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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寻香帅     复唐txt下载     复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终相见

    〖年三十,给大家拜年啦!〗.

    雷仁智和刘冕都清楚,叛军送来的那封书名,名为‘战书’,实际目的也就是为了让两方的人都能把刘冕与骆宾王之间的事情做个处理。

    这件事情说小便小,说大便大。

    刘冕现在是平叛大军的先锋,几场仗打下来声名大噪,叛军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骆宾王肯定也是矛盾的,同时也许会或多或少的受到徐敬猷与韦等人的怀疑。除此之外,由于有骆宾王的这层关系在,徐敬猷等人或许还会动起收伏刘冕的念头也说不定。当然,最有可能的是骆宾王自己的性情使然。他从来就是一个敢做敢为直来直去的人。在阵前当着敌我双方所有人的面澄清师徒之间的事情,也非常符合他为人处事的风格。

    反观刘冕这边就更不用说了。武则天的意思层层传达下来,雷仁智心知肚明,不可能不明白刘冕这个‘小角色’的重要性。所以,他也必须成全刘冕去解决这件私事。

    三天以后,雷仁智亲自上马,带上左右郎将亲率两万兵马,向峰芒岭挺进。

    刘冕的内心非常的清醒,雷仁智现在应该还不会进行大规模的进攻。正面攻坚的话,峰芒岭易守难攻,那难度太大了。这一行的主要目的不过是为了探听敌军虚实,然后……让他刘冕解决那一项重要的‘私事’。

    两万人旁观,阵势稍大了点。只不过,比起躲在千里之外宫廷中的武则天的关注来,这些人又不算什么了。

    都梁山是平叛大军南下必经的门户。它占地面积相当的宽广整体山势不高,但在接近山顶的峰芒岭这一带,却突然奇峰突出难于攀登,唯有峰芒岭有一条十余丈宽的过道可通人马,如同天斩绝壁。

    早在出之前,雷仁智派出了至少千名左虞候军的斥候,严密打探一路上的情况,唯恐落入敌军的埋伏之中。同时,进军也相当的小心,不得斥候回报消息绝不轻易上前。这样一来,行军的度变得缓慢下来。走了足足半天,才到峰芒岭前。

    刘冕就骑马走在雷仁智旁边,一路上沉默无语,心中不由自主的设想了若干种和骆宾王见面时的情景,有些纷乱起来。

    峰芒岭到了。两道刀刃一般的山峰夹一条过道,旁边全是密林杂树和挺立的山峰峭壁,地势果然险峻。

    令人吃惊的是,离峰芒岭关卡大约有一两箭地界之隔的过道上,排队着大约百余名骑兵,张打一面旗号“骆”。

    刘冕感觉心头微微一震,眼睛就眯了起来――骆宾王!

    “停!”雷仁智一扬手,大军止住。他缓缓吐一口气沉声道:“这个老夫子,虽是个儒生却也这般胆气。排百余人出来迎接我军。”

    刘冕淡然道:“有些人,剑在心中,不在手上。中有剑可杀如麻人,心中剑敢逆天而行。”

    马敬臣凑到刘冕身边低声道:“天官……这怎么回事?那是骆宾王吧?”

    “这不关你的事。”不等刘冕回话,雷仁智先把马敬臣撵开了去,对刘冕扬了一下马鞭,“去吧。”

    “谢雷将军……”刘冕深吸了一口气,提着马缓缓走出军营,慢步上前。

    一眼平视前去,敌军那百余人似乎并没有半点动弹。隔得稍有一点远,刘冕也看不清楚究竟哪一个才是骆宾王。

    火猊迈着步子一步步向前。刘冕手中提着方天画戟,眉头渐渐皱起。短短的一箭之地,平常对于火猊来说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此刻,刘冕却不想将马骑得太快。火猊也似乎能体会到他的复杂心情,一改平常的暴躁脾气,慢悠悠的载着他向前而行。

    近了……

    刘冕终于看到,那一面骆字大旗下,有一个身着青衣长袍、银白头胡须的老者,正端坐于马上凝神看着自己。

    不是骆宾王,还能是谁。

    骆宾王也拍马而动了,缓缓前行。

    师徒二人渐渐靠近。刘冕似乎看到,骆宾王宛如银丝的眉毛,正朝眉心挤皱而来。几年不见,他老去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的深,身形也更加瘦削了。只是眼睛中的凌厉神色却有增无减。

    双马停住,二人四目相对。刘冕也从骆宾王复杂的眼神之中,品读出他的忧伤、矛盾、决绝和悲愤。

    刘冕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好机械的手握方天画戟颌抱拳行了一礼:“恩师在上,请恕弟子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天官,别来无恙否?”骆宾王的声音有些嘶哑,沉沉的一字一顿说出此句。刘冕听到,却是心头微微一震:这句话为何如何熟悉?……是了,当日他夜访奇章山到我房中,头一句也是说的这个。

    “托恩师鸿福,一切都好。”刘冕抬起头来看向骆宾王的眼睛,现他眼中忧郁之色愈浓。自己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二人就这样对视,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把这话接着说下去。骆宾王放眼看到了刘冕身后,摇头叹了一声:“你我二人,不可因私事羁绊两军过久。天官,长话短说……将为师级取了去吧!”

    刘冕周身一震,骇然睁大了眼睛看向骆宾王,握着方天画戟的手情不自禁的一松,险些兵器脱手。

    “事不宜迟,动手吧。”骆宾王的表情异常沉寂,语气神态就如同以往教刘冕读书时,吩咐他背颂哪一段文字一样。

    “恩师何出此言?”刘冕心中不免有些凄然,凝神看向骆宾王。

    骆宾王眼睛微眯,嘴角的胡须轻轻翘起居然还露出了一个笑容:“老夫左右便是死。能死在你的手上,好过被雷仁智乱刀分尸,好过被李敬猷当作叛徒砍头。李敬猷性情多疑,听我在他面前夸赞了你几句,就以为我会与你串通以作内应。我纵已背叛朝廷,又如何会再背叛英国公?老夫唯有一死,以证清名。”

    刘冕苦笑:“恩师,如果学生真的不惧背负‘弑师’之名而将你的级拿去,你又会真的走得甘心、走得情愿吗?你泉下有灵,又会瞑目吗?”

    骆宾王依旧是那副坦然微笑的样子:“老夫从扬州兵变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李敬业兄弟必败。但是我不后悔。老夫生是李唐之烈臣,死是李唐之鬼雄。为人臣子,不能守其土、护其主、全其忠,与猪狗何异?老夫已年逾古稀,早就活够了。忍辱偷生苟活延年,还不如轰烈一死。此番揭竿起兵纵然不能成事,亦可给世人敲一警钟。我湟湟李唐之神器,蔫可落入窃国妖妇之手!”

第77章 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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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骆宾王的这番说辞,刘冕丝毫不感意外,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熟悉。这就是他的志向、理想、抱负和座右铭。

    骆宾王一席话说完,刘冕沉默无语,只是表情沉寂的看着他,神色凝重。

    骆宾王提马走上前几步,师徒二人的马头已经靠在了一起。骆宾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冕说道:“天官,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曾想过回长安找你,但又怕给你带来麻烦,于是只得作罢。我没想到那妖妇会命你来拿我,你内心的矛盾,为师完全可以理解。但如今我师徒二人兵戎相见,已是各为其主。你不要有什么顾忌。为师这颗头胪迟早是人家的,还不如给你拿去,助你完成使命保全性命。这也是老夫能挥的最后一点作用了。”

    刘冕的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低沉说道:“学生取了恩师级,就真的能够保住性命吗?她今日让我取恩师级,谁知道明日又会让我去取谁的级?学生的性命若真的只能靠此延续下去,倒不如死了干脆。”说到这里,刘冕多少有点郁闷。这样的话,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多少无奈和压抑,此时一古脑儿的倒了出来。

    这个问题,压抑在他心头太久。从一开始,他不过是为了生存在做各种各样的努力。李贤也好武则天也罢,从一开始他对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与好恶。大周也好大唐也罢,对他这个21世纪的穿戴者来说同是中国历史上的朝代,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可是为了生存的几番抗争下来,他现自己的命运始终不受自己掌控。无奈愤懑之余,刘冕内心多少也有点失落。

    骆宾王眉头深皱,习惯性的捋了捋胡须:“天官,眼下正是一段阴阳巅倒妖为鬼蜮的岁月。杀机四伏杯弓蛇影,为了生存,人往往会无所不用其极做出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来。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血性有才能的人,更对你的理想和报负充好了好奇。但是为师临死之前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是忠于谁?”

    刘冕抬头,迎上骆宾王凌厉如刀的目光,苦笑一声:“恩师,学生无礼想反问恩师一个问题:古往今来,可有永恒的帝王与不落的皇朝?”

    骆宾王的眉头轻轻一挑:“你此话何意?”

    “恩师教我读书时,说到太宗皇帝曾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刘冕说道,“既然没有永恒的帝王与不落的皇朝,那我们究竟该忠于谁?生逢一个改朝换代的年代,我们究竟该何去何从?”

    “改朝换代?荒谬!”骆宾王沉声道,“那个妖妇,何德何能改朝换代?她身为李唐皇室的媳妇,乱两朝帝王之伦常,窃国乱政残杀无辜,人人得而诛之!我李唐天下巍巍神器,岂容她一个无耻妖妇去窃夺!”

    “事实如此。不管恩师对武氏有多少仇恨与鄙视,她注定了要登上皇位,改天换地。”刘冕平静的说道,“逆时势者,终为时势所败。恩师肝胆照人学生无限敬仰。但学生要说一句很伤害恩师的话:你这样做非但对匡复李唐无所益处,反而会对李唐造成莫大的伤害。”

    “你何出此言?!”骆宾王显然有些动怒了。

    “恩师息怒,且听学生慢慢道来。”刘冕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平声静气道,“武氏的最终目的已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很显然,她也注备这样的能力。此次徐敬业揭竿而起讨伐于她,恩师可有看到任何一家李室皇亲来响应你们?没有。恩师可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骆宾王闷哼一声:“妖妇刁毒,启用废太子贤挂帅,自然是封住了那些李唐皇室们的嘴,打消了他们心中的企图和想法。”

    “不会如此简单。”刘冕说道,“先生教学生读我大唐史书时曾讲到,贞观之时,太宗皇帝削去了许多李室皇族的亲王爵位和诸般实权。他们名为皇族,手上的实力却是有限得紧,顶多只是空有名望然后安享富贵罢了。其实他们何尝不想群起反抗武氏,可他们没这个能力更没这个胆量。李贤被废、李显被贬、李旦被囚,这些人在干什么呢?毫无动作。这说明了什么?朝堂的实力仍然足够掌控天下;李唐皇室们胸无大志苟且偷安。武氏掌控了朝廷,那就是掌控了天下。”

    “百姓真的在乎谁当皇帝吗?不!他们更加在乎衣食温饱与安生立命。大唐天下人心思定,徐敬业此时造乱,安得不败?倘若武氏当真是弄得天下大乱民怨沸腾了,徐敬业振臂一挥必定应者云集,九州之地早已是烽火四起义兵如潮。可眼下呢?他手下是有了十余万乌合之众。可是跟天下万民比起来,不过是汪洋一滴。这说明,叛乱者不得人心。百姓终究是心向朝廷。说得再明白一点,心向武氏!”

    骆宾王仰头看天,慨然长叹一声:“英国公不听忠言哪……倘若他举兵之初就挺向关内攻伐矛头直指妖妇,或许能得到一些响应。可是,老夫真是高估他的志向了。他向南进取润州挺进江南,不过是想偏安一隅与朝廷划江而治。奈何、奈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英国公如此人物,注定一败――不过,老夫始终无怨无悔。人生一世草木一晖,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为心中理念而死,死得其所!”

    真倔!……刘冕摇头苦笑:“恩师,学生从未想过让你折节易志。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如今好心办了坏事。徐敬业起兵谋叛张打匡复李唐的旗号,武氏必然风声鹤唳更加谨慎小心,迟早会对有可能对她构成威胁的人大开杀戒。徐敬业实际上是给李唐宗室们带来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时本就是血淋淋的,这谁都清楚。可是武氏不同,她身为李唐的媳妇,是绝对不敢完全否定李唐的――因为她本身就是靠着高宗皇帝起家,否定李唐就是否定她自己。因此,就算她登基为帝,也将不同于以往各朝各代的改朝换代。恩师可曾同意学生的这个见解?”

    骆宾王眉头一拧略微惊疑,点了一点头:“接着说。”

    “就算武氏登基,大唐的国体、政体仍不会生本质的改变。就算她换去国号年号,改去若干的称谓习俗,也无法从本质上改变大唐的内在神髓。”刘冕顿略一顿,突然一下正视骆宾王的眼睛,“所以我想,这么多人反对武氏,不过是因为她的性别、出身、来历与私生活。因为这一些,是千年来礼教的制锢,这些人无法接受!徐敬业兄弟二人与那些一同举事的官员,大半都是因为犯了错被朝廷贬职,因此忿忿不得志。他们举兵之时有多少私心在内,先生难道不知?先生扪心自问,自己又有没有私心?匡复李唐?李唐既未失,谈何匡复?通通都是借口、借口!”

    “你!……你!”骆宾王一时结舌居然无言以对,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冕。

    “恩师问我,学生忠于谁。”刘冕双眉一拧将方天画戟直指苍穹,“学生可以指天誓的告诉恩师:学生忠于天,忠于地,忠于华夏万民!”

第78章 我欲成佛天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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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宾王彻底的呆了。刘冕的这一番话,与他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从小竖立的理想,形成了巨大的冲撞。在封建仕人的心中,“忠君”是第一要务。“学得文武才贷与帝王家”,哪个仕人当初不是竖立了这样的理想?就算是那些改朝换代的开国之君,也不是一生出来就扬着拳头吼着要开邦立国改朝换代。

    刘冕所说的‘忠于天,忠于地,忠于华夏万民’,道理绝对是能够站住脚,可它与‘忠君至上’却又有所相悖。

    二十一世纪的意识形态与封建仕人的思想观念之间,正在进行一场巨大的冲撞。

    骆宾王一时无语以对。

    刘冕将手中方天画戟缓缓放下来,沉声说道:“恩师,学生以为,谁做皇帝,不是他自己说了算,也不是臣子说了算,而是天下百姓说了算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贵君为亲社稷次之,太宗皇帝就深黯此道。只不过,他不会像学生这样说出这种话来。忠君是君王对仕人百姓的要求,这何尝不是一种愚化与自私的表现?我们经常所说的‘天下大势’,就是‘民意’的体现。徐敬业等辈注定不能成功,就是因为他们失了民心。而且,他们的自私行为给天下百姓带来了战乱的毒害,给和平的大唐天下平添了恐慌与灾难。与此同时,你们所憎恨的武氏,她做了什么毒害天下的大事,请先生赐教。”

    骆宾王的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却是木然怔住,说不出话来。

    刘冕苦笑一声:“抛开她的私生活与对我的诸般苛难不说,学生其实对她多少有几分敬佩。一个女人,在男权至上的皇朝里混迹到这般模样,莫非仅仅是凭着‘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吗?高宗皇帝在位时,就曾想过将皇位传于武氏。为什么?因为她有那个打理国家的能力,更胜过高宗皇帝自己和她们的儿子们!从民生政务到国防军事,她无不精通。假如她是李唐宗室的男人,我估计没有人会反对她登基为帝。”

    “所以,学生认为,你们反对的只是她的性别、来历、出身和私生活。这难道不狭隘吗?徐敬业等辈,何时真正站在天下的角度去审视过这些问题?私怨、私愤、私心,主宰了他们的一切思想。徐敬业的所作所为,给大唐带来了多大的损害?这无可估量。而且,这一场兵乱之后,一向冷酷绝情的武氏,必然对李室皇族挥起屠刀。这,又何尝不是因为受了徐敬业的刺激?照此看来,恩师追随徐敬业一场,除了一吁胸中恶气……还有何为?”

    “那……老夫身为李唐之臣,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妖妇窃去国体胡作非为吗?”骆宾王有些绝望般的大喝道,“老夫万万办不到!”

    刘冕针锋相对的急声回道:“恩师,你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武氏夺权,这是大唐内部的一次权力分野――将来她登基,或许会改去国名更换年号重立天子七庙,可这就像是一个人换了件衣服,莫非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武氏是绝对不会完全毁去大唐国体的!她没这个胆量,更没这个实力!她要毁唐,就是毁自己!我大唐国势正隆,她不过是想据为己有然后掩耳盗铃一般给大唐换上一件新衣――迟早还是要还回来的!”

    “还回来?!”骆宾王双眉一扬,“如何还?老夫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窃贼盗去了东西,还会还回来的?”

    “会的,一定会的。”刘冕说得异常肯定坚决,“大唐国体未失气数未尽,怎么可能就此消亡?所以学生以为,我们要做的就是要顺应民心天意。百姓认可她武氏登基为帝,那便是天意。逆天而行,不但自己会粉骨碎身,也会给天下带来祸害――诸如徐敬业!所以学生以为,若说忠于大唐,就该真正为大唐着想。如何在这种风起云涌杀机四伏的时候保存李唐实力,如何让百姓过得更加安逸太平,方是明智之选。学生再举个极端反例:徐敬业纵然当真举兵成功杀进洛阳长安擒得武氏,他又会如何?他会真的拥戴李显登基吗?李显登基之后,大唐就真的能够从此天下太平无限辉煌吗?”

    骆宾王枯瘦的脸轻轻抽搐了一下,眯起眼睛看着刘冕,缓缓说道:“你说得没错……徐敬业有着自己的野心。皇子显也没有那个振兴大唐的才能与志向。但老夫……就是咽不下这一口恶气――你让老夫如何接受湟湟大唐神器,落入一名淫猥妖妇之手?老夫从小立志报效大唐忠君爱国,如今却是给李唐和天下带来如此的灾难!”

    “哎!!!”说到这里,骆宾王长长的重叹一声,眉头深皱仰头望天长吟道,“我欲成佛天不允――天意若何、若何?!”

    刘冕心中微微一颤,‘我欲成佛天不允’?

    原来,骆宾王的心中也有着太多的无奈的矛盾!

    我欲成佛天不允……天不允,能奈何?

    这才是他走向成魔之道的原因吗?

    无奈、被迫、没有选择!

    ……

    师徒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呆立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刘冕已经注意到,骆宾王深陷的双眼中,已经贮满泪水。昔日清澈的眼睛已显浑浊,眼神中少去了许多的凌厉与刚烈,多添了一丝忧郁与惆怅。

    刘冕感觉,历史就如同一辆巨大的辗路机车,一直都在缓缓有力的向前推进。骆宾王、徐敬业和许多其他的人就像是粒粒尘沙,跳到了路中央想要阻挡巨大的车轮前进。

    结局,注定是一个悲剧。

    许久,骆宾王转过视线看向刘冕,声音枯涩的说道:“天官,为师与你师徒一场,从未问过你的志向如何。你今日……可否告诉老夫,你心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志向?”

    刘冕的心头微微一颤,这个问题,他何尝不是千百次的问过自己?我,刘冕,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人,能在现在做什么?从伴读东宫到现在,我所做的一切更多的是为了生存。

    那么以后呢?

    身处这样一个‘我欲成佛天不允’的时代,我能做什么?

第79章 与君决

    刘冕低头沉思,半晌,抬起头来。与骆宾王四目相对。

    目光之中有多少无奈、伤感与悲壮,难以言喻。

    刘冕静静的看着骆宾王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学生的志向就是――复唐!”

    骆宾王先是略一抬眼,随即嘴角一扬胡须翘起,不无嘲讽的笑道:“如你所言,大唐国体未失元气未尽,迟早便会光复。那么你所要做的,就是和那妖妇比寿命,坐等她老死然后堂而皇之的坐享其成吗?”

    “不。”刘冕并不反感骆宾王这样的反应,正色说道,“学生心中的‘复唐’,与恩师心中所想的复唐不尽相同。学生的复唐,不是简单的‘拥李反武’。相反,如果武氏能够当个好皇帝善待天下,学生还会效忠于她为她出力。学生之前说了,谁当皇帝,不是谁自己说了算,也不是哪个大臣说了算。那是时势的利导与天下百姓的选择。大唐的神器并没有旁落外人,而是在内部轮换。只不过,现在轮换到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她身份的人身上――李唐皇室的媳妇。但是,学生并不在乎这些。只要她能当个好皇帝,让大唐的天下万民过上好日子,那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刘冕顿了一顿,话锋一转说道:“但是,一但到了她该交权的那一天,学生会矢志不渝的坚持让李唐拿回国家神器。因为天下大体安宁,唯有顺延过渡国家政权,才能保证天下太平安乐。话说回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学生不过是个微末之人,无法主宰乾坤轮换。但是,学生会一直坚持着心中的信念来做事:忠于华夏万民!学生生在这个时代,就会热爱这个时代的和平与昌盛,这是学生骨子里最深层的理念!现如今,我巍巍华夏鼎盛繁荣威服四海,身为华夏子民,学生既骄傲又自豪。学生心想,若能为这盛世基业减少一分损耗、添上一块砖瓦,也不枉此生!这,就是学生心目中的‘复唐’。”

    骆宾王的表情瞬息万变,到最后竟有些瞠目结舌。看向刘冕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极度陌生的眼神,仿佛眼前的这个人从未相识,从未见过。

    “学生的话,说完了。”刘冕轻吁一口气,凝神看着骆宾王。

    骆宾王脸上的嘲讽神色已经荡然无存,凛然严肃道:“你说你还会为武氏效力?你能保证你不成为那妖妇的爪牙,不助纣为虐帮她残害忠良荼毒李唐皇室吗?”

    “能。”

    “你能保证那妖妇真能做个好皇帝吗?假如她沐猴而冠窃登宝鼎之后为害苍生,你又能如何?”

    “杀之――以复唐!”

    “那她真的做了一个好皇帝呢?”

    “顺之――以复唐!”

    骆宾王嚯然顿住,双目如炷死死盯着刘冕,眼睛慢慢眯起。

    半晌后,骆宾王拱起手来对北方天际遥遥一拜:“李唐先皇列宗在上,骆宾王今日终于大彻大悟……想不过,老夫虚活七十载,临死之时方才听了弟子的一席话醍醐灌顶!老夫惭愧、惭愧啊!!”

    “天官!”骆宾王突然大声一喝,“老夫死而无怨了!这颗人头,你名正言顺问心无愧的拿去吧!我欲成佛天不允,那就让老夫下到地狱,百劫成灰以抵偿此生犯下的大错!”说罢,突然一提马缰怒夹马腹,朝唐军阵营冲去。与此同时,挥起一巴掌来拍到了火猊的马臀上。火猊受了一惊,载着刘冕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百余名叛军将士都吓得惊叫一声,齐齐举刀挺枪拈弓上箭,一片衣甲哗哗直响。

    “恩师!”刘冕悴不及防吓了一弹,慌忙勒缰停马调转马头,骆宾王一骑已在一箭之地开外。

    朔风劲烈,骆宾王一身袍袖须飞扬。苍瘦的身影,如同一道疾虹朝唐军大阵扑去。

    “骆宾王在此――敌将前来受诛!”骆宾王撕裂般的大吼,抽出腰中宝剑高高扬起。

    刘冕骇了一大跳,急忙纵马而追。火猊奋蹄狂奔,身形飞快。

    唐军阵中,雷仁智眯起了眼睛,扬手。

    ‘嗖’的一声,一枚箭矢呼啸而出。

    “住手!――”刘冕凭空一声大吼。

    话音未落,骆宾王的身形已然落马。一匹空马仍然不停朝前奔去。

    骆宾王瘦削的身影,落在了荒草灌木之中只露出半个人身。

    刘冕的瞳孔顿时瞪大,双眼定格到了唐军阵中。马敬臣,手拿一副弓箭正缓缓放下来。

    “天官,你和骆宾王,必须死一个。”马敬臣面露此许悲戚之色,低声自言自语,“你要怪我那就怪吧!弑师之恶名,你如何背负得起?……”

    刘冕胸中的情感瞬时奔泄而出,纵马跑到骆宾王身边跳下马来将他扶起。

    一箭当胸,马势加箭力穿透而过。一绺鲜血,顺着箭尖流出,流了刘冕满手。骆宾王双眼紧闭嘴角溢血,脸上一片青灰。

    “为什么、为什么――”刘冕紧抱骆宾王,仰天长啸。

    山谷震动,火猊四蹄乱踏朝旁边跑开,唐军阵营当中齐齐一声惊愕,众皆心悸。

    “天官……”骆宾王睁开了眼睛,哆嗦的伸出一只手摸到了刘冕的脸上。

    “恩师!”刘冕低下头来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双眼刺痛。

    “老夫死得其所,你不必伤感,不必愤怒。”骆宾王提住气息,缓缓说道,“提上老夫的人头回京,换取你的平安与前途。老夫相信你,你绝对不会欺骗我。”

    刘冕抱着骆宾王,感觉到他身上的鲜血正淋漓的流到了自己的手上、铠甲上、腿上,湿透了一片。

    “天官,你我师徒一场,老夫从来对你无所求。”骆宾王呼吸逐渐急促,声音急促的道,“临死之时,老夫想求你一件事情!”

    “恩师尽管吩咐!”刘冕的声音已有哽咽。

    “有遭一日――大唐能够匡复振兴,天官勿忘到老夫坟头来祭一碗浑酒,将那喜读告之老夫!”骆宾王的眼珠子已经不自主的颤动,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学生……答应恩师!”刘冕重重的点头。

    “我要……西域的云泉浆……那是老夫当年从军之时,最喜欢喝的酒……”

    “嗯……”

    “黄泉路,与君决……天官,保重!……”

    骆宾王的手,软软的落了下来。枯瘦的手指骨节落在刘冕的胸甲上,出叮当的脆响。

    刘冕死死抱着骆宾王,将头深深的埋在他肩旁。他的泪水,也无声的流出,沿着自己的眼睑、脸庞,下颌滚落,落在了骆宾王满是鲜血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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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志

    一阵北风呼啸的吹过,身周的荒草凌乱的飞扬,残枝落叶四处飞舞。骆宾王的身体,在慢慢变冷。

    刘冕狠狠的眨了一下眼睛,将最后一滴泪水挤出了眼睑。偏头,看向唐军阵营。

    那一道眼神中,蕴含了太多的悲愤与苍凉,还有……杀气!

    站在最前的雷仁智、马敬臣、李知士等人情不自禁的身上一寒。勒马一动,齐齐后退半步。

    刘冕回过头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将骆宾王抱起来长声唤道:“火猊!――”

    一声长嘶,那匹火云一般的神驹撒蹄奔跑而来。

    雷仁智眉头一皱:“他想干什么?”

    李知士闷哼一声急道:“雷将军,刘冕心怀怨恨,恐怕会倒戈投敌。请允许末将带人上前将他生擒而来!”

    “胡扯!天官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马敬臣怒声道,“雷将军,这时候千万不能去逼他!”

    “别吵!”雷仁智有点恼火的扬了一下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冕的一举一动。

    刘冕已经抱着骆宾王上了马,提起了方天画戟。

    与骆宾王一同出来的百余名叛军早就有些胆战心惊了,这时都忍不住在后退。

    刘冕调转马头来,将方天画戟对着那些叛军一指,虎吼一般的怒喝道:“尔等肖小,不配我动手――滚回去告诉韦和徐敬猷,我必踏平都梁山取其级祭奠我师!”

    这一声怒吼,如同猛虎啸谷,震震回音。那些叛军将士早就听闻刘冕的勇武之名,这时吓得个个面如土色,急忙调转马头就跑。

    唐军阵营这边雷仁智暗自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驾――”一声长啸未及落音,众人就看到一骑宛如血色飞练朝唐军阵营中飞射而来。

    “雷将军小心,刘冕要反!”李知士大吼一声,挺枪跃马上前挡在雷仁智面前。

    “滚――”晴天霹雳一声怒喝。李知士只感觉眼前一花,顿时惨叫一声落马。掉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灰头土脸。

    众人个个吓得一脸苍白――好快的马、好快的戟!

    几乎没有人看清刘冕如何出的招。

    李知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仓皇的站了起来,身上虽没带伤,但着实异常狼狈。他恼怒的拔出腰间佩刀大叫:“刘冕,我与你誓不两立!”

    这一声吼,刘冕恐怕是听不到了。

    唐军大阵,在一阵阵惶恐的惊呼声中就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开。刘冕一骑如同破浪飞舟,在千军大阵中飞奔而去。

    谁敢阻挡?

    马敬臣回头遥望了一阵,回头对着李知士冷笑:“李将军,吃大亏了吧?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何苦来哉?常言所说的‘螳臂当车’,大概就是李将军这副模样吧?”

    “关你屁事!”李知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李知士,你眼里还有本将将令吗?”雷仁智也有些恼火了,拿马鞭指着李知士,“本将多次劝说于你,不要以私废公。你这般心胸狭隘腹诽同僚,万一当真逼反了刘冕如何是好?”

    “末将知错……请雷将军责罚。”李知士也只能忍气吞生拜礼认错。

    “罢了,此事不必再提。今日之事,多少有些意外。”雷仁智对马敬臣道,“你,带几个兄弟上去寻到刘冕,看他需要什么帮助。”

    “是。”马敬臣心领神会,点起几个斥候沿着刘冕离去的方向奔走。

    刘冕策马狂奔一路向西。骆宾王的尸体在不断变冷、僵硬。银灰的胡须上面沾染的鲜血,也在变得干涸结痂。

    火猊风驰电掣,凄厉的北风在身后追赶。刘冕清晰的感觉着骆宾王生命气息的不断流失,心硬如铁。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托’,像骆宾王这样苟延残喘不如慷慨一死,或许不是一种洒脱;像我刘冕这样,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生存而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就真的有意思吗?!

    为什么我总是在不停的受人摆布,总是做着一切我不愿意的事情?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世为人,又该有什么样的追求和理想?复唐吗?没有我刘冕,历史一样会那样前进。关键就在于,我该做些什么?我又能做到一些什么?

    ……

    马敬臣沿着都梁山的半山腰找了足有两个多时辰,仍然没能找到刘冕。刘冕那匹马太快了,等他们追来的时候,早已人迹全无。沿途有唐军岗哨,都只说刘冕一骑朝西南方的山林深处跑去。

    无奈,马敬臣只好带上十几二十个人,在山林里一阵大喊:“刘中候――”

    刘冕手捧一?黄土,堆在了一小堆坟茔之上。

    “恩师,原谅我不能给你立碑。因为只有这样才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坟墓所在。”刘冕拜倒下来,磕了几个头,“弟子定会再来祭拜你的。”

    山下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刘冕起身凝视了那个坟茔几眼,将周围的景致牢记于心,然后提上方天画戟翻身上马。

    沿着呼声,刘冕与马敬臣等人聚到一起。

    马敬臣看向刘冕的眼神,多少有点尴尬和复杂。他扬了扬手示意手下的兵卒先回军营,拍马走到刘冕马前。

    刘冕的表情,便是没有表情,眼神也很淡然。

    “天官,咳!”马敬臣感觉浑身不舒坦,刘冕表现得越平静反而让他越尴尬,“你……要是想给你恩师报仇,就动手吧!”

    刘冕不为所动,依旧用同样的表情和眼神看着他。弄得马敬臣一阵阵头皮麻。

    半晌,刘冕缓缓掠起嘴角,居然露出一丝微笑:“谢谢你。”

    “呃?……”马敬臣彻底愣住。

    “马兄,我说,谢谢你。”刘冕连眨了几下眼睛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放心,我不会怪你。”

    “天官兄弟,果然是明白人。那么,就请节哀、节哀……”马敬臣盯着刘冕手中的方天画戟长吁了一口气,真想挥袖擦一擦额头的冷汗。

    “我没事。预料之中的结局,我谁也不会去怪。”刘冕轻皱了一下眉头,仰头看了看有些灰蒙的天,喃喃道,“马兄,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用最快的度回答我?”

    “说啊?”

    “马兄从军十几年,有什么理想和报负?”

    “钱,大把的钱。酒,大坛的好酒。女人,姿色绰越的女人!”马敬臣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刘冕略微一笑:“那你得到了吗?”

第81章 悟

    [有点事耽搁迟了,不好意思.大家继续投票吧!]

    “好像……得到过。”马敬臣作冥思状,点点头,又摇头,“钱嘛,赚了就花掉了;酒,自然是穿肠过了;女人,今晚睡了明天再找。得快乐时且快乐,我一向如此。”

    “那也就是说,永远都不会满足?”

    马敬臣微微一愣:“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也许要等到哪一天我战死了,或者是运气好的话到七老八十喝不了酒、玩不了女人了,就不会想要这些东西了。不过我没想得那么仔细,天知道我能在这战场上活多久?”

    刘冕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其实我有时在想,我要是能像你一样该多好。得快乐时且快乐……至少,你有你想要的东西。钱,酒,女人,想得到也容易得到。得到了,就会很快乐了。就算失去了也不会很伤心,至少可以再去寻找。”

    “是啊,咱们做爷们的这一辈子不就是求这些吗?天官兄弟,你何必想得那么多、那么复杂?”马敬臣有点不解的说道,“咱们这种男人,刀头舔血脑袋就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大好头胪就被别人提去领赏了,想那么多有个屁用?得快乐时且快乐,快意恩仇快意人生,有什么不好?”

    刘冕眉头一拧眼角闪过一道星光:“得快乐时且快乐,快意恩仇快意人生?……说得好,说得真好!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

    马敬臣尴尬的呵呵干笑:“当然了,天官兄弟是干大事的人,跟咱们这种没出息胸无大志的人不同。不过,天官兄弟,不是我劝你……你想的可能的确是太多了一点。明天的事情有谁能说得清楚?有志向是好事,但过好每一天的日子才是最大的事。快乐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何不快乐的去过?”

    “说得好!”刘冕重声赞叹,将手中方天画戟一划,“得快乐时且快乐,快意恩仇快意人生!我刘冕何许人,无足轻足的小人物一个,有什么资格一天到晚想着份外之事。志向是一回事,过好每一天的日子才是重要的!”

    “这才对嘛!”马敬臣呵呵的笑,“天官,甩开包袱,那些太过沉重的东西不要想得太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无绝人之路,再大的困难也总有挺过的一天。好好过日子珍惜眼前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想那么多也没什么屁用啊!说得不好听一点,咱们这种人,今天睡醒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日出。说得再没出息一点,那些国家大事是皇帝大臣们的事儿,我们想管也管不着啊!能脱身事外就尽量脱身事外吧,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也乐得清净。”

    “哈哈!”刘冕张狂的大笑起来,“马兄,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那些国家大事是皇帝大臣们的事儿,我们想管也管不着!既然管不着,我何苦操那份心!”

    “是嘛,哈哈!”马敬臣也大笑。

    刘冕大笑了一阵,又冷静了下来,一时陷入了沉思。

    复唐,这个志向太过虚无飘渺也太过遥远。捍卫华夏的尊严、弘扬大唐的辉煌、保卫大唐的安宁……这样的志向说起来也有够伟光正。没错,我是中**人,血管里奔流着炎黄子孙的滚滚热血,我热爱现在这个强盛繁荣的大唐,我也想为他尽我的一份力。

    但是正如骆宾王所说,‘我欲成佛天不允’,不是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骆宾王的悲剧,不能再在我的身上重演。我刘冕,也不会像他那样激进、一身正气凛然的将生死置之度外然后不顾一切的为之殉葬。

    我敬重骆宾王这样的人,但不会效仿。好人不长命,一副大义凛然的表象往往招致更大的危险。我要生存,要很安全并尽量滋润的生存下去。只有先做到这一点,才能谈及所谓的理想与志向。

    在生存、现实与理想这三者之间,我必须先照顾前两者。

    得快乐时且快乐,快意恩仇快意人生――很简单却很到位的生活理念!‘酒色财气’,听来很俗,却是尘世俗人都在追求的东西。酒色财气,又有什么不好?!所有虚伪的外衣撕去,还不就剩下这么一点东西?

    我刘冕又不是圣人,为什么不能追求?尤其是――气!

    我要生存下去,比马敬臣难多了。因为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弄死我。为此,我就需要更多的‘气’来让自己生存――那就需要权势、力量!

    靠山山倒,靠人人倒,唯有靠自己,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我要建功立业,我要飞黄腾达,我要在这个时代的浪潮里游刃有余,让这一段历史镌刻上我刘冕的痕迹!

    大周也好,大唐也罢――我刘冕,一定要干出一番属于我自己的轰烈事迹来!

    ……

    “天官兄弟,你怎么了?”马敬臣愕然的现,刘冕盯着他看的眼睛都直了。表情千变万化,眼神流光溢彩,似乎在琢磨什么非常开心的事情。只是,他脸上的笑意为何隐隐透出一股邪意?

    “马兄,我想清楚了。”刘冕一抬头,眼神灼灼坚定的说道,“理想我永远不会放弃,但我更会尊重现实珍惜每一天的生活。快意恩仇建功立业,痛快的活一辈子!”

    “好,好汉子!”马敬臣哈哈的大笑,“那咱们就一起赚大把的钱、喝最好的酒、睡最美的女人!”

    刘冕放声哈哈的大笑,将手中方天画戟挥起一轮巨大的光影:“还要建功立业名动天下、快意恩仇砍尽仇人头,这才不枉男儿一生!”

    “爽快、痛快!”马敬臣将手中长枪与刘冕的方天画戟磕到了一起,“天官兄弟,那我们就快点回阵吧!雷将军正率军攻打峰芒岭――那里有无数该砍的仇人头胪!用这些大好头胪,铺就你通天的腾达之路去吧!”

    “走!”刘冕一夹马腹,沉声大喝,“我欲成佛天不允,那就成魔吧!”

    极有灵性的火猊马仿佛也被刘冕的情绪所感染,此时怒啸一声来了个人立而起前蹄乱蹬,落地之后浑身一弹宛如闪电一般的朝前飞遁而去。

    马敬臣眼前一晃,刘冕已经跑出数十步之远。瞬间,他突然身体周遭有一股阴彻彻的寒意:他……要成魔?

    这样的一个男人要是成了“魔”,会是什么样子?

    马敬臣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调转马头朝刘冕追去。

第82章 成魔

    天险峰芒岭,壁垒森严易守难攻。韦亲率大军在此守关,再加上夏候瓒败回的人马,此处已有二万人之众。

    此时,关卡前的平地上,一场混战正在进行。先前败了一仗的夏候瓒,请命率军迎击前来攻关的唐军,以图将功折罪。

    地势有些狭小,唐军的骑兵难以挥冲击力优势,只好用步兵为主力与敌军对阵。而叛军居高临下占有了冲击力优势,唐军一时难以占到优势。

    战局有些胶着。

    雷仁智一直拧着眉头,手中的马鞭握得紧紧的。若不是有伤在身,他都想自己亲自上阵了……要是刘冕在,该多好啊!

    雷仁智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待命的越骑中军,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李知士也是一员猛将,可他实在平庸了一点。和夏候瓒对阵,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如果能有刘冕那样的猛将率一支越骑出击,眼下的胶着战局马上就能打破平衡。

    喊杀声震天,峰芒岭前鲜血四溅尸已成山。

    唐军大将李知士骑着一匹大黑马,亲自在阵中指挥作战。敌将夏候瓒也非等闲之辈。前日失了谷平坳差点被主将韦砍头,今日出战好歹要夺下一份军功,也非得出了胸中这股子恶气不可!

    两面将旗在步兵群中往来冲突,格外显眼。李知士和夏候瓒都有目的地朝对方冲杀而去――若能阵斩敌军大将,将是大功一件哪!

    雷仁智在马上欠了一下身子看到阵中情景,不由得暗自惊呼一声:“不好”!

    李知士一直是他手下的偏将,武艺本事如何他是知根知底。那夏候瓒,是与尉迟昭齐名的猛将,个人的武艺甚至还强上几分。李知士不自量力上前与之对敌,不是找死吗?冲阵大将如果阵亡,士气将大打折扣……这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岂不是要落败?!

    雷仁智额角涌出一层冷汗,情不自禁的瞟了一眼立在自己身旁的金钹……要不,现在鸣金吧,回去从长计议?

    正在这时,后军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雷仁智惊讶的回头一看,只见越骑阵旁边,有一骑如同红云一般飞奔而来。

    “刘冕!天官!你可算是回来了!”雷仁智大喜过望连声大呼。这一激动好似又扯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浑身一弹直咧牙。

    “刘中候回来了!”一片激昂兴奋的声音响起。

    刘冕面沉如水,飞马奔到雷仁智面前勒马停住,手握方天画戟拱手一拜:“雷将军,末将擅离职守违反军令,请将军下令责罚!”

    “咳、好说,好说。”雷仁智尽量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凝神看着刘冕沉声道,“那本将就命你亲率先锋越骑出击,戴罪立功!”

    “末将得令!”刘冕重重应了一声,“将旗使何在?!”

    “等一下――我在这里、我来掌旗!”身后飞奔来一骑远远就在喊叫。原来是马敬臣也赶回来了。

    众人不禁哗然:七品先锋出阵,五品郎将居然要为他掌旗,这……

    雷仁智却是不以为意:“此前已有先例,倒也无妨。刘冕,你需要多少人马?此地狭隘,不宜太多骑兵冲击。”

    “两人!”刘冕剑眉一竖,郑重说道,“末将,与马将军即可!”

    雷仁智骇然吃了一惊:“不可托大!”

    “料也无妨!”刘冕意气风华,将手中方天画戟凌空一划,“军情如火,末将这就出!”

    “那……咳!好吧!”雷仁智都有点痴傻了,只得愣愣的点头。

    马敬臣扯过一面先锋大旗掌起,大声道:“天官兄弟,咱们去吧!兄弟这一百多斤,今天也就交给你了!你只管痛快的杀敌。只要老马没有被五马分尸砍成碎片,这旗就永远不倒!”

    “谢了。”刘冕回头,露出一个冷咧的微笑,然后怒喝一声:“驾!――”

    飞掣而出。

    他的眼睛怎么是红的?马敬臣先是一愣,随即也一声怒喝:“驾!”策马奔了出来。

    两人两骑,冲出唐军本阵,朝战阵之中杀奔而来。

    山谷中的战场,地势比较狭窄,而且多是步兵在厮杀。所以这两骑突然飞奔而来分外的显眼。许多唐军不经意的远远就看到了,马上就有人高呼:“先锋――刘中候!”

    “是刘中候回来了!”

    “兄弟们,刘中候来了!”

    这一声声呼喊,就如同是强心剂一般注入了唐军将士的血管里。

    “杀啊――”一声声奔雷怒吼从他们的喉中喷出,士气斗然爆涨。

    与此同时,许多不时就是的叛军则是一阵惶然:怎么回事?敌军这是怎么了?

    一些曾经经历过前两战的叛军则是有些心中寒:那个怪物一般的男人来了!!

    将,军之魂!

    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

    “我欲成佛天不允!”刘冕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种时候还吼出这么一句来。随着这句话的落音,腾空而起的火猊已是撞飞了两个阻挡于前的叛军。

    方天画戟在马头前斜砍一记,‘噗哧’一声撕裂般的大响,面前一人从头到腰被劈成了两半。

    “那就成魔吧!――”刘冕放声一记怒吼,“杀――”

    方天画戟,带着无穷的愤怒、憎恨、杀意,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向四周连连劈砍刺杀而去。

    漫天血舞,肢体乱飞,惨叫四起。

    征战半生见惯了生死搏杀的马敬臣,都有些瞠目结舌了:这、这……这真是成魔了吗?那些血肉之躯的人哪,在他眼里就如同纸糊的人偶!

    “死,是你们的解脱!”刘冕的充血嗓子有点嘶哑了,这声声厉吼如同扭曲,“下地狱吧!”

    ‘噗哧’、‘噗哧’!……

    虎入羊群,无非就是这种景象。叛军步兵,在刘冕的面前就如三岁孩童。那一柄凶兽般的兵器,没有丝毫怜悯的连连挥砍。就如同一头跳出了地狱饿牢的魔兽,在贪婪、疯狂的吞噬眼前一切的生命。

    ‘嗖嗖嗖’!一排冷箭迎面袭来。刘冕眼疾手快,将手中的方天画戟抡使得如同手臂一般灵活,连连挑飞箭矢。毫未伤。

    蓦然,却听到背后传来一记痛苦的闷哼。刘冕回头一看,马敬臣执旗的右臂中箭!

    “死不了,杀敌!”马敬臣一咬牙,大吼一声将箭拔了出来,将先锋将旗换到了左手掌起,让它继续迎风飘扬。

    “伤我兄弟者,碎尸万段!”刘冕平空一声怒吼,一夹马腹朝前面扎堆的弩手奔去。

    那一骑宛如疾风闪电扑头盖顶而来,蹲地放箭的叛军弩手纷纷吓得大叫朝四方闪躲。刘冕不等火猊落地,凌空挥起方天画戟砍出一个弧形光影。四具躯体被拦腰斩碎,都没来得及出一声惨叫。

    “啊、啊……!”一名叛军弩手就站在这四人旁边被淋了一头的血,吓得呆若木鸡怔怔立住,只顾着嘴里叫唤都忘了逃跑。

    刘冕一戟收回,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伤我兄弟者……”

    “饶、饶……”那名弩手浑身战抖眼睛都直了,弩箭脱手,裤裆里已是一片**。

    “粉身碎骨!”刘冕眼角一道精光一闪,手中方天画戟猛然挥动。

第83章 魔将

    两片月芽刃的方天画戟,竖立而起如同球拍一样的‘拍’出……一记闷响,那名弩手从肩到头,居然就像豆腐一样被扫去了半截化成了粉末一般。残留下来的半具躯体支离破碎,如同开启了龙头的消防开关,朝天喷洒血液。

    马敬臣脸色一白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唾沫:天哪,这还是人吗?那方天画戟怎么当成扫帚在使了?

    “嗬――啊!!”刘冕扬起手中方天画戟,仰天长啸。

    悲、怨、怒、恨,在那一吼之中喷薄而出,声如巨雷震荡山谷。马敬臣都有点伸手去捂耳朵的冲动了,周围的兵卒不管是唐军还是叛军,都骇然的仰头看向那个一身是血宛如魔神的男人,心惊胆战。

    我欲成佛天不允!

    我只想做个好人,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都要逼我!――

    远去,雷仁智挥袖擦了一擦冷汗:“还好、还好,他没有临阵投敌!我的苍天祖宗,这小子是人是魔?”

    红色光影再度闪过,一片血光四起惨叫连天,刘冕周围宛如血光喷泉四下涌起,头胪肢体一顿乱飞。

    这样的时代,只有遵循从丛林的法则!

    我需要你们的死,成就我的生!我需要你们头胪与尸骸,铺就我的道路!

    战场之上,怜悯即是荒谬!

    我怜悯你们,谁怜悯我?!

    “杀!――”那一声怒吼,碎石裂金宛如奔雷。方天画戟的劲风所到之处,无数生命在终结。

    一人,一马,一戟,组合成永不饱腹的魔兽,在战阵之中肆意杀戮。

    眼见这般情景,唐军将士们豪气大生信心大足,跟着刘冕一起出了野兽一般的怒号,奋力拼杀。

    马敬臣浑身的热血也奔流开来,顾不得手臂伤疼抽出腰间佩刀连连斩杀,砍下几颗人头。谢谢眼一看,战阵核心两面将旗纠缠在一起,数骑正在厮杀不休。

    “天官,取敌将!”马敬臣大吼一声,手中刀朝阵中一指。

    刘冕闻声朝那边一看――甚好!

    “挡我者死!”一声怒吼,前方兵卒哇声一叫朝旁边闪开。刘冕那一骑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朝战阵核心冲去。

    李知士手握一挺长枪,正睁大了眼睛一阵阵冷汗直流:这个夏候瓒,果然名不虚传……好强!

    ‘嗖嗖嗖’如同梨花般的三枪当面袭来,李知士手中一慢心里就慌了,勉强挡去夏候瓒的招式,躲闪之时却有些失去了重心。

    “受死!”夏候瓒沉喝一声一枪当胸刺来,李知士已然避无可避,只好使了一个最下作的手段――朝旁边一歪,落马躲枪。

    ‘扑通’一声,李知士重重落马四脚朝天。夏候瓒放声大笑一勒马缰,那马前蹄高高扬起就要双蹄踩踏而下,手中的长枪就斜刺而下,朝李知士胸腹间倒刺而来。

    李知士双眼顿时瞪大,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这种死法,将是最耻辱的方式!

    “休矣!”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耳边突然一片风响,凌空一记穿透的声响传来――“哧”!然后,一注热血就喷到了李知士的脸上。他惊骇的仰头一看,只见一柄方天画戟的戟头,正插到了夏候瓒马匹的脖颈上,直入没柄!

    那匹马一阵参叫四蹄乱扬就朝旁边歪倒,夏候瓒惨叫一声掉落马来,好不狼狈。

    ‘呼’的一声,方天画戟直指落马的夏候瓒:“换马来战!”

    李知士呆愣的躺上地上又羞又惊居然忘了动弹,看着头顶这个宛如天神浑身霸气的男人,喃喃道:“刘……刘冕?”

    “李将军还不上马?”马敬臣大吼一声,李知士方才回神,惊慌的爬起来溜上了马背。正想抬头抱拳对刘冕行一礼,却现他的眼光根本没有放在这边,只得惭愧又惊怕的收起了手。

    那边夏候瓒摔了个够呛,顿时也又惊又怒,扯下身边一名叛军近卫骑士,挺枪指着刘冕怒吼:“无耻小儿,竟敢暗算于我!”

    刘冕单手挺立方天画戟横于身旁,冷笑:“我看上了你的头胪――报上名来。”

    夏候瓒不由得有点恼怒,但更多的是骇然……这个小子,凭什么脸上挂着那样一种睥睨一切的狂妄神态?偏偏还那么顺理成章浑然天成,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大将夏候瓒在此,小儿受死!”羞怒交加的夏候瓒大声一吼,将手中的长枪舞得如同梨花雪落朝刘冕当面刺来。

    “刘中候小心,此人枪法甚是厉害!”李知士情急之中突然喊出这句。话音刚落,自己也愣住了:我为什么要喊?

    马敬臣也朝他看了过来,一脸不解、嘲讽、好笑。

    李知士尴尬的干咳一声:“的确是……厉害。”

    刘冕却是依旧横挺方天画戟,脸上尽是漠视的神色和冷笑。

    枪花如影,已到身前。刘冕单手一抡,方天画戟宛如疾风迅扬起。夏候瓒的枪头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接钻进一片月芽刃的空洞中。方天画戟朝旁边一偏,居然就这样将那杆枪头死死卡住。

    李知士目瞪口呆顿时愣住:“怎、怎么可能?!”

    夏候瓒自己更是骇然,眼神如同见鬼

    刘冕冷哼一声:“太让我失望了!”

    “狂妄!”夏候瓒奋力去抽拉长枪,刘冕也就像做顺水人情一般顺势方天画戟摆正,让他的枪头拔了出来。夏候瓒感觉是受了奇耻大辱,大怒一吼再度挥起朝刘冕胸中刺来。

    方天画戟,居然不动!

    刘冕的左手如同闪电一般朝胸间探去,如同铁钳一般将夏候瓒的长杆死死抓住。

    “天哪!”李知士和刘冕一起失声大叫!

    夏候瓒的眼睛也瞪得如同牛眼,惊骇的神色布满了整个脸庞。

    其实除开来到大唐后练习的这些武艺,刘冕以前在军警队伍中练出来的敏捷、度和力量,也不是常人能比。那时候为了训练反应度,时常会让人站在一个小圈内,另外两个人用刀飞去射。要想活命,圈中之人就必须全部躲过那些飞刀。

    那可是真正玩命的训练。大唐这时候,谁会有这样的反应和度?

    夏候瓒本能的双手惯力奋力去扯,刘冕岿然不动,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冷峻的微笑。那眼神,就如同是雄狮猛虎在打量已经卧倒在嘴边的食物。

    夏候瓒的瞳孔迅缩小,浑身不由自主的绷得紧了――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方天画戟,缓慢、霸道、冷酷的扬起。

    夏候瓒惨叫一声舍弃了长枪,学了个李知士刚才用的招式,朝后滚鞍落马。

    “咴――”一声长嘶,火猊朝前一个跳步然后人立而起。刘冕手中一枪也同时掷出,将正准备翻身朝后奔逃的夏候瓒从后颈**穿喉而过,甚至还扎进了夏候瓒前面一名叛军的身体里。

    火猊双蹄踩下,夏候瓒就如同泥偶一般轰然倒下。那颗大好的人头被火猊强健的前蹄踩了个正着,夏候瓒还来不及惨叫,就已经鲜血与脑浆一起迸流。

    刘冕提了一下马缰,火猊朝旁边跳步闪开。刘冕脸上挂着漠然的冷笑,将方天画戟朝夏候瓒的尸体刺去,当胸穿过然后将它挺立举了起来。

    夏候瓒的尸体被高高扬起,如同旗帜。

    周围的人全部呆住了。不管是唐军还是叛军,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如同魔鬼一般的男人。

    “真的成魔了!”马敬臣目呆口瞪如同鬼上身一般骇然自语:“魔将!他是魔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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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弑魂

    围绕在刘冕周围的叛军兵卒们,不约而同的呆愣住了。每个人的心中都升起一股让骨头都有些凉的寒意,然后,打起了冷战脸色刷白。

    夏候瓒的尸体悬在半空,淋漓的鲜血一阵阵流溢下来。刘冕的表情已由当初的狂暴变得了沉寂,只是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冷酷和绝情,令所有注意到他的人都不寒而栗。

    “取其级。”刘冕傲然的扬着手,将手中方天画戟朝旁边一扬,把夏候瓒的尸递到了李知士的面前。

    “是!”李知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应了一声,随即又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疯了!一个七品中候居然向我下令?哎……照办吧!

    李知士挥刀,砍下夏候瓒的级来。尸脖颈断裂,喷出一汪浓血。刘冕冷笑一声,将手中方天画戟朝前奋力一扬,那具无头尸身如同风筝一般朝前方叛军人堆里飞落而去。

    “啊――”一阵惊慌的大叫响起,叛军兵卒们四下躲避。

    这一阵大叫声中,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惧意与慌乱。就像是夜半见了鬼时的那种惊呼――叛军兵卒们,与其说是害怕被砸中,还不如说是被眼前这个阵仗给吓得心神俱怯成了惊弓之鸟了。

    四方激战正浓,刘冕等人所在的战圈不过是极小的一块地方。

    可就是这一处地方,与整个大战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不管是唐军还是叛军,大部份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刘冕,大气都不敢出。

    就如同,一锅沸腾的水,本该是翻花乱涌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块平静得波澜不惊地方。平静得突兀,平静得诡异。

    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瞪得比平常要大几分。他们都在猜想: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接下来还要干什么?

    一股血水沿着方天画戟的铁杆顺流下来,落到刘冕的手掌边,然后在小指头的缝隙里落下。一丝丝,一滴滴。

    方天画戟再度朝前挥出平举:“谁敢前来与某一战?”

    这一次,刘冕并没有怒吼。那一个平声静气的嗓音,却像是有着魔法一般的穿透力,直接渗入到每个人的脑海里。

    就像是……睡到大半夜里,四方静谧。极远处的地方有一丝水滴落下,声音也能清晰入耳。

    不管是谁,听到这个声音一起打了一个寒颤。

    ‘夏候’的将旗慌乱的落地,敌军令存不多的几名中军骑卫紧张的拉扯着马缰,个个一脸刷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冕,后退。

    刘冕眉头皱了一皱,深吸一口气提高声音大喝:“谁敢前来与某一战?!――”

    声波震荡开来,一阵骚动在四周敌军群中惊起。

    众皆退避!

    离得最近的几名叛军中军骑卫最是慌乱,急忙调转马头回撤。走在最后的两人慌成了一团,马匹相互撞挤,居然有一人慌乱之下被挤得掉下马来,落地之后如同死到临头一般的‘呃――啊’大叫。

    这一声大叫,透出十二分的恐慌与惧怯。它就像是瘟疫一样,迅在叛军人丛中传播开来。

    战场,本就是博命的地方,生死一线。人的神经总是绷得最紧,容易狂暴,也容易崩溃。尤其是经验不足的新兵。徐敬业手下网罗的,多半便是这种人物。眼下又没了领军将领的统率与管制,人心顿时就散了。

    ‘瘟疫’对神经的摧残能力空前强大。本就处于极度恐惧当中的叛军,心中对死亡的恐惧顿时爆。他们的魂魄,就此被弑杀。

    一群人,一窝蜂似的朝后跑去。刀枪乱扔旗帜倾倒,如同躲避洪水猛兽的难民。

    死并不可怕,可怕是知道什么时候死。面对那种非人的妖兽,怎么可能有胜算?都看见了,‘勇贯三军’的夏候瓒,就像是孩童一样的被他结果了性命。

    军令?管他啥玩艺!

    刘冕身边的唐军将士们,顿时爆出一阵海啸般的欢呼――“哦!――吼!吼吼!”

    最后还剩下一丝胆气的叛军,被这一阵势如奔雷泰山压顶一般的吼声给吓傻了。跑得慢的一批人,哇呜一阵惨叫扔了兵器调头就跪,七嘴八舌的大喊‘饶命!’

    刘冕缓慢的收回方天画戟横在马上,眼角轻轻眯起,轻轻的哼了一声。

    整个大战场,顿时出现了冰火两重天的景相。刘冕所在的那一片,欢呼与求饶声一片。其他的地方,则是打杀声正浓血肉横飞。

    “刘……中候。”李知士凑到刘冕声边,甚是尴尬的低声道,“你已斩了敌将夏候瓒,本将是否可以用其级四下传示,以打击敌军士气?”

    刘冕偏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牵动嘴角似笑非笑:“这是李将军份内之事,何必屈尊来问末将?”

    “呃?……那、好吧。”李知士干咳一声,随即吸足了一口气大喝道,“将士们四下传示!,刘中候阵斩敌将夏候瓒――负隅顽抗者,以夏候瓒为例!”

    “吼!”唐军将士雷声一吼,个个精神倍涨扯嗓子就四处大喊起来。新一轮的风暴就此刮起,唐军将士们士气昂扬,开始奋勇冲杀。

    远处的雷仁智激动的一击拳:“这仗终于是要胜了!”

    刘冕放眼看了一眼战场,唐军已处于绝对的优势,许多叛军已经毫无战心都在溃逃。他倒提方天画戟,轻夹了一下马腹慢悠悠的朝本阵奔去。

    居然很悠闲。

    但凡他的马到了的地方,不管是叛军还是唐军,都自觉的朝旁边闪避。然后继续厮杀。

    一时间,刘冕仿佛又成了一个另类。四周的人都在奋力的搏命,他却闲庭信步一般从他们身边走过,气定神闲。

    马敬臣和李知士各自跟在他身后,表情都是石化了一般的僵硬。每个人的头顶,仿佛都在不停的冒出巨大的问号与感叹号。

    方天画戟的戟尖不停的溢下血丝,如同划下了一道路标或是设下了一道结界,生人退避。

    雷仁智看着刘冕慢腾腾的朝他跑了过来,远远就兴奋的大喊:“天官,你干得太棒了!”

    刘冕上前微笑抱拳:“雷将军过奖。末将以为,我军大可以趁势拿下蜂芒岭。”

    “嗯,天下高见多不谋而合呀!”雷仁智异常坚决的一点头,义气风气的道,“此战我军必胜,敌军已失大将军心大惧怯。此时不取关,更待何时?传令,擂鼓冲锋趁胜追击――直取敌寨!”

    轰隆隆的战鼓声响天彻地的震动起来,沉睡万年的山峰都仿佛都要被惊醒了,此起彼伏的回音远远传开。唐军将士们闻鼓而动,士气愈高涨,喊杀声震天。相比之下,叛军兵败如山倒,只顾朝关寨退避而去。

    刘冕骑在马上,心如铁石沉寂如水的看着大战场,静如石塑。

第85章 谎言

    峰芒岭的攻坚战,在两个时辰之后结束。此时已是深夜。

    刘冕没有再上前参加战斗。雷仁智可不想这样一员难得的猛将,在攻坚混战之中有什么闪失。大局已定,犯不着再这样拼命。

    唐军虽然占据了主动,但峰芒岭的地势着实险峻。一场激战下来,唐军也付出了比较惨痛的代价才完全夺下了关隘。叛军守关大将韦,带着残兵向山上逃逸,侥幸逃过了一劫。

    快到天明之时,唐军清理完战场,在峰芒岭扎下营寨略作整休。唐军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有什么松懈,仍然加强警戒严阵以待。

    刘冕回到自己的营寨中,浑身酸软。都懒得卸去盔甲就扑倒在榻上睡着了,鼾声如雷。

    这一天的经历,简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人生。骆宾王的死对刘冕来说算不上是什么巨大的“打击”,却像是一支催化剂,让他的心志生了些许的变化。以前,刘冕更多的只是在求生存。现在,他对自己的理想与前途多了一些思考,对于将来的为人处世也多了一分领悟与感受。

    一夜无梦。清晨,刘冕被军中的号令惊醒,身上有些酸疼,原来是铠甲硌得疼。他伸了个懒腰长吁几口气:“新的一天开始了!”

    然后开始洗漱,一如平常。

    骆宾王的事情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动,但还不至于让他从此消沉。刘冕知道,自己一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而且现在,他更加注重现实了。

    成为一员猛将、拿下卓越军功、体现自己的价值,然后取得武后信任、让自己赢得一席之地从此安生立命,是为当务之急。

    军中擂鼓,雷仁智在召集众将。刘冕整好衣装走出营帐,深呼吸一口,大步朝帅帐走去。

    众将依次到来,聚在雷仁智麾下。

    一场胜仗,并没有让众人放松多少,相反比当初拿下峰芒岭之前还更显紧张。因为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能不能顺利拿下都梁山,就要在此时见分晓。

    雷仁智坐在帅椅上环视了众将一眼,简短说道:“昨天一战我军打得漂亮,顺利拿下了峰芒岭。众将各有军功,本将的功劳薄上已有记载。”说罢,有意的多看了刘冕几眼,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要打真正的硬仗了。徐敬猷屯兵于都梁山山顶,成为阻挡我军的最后障碍。本将在魏大将军那里领了军令前来,一定要拿下都梁山。如何用兵,我们不妨畅所欲言集思广益。众将都不必拘谨,各抒己见。”

    一张地图被铺展开来,众人围过来审视地图。一时各自寻思窃窃私语,偶尔还有一些争论,但一时都没有定案。

    时已入冬,天气寒冷。帅帐中燃了一大盆炭火。寒风从帅帐的角缝里钻进来,吹得火星灰尘四扬。

    刘冕沉默无语的看了一阵地图,看到这飞扬的火星灰尘,不由得心中一动。众将商议不休,刘冕迈步到帅帐外来仰头看天,只见高高的将旗迎风飘扬,帐蓬也被吹得鼓鼓作响。

    刘冕顿时哈哈的大笑起来,大步走进了帅帐之中。

    众人都疑惑的看向刘冕,雷仁智道:“刘冕你为何笑?”

    刘冕抱拳一拜:“雷将军,末将有一计,可轻松拿下都梁山。而且,不用大动干戈自伤元气!”

    众人齐声惊咦,雷仁智惊喜道:“有何良策?”

    “火攻!”刘冕言简意赅,“我军居于山腰,位于西北方。此时正值入冬西北风大起,敌军又在上方。假如我军在半山腰纵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叛军还能从哪里逃遁?”

    “好计策!”马敬臣听完就大喜附合,“我军大可以将自己军寨前的树林砍伐干净,以此来逃避火灾。只要这风越大,叛军就要被烧得越惨。到时候,整个都梁山的山顶都要被烧成一片灰烬。敌军除非弃山而逃,否则就要全部葬身火海。”

    雷仁智也惊喜的一拳砸到了矮几上:“他们逃不了――众将看地图。都梁山东南山麓比较平缓,要不然徐敬猷也不敢拒此而守,那是他准备留给自己逃命的后路。在东南山麓有一处峡谷,是从都梁山下撤的必经之路,名唤‘铁喉谷’。相信叛军肯定派有人马在那里守备,以防我军从此处突破合围都梁山。只要我军能够奇袭拿下这个铁喉谷,那就可以以逸待劳堵死徐敬猷的后退,来个瓮中捉鳖!”

    刘冕心中一动上前抱拳道:“雷将军,末将愿当此任,奇袭铁喉谷!”

    不料,雷仁智先是十分赞赏的一点头,随即却摆手道:“奇袭铁喉谷,要翻山越岭攀涉险峰,因此只能派出步兵。天官所部是越骑先锋,并不适合完成此事。”说罢,以眼睛示意刘冕,叫他稍安勿躁。

    刘冕也只好作罢,会意的轻点了点头。

    众将一起商议了一两个时辰,总算将火攻之计商榷停当。奇袭铁喉谷的职责交给了李知士。攻打峰芒岭时他作战不利,也算是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李知士果然感恩戴德,当即立下军令死状,保证一定拿下铁喉谷。刘冕则是被安排‘护卫中军’。

    很明显,雷仁智有意让刘冕歇一歇。

    散帐之时,雷仁智特意将刘冕留了下来,反复叮嘱道:“天官,我知道你立功心切。拿下铁喉谷封其退路,就有可能生擒徐敬猷与韦。但是,那里也将面对败退敌军最强大的冲击力,说不定屯兵于下阿溪的徐敬业也会率援兵来救。我说这些,不是说我不相信你的能力。相反,你的能力已经毋庸置疑。都梁山一战我军胜算大增,你能献上火攻之策就是大功一件。为将都要拿军功,不一定就要身先士卒的去搏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末将明白。”刘冕抱拳一礼,心想这雷仁智算是待我不薄了。他这样安排既保证了我有军功可领,又不会再身临险境。由此看来,魏元忠肯定早就对他有所交待。军队里的将领,很多时候也是根据政治风向在办事。有武则天的意思摆在那里,我刘冕现在可能成了将领们眼中重点培养与保护对象了。

    “嗯,我知道你聪明过人,这种事情不必我多说。”雷仁智点了一下头略作停顿,伸手从帅椅下提出一个木盒放到矮几上,“天官看一看,这是何物。”

    刘冕狐疑的打开,不由得表情微变:骆宾王的级!

    细下一看,虽然头胡须一样的灰白,五官也有七八份相像,却不是骆宾王本人。原来是一颗假造的级。若不是跟骆宾王相熟的人细心观察,还真是难以分辨真假。

    “这?……”刘冕疑惑的看向雷仁智。

    雷仁智意味深长的微笑:“骆宾王级在此,本将准备将它与捷报一同送给魏大将军。天官,你有情有义,是条令人敬重的汉子。魏大将军那边,也不会刻意为难于你。那么,骆宾王一事就此了结,希望你以后能好自为之。”

    刘冕凝神看了雷仁智几眼,抱起拳来拜了一礼:“谢――雷将军!”心中不由得暗笑道:这事儿越的有趣了。看来需要谎言的,还不只是我一个人……

第86章 潜力股

    雷仁智将‘骆宾王’的级收了起来,对刘冕呵呵的笑道:“天官,你我共事这一场,也算是缘分。既是同袍生死兄弟,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一次要不是有你成全,我恐怕就要背负战败之罪没有翻身之日了。所以,你也不必对我客气什么。另外,明?那小子对你多有刁难,我也会去教训他。你呢,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刘冕微自一笑:“雷将军如此气度,末将自当从命。只要明?今后不再为难末将,末将自然不会跟他过不去。”

    雷仁智低笑一声:“他为难你?凭什么?那小子就是个绣花枕头,这次心血来潮要来充军,都要把我的脸丢尽了。罢了不说他了。天官,你回去好生歇息,待大军拿下了都梁山,你我也都算是大功告成了。”

    “末将告退。”刘冕抱拳行了一礼退出帅帐。心道雷仁智果然是受了魏元忠密令在办事――大功告成,那是否意味着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刘冕刚刚出了帅帐,迎面就碰到马敬臣。他胳膊上负了一记箭伤,打了绷带缚着药,脸上却是笑容灿烂:“天官兄弟,到我帐中来。今日有好事!”

    “何等好事?”刘冕笑道,“马兄伤势如何?”

    马敬臣哈哈的笑:“这等皮外小伤咱都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天官兄弟,今天有个人想见你,你猜猜是谁?”

    刘冕眉头微皱略作寻思:“莫非是李知士?”

    “没错,就是他。”马敬臣笑得有些得意,低声道,“那个大胡子,今天破天荒的来求我――听清楚没有,是‘求’――求我引荐他与天官兄弟见一面。你在战场上救了他的性命,想必是来谢恩的。”

    “我当时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刘冕淡然的微笑,“想不到他那么傲气的人,也能低声下气的来求你。你不是一向与他有点不和吗?”

    马敬臣低声道:“其实李知士这人,也没什么不好。我与他不和,也仅限于公事,私下里并无仇怨。我与他分别挂封左玉钤卫左、右郎将,总会有些竞争和意见相佐的时候。抛开公事不说,我对他既无好感也无憎恶。冤家易解不易结,他既然主动示好,咱们何必伸手去打笑脸人呢?”

    “马兄说得在理。”刘冕心领神会的一笑,“那走吧,去见一见李知士。”

    二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一路来到马敬臣的军帐外。李知士正独自在屋内左右徘徊心神不宁,听到二人的声音急忙一捺帐帘走了出来,抱拳就拜:“刘中候,李知士特意前来拜谢救命之恩!”说罢,居然单膝一跪就拜倒下来。

    “咦,李将军快请起。这般大礼,末将如何受得起?”刘冕急忙上前拉他让他起来。要是让别人看见一个五品郎将给七品中候下跪,那可就有得说了。

    李知士站了起来,异常郑重的说道:“救命之恩便如再生父母,在下是诚心诚意前来谢恩的。刘中候,在下前番多次对你不敬,还请千万不要记怀。刘中候、马将军,二位若不嫌弃,打从今日起在下愿与二位尽弃前嫌诚心相交。在下若有半点坏心肠,就让天打五雷轰!”

    马敬臣哈哈的笑:“李将军,你这可就言重了,仿佛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刘中候何等人,出身名门雅量恢弘,怎么会计较那些许的误会?咱们三个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以往那点鸡零狗碎的琐事还提它作甚?刘中候,你说是也不是?”

    “马将军所言即是。”刘冕也就爽快的笑道,“大家都是凛凛七尺的血性汉子,大抵不必作小人之态记较往日些许不愉快的小事。二位若不嫌弃,今后我等大可以兄弟相称。在下年幼,先给二位兄长见礼了!”说罢矮身就要拜。

    马敬臣和李知士急忙将他扯住:“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刘冕略作疑惑,“在下年幼,品轶又低你们许多,理所当然哪?”

    “这……”马敬臣和李知士面面相觑,都尴尬的笑了起来。李知士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示意三人走进了帐中,然后低声道:“天官兄弟,你目前虽然官职七品,可是我们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你前途必然无量。再加上你出身将门身世显赫,我们哪儿敢高攀哪?”

    “此言差矣!李兄刚才不还说了要平心相交吗?无论今后我等三人谁飞黄腾达谁经营惨淡,都要彼此兄弟相待。”刘冕正色道,“什么出身、门第、品秩,管这些作甚?难道这出生入死的情谊,还比不上看见不摸不着的东西?”

    “说得是、说得是!”马敬臣和李知士自然是顺坡下驴乐得其所,纷纷大表赞同。二人比较一下年龄,李知士三十五年长一岁,顺理成章的当了大哥。马敬臣排第二,刘冕最末。

    于是三人兄弟相称,兴高采烈的坐了下来饮酒畅谈。从武艺兵法到酒色财气,无所不谈。

    刘冕倒也乐意与马、李二人相交。不管怎么样,军队里的血性汉子,总比官场上的那些政客文人要来得直爽豪气一些。虽然刘冕也知道,他们这样套近乎的和自己相处,多少也有一点势利,隐约就是看中了自己这一支‘潜力股’。

    正如马、李二人所说,他刘冕出身名门,祖父刘仁轨贵为当朝宰辅又是三军元宿,人脉关系定然极为广阔。再加上刘冕本身也是本领过人,这一项在军队里最能服人。此外最重要的一点,现在众人都感觉到了,太后恐怕是有意要提拔这个年纪轻轻的名门将后。

    这样一个有本事、有出身、有背景的小子,将来定然是前途无量。能和他攀上一点交情,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酒过三巡,李知士放下杯子:“二位贤弟,愚兄明日还要领兵出征攻打铁喉谷,今日就不可再饮了。他日若得空闲,愚兄作东,请二位贤弟好好喝几盅!”

    “行!”刘冕和马敬臣也没再多作拘留,爽快的送他回去了。

    送走了李知士,马敬臣就对刘冕笑道:“天官兄弟,想不到你除了武艺高,这笼络人的手腕也挺厉害嘛!李知士这大胡子,今后也就成了咱们的血兄弟了。”

    刘冕微微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当晚,李知士率领一支精锐步卒出了。刘冕和马敬臣送他出阵,兄弟三人还在阵前喝了一碗壮行酒。雷仁智在一旁看得眼睛一轮一轮,心好不惊疑:马敬臣和李知士什么时候和好了,还和刘冕打成了一片称兄道弟?这两个老小子,手脚倒是蛮快的……那还能快得过我吗?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里,雷仁智除了处理军务,一有空闲就把刘冕请到帅帐里喝酒吃肉海天胡地的聊天,免不得也是一口一个‘天官兄弟’的套近乎。

    刘冕心中一阵暗笑:看来大家都判定我是一支潜力股了.

    [今天有三更,补回昨天的一章。请大家多多投票!]

第87章 功成身退

    〖第二更〗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冕就流连在马敬臣和雷仁智的军帐里喝酒聊天,基本没有干别的什么事情。

    第五天,北风剧起,吹得山谷啸响树木折腰。唐军的大总攻开始了。深夜,无数火箭朝山顶放起,铺天盖地的招呼而去。冬季干燥,树木杂草熊熊的燃烧起来。本来背水一战的徐敬猷所部叛军,顿时就懵了。

    那一场滔天大火,映红了天际。鼓鼓的西北风凛冽刮起,火苗噌噌的往山顶上冒。唐军完全以逸待劳,就像烧开水一样只顾往炉底加柴加炭,都不用上阵冲杀。

    都梁山山顶,本来是一处易守难攻的绝地险境,山林茂密道路狭窄。现在一把火烧起来,叛军根本无法逃避。滔天的火势将那一处险峻完全变成了地狱,也不知道有多少叛军葬身于火海。

    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滚滚有浓烟冲天而起,方圆百里之内仿佛都笼罩了一层烟雾,宛如魔鬼出世。火舌冲天,将都梁山山顶完全化成了一片灰烬。若不是唐军事先就围着半山腰砍去了一圈树木,相信那火势还要不断蔓延,直到烧光整座大山,连唐军自己的营寨也不能幸免。

    雷仁智特意带着刘冕和马敬臣二将出来观战,指着那一方地狱般的火海说道:“天官,只因你一策妙计,徐敬猷所部二万余兵马就这样不战自灭,我军好整以暇就可以拿下都梁山了。平灭都梁山一战,你居功自伟,本将一定禀明魏大将军,为你请功。”

    “多谢雷将军成全。”刘冕抱拳回了一礼,心中暗道我这回从军一场,还当真是造下了不少杀孽。本来就算没有我刘冕,魏元忠也迟早能解决掉徐敬业这支叛军。现在我不过是插进一脚夺了些许军功。说到底,我也不过是这个大舞台上的稍稍出彩一员龙套罢了。

    第八天,火势稍停,唐军开始向山上进,收拾残局。此时仍有一些火苗未熄,整座山峰被烧得一片炭黑,叛军的营寨也化成了灰烬。四处可见烧焦的人马尸,一时都无法清算究竟有多少人葬身在了这一片火海之中。

    唐军对都梁山山顶来了个大清剿,侥幸活命下来的一些人乖乖做了俘虏。据俘虏回报,大火刚刚烧起的时候,徐敬猷就带着一些亲信私自逃跑了,留了韦在这里指挥御敌垫后。韦早已死在了乱军之中恐怕早已化作灰烬,尸都无从寻找。

    雷仁智让大军沿都梁山东南麓直下,与李知士所部汇合。李知士这次总算是争了一回气,成功的拿下了铁喉谷,在这里堵住了败退的徐敬猷,并将他生擒在手。可惜徐敬猷害怕酷刑凌迟咬舌自尽了。李知士便割下了他的人头,交到雷仁智那里请功。

    十几天的时间,唐军先头部队完胜徐敬猷,成功攻克了易守难攻的都梁山。雷仁智将大军屯扎到了军事要冲铁喉谷,开始整顿兵马。自然也免不得开个庆功宴,表彰诸将功劳,犒赏三军将士。

    雷仁智将刘冕单独叫到了帅帐里,桌上摆着两个木盒子:“天官,今日叫你来,有件事情请你去办。”

    刘冕早已有所预料,抱拳道:“请雷将军吩咐。”

    “这里是徐敬猷与骆宾王的级。”雷仁智指着木盒子说道,“本将命你带上它们和征讨都梁山的战报,前往魏大将军的主力大军营中报捷。”

    “末将得令。”刘冕别无二话。

    雷仁智的伤势好了许多,踱过来拍了拍刘冕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天官,经此一战你已是名动三军,本将的使命也算完成了。这还多亏了有你从旁辅助,要不然我不可能如此顺利。现在,你可以算是功成身退了。回到魏大将军那里,他必有提携。恭喜你呀!”

    “哪里,末将还要多谢雷将军多方成全照顾。”刘冕也乐得奉诚他一番,“若不是雷将军指挥得当用兵如神,我军蔫能如此大胜?末将匹夫之勇,何足道哉。”

    “呵呵,天官不必过谦。”雷仁智笑眯眯的道,“你刘天官的飞黄腾达,已经是指日可待了。本将在此先预祝你官运亨通前途无量呀!”

    刘冕淡然一笑:“雷将军言过了。末将他日若能稍有建树,也不敢忘了雷将军的这一番提携照顾。”

    “哈哈,好说,好说。”雷仁智喜上眉梢,乐滋滋的道,“闲话就不扯太多了。天官早些上路,将捷报奏知魏大将军。去吧!”

    “末将告辞!”

    刘冕揣着捷报提了两颗级,告别了马敬臣和李知士带上几名斥候骑兵,离开了军寨。一路横穿都梁山经过了烧得一片炭黑的山顶、鲜血尤存的峰芒岭和谷平坳。临近骆宾王坟茔时,刘冕特意将那几名斥候支开,来到了墓前祭奠。

    “恩师,徐敬猷已经败亡了,相信徐敬业的命运也会如出一辄并且为期不远。”刘冕将一壶酒缓缓酒在坟头,轻声道,“学生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拜祭于你。从此荒野寂寞,唯有鬼狐相伴。不过也好,恩师这一生的命运都颠沛流离,如今也终于是能够清净清净了。学生若有空闲,定会再回来看你的。”

    刘冕祭过了酒,又搬来附近许多岩石覆盖到坟墓上,希望能借此尽可能的避免野兽前来拱扒。办完这些事情方才辞别而去。

    下了都梁山,刘冕策马回望:都梁山,我这辈子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生舞台,就此别过。所有的恩怨情仇,伏笔也好了断也罢,现今都告一段落。

    唐军征讨大军的主营帅帐里,大将军魏元忠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他将手中的战报前后看了个仔细,又瞅了一眼摆放在矮几上的人头级,对站立于帐中的刘冕轻点了一下头:“不错。”虽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却是意味深长。眼神中也流露出若干的赞许与欣慰,更有那种了却一棕心事的释然。

    刘冕也只是抱拳回了一礼,别无多言。有些事情,大抵不必点破。现在看来,魏元忠也能在武后那里交差了。这一场关于刘冕的政治秀,也可以圆满落幕了。

    “你这连番征战定然是辛苦了。回颍州吧,歇着。”魏元忠走到刘冕身边,淡然说道,“安心等候。”

    “末将遵命。”刘冕拜辞而走。

    等候什么?刘冕心知肚明:当然是武后的封赏!

第88章 幕

    刘冕回到颍州,李贤和祝腾见他安危无恙自然是分外欢喜。一番畅谈,刘冕将自己这一行的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都告知了二人,引得他们一阵唏嘘感叹。

    见到刘冕平安归来,李贤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入夜之后二人一如往日的秉烛夜谈,李贤心情颇好语调轻松:“天官,朝廷平叛大军拿下了都梁山,就等着与徐敬业进行最后的大决战了。魏元忠统率三十万大军,再加上江南道行军大总管黑齿常之的十万兵马,共计四十万人围歼徐敬业,他的败亡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我们也似乎可以为以后的事情做出一些盘算了。”

    “殿下所虑正是。”刘冕说道,“一但徐敬业叛乱被平定,殿下就有可能被召回帝都。到时候该如何面对遇到的一切状况,至少都要有个心里准备。”

    “这些日子以来我左右寻思,将今后的打算安排做出了一个初步的计划。今日就说出来给天官听听,让你参考。”李贤不急不忙有条有理的说道,“太后已经移居神都洛阳,为她登基称帝又迈出了一大步。等我回到洛阳,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劝服裴炎投诚。此事一但办成,我就请命去乾陵守孝,从此不问朝堂之事,潜心归隐。”

    “光只是这样,恐怕远远不够。”刘冕说道,“殿下出马劝服裴炎不难。裴炎若投诚,关陇仕族就容易归顺。但是,李唐皇室帝胄们怎么办?”

    李贤的眉头皱起:“这件事情,我也一直左右寻思不得其法。我的想法是,由我出面秦请太后,请准李唐皇室们主动放弃封邑和官职移居洛阳。然后,仍然由我出面,肯请他们安心的来洛阳居住。”

    “如果太后不准呢?”刘冕当即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太后应该会准。”李贤非常肯定的说道,“太后要登基,势必要与李唐皇室较量出一个高下。声望是一回事,实力则是另外一回事。要说声望,我与八皇弟、也就是当今皇帝加起来倒也不输给太后。但是我们有那个能力振臂一挥应者云集的与太后对抗吗?没有。所以很明显,现在的李唐皇室就算全部联合起来,也没有力量与太后相抗衡了。如不主动妥协,势必尽数败亡。”

    “反过来,如果以我牵头出面,率领李唐的皇室们主动投诚,太后也是乐意接受的。一来我们已是空壳子,本就对她不会构成实际的威胁。主动放弃封邑官职移居洛阳之后,就更不具备与之抗衡的力量。太后能放心。二来,太后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会随便杀人、更不会随便杀李唐皇室之人的。这会给她带来许多负面的影响,这一点不言自喻。如今我们不战自降跪地剿械,她当然乐得做下顺水人情不必穷追猛打了。从政治利益上考虑,她都有理由同意我这条提议。”

    “表面看来,确实可行。”刘冕说道,“但是,那些皇室贵胄们却未必会和殿下的想法一致。要他们放弃养尊处优的生活、低声下气的移居洛阳寄人篱下,恐怕很难。”

    “我也想到了此层。”李贤无奈的叹一口气,“因此,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对于那些不听劝告的亲戚们,我也就爱莫能助了。我只能尽我所能的多救一些人,多挽回一些损失。能做到什么程度,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也只好如此了。”刘冕说道,“不过,殿下也不可太过天真了。你甘心平凡不与人争锋,并不代表别人就不会算计你。尤其是……武家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贤的眼中闪露出一抹精光,“我听说了,太后封武承嗣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跃成了当朝辅取代了裴炎。武三思也官拜吏部尚书,手握实权。其他的许多武氏宗族子弟,纷纷平步青云封候拜将亲掌大权。这批人,是会有野心的。我们这些李唐皇子,尤其是太后的亲子,是他们潜在的威胁,迟早会想办法将我们除去。因此,我唯有一个办法能救人救己。”

    刘冕轻轻掠起嘴角淡然一笑:“求太后改赐姓武?”

    “正是!”李贤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天下高见,多不谋而合!想不到天官也想到了此层!”

    刘冕微自一笑并不答话,心中暗道以前看电视时偶尔瞟到过一眼,被囚居的皇帝李旦就干过这种事情。我正准备向你建议呢,没想到你自己想到了,不错。

    李贤不愧是皇室出身的人,对朝堂君王事比刘冕要了解得更多,侃侃说道:“太后要登基,除了要解决朝堂、宗室、军队与百姓中的问题,还有一件大事亟待提前预谋――继承人的人选。这也是我们这些李唐子孙,与武氏子孙将来争夺的要点所在。我现在不会与武承嗣他们去争,因为我现在没本事也没资格。改赐姓武,并不能改变我身上的血脉,但多少能消除一些表面的危机。至少,武承嗣那些人不能再明目张胆的攻讦于我了。我再忍辱负重处处顺着太后,倒也不难求存。”

    “真是难为殿下了。”刘冕吁了一口气,摇头道,“殿下这样做,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之屈辱,实在太过憋屈。”

    “跟性命与志向相比,憋屈又算得了什么?”李贤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天官,我要感谢你。这几年来若不是你多番相劝献策相救,我恐怕早就心灰意冷一死了之了。既然活到了现在,就要有卧薪尝胆的觉悟。你不必担心我,我一定能挺得过来的。”

    “嗯……”刘冕点一点头,“还有一点很重要。太后现在还缺一些顺理成章的噱头来登基。一但时机成熟,殿下大可以率先率领李唐的皇室帝胄们,联合恭请奉迎太后登基。”

    “如此甚好,我也正有这样的打算。”李贤自己按了按额头,显得颇为头疼,“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就是不知道等我们回到洛阳,将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局面?还有,天官你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将来做个打算了。现在的情形看来,武承嗣那些人迟早一天也会权倾朝野。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着想,你今后不必与我走得太近。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一如既往的绝对信任你。”

    “谢殿下!”刘冕心中长吁一口气,暗自赞叹李贤为人果然厚道明智。这种事情,刘冕自己还真的不好主动提出。

    “还有!”李贤突然一正色,“太平公主――她是一个异类与关键。太后对她这个最小的女儿,不是一般的偏爱。不管是李家还是武家的人,都不能太得罪她。你如果能与她攀上一些交情,将会有莫大的好处。”

    “多谢殿下提醒。”刘冕有些哭笑不得。交情?一个结了婚生了崽的公主,我能跟她有什么“交情”?看来你是打算让我继续充当‘中间人’的角色,积极斡旋你与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也罢,各取所需。

    一番长谈,通宵达旦。

    黎明之时刘冕走到屋外,看着天边的那抹晨曦暗自入神:以徐敬业为主角的这场大戏眼看着就要落幕了。另一场大戏却刚刚拉开帷幕。神都洛阳,将会成为一个风云际会的大舞台。武则天、李贤、李氏皇胄、武氏子侄、太平公主与所有朝堂百官,将一起粉墨登场汇演这一出决定天下格局与百年历史进程的大戏。

    李贤未死,历史还会按照人所共知的轨迹那样前进吗?

    我刘冕,又将在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戏剧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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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89章 回神都新书上架求月票!

    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顺理成章的走到了结局。四十万师出有名战力彪悍的朝廷正规大军,征讨数万士气不振、人心浮动的徐敬业叛军,胜负很快有了分晓。

    下阿溪一战,唯有用杀鸡用牛刀来形容。儒帅魏元忠以众击寡又兼用兵得法,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徐敬业打了个丢盔弃甲。还没等到完全兵败之时,渠徐敬业就被自己身边的人割去了头胪,拿到唐军阵营里来请功求降了。其余一些与徐敬业同谋的共犯,多半被诛杀,少许被生擒。押解到长安之后,等待他们的恐怕是比死还要凄惨的遭遇与结局。

    徐敬业从揭竿起兵到人头搬家,前后也不过月余的时间。这一场震惊天下、来势汹汹的叛乱,就此落幕。

    与此同时,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就此打响。在徐敬业一案的背后,牵扯到太多的政治较量。谁也无法料定,还会有多少人因为这一场已经结束的战争受到牵连。徐敬业的叛乱,就如同是一把塞入灶镗的干柴。它所燃起的烈火虽然暂且熄灭了,灶上的一锅水却已是翻花乱滚。阵亡在战场上的人们血已冷却,却还有无数人生活在那一锅沸水之中。他们的命运,孰难预料。

    刘冕感觉,李贤此刻就处在水花的正中央。生死成败,只在一线之间。而他自己,则与李贤息息相关命运相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颍州别所里。李贤与刘冕跪倒在地,听头顶地宦官尖着嗓门在念叨一封圣旨:“……着,永寿郡王李贤即刻回京覆命。刘冕随同而行。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贤喝唱罢了,双手举过头顶来接过了那封黄皮圣旨。

    刘冕却看到,李贤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宣旨宦官例行公事的说道:“永寿郡王殿下。****就请即刻启程动身吧!小人奉旨随行带了百名千牛卫卫士,专司护送殿下回京。刘中候,也请你一路随行入京覆命。”

    “嗯……本王略作准备打点行装。即刻动身。公公请稍候。”李贤溥衍一句,以眼神示意刘冕将他唤进了屋里。

    “天官……事情为何来得如此之急?徐敬业刚刚被枭,太后就宣我等进京。莫非……这当中会有何变故?”李贤眉头深皱,表情略显紧张。

    刘冕的心里也早就在寻思这件事情了,这时凝神思之再三,肯定的摇了一摇头:“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生。按理说殿下是平叛主帅。理当与大军一路凯旋归朝。太后这时候提前将你召回帝都,恐怕是出于几层考虑。一来殿下身份敏感,与大军同归地话太过招摇惹眼,恐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太后恐怕也不想殿下风头太盛,让殿下赢得太多的民心、军心与赞誉。如果是魏元忠领军而回就不同了。太后大可以大打排场地欢迎凯旋之师。因为那是她派出的心腹与得力干将得胜归来。赢得的民心声望当归属于魏元忠。同时,也就是归属于太后。”

    “言之有理!”李贤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其实我也不想太过招摇风头太盛成为众矢之的。本来这扬州平叛我就只是个傀儡,并没有干出什么实际的业绩。我今后一切都要低调行事,这不当属于我地东西。更不能要。”

    “正解。”刘冕点头表示赞许。

    李贤轻轻吁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此行当是有惊无险……那好吧,我们各自准备一下,起启了。”

    刘冕也是暗吸了一口气,回到自己房间里收拾行装。祝腾眼巴巴的杵在一旁,有点不舍和伤感的说道:“天官兄弟。你和殿下要回京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刘冕笑了一笑,宽慰他说道:“祝腾兄弟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我和殿下走了之后,你这个中候就会回到魏元忠身边,随大军一同归朝。等你到了洛阳到时候找人一打听。就能找到我。你现在也算有品衔了。朝廷应该会给你安排职事的。”

    祝腾无奈的点头:“我能有今天全靠天官提携。我只希望我们以后也能在一起共事才好。”

    刘冕略一琢磨:“这件事情,到时候再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在哪里。咱们后会有期吧!”

    “后会有期!”

    李贤和刘冕出了房间。院子里已经有一百名红袍金甲的千牛卫卫士在列队等候了。一辆装点精致的马车停在中央,就是李贤的乘驾。刘冕身为武将,则是骑马随行。

    李贤走到马车边,深吸了一口气踏入车梯,转头凝视了刘冕眼几,走进了车内。刘冕与众千牛卫卫士也各自翻身上了马,准备出。

    刘冕放眼四望,心中暗自唏嘘:短短地月余时间,真的是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一个囚徒,转眼成了将军和功臣;李贤这个流亡在外的皇子,如今也受诏回京咸鱼翻身。还有无数人的人命丧黄泉尸血已冷。

    云波诡谲的神都洛阳,又将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

    正值隆冬,车马刚刚进到关内时恰逢一场大雪。飞琼弥天风如刀割,天地昏沉一片茫茫。宣旨宦官与千牛卫卫士们奉旨而来,也不敢耽搁行程,只好顶着风雪赶路。虽然每人置了一领厚实地袍子,仍然难抵关内的严寒。刘冕比他们的运气好一点,被李贤唤到了马车内同行。火炉升起浅酒小酌,比起那些迎风顶雪的人来说就像是天堂。

    只不过,李贤与刘冕都多少有一点紧张的压抑,对未来的命运地彷徨与猜测,让二人心神不灵。

    神都洛阳,在风雪中巍然屹立。纷花乱舞地雪片,给这座古城平添了几分隐约的妖冶之色。

    到达洛阳城定鼎门时,风雪已停。李贤和刘冕下了车来,仰头看着坚实高大地城墙,各自长吸了一口气。守城的兵卒们已经清理了路面的积雪,已有一些行人车马出入城门。

    宣旨宦官走到李贤身前拱手弯腰一拜:“殿下,现在是否进京面圣?”

    “好吧,走。”李贤拧了一下眉头看向刘冕,眼神之中意蕴深长。

    已经到了神都,刘冕也不好与李贤同乘一车了,于是只好骑马而行。一行百余人,簇拥着李贤的马车走进了定鼎门,踏进了神都城内。守城的小卒大概认得那个宣旨宦官又兼是千牛卫随行,都没有人敢上前来盘问,个个站得标直目不斜视。好在是风雪天大路之上行人也不多,没有引起百姓太多的注意。

    刘冕迎着凛凛北风骑在马上,身上感觉到一阵寒意。放眼四看,神都的街道虽然不如朱雀大街那样宽阔大气,却也是整齐庄严。百姓的房屋居舍也是和长安一样的里坊布局,宛如棋盘。城市的中央有名闻暇耳的洛水横贯而过,将洛阳分割成两北两块。

    洛阳皇城,终于到了。以前这里就叫洛阳宫,武则天拿权迁都之后将其改称为太初宫。

    车马停在皇城端门前,皇城御林军卫士上前拦住盘问了。那个审旨宦官也没说多话,出示了一枚令牌,众皆退避,一行人马安然进入皇城。皇城之内,就是百官办公的各个衙署所在。一路上也遇到了许多官员,但大概都没注意到刘冕,李贤又坐在车内,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刘冕的神经,却慢慢的变得活跃和兴奋起来。命运,终于是快要到了揭开一角的时候了。再一次见到武则天,会生什么事情?

    洛阳太初宫不如长安太极宫那么庞大,一行车马走了没多久就已经到了宫城应天门前,众人也下了马来必须步行而入。

    刘冕看到,李贤的神情带有几分恍惚,眼神之中也有一些凄迷。时隔数年之后故地重游,想必是令他感慨万千了。刘冕也没了什么心情欣赏这座辉煌磅礴的古城帝宫,尽量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预测着见到武则天以后有可能遇到的诸般情景。

    进了宫城,千牛卫卫士们就散去了一大半,仅剩下十余人随行。宣旨宦官先行一步进去通报了,留了李贤和刘冕在一处宫殿前等候。

    李贤和刘冕都静静的站立沉默无语,耳边只剩下呼呼的北风啸响。命运的宣判,只在眼前。二人的心情,却出奇的平静。一切的彷徨与焦虑,在此刻都已经没有意义。

    许久,那名宦官终于跑了出来,先是对李贤拱手弯腰一拜:“永寿郡王殿下,太后有旨,请殿下前往凝碧宫。”

    “遵旨。”李贤拱手拜了一拜,转头看向刘冕,眉头轻皱神色肃然。

    刘冕轻一点头以眼睛示意:保重!

    宦官又道:“刘中候一路辛苦,太后有旨让刘中候在千牛卫卫府衙门里略作休息,等候传召。”

    “末将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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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90章 否极泰来求月票

    李贤走了。略显单薄的身影相比于巍峨的宫殿,显得如此渺小。刘冕看着他的背影凝神片刻,心忖我们这一分别,再相见会是什么时候?或许,我们之间也是时候做一个分别了。

    刘冕跟着余下的几名千牛卫卫士走出了太初宫,一路无话。出得宫门时,刘冕无意间抬头一看,宫门名为:则天门。心道这就是武则天这个称号的由来吗?

    千牛卫卫所衙门与其他府台监的衙门一样,坐落在皇宫外的皇城。洛阳皇城又称太微城、宝城。城墙高三丈七尺,东西长五里一十七步,南北三里二百九十八步,周长十三里二百五十步。其规模比起长安皇城来虽然略显得小了一些,但壮丽雄伟却是丝毫不输。

    刘冕等几人走在太微城街道上并不引人注目,此时已过未时,大部份的官员都已经下班回家了,路上也没遇到几个认识的人。没多久,一行人到了千牛卫卫所衙门。那几名卫士引着他走进一间客厅里:“刘中候请在此歇息。”然后就告辞走了。

    刘冕四下打量这间房间。房间不大,仅有坐榻、马札、茶几等物。看来是千牛卫的将士们平常临时休息的场所。不多时一名侍卫给刘冕送来了茶水燃起了火盆,就再没有人打扰了。刘冕也不急恼,泰然的四下踱着步子,欣赏挂在墙上地唯一饰品:一幅野牛图。那头野牛昂头挺胸浑身毛竖张。一点也没有寻常意义上的牛那种谦恭与和顺,反而还有几份乖张与火烈。旁边还题有词句,原来正是那篇《庄子*养生主》里的《庖丁解牛》。刘冕看过才明白,这大概正是千牛卫一名的由来。

    画上那头雄壮暴烈的野牛,倒是给这简单地房间平添一股尚武的刚果气息。

    过了一会儿。又有侍卫来给刘冕送上了饭菜酒食,简单而又丰富。=君?子?堂??=刘冕也没有多问,恰好肚子饿了于是吃了个饱。时间已经过去一两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武则天仍然没有来召见。

    刘冕心里暗自打鼓,心想武则天召见李贤,肯定会费去许多时间,我今天恐怕要在这千牛卫卫所衙门里过夜了。

    不出所料,入夜之后刘冕仍然是孤身一人留在房间里。千牛卫将士们不是去当值巡哨。就是回去歇息了,衙门里仅留下几个值守之人。一名侍卫将刘冕领到一间客房,就叫他在此临时安歇一晚。

    这是一间单人宿舍似的房舍。卫所衙门里像这样地房子有一大批,大概是留给在皇宫当值的千牛卫卫士们临时居住的宿舍。刘冕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一路旅途也劳累了,于是泰然处之的睡了一晚。

    有点出乎刘冕意料之外的是,他在这千牛卫卫所衙门里一住就是三天,武则天也一直没有来召见他。他又不好外出,于是硬是在房间里闷了三天三夜。心中不免生出疑窦:她这是把我的事给忘记了,还是别有用心?

    刘冕地心中,多少有了一点郁闷。心中又想,刘仁轨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知不知道我已经回洛阳了……

    正当刘冕有些心神不宁的时候,一个小宦官跑到了刘冕的房间里。声称太后召见。刘冕不作他想,跟他进了皇宫来到仙居殿。太初宫里宫殿林立街巷复杂,要不是这个小宦官领路,刘冕怀疑自己都能迷路了。

    二人到了仙居殿外,小宦官一拱手:“刘中候,到了。太后在殿内御书房。你快进去参驾吧——太后特旨。刘中候不必解剑就可入内。”刘冕一身戎装进的宫,这时还正准备伸手去腰间佩刀交给宫门侍卫。=君?子?堂??=听闻此语心中略微惊疑:这算什么,给我带刀入见的特权吗?

    刘冕心中略作嘀咕,心忖武则天大抵用不着像高俅对付林冲一样的来个误入白虎堂来对付我。于是安然的带着刀,进了集仙殿。

    时值隆冬,殿内却隐约有一股暖气四溢,四处都摆放着火盆。许多的千牛卫卫士、官女、宦官在里面当值伺候,个个神情严肃态度谨然。刘冕昂挺胸目不斜视,跟着那名小宦官穿廊过户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外。

    “刘中候请稍后,容小人进去传禀。”小宦官进了房间,留得刘冕独自在外等候。八名千牛卫卫士执刀叉腰站在门口,个个身裁高大威严肃然,宛如天兵神将。

    片刻后小宦官出来传话让刘冕入内参觐。刘冕深呼吸一口,踏步走进房间。转过一道屏峰,入眼先看到一个若大的铜炉,里面正燃着熊熊地炭火。房间里也温暖如春。转眼一瞟,武则天就坐卧房间正北位的陛榻上。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穿白羽戎袍的女子,不是上官婉儿是谁?

    刘冕收敛眼神从容大步上前,单膝抱拳而拜行军礼:“末将刘冕参见太后。末将戎装在身不能全礼,请太后恕罪。”

    “无罪,免礼平身。”武则天简单吐出二字,刘冕起起身来立于一旁,目不斜视。

    武则天今天穿了一身暗金缀花的奇兽大氅披袍,显得分外的雍容华贵。她凤眼平正看着刘冕细细打量了几眼,点头赞道:“不错,很好。你这一身戎装的模样,仪表非俗威风自在,很有几分大将风范,还算出得场面。”

    “谢太后夸赞。末将惭愧不敢当。”刘冕抱拳谦礼,心中暗自生疑,一会儿让我带刀入见,一会又表扬我地仪表,究竟有何用意?

    一旁上官婉儿突然开腔说道:“刘冕,你可知带刀入君殿,当属何罪?”

    刘冕心中微自一惊,抱拳道:“不赦之罪,当诛。”心中不免有些恼怒,你们这一老一小两个娘们,究竟想干什么?

    上官婉儿的声音却是很轻盈,继续说道:“你既已知晓,为何还敢如此?知法犯法,岂不是罪加一等?”

    “这……”刘冕情不自禁的仰头朝上官婉儿一看,却见她表情虽然严肃,眼神之中却多有俏皮轻顽之色。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妞儿是以权谋私在故意调戏于他。

    武则天今天的心情看来也还不错,要不然上官婉儿才不敢这样轻浮的开这种玩笑。她呵呵的一笑说道:“好了婉儿,你就别吓唬他了。是我特准他带刀入见地。刘冕,你可知皇宫大内,有谁可带刀近于帝君室胄之身?”

    “千牛卫。”刘冕抱拳回道。千牛卫,就相当于大唐地中南海保镖,是皇帝的贴身心腹侍卫。除了当值地千牛卫,没有人敢持兵器靠近。就连最受信任的将军、大臣,也要解剑入殿。否则就是一大罪。贞观年间,深受太宗皇帝信任的大臣长孙无忌一时匆忙入见时忘了解剑,都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禁宫森严,可不是闹着玩的。

    武则天徐缓说道:“答得不算错,但也不全对。就算是千牛卫,也不是所有人有资格带刀入殿。仅有大将军一名、将军两名、中郎将两名以及十二名千牛备身,才有此特权。其余人等一但犯禁,即是死罪。”

    “谢太后指教,末将知错了。”刘冕心中一凛:她这是何用意?莫非……想把我逮进千牛卫做事?

    “刘冕。”武则天的声音突然恢复到那种庄重严肃的腔调,“你在平叛大军中的所作所为,予已尽知。你立下了战功,当受嘉奖。予问你,你欲何求?”

    刘冕机警的一抬眼瞟向上官婉儿,只见她目视陛阶眼神真切。刘冕心中领悟:上官婉儿这是示意我,留在陛阶前伺候。那好吧,看来武则天有意让我进她的中南海保镖团。于是单膝一拜,郑重说道:“太后容禀。末将一门三世累受皇恩,为国出力乃是分内之事。末将本是戴罪之身,阵前拼死杀敌只求能够抵消罪过,如此便是大幸。太后天恩末将无以回报,更不敢奢求赏赐。但求太后能收留末将在陛前效力,末将必定誓死效忠护卫太后安全。”

    “哦?”武则天的声音中透出些许欣然,“你出身将门武艺非凡,又兼仪表非俗忠孝可嘉,的确是御前禁卫的合适人选。刘冕,予就表你为正四品千牛卫中郎将,即日上任。”

    “谢太后天恩!末将定当誓死报效,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刘冕重重的一抱拳,凛然大喝。

    上官婉儿故作惊咦的轻声道:“太后,这人嗓门儿真大!”

    武则天却被上官婉儿这句没规矩的俏皮话逗得乐了,呵呵的笑道:“阵前厮杀的血性汉子,就是这样的。陛前御将,要的就是这股子虎威。很好,我很满意。”

    刘冕心中暗忖,看来武则天对上官婉儿还不是一般的信任,而且彼此之间很是亲密也有默契。

    很好,从七品中候散官到四品千牛卫中郎将,我终于咸鱼翻身否极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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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唐介绍:
从朝不保夕任人宰割,到醒掌下权醉卧美人膝,究竟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和代价?
东宫皇子伴读,本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可刘冕却非常的厌弃。因为他来自一千多年后,知道用不了多久,一场夺命的政治风暴和灭顶灾难就要降临东宫。而这场风暴和灾难的制造者,就是将来中华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
为了生存与理想,刘冕开始融入那一段云波诡谲波澜壮阔的历史,并义无反顾的走上了一条充满情感纠葛、尔虞我诈、男儿热血与爱恨缠绵的坎坷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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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冕,天官,唐,武则天复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复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复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