚宜闻走过来,还没有开口,沈敬元却冷笑一声,抬脚上了马车。
很快车厢里又传来那稚嫩的声音,“那是谁?”
“姚家三老爷。”沈敬元冷冰冰地说着姚宜闻。
“哦,是那个坏人。”
站在车外的姚宜闻听了个仔细。
那个坏人。
在一个小孩子心里,他都已经变成了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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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数落
沈家的马车走远了,门房才来传话,姚宜闻的小厮急忙走上前去。
不多一会儿小厮回来道:“老爷,大老爷让我们进去呢。”
原来家里的客人就是沈家人。
什么时候他也要等着沈家人走才能进姚家的门,之前他休沈氏的时候二老太太是找人来劝说,可是整个二房却和沈家没有什么来往,怎么才一年不见大哥,大哥就和沈敬元走的这样近。
姚宜闻想着带着下人进了堂屋。
姚宜州正和管事说话,看到姚宜闻就挥了挥手,管事急忙退了下去。
“大哥,”姚宜闻先开口,“这几日在京中可还习惯?”
二伯父在的时候,他们两家走得很近,逢年过节都在一起,在一起说笑、打闹,大哥是二伯父的独子,就真的将他们当做亲弟弟般看待,一转眼的功夫大家都长大了,各自成家立业,可他也想过彼此会这样生分。
姚宜州道:“都还好。”
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让姚宜闻后面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哥俩坐了一会儿,姚宜闻才提起姚宜春,“六弟生了病,瘦得不成样子,我让人带了些药进去,也不知道这案子要审到什么时候。”
下人上来端上茶点然后又陆续地退下去。
姚宜州抬起眼睛,“老六出事之前,我就跟他说过,不能做出有违法度的事,他却不听非要去倒卖漕粮,我们姚家做了多少年的粮长你们不是不知道,如今名声却功亏一篑,泰兴县的粮长本是何家,三叔父和朱应年一起将粮长之位换成了六弟。”
姚宜州说着将身边的文书拿起来拍在桌子上,“这是六弟做粮长时立下的文书,无论将来出了什么差错都和姚氏一族无关。”
姚宜闻沉默了半晌,“李御史家是怎么回事,李御史的病怎么是婉宁治好的?”
姚宜州冷笑一声,“那你要问问三叔父,当时笼络李御史是不是因为六弟贪墨了漕粮?想要李御史抬抬手不要为难姚家,婉宁治好了李大太太,三叔父和六弟就想通过婉宁打听出李家的消息,你说这应不应该?”
“因为这样的事要将婉宁逐出姚家,别说我这个做族长的不答应,族里的长辈都不会点头,”姚宜州皱起眉头,“至于六弟的事,你别想在我面前说什么大道理,我无官位在身也知道,这些事要等着朝廷论断,孰对孰错不是你我能说了算。”
姚宜闻没想到大哥会这样封死了他的嘴。
姚宜州说完看看姚宜闻,“难不成六弟倒卖漕粮,朱应年贪墨漕粮的事都与你有关?”
姚宜闻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做过贪墨的事,更别说去贪墨漕粮。”
“那就好,”姚宜州淡淡地道,“我可不想看着整个姚家都被拉下水,我们姚家毕竟是泰兴县的大户,又做过粮长,漕粮的事我是管定了,你不用来劝说……”
这话摆出来,好像他是因为要庇护六弟才和族里闹翻。
姚宜州道:“我们姚家在泰兴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六部堂官,你还记得你高中进士的时候泰兴县是怎么个热闹,人人都说你给泰兴县挣了脸面,这些年但凡有泰兴应考的考生有几个不来你家中拜会?”
“我们家没在泰兴做什么善事,却倒卖漕粮,漕粮是什么?百姓送上来的税粮,我们姚家何德何能,竟然和贪官相互勾结盘剥百姓。”
“我问你,你进京任职的时候跟我说了什么?”姚宜州板起了脸,“说将来定然要做一个清官,就算不会名垂青史也不能让人唾骂。”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为何就算让族人饿肚子也要拿出盘缠让三叔和你去赶考?”
“那是因为父亲说,你虽然从小就话不多,但是为人本分,将来做了官定然也是个好官,”姚宜州道,“你说说,我爹有没有说错。”
当时伯父说这样的话,他听了只觉得面上有光,姚宜闻想到这里,脸上一红,却没想到多年过去了,再听到这样的话,却让他觉得难堪。
被御史弹劾,被李御史看不起,如今大哥句句责骂……
“我还以为进了京,你能分辨孰对孰错,立即作出个决断,姚家对是对,错是错,绝不偏袒任何人,这样一来才对得起姚家在泰兴的名声,谁知道你就是和糊涂虫。”
姚宜州瞪圆了眼睛,“亏你当年在我面前说下那样的大话。”
……
姚宜州越说声音越大,“当年你休沈氏说是为了姚家的脸面,说沈氏和沈敬元勾结丢了你的官声,现在我就问你,沈氏让你丢了什么脸面?可让你受了御史的弹劾?”
说到这个,姚宜闻顿时怔愣起来。
没想到大哥会在这时候提起沈氏,是不是方才沈敬元说了什么。
姚宜闻皱起眉头负气道:“大哥,沈氏那件事不说也罢,沈氏做出那样的事,不能怪我容不下她……”开始他也在父亲面前替沈氏求过情,如果单单是因为沉香母子他不可能会点头,实在是沈家太胆大妄为,要不是父亲发现的早,整个姚家早就受了牵连。
他也因此欠下了如今左春坊的何明道的人情,还好何明道和张家素有渊源,他这才没有因为那件事提心吊胆。
姚宜闻正想着。
“如果倒卖漕粮的事是沈家做的呢?”
清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六叔的事放在沈家身上,我生母现在若是还没被休,父亲还会觉得沈家也情有可原,即便受了御史的弹劾父亲也要替沈家说话吗?”
“父亲觉得倒卖漕粮的罪名微不足道,”说到这里婉宁刻意顿了顿,“还是朝廷律法根本无所谓,父亲心中自有一杆秤。”
下人撩开帘子,婉宁一步踏进来。
姚宜闻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好久不见的长女站在那里,一双清澈的眼睛和他对视,目光中已经没有从前对他的依赖,而是深深的质疑。
这些年,他也时常会想起婉宁小时候的模样,却从来没想过婉宁有一天这样站在他跟前,四年里婉宁长大了,容貌有了些许的变化,这在他意料之内,他没想到的是,改变最多的却是婉宁的神情。
小时候经常腻在他身边,小小的手拉着他喊“爹爹”,而今却满眼的疏离。
“父亲没有见到我,就让人将我送去家庵,就像四年前,父亲将母亲早产的罪过就丢在我身上,父亲亲眼看到了我推母亲?父亲有没有仔细盘问过下人,那天亲眼见到我推母亲的那些人,如今在哪里?是不是早已经被打发出了姚家?”
婉宁看着父亲,“父亲以为我不想回家?不能将这件事弄清楚,我不能回去,回去也是落下偌大的罪名,早晚会被送去家庵了事,真的到了那时候,谁能庇护我?”
“是父亲?还是母亲?谁会替我说一句好话?”
父亲脸上是复杂的神情。
她就是要将从前的事弄个清清楚楚,让父亲看个明白。
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永远不知道真相的痛。
父亲不是一直在学祖父道貌岸然、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态,而今怎么会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而今祖父和父亲还有什么立场说自己一身清白。
自从她去了泰兴之后,张氏一定过得十分舒坦,听说她来京里父亲还想着将她送去家庵一了百了。
现在他们应该知道,不能诸事顺遂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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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的不顺心,还要接着改,明天再来更。
第一百章 过继
“要不是有大伯和二祖母庇护,我现在又在哪里?父亲多久才会想起我这个女儿,就连庶女父亲都带在身边,父亲在京里的宅子那么大,连我也容不下吗?”
姚宜闻想起婉宁小时候第一次给他沏茶时的情形,沈氏笑着站在一旁,婉宁的小手端着小小的茶杯,他生怕溅出来的热水烫了婉宁的手。
等到婉宁将茶杯举起来他急忙接过去。
婉宁小时候,他很羡慕同僚养出了一位女公子,他兴致勃勃地让人去做小桌子小椅子准备带着婉宁读书,谁知道却看到婉宁在拨弄算盘。
那天晚上他就和沈氏大吵一架,这样的女儿应该怎么教养?
这些事仿佛都发生在昨天。
那时他还怀疑婉宁将来会落得一个贪图富贵,满身铜臭的名声,转眼之间婉宁站在他面前用清亮的眼睛在质疑他。
身为族长的大哥也是一样。
他上门来问六弟的事,大哥却一句重要的话都不说,将所有的消息死死地按住,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好像是他指使六弟去买卖漕粮。
连家里人都这样想,外面人会怎么议论?
言官又一再地上奏折,这把火已经烧到了他身上。
婉宁看着父亲张开嘴做出了倒吸冷气。
这是恐惧的微表情。
自己的利益没有收到威胁,他就永远不会知道什么叫害怕,所以母亲那样苦口婆心地劝说父亲不要一味听祖父的话,父亲只是觉得母亲在生事。
婉宁道:“父亲要想想这么多年得来的官声,做李御史那样的言官不容易,也不能因此获罪,在族里的时候祖父问我在李家都听到了什么,女儿不说也都是为了父亲。”
无论说什么话,都要戳中人的心思,父亲会找上门来,毕竟还不想做一个贪官,父亲一辈子爱名声,喜欢面子,现在眼看要被撕破脸皮,到底会怎么做?是不是还要继续听祖父的话,提起祖父还能不能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话说到这里,管事进来道:“老爷、三老爷,五老爷过来了。”
婉宁有些意外。
今天倒将所有人都聚齐了,到底是姚家出了事,还是朝廷上有什么动静,婉宁立即想到崔奕廷审案的消息。
母亲被休的时候,仿佛十分信任五叔,告诉她若是父亲对她不好就去找五叔,去扬州的时候她忘记了问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记忆中五叔就是容貌俊秀,为人谦和的长辈,每次见到她总是要给她一些小玩意儿,因为是祖父的庶子,在人前很少说话,但是不论是祖父还是父亲都很维护他,这次醒过来之后,让她重新看清了身边的人,现在也来看看五叔。
婉宁抬起眼睛,看到一个风姿特秀的身影走进来。
和四年前相比,五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随随便便地一件青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也十分光彩照人,脸上那谦和的神情让人觉得十分容易亲近,父亲的长相不差,五官端正,眉眼中有几分儒雅的气质,和五叔站在一起,却豁然平凡下来。
婉宁向姚宜之行礼。
“婉宁长大了。”见到婉宁,姚宜之眼睛里有明显的喜悦。
姚宜之说着别开眼睛向姚宜州和姚宜闻行礼。
姚宜闻看着姚宜之,“你怎么会过来。”
姚宜之道:“大哥已经来到京里几天,我今天就和教授请了假,来看看大哥。”
姚宜之的话说得很轻松,让屋子里的气氛有了些缓和,姚宜闻也松了口气,五弟向来会说话,站在这里已经成了他的帮手。
姚宜之道:“我们兄弟好久没见面了,我就让人从天香楼里买了大哥爱吃的肘子和烧鸡,又准备了两坛酒。”
小厮将食盒递进来。
姚宜之笑着说,“天香楼里的东西好吃,还是大哥告诉我的,那时候我第一次来京里什么都不懂,大哥就买了肘子和烧鸡,我们兄弟三个就着这两个菜喝了个酩酊大醉,大哥还说京城好啊,将来要将姚氏一族都迁到京里来,三哥就说要买处大宅子,以后都不分家,大家高高兴兴地住在一起。”
天香楼的饭菜发着淡淡的香气。
好像将三个人带到了那个时候。
姚宜州板着的脸也松开了一些,那时候说的虽然是醉话,却是从心底里高兴。
老三做了官之后整个三房越来越红火,很多事也跟着变了,好像就老五还是从前的模样,若是没有看清楚三叔父的真面目,他说不定会和弟弟们坐下来说说实情。
姚宜州抬起眼睛,“我今晚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改日我们再说话。”
婉宁看向父亲,父亲垂着脸不说话,屋子里短暂地安静了之后,五叔道:“那就改日,改日我和三哥再过来,大哥……京里有些事……做不得准的,从泰兴到京城要走那么远的路,很多话传也传不真,都是自家的兄弟,我们都想姚家好,六弟进了大牢,父亲和三哥着急也是情有可原,三哥这几天在家里团团转。如今一看大哥脸色也不好,等有机会,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说说,没有什么话是说不清楚的。”
姚宜之说着看向姚宜闻,“三哥也将婉宁接回去,才十二岁的小姐,总在外面不免被人说道,虽说有族里女眷照应,毕竟有不周到的地方,在泰兴县也就罢了,在京城和三哥家里不过隔了两条街,不清楚实情的人还不知怎么议论。”
婉宁感觉到父亲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不自觉的点头,“婉宁还是跟着我回去,在家里有你母亲照应,我也能安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五叔是温和的笑容,父亲目光复杂有几分的真心,大伯皱着眉头很是担忧。
婉宁听了父亲的话脸上浮起掩饰不住的笑容,“我想回家,我住的院子还空着吗?”
姚宜闻点点头,“还在呢,我让人收拾出来。”
“父亲教我读书写字的桌椅还在吗?那个三层的青色幔帐,窗边还种着蔷薇花,我自己撒的花种,父亲还在我院子里种了梧桐,那些都在吗?”
这话问得姚宜闻一愣,很快又点头,“你母亲都让人打理着,还跟从前一样。”
“父亲去看过吗?”
婉宁像是个执拗的孩子一定要问个仔细。
姚宜闻不知怎么的,在女儿期盼的目光下他不能随便地点头,自从有了欢哥,他下衙之后就陪着欢哥,婉宁又不在家里,他就没去过那个院子。
姚宜闻摇摇头,“我没去过,不过……”
“父亲没去过却还说好好的……”婉宁说着顿了顿,“父亲知不知道在泰兴的时候,六婶已经帮我置办入殓穿的衣裳。”
听到入殓的衣裳几个字,姚宜闻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婉宁又不像是在说笑,“这样的话怎么能乱说。”
婉宁转脸看向姚宜州,“不是我乱说,大伯也是知道的。”
“多亏了崔二爷去姚家做客带的两个丫头都会水,将我从池塘里捞起来,童妈妈又尽心尽力地服侍,我骗了六婶才骗到了好郎中来诊治,吃到了调理身子的药,要是没有这些,我早就死了。”
“我差点冤死在泰兴,就是因为那天去给母亲请安,进了屋就看到母亲坐在地上,”婉宁摇摇头,“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所有人都说我推了母亲,欢哥好端端地生下来,不比足月的孩子小,即便是这样父亲也没少了怨恨我,将我送去族里,我在六婶的看护下被关在绣楼里,一下子就是四年,四年里,我最喜欢夏天,因为到了夏天我就能去数窗外的那棵桃树会长多少叶子。”
“父亲,”婉宁抬起头来,“若是换做你遇到了这样的事,你还敢不敢回去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还是我的家吗?”
“我是想回家,但是我的家在哪儿?在父亲心里,还是在父亲四年都没去过的那个院子里?”
姚宜闻一下子愣在那里。
姚宜州站起身来,“老三,你身下已经有了子嗣,身边又有庶女,若是你愿意就将婉宁过继到二房来,我二弟走的早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婉宁虽然是女子却也能做嗣女,我二弟应分的那份家产都在我母亲手里,我来京城的时候我母亲说了,你若是点头,就立下字据,婉宁承继了我二弟的家产,从此之后就是我们二房的女儿。”这些话他本不想在这里说,母亲和他提过这件事,他一直在心里思量,毕竟姚宜闻有官位在身,婉宁可以借此找一个好婆家,相反二弟毕竟已经不在世,将婉宁接来二房他总觉得有些委屈婉宁,今天听到婉宁这番话,他才动容,不能再有那样的事发生,索性今天当着姚宜闻他就一口气说出来。
“那怎么行,”姚宜闻吸了一口冷气,“婉宁是我的长女。”
“是吗?”姚宜州淡淡地道,“我怎么听说,你只有庶长女没有长女,你这个父亲做的好,在城外见到女儿,却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识得,既然几年里你都不闻不问,不如成全了我们二房,这样一来也算是皆大欢喜,我替你二哥也好好谢谢你,从此之后,你也干干净净再和沈家没有半点关系。”
看着站在跟前的婉宁,他从来没想过将女儿过继给二房。
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是他的长女。
怪不得大哥会让族里的女眷照应婉宁,不让婉宁回家。
姚宜闻瞪大了眼睛,“大哥,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姚宜州冷着声音,“你回去好好想想再说,这件事我们也不着急,只是从今往后你不用动辄将婉宁送去家庵或是逐出家门,有人等着要护得她周全。”
大哥这话的意思是,他不能护着女儿,姚宜闻顿时觉得面皮上一阵发紧,他转脸看向婉宁,婉宁正看着大哥一脸的感激。
送走婉宁的时候他想,送到族里难,想接回来却很容易,也是心里气急,没有将婉宁放在心里。
这些年,张氏将一双儿女都教的很好,他也就慢慢地淡忘了长女,想要等到长女要及笄时再接回京。
没想到婉宁突然从泰兴来到京城,不但成了李大太太的救命恩人,还成了忠义侯府的座上客,他不禁惊诧,他心里觉得那个没有出息像沈氏一样的女儿竟然做了这么多事,他还没将一切弄的太清楚。
二房要将婉宁作为嗣女。
嗣子常见,嗣女是很少才会有的,二房老太太和大哥竟然为了婉宁,想要做成这样的事。
……
从姚宜州院子里出来,姚宜之要去国子监走之前劝说姚宜闻,“三哥别急,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姚宜闻心事重重地坐上了轿子。
轿子停在姚家门口半天,姚宜闻一动不动地坐着。
“老爷,”下人第二次低声道,“到家了,您下轿吧!”
姚宜闻“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下人道:“今天永安侯爷不是要来吗?家里都准备好了?”
姚宜闻这才想起来,永安侯裴明诏早就送了帖子,之前是因为侯爷有事耽搁了,今天定然会来。
姚宜闻弯腰走出轿子,大步走进家门,没有去张氏的院子而是径直去了书房。
张氏听到消息很诧异,往常只要回到家里,老爷都会先来她这里,问问今天家里有什么事,怎么今天就直接去了书房,还打发人来拿衣服去换。
“老爷今天怎么样?”张氏问过去。
紫鹃摇了摇头,“外面的陈管事让人传话过来,”说着看向四周,压低了声音,“老爷去见了大老爷。”
张氏将手里的针线放下,“去了大老爷那里?”
老爷怎么都没跟她说一声,老太爷不准老爷去大老爷那里,更不准老爷去接婉宁,所以这件事才会落在她头上,她今日去了一趟那边的院子,谁知道门房却将她挡在外面,说婉宁不在家中。
她正准备晚上将这件事跟老爷说,谁知道老爷却见到了大老爷。
也不知道大老爷说了些什么。
“要不然奴婢让婆子去打听打听?”紫鹃试着道。
“也许是因为衙门里的事,”张氏进内室换了衣服,“先不要着急。”
家里有老太爷在,老爷很听老太爷的话。
张氏正想着,下人来禀告,“太太,永安侯来了。”
张氏点点头看向紫鹃,“让人送茶点去书房,不要怠慢了。”
紫鹃明白太太的意思,“您放心,那边都交代好了。”
不论小书房说了什么话,她们都会原原本本地禀告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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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面子
姚宜闻在门口迎裴明诏。
永安侯是先皇做太子时在潜邸带起来的武将,先皇继位之后,在西北又立下战功,先皇随即封了爵位,先皇去世之后,裴家一度不太受宠,后来因为瓦剌侵扰永安侯挺身而出,与也先周旋了四五年,大大小小的战打了几十场之多,裴家也就成了皇上依仗的武将,老侯爷对战瓦剌时受伤,而后不治身亡,裴明诏承继永安侯爵,承爵的公文还是由他交予礼部的。
裴明诏年纪轻轻就做了侯爷,以皇上对裴家的信任,将来定然会前程无量。
看到门房上的下人匆匆进院子来,姚宜闻上前走几步,走出门就看到裴明诏下马来。
裴明诏二十岁才出头,眉毛浓黑而长,一双丹凤眼十分的明亮,下颌有明晰的棱角多了几分的英武之气,抿着嘴唇,透出几分的沉稳和内敛。
姚宜闻上前见礼,两个人一路去了书房。
在屋子里坐下,下人立即端水上来,裴明诏一言不发端起茶来喝水,姚宜闻在一旁等着裴明诏说话。
裴明诏眉毛微扬,“姚大人可收到了忠义侯府的谢礼?”
姚宜闻立即想起来忠义侯府在城外接婉宁的事,永安侯是为这件事而来?他心里那份担忧终于发生了。
“京中最近传出不少闲话,我来跟姚大人澄清,在泰兴县我为了救忠义侯世子到了姚家庄子上,幸好有姚家人相助,后来才知道帮忙的是姚七小姐。”
提起女儿在泰兴做的事,他应该有一种骄傲和自豪,自己的长女不声不响地救下了忠义侯世子。
可是对于这件事,他只有初听时的惊讶和质疑,如今的迷惑和羞愧。
这是怎么了。
看着姚宜闻的表情,裴明诏想起这几天听到的传闻,姚三老爷不认养在泰兴的长女。听说姚七小姐来到了京里他心里有几分高兴,这么快就要见到那个聪慧的姚家小姐,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的话,姚七小姐没有被接进家门。
他脑海里顿时浮起姚七小姐从容不迫的神情,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害怕,那时候他还想,一个十二岁的小姐怎么能这样,现在真相昭然若揭,没有长辈的关怀这照顾,就那样被扔在族里,所以才会和姚家二房的长辈互相照应。
如果不伶俐不坚强,不自己照顾自己恐怕都不能好端端地到今日。
那样的从容不迫中到底有多少的坎坷,受了多少的责难才能练就。
想到这里,裴明诏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十二岁的女孩子应该被父母护在身边,姚宜闻却这样养自己的长女。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不敢相信。
姚宜闻的官声还算不错,虽然本朝的吏部侍郎和其他几部不同,只是个摆设,可姚宜闻也是进士出身,学问做的好,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是吏部的典册如数家珍,怎么也不能到连亲生骨肉都不闻不问的地步。
这样也就罢了,却还将帮忠义侯府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听母亲回去说姚三太太的作为,好像并不将姚七小姐当做自家的女儿,提起姚家的长女甚至还颇有微词。
他还不知道这些事的时候让人送名帖到姚家,后来知晓了他本不想登门,转念一想不如来说得清楚些。
裴明诏瞥了一眼姚宜闻,站起身来,“我从泰兴走的匆促,没有见过姚老太爷。”
姚宜闻顿时觉得像是被淋了一盆冷水。
这是个误会,他早就知道了。
是因为开始忠义侯府没有说得很清楚,只是提了泰兴,他们就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父亲身上。
那阵子只要提起忠义侯世子,他们都十分的荣光。
很快外面都传是父亲帮了忙,在衙门里他遇到了不少的同僚大家拱手道贺。
再后来,他虽然知道了真正帮忙的是婉宁,他也没好意思解释清楚,帮忙的不是父亲而是女儿。
怎么能随随便便在人前提起未出阁的女儿。
现在裴明诏却说起来,不禁让他脸红,仿佛他刻意占了女儿的功劳。
永安侯到姚家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就是为了将话说个清清楚楚?
明明是自己生养的女儿,现在有了出息,他却没有跟着脸上有光。
婉宁小小年纪,做事周到又稳妥,这样的话他最近屡屡听到。
可是提起这个,他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难道说,四年里,那个在他心里不争气的女儿,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并不看好的女儿却被人人夸赞。
裴明诏没有留下来和姚宜闻寒暄,而是径直告辞出了姚家,姚家下人甚至连点心都没来得及送上来。
姚宜闻看着裴明诏的背影,恍恍惚惚地回到内宅里。
下人来禀告,“老爷,老太爷请您过去呢。”
姚宜闻点点头,看向下人,“不用你们跟着了,我去屋里换了衣服就过去。”
小厮和丫鬟都退下去。
姚宜闻在园子里走着,不知不觉走到的婉宁曾住的院子。
这是沈氏选的地方,离他们原来住的主屋不远,沈氏特意将院子的外墙刷成了粉色,粉色的小院子,里面种了许多花树,沈氏说小姐住的院子要多几分婉约,还提起沈家在扬州的绣楼,感叹,“如果有绣楼住就好了。”
结果院子里种了葡萄,有一次婉宁爬上了葡萄架子,将乳母和下人都吓坏了,一个小姐竟然胆子这样的大。
姚宜闻想起婉宁说的话,“四年里,父亲有没有进那院子里去看一看?”
姚宜闻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院子仿佛很安静,石阶被打扫的很干净,一切都像从前一样,只是少了热闹。
从前婉宁在院子里的时候,身边跟着四个丫鬟,六个婆子,无论什么时候下人都是来来往往的穿梭。
正好院子的门敞开着,姚宜闻跨了进去。
小院子里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几棵花树都不死不活地立在那里,四周都长满了草,只有旁边的翠竹还在风中摇摆,这样却更增添了几分萧索。
这几年家里经过了几次修葺,沈氏住过的院子已经被翻新改成了他在后院的书房,婉宁这里却没有动,屋子从外面看很多地方都已经破旧不堪。
那个葡萄架早就不见了。
他当着大哥的面跟婉宁说,她住的地方还一如从前,都有下人仔细地打扫,其实这里根本不能再住人……
姚宜闻想要进屋看看,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主屋传出来。
“自从七小姐走了之后,跟着七小姐的人都被发去了庄子上,只有我能留下来多亏了您照应。”
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知道就好。”
姚宜闻皱起眉头来听,那声音是张氏院子里管杂事的许大媳妇。
“所以这些饭菜,是我孝敬您的。”
许大媳妇很得意,“七小姐走了,你们一个个都丢了差事,院子里的大丫鬟嫁的嫁,送走的送走……那些人我是不知道,就和你走的近些,这才托了管事将你留下,家里的活计总要有人做,你们当时吃点亏去杂役房里,现在还不是去了门上,活儿不累,每个月比那些中等的丫鬟拿的也不少,也该知足了。”
那人连忙道:“是,是,是,只不过还给我派了别的差事,让我打扫这个院子……我这一看,委实不知怎么下手,家里又不停地派活儿下来,您说,我只有一双手做什么的是,万一两边都没做好,岂不是要有责难下来,这才找您商量。”
许大媳妇笑一声,“平日里看你也是伶俐的人,现在怎么犯起傻来,太太房里的翠夏月底就要出嫁了,才给你差事让你去口子胡同那边帮忙布置院子,这差事你做不好,得罪了翠夏,将来你就别想再有什么好差事落到头上。”
“我自然知晓这个,绝不敢怠慢,”说着顿了顿,“可是七小姐回来之后看到这里的模样,我也是一样被责罚,请您过来就是想让您跟太太说一声,我或是收拾七小姐的院子,或是去口子胡同那边,只做一样行不行。”
“还有你这样将差事向外推的,”许大媳妇冷笑,“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怎么就不长眼睛。”
“翠夏的亲事是老爷指的,配给了家里的管事儿子。”
“你说孰轻孰重?”
“再说那个七小姐是能回来的吗?”
“不说清楚你就不明白,这个家里就你一个浑人。”
“如果能回来早就回来了还能等到今天。”
“别看是个嫡女连庶女都不如,老爷记恨沈氏,将七小姐也当沈家人一样,丢开她都来不及怎么能接回来,六太太带着小姐来京里,我们还上下忙碌了一阵,如果七小姐真的能回家,还能将这件事交给你一个人来做?”
“不过就是走走样子,等到老爷下衙的时候,你让人拿着东西从老爷跟前走过去,是那个意思就完了,老爷要的不过是个脸面罢了,不光是做给外面人看,在咱们下人面前也不能说亏待了女儿,否则传到外面去成了什么?我们做下人的时候要知道,什么时候帮主子撑脸面,什么时候尽心尽力的办事,什么时候应付敷衍,谁也没将外面那位当做正经的主子,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整个内宅就你一个人不知道,这个破院子,就是猫儿、狗儿没事屙屎的地界儿,前些日子青鸢的老子死了,她没空回家,就在这里烧的纸,我都瞧见了,你收拾做什么?不是白费力气?”
许大媳妇话刚说到这里,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许大媳妇和裘婆子顿时怔愣在那里。
“老爷。”许大媳妇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带着裘婆子上前行礼。
“来人,”姚宜闻忽然怒吼一声,“来人……”
声音在小小的院子里回响,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整个院子仿佛是被人遗忘的地方。
外面一阵风吹过,竹子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是在嘲笑他。
家里人人都知道,他不会将婉宁接回来。
人人都知道,他没有将长女放在眼里,他对待骨肉连对一个丫鬟都不如。
人人都知道他提起婉宁不过是为了撑个脸面罢了,他心里根本早就没有了这个长女,早就觉得婉宁和沈氏没什么两样。
李御史、忠义侯府、永安侯、大哥、婉宁和家里的下人。
谁都知道。
他却还板着脸教妻训子。
都在骗他,将他当个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等了好久,也不见一个人出来。
姚宜闻转身走出院子,走了好一段路才遇到下人,他瞪圆了眼睛,“让人将许大媳妇绑起来。”
看着老爷满眼的红血丝,表情狰狞可怕,下人顿时打了个哆嗦。
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老爷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老爷,您说……是太太院子里的那个许大媳妇?太太……”
“太太院子里的人我就不能管?”姚宜闻觉得热血冲上了额头。
下人已经吓得嘴唇颤抖,哆哆嗦嗦地道:“不是,不是,奴婢这就去办,奴婢这就去……”
看着慌慌张张跑动的下人,姚宜闻只觉得有一口气在他身体里乱蹿着,急于找到一个出口。
不等整个家被闹腾起来,姚宜闻已经大步走进张氏的院子里。
张氏正在教欢哥拍手唱歌。
看到慌慌张张进门的下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收起来,下意识地将地上的欢哥抱在怀里,“怎么了?”
话音刚落,张氏就看到姚宜闻沉了脸进门,书房里的事她已经知道了,老爷恐怕是在永安侯面前丢了脸面才会这样,没想到永安侯说话不加遮掩,这样也好让老爷彻底对婉宁死了心。
“老爷这是怎么了?”张氏装作一无所知。
欢哥见到姚宜闻想要上前,却被张氏一把拉住,生怕姚宜闻不小心将怒气撒到欢哥身上。
乳母上前接过了欢哥。
张氏倒了茶端给姚宜闻,软声软气地道:“老爷气坏了身子,有什么事慢慢办,总会有法子解决。”
张氏话音刚落,手腕顿时被姚宜闻攥住,“你说今天去见婉宁,去没去?”
怎么问她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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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意外
张氏道:“妾身一早就吩咐人去那边知会,婉宁却不在家中。”
也就是说没有去,怪不得院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婉宁是不会被接回来。
姚宜闻看了张氏一眼,张氏不由地身上发凉。
自从嫁进姚家,老爷还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那双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怒气和疑惑,眉毛紧紧地皱起来。
“老爷,”在这时候她尤其不能退缩,而是要进一步弄清楚,张氏想透这点立即道,“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听说了什么?您也不要怨婉宁,说不得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事,明日妾身再过去也就是了。”
姚宜闻板着脸,“你还要去?”
听得姚宜闻的话,张氏心里一颤,老爷今天和往常大不一样。
张氏稳下心神,轻轻颌首,一双大大杏眼和姚宜闻对视,“父亲气着,老爷心里又为难,妾身出面是最好。”
在没有出嫁之前父亲已经将老爷的脾气摸透了,老爷尤其喜欢知书达理、温和柔顺的女子,沈氏就是太过要强才闹得不能夫妻和顺,出嫁前父亲就和她说,女子最厉害的两样东西,一样是会说,一样就是要会哭。
说要吴侬软语,哭的时候更要惹人怜爱,只要会这两样,就能将夫君哄的团团转。
姚宜闻脸上神情复杂,“你真的想要婉宁回来?”
往常老爷不会这样问她,今天真的很不寻常,张氏道:“婉宁没进京之前妾身不就和老爷商量要将婉宁接回来。”
接婉宁的话,四年里被提起了几次,若是往常姚宜闻觉得张氏没做错什么,可是今天却不一样。
温婉的话没有让姚宜闻脸上的怒气散开,张氏不由地有些紧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老爷在永安侯那里吃了亏,也不该对她发什么脾气。
姚宜闻沉着脸,“婉宁的院子可收拾了出来?”
张氏一愣,今天老爷怎么就围着接婉宁的事说个不停。
老太爷的态度老爷也不是不知道,就算要将婉宁接回来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难不成老爷觉得她早就该将一切都准备好。
张氏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孙妈妈忙道:“老爷,太太吩咐奴婢下去安排了,要将七小姐的房子收拾的和从前一样。”
收拾的和从前一样。
到底是真心要收拾,还是在愚弄他。
看着孙妈妈的笑容,姚宜闻没有压下去的怒气就像是又被浇了油般“噌”地一下烧起来,“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里插嘴,这个家到底还有没有规矩。”
姚宜闻狠戾的表情顿时将孙妈妈吓得一抖。
孙妈妈是张氏的陪房,在姚宜闻面前也有几分脸面,从来没有被这样训斥,不由地慌了神,立即跪下来,“老爷,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该这样。”说着伸出手来掌嘴。
清脆的巴掌声顿时在屋子里响起来。
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紫鹃向屋子里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孙妈妈竟然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
旁边是一脸怒气的老爷。
“哎呀……”
院子里的小丫鬟叫了一声,紫鹃转过头去,看到了被压在院子里的人。
紫鹃仗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才算看清楚。
被绑了手,压跪在一旁的人是许大媳妇。
这是怎么了?
孙妈妈跪在屋子里,许大媳妇跪在外面,这可都是太太身边得力的人,却在这时候都受了责罚。
出了什么事?
老爷到底是怎么了?
紫鹃想要上前问个清楚,地上的许大媳妇看到紫鹃顿时挣扎起来。
……
一下、两下、三下,张氏眼看着孙妈妈的脸颊被掴的红肿,老爷到底是怎么了?进屋之后质问她不说,还动了这样大的脾气。
如今孙妈妈跪在地上掴脸,老爷脸上的怒气也没不曾消散,好像无论如何也不肯罢休。
老爷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怒气,她嫁到姚家之后,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站在这里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个道理。
“老爷,”张氏攥紧了帕子,“孙妈妈是妾身的陪房,看在她平日里做事也算是尽心尽力,妾身就替孙妈妈求个情,让她下次谨守本分,绝不能再少了礼数。”
“翠夏也是你的陪房,伺候你真是天大的福气,”姚宜闻冷冷地道,“连许大媳妇都知道,婉宁还不如你一个陪房。”
张氏的心顿时一沉,这话老爷是从哪里听来的?
许大媳妇?
许大媳妇在哪里?她还跟老爷说了些什么?
张氏半晌才张开嘴,“老爷,您这是从哪里听说的?妾身的陪房怎么会不如婉宁?婉宁是您的长女,是姚家正经的小姐,这是谁在嚼舌根?”
“不用谁嚼舌根,”姚宜闻冷笑道,“是我亲耳听到的,就在婉宁的院子里,许大媳妇亲口说的。”
四年来他没去过那个院子,没想到再去是那样的情形。
姚宜闻看着跪下地上的孙妈妈,“连你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婉宁再也不会回到姚家,这个家里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一个。”
这个家里,上上下下都在敷衍他。
张氏睁大了眼睛,她心里期望婉宁不会被接回来,眼下的情形老太爷不肯松口,老爷也不敢忤逆老太爷的意思,她去看婉宁不过就是走走样子,若是婉宁真的想回来,还有老太爷这关要过,而且,她从心底里觉得,婉宁惹了这么大的祸,不敢再踏进三房的门,进了这个门,不论是老太爷还是老爷都能责罚婉宁。
她不是傻子,心里这样想,却没有向下人透露一言半语,就算是下人知道也是揣摩出她的意思,她用许大媳妇也是因为许大媳妇在这方面很伶俐。
她从来没想过,许大媳妇的这份伶俐还会惹出祸事。
张氏向门外看去,看到了一脸焦急的紫鹃。
真的是出事了。
她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当,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出事。
老爷怎么会到婉宁的院子里,那么巧就遇到许大媳妇,听到许大媳妇说那样的话。
“老爷,”张氏皱起眉头一脸的惊讶,“您这是觉得妾身言不由衷不想要婉宁回家?”
姚宜闻看向张氏,张氏脸色难看,眼睛里又是惊讶又是委屈。
“妾身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老爷这样猜忌?”
“妾身若是不愿意让婉宁回来,就不会劝说老爷去大哥那里,和大哥好好说说话,免得弄出什么误会。”
“妾身若是不愿意让婉宁回来,又怎么会去接婉宁,老爷觉得妾身一直在说谎吗?妾身嫁进姚家之后,有什么事瞒着老爷?”
张氏流着眼泪,姚宜闻不禁有些心软,张氏一直尽心尽力地操持这个家,如今说起来他真不能将这些罪名都压在张氏身上。
只是有些事就是让他气愤难平。
“将许大媳妇带进来,让太太亲口问问。”
姚宜闻扬声吩咐下去。
短暂的安静过后,外面一阵骚乱,许大媳妇被粗使的婆子提着进了屋。
看到张氏,许大媳妇顿时呼喊起来,“老爷、太太,奴婢错了,奴婢不该随便嚼舌,奴婢都是乱说的,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问,”姚宜闻看向张氏,“好好问问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这样说话。”
张氏看向姚宜闻。
姚宜闻竖起眉毛,“问啊?当着我的面,让她将刚才的话说个清清楚楚,”说到这里顿了顿,“你院子里的人,我问不出话来,你总能问个仔细。”
张氏从来都觉得让老爷消气是很简单的事,无论什么时候老爷都没有真的和她置过气,就算是夫妻之间有些小小的摩擦也是她说几句软话,老爷就云开雾散,最终还是会依着她的意思。
内宅里也没有过这样的动荡,她亲自给老爷纳妾,那些妾室都要听她的安排,都是她能信得过的人,身边办事的人也都是她从张家带来的,姚家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底下,她也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攥住把柄。
无论她怎么说,老爷的怒气也不能消散,不依不饶地让她盘问许大媳妇。
张氏顿时有一种被人压制住的感觉,她想要轻轻巧巧地将眼前的事化解,却有人死死地攥住她不放。
张氏咬紧牙关,半晌才看许大媳妇,“你怎么说的?当着老爷和我面前再将那些话说一遍?”
许大媳妇听了这话顿时浑身冰凉,“老爷、太太,奴婢再也不敢说了,奴婢再也不敢说了啊……”
许大媳妇哀求的声音顿时在整个院子里传开。
张氏看向旁边的紫鹃,紫鹃悄悄地走出门,叫来小丫鬟,“你去将这里的事传到老太爷那里,让老太爷知道。”
……
“怎么回事?”姚老太爷听到下人禀告。
“不知道,”下人摇头,“好像是有人在背地里说了七小姐,正好被三老爷听到了,三老爷就让婆子将人绑了去了三太太房里。”
就因为说了婉宁?
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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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笨蛋 长章求粉红票
“老爷。”
许大媳妇将额头磕的血肉模糊,地上的孙妈妈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恐慌,老爷何时在太太面前发过这样的脾气。
她唯一一次见到老爷震怒还是在太太生八爷的时候,老爷气得脸色铁青,站在那里训斥七小姐。
从前只在外面听过老爷很有学问,这次是亲耳听到老爷用文绉绉的话教女。
什么不闻妇礼,惧失容他门,取辱宗族,大篇大篇的《女诫》、《闺范》、《女论语》老爷张口就说出来。
她是张家人,张家是勋贵之家,出的都是武将,家中的男子都是以习武见长,姚家虽然不算是正经的书香门第,老爷却能出口成章,每日更是早早起床就去书房里读书,那时候她觉得姚家这池水不是那么好混的,于是她提醒着太太,沈氏虽然被休,姚家定然还有沈氏的眼线,他们才进姚家,一步都不能走错,别看七小姐年纪还小,毕竟是嫡长女,太太身下没有子嗣傍身,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好在老爷真心对太太好,喜欢太太的性子,家中凡事都依着太太,七小姐也被远远地送走,这些年无波无澜地过来,如今在姚家上下都听太太的,她也就没有开始那样小心翼翼,这才为了太太在老爷面前抢话。
谁知道却撞在了钉子上。
“老爷,”来传话的人已经吓得脸色铁青,“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
下人鼓足了劲儿说了出来。
姚宜闻看过去,“老太爷?”
父亲叫他去做什么?难不成父亲已经知道这里的事?
姚宜闻抬起头看了张氏一眼,张氏仿佛一无所知。
许大媳妇还在哭着,屋子里其他下人吓得头也不敢抬起来。
姚宜闻坐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大步走出了屋。
脚步声过后,张氏抬起头看着眼前晃动的琉璃帘子,半晌紫鹃过来道:“太太,老爷已经走了。”
张氏这才看向地上的许大媳妇。
许大媳妇已经瘫在那里。
张氏冷静的声音传来,“知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许大媳妇急忙点头,“奴婢知道,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小心。”
紫鹃将门关上,张氏坐在椅子上舒口气,“你怎么会在哪里?”
许大媳妇痛哭流涕,“奴婢给童婆子找了份差事,童婆子为了答谢奴婢就请奴婢去吃酒,童婆子带着人收拾七小姐从前的院子,干脆就在那边摆了桌,我们两个就说起七小姐回家的事,奴婢就多了嘴……谁知道老爷会在外面听着……奴婢是怎么也没想到啊。”
张氏看向紫鹃,紫鹃立即道:“奴婢也去问了,是老爷,老爷不准人跟着想要在院子里走走,还说立即就要回院子里,正好到了摆饭的时候,太太这边要摆箸,大家也就没在意。”
就在这个时候,老爷不经意走到婉宁那里,听到许大媳妇说话。
孙妈妈已经站起身来,“太太,也许正好是巧了。”说着看了一眼许大媳妇。
许大媳妇向来贪嘴不管是谁请去吃饭她都会去,这次也该受了教训。
张氏道:“童婆子是谁?平日里怎么样?”
孙妈妈思量片刻,“是从前七小姐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心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氏总觉得这里有蹊跷,是谁在捣鬼?一下子让家里起了这么大的波澜。
……
姚宜闻进了姚老太爷房里。
屋子里还有淡淡的酒香。
姚宜闻立即想起来,父亲今天才和岳父喝了酒回来。
姚宜闻上前行礼,姚老太爷面色不虞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蒋氏正吩咐丫鬟伺候父子俩茶水,然后将人带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姚老太爷和姚宜闻。
姚老太爷皱起眉头,“到底有什么事让你将家里闹个翻天覆地?”
将父亲生了气,姚宜闻道:“是儿子的错,扰了父亲歇息。”
姚老太爷挥挥手,“和这个无关,我只问你,在外面听说了什么就回来发放?”
“是婉宁,婉宁从前住的院子乱成一团,还有下人在里面嚼舌说我不会将婉宁接回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姚老太爷脸上露出一丝的轻笑,“我当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事在父亲嘴里忽然云淡风轻起来。
“我早就说了,她就和沈家人一样,既然不愿意回来你就当没有这个女儿,明日里写个文书,将来无论她做出什么事都和姚家无关。”
不知怎么的听着这些,他的耳边就响起婉宁的那些话。
“父亲以为我不想回家?不能将这件事弄清楚,我不能回去,回去也是落下偌大的罪名,早晚会被送去家庵了事,真的到了那时候,谁能庇护我?”
“是父亲?还是母亲?谁会替我说一句好话?”
谁能替她说话。
姚宜闻顿时觉得嗓子里火辣辣的,他吞咽了一口忽然抬起头来,“父亲,婉宁也没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我不能随随便便就将她逐出姚家,毕竟婉宁是我的长女。”
姚老太爷不禁微微惊讶,老三很少反驳他,今天竟然为了婉宁说出这样的话来。
婉宁到底给老三灌了什么迷魂汤。
姚老太爷竖起眉毛,“你是什么意思?忤逆长辈还不算过错?”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姚宜闻道。
“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姚老太爷瞪圆了眼睛,“让你出去活动活动也好救你六弟,你做了没有?怎么反而去了姚宜州那里还见了婉宁。”
“你在那边都听说了什么?”
“我告诉你,沈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沈家牵连上的人你也能相信?当年要不是我早些发现沈氏帮沈敬元买通学政要得个秀才的功名,现在你我父子早就身陷囹圄,明明是沈氏做的事,何明道以为是我遣小厮去找他,要送给他五百两银子为你六弟买功名,这都是沈氏吩咐小厮将罪过诬在我头上,差点害得我进了大狱,我带着你冒着风雨去赶考,岂是作弊买功名的人?”
“你还说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蹊跷,要不是你如今的岳家帮忙,我们就要家破人亡了,你还能将官做到京里来?你这是读书都读傻了,竟然好坏不分,还替沈家说起话来了,你是不是还觉得当年我不该休了沈氏,帮你求娶张氏?”
姚宜闻看向盛怒的父亲,“这里面只怕有误会,李御史是有名的言官,他说的话不能不信,婉宁不但没有做错事,还帮了大忙,南直隶的案子里面说不定有蹊跷。”
“是刑部结了案?”
姚宜闻摇头,“哪有这么快结案。”
姚老太爷道:“是户部那边传出了消息?”
姚宜闻道:“六弟已经认罪了。”
“你六弟是认罪了,”姚老太爷突然扬声,“你还想着要落井下石不成?若不然就用你弟弟的性命去换功名。”
姚宜闻睁大了眼睛,“父亲……您这是……”
“我是知道你弟弟做错了事,这件事和他岳家脱不开干系,可他终究是我的儿子,你的弟弟,你要眼看着他获罪,你弟媳妇还有两个侄儿日后要如何生活?”
“你岳丈还为了我们家的事上下活动,你却这时候替沈家说起话来,”姚老太爷板着脸训斥姚宜闻,“我怎么养出你这样不知轻重的儿子。”
姚宜闻道:“儿子是想着帮大哥一起弄清楚漕粮的事,将来也能上个折子为六弟求情,说不得能将功补过。”
姚老太爷鼻翼煽动,“弄清楚漕粮的事?就你能弄清楚,整个京城这么多的达官显贵,南直隶那么多的官员,谁也没你清楚,没有无官无职的姚宜州清楚。”
“若是这件案子不定下来要如何?定你一个诬告罪?你知道漕粮是怎么回事就要跟着起哄?多少人要摔在这个坑里你都不知道,还要跟着前仆后继。”
“李御史是什么人?被撤职流放的罪官,李御史会办这件案子是因为他没有了退路,要么死在流放地,要么竭力搏出一个功名,在朝为官谁不是为了自己头上的帽子着想?你还以为他是一心为了朝廷。一个还没有及冠的崔奕廷,一个被流放的御史,还想要扳动南直隶,真是做梦。”
“别看崔奕廷、李御史口口声声是为了查案,他们不是为了利,就是想要借此出名,崔奕廷没有功名在身凭什么要仕途?皇上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将来必定是要明白。”
“连崔尚书都躲着崔奕廷这个侄子,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你却要扑上去,我早说过婉宁不听话早晚惹出事来,你不听我的就会被那孽障连累,”姚老太爷胡须一动,“我的话放在这里,你就等着,等着看他们会有什么好结果。”
姚宜闻没想到父亲将这件事想得如此清楚,却在今天之前不曾向他透露半句。
知子莫若父,姚老太爷看着姚宜闻,“我之前不说是怕你乱了方寸,没想到你被蒙骗住了,如果不是我在这里,将来姚家就要栽在你手里。”
听着父亲的话,想想大哥在他面前说起的那些,姚宜闻的心忽然乱起来,他也知道崔奕廷这次不会弄出什么结果,皇上要查案,不能什么都查不出,崔奕廷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内阁和六部还静悄悄的是因为大家多少要给皇上一些颜面,等到崔奕廷闹出了格,自然就会有人收拾残局,一切会在一夜之间翻转。
这样的案子他不是没见过。
就说忠义侯通敌的事,开始是阵亡后来变成了通敌,再往后跟随忠义侯打仗的将领都成了叛党,京城里四处抓人,弄得人心惶惶。
姚宜闻想想这件事还心有余悸。
李御史领着言官参奏漕粮弊端,一开始不少的官员被牵连入狱,谁知道最后审案的时候,诬告的人成了李御史。
没有在官场走过的人不会知道这里面的凶险,只要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我年纪大了不说,欢哥还小,你总要为欢哥想想,一个做父亲的人,怎么能跟着别人胡闹。”
“夏大学士、陈阁老都没动静,你还要插手?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也该想想你的老师夏大学士的意思。”
听到夏大学士几个字,姚宜闻如遭雷击般怔愣在那里。
父亲才进京没多久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
广恩公张戚程大步走进书房。
幕僚立即上前来说话。
“那边怎么样?”张戚程低声问道。
“都准备好了……”
张戚程沉下脸,“别像上次一样,闹出忠义侯世子爷的事。”
“不会,不会,”幕僚道,“这次是在京里,属下仔细安排,绝不会出什么差错。”
张戚程点了点头,撩开袍子坐下来,自从在战场上死里逃生之后,他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凡事更加小心翼翼,每件事做之前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姚家要怎么办?”幕僚仔细地看着张戚程的脸色。
姚六老爷就是个蠢货,但是好歹有寿家垫底,幕僚说的是姚氏一族的族长。
“有人来传消息,姚三老爷今天去了姚大老爷的院子……”
姚宜闻真是看不清形势,在这时候左右摇摆起来。
张戚程从鼻孔里嗤笑一声,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他怎么会找这样一个姑爷,满腹的学问却优柔寡断,看起来很精明,其实很容易被人拿捏。
他看中的就是姚宜闻能随便摆弄,好在瑜珺顺利生下的孩子,他手里的这颗棋子顺利地养起来。
将来就算他失算满盘皆输,还有姚宜闻挡在前面,整个张家也不会乱。
若果他能顺利立下不世之功,轻易地就能将姚宜闻踢开。
“所以我今天才会请姚广胜来宴席。”他早就看清了这一点。
幕僚道:“还是公爵爷想得周到。”
“可惜了忠义侯的爵位,不免还要周旋。”
说到这个,张戚程想起姚宜闻的长女,出了一个崔奕廷也就罢了,京里女眷们还将姚七小姐挂在嘴边。
一个没有及冠,一个没有及笄。
分明是两个孩子在胡闹,就算是这样朝中竟然还有御史言官动了心思,纷纷上奏折弹劾南直隶的官员。
张戚程冷笑一声,“有没有查清楚,姚七小姐可拜过什么师傅?”
“没有,泰兴县虽然离京城很远,姚老太爷毕竟带了下人进京,只要稍稍打听,那个姚七小姐在族里四年都做了些什么就再清楚不过……”
张戚程拿起手里的公文一边看一边不在意地问道:“都做了些什么?”
“就是被关在绣楼里,做一些针线,听说也不曾看过什么书,很多字都不识得,不可能会跟人学医理,更别提不用把脉开方子就能医治顽疾,不过是随便乱说罢了。”
幕僚觉得那些传言都很可笑,一个小孩子的话,也有人相信,李御史的太太将姚七小姐挂在嘴边,说不定是另有所图。
现在都是浑水摸鱼的时候,谁也不能相信谁。
张戚程点点头,“从前我见过那个七小姐,没什么特别。”
有的时候有些事,传着传着就变了模样,只有亲眼所见才是真的。
……
婉宁也在听童妈妈说话。
几个孩子在胡闹。
婉宁觉得外面的传言很有意思。
崔奕廷年纪是小了些,身上也没有功名,至少旁边还有李御史和谢严纪,怎么会被传成几个孩子在胡闹。
崔奕廷是崔大学士的长子,小时候在京中只留下了些调皮捣蛋的传言,之后跟着崔大学士回乡居住顶多有些异于常人的举动被人传来传去,但是很快随着崔大学士退出官场被人遗忘,崔奕廷也就没有被太多人关注,突然之间崔奕廷就从人群中冒出来,接了内差,运送大量的漕粮进京,抓了泰州府的府尊,成了一个青年才俊,皇上的心腹之臣。
任谁都不会信服,顿时各种闲言碎语四起,崔奕廷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没有及冠的男子,心智却这样的沉稳。
想想崔奕廷的成长之路,不太像是一个顺顺利利成长起来的官宦子弟,倒像是曾受过挫折已经磨砺出了霜刃的剑。
“舅太太来了。”落雨进屋禀告。
婉宁立即站起身去迎沈四太太。
沈四太太带着昆哥一起进门,见到婉宁昆哥立即露出关切的神情,“姐姐怎么样?”
婉宁道:“挺好的。”
昆哥将信将疑。
婉宁忙看向舅母。
沈四太太压低了声音,“昆哥从大老爷那里出来的时候,见到了你父亲……”
原来是这样。
她还想着昆哥什么时候会遇到父亲。
“我没事,”婉宁笑着看昆哥,“你呢,你在杨先生那里学的如何?”
昆哥翘起脸很认真地道:“明日开始课业更紧了,恐怕就没时间到姐姐这里来。”
听着昆哥说话,婉宁将舅母迎进内室里,婉宁还没来得及话家常,沈四太太已经收起了笑容,“婉宁你有没有听说一件事。”
不知道舅母说的事是和什么有关。
婉宁静静地听着。
“有传言说大牢里的人贩翻供了,你舅舅这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翻供了?
是怎么回事?就算翻供也不会将消息传出来,这么重要的案子在审结之前应该捂的严严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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