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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寻香帅     复唐txt下载     复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方天画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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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看招!”刘冕沉喝一声,挺着枪拍马又刺了过去。刘仁轨不动声色,马身都没有移动,单手挺枪凝眉而视。

    两马相交,刘仁轨宛如雄狮一声沉喝,单手一个斜划,当的一声将刘冕刺来的一枪给挑开了。然后反身一个劈棍,正打在了刘冕的背上。

    一阵火辣辣的疼啊!

    刘仁轨哈哈的笑道:“小子,刚才若是在阵上,你背上已多了一个透明窟窿。”

    “不服,再来!”刘冕倒不是真的跟自己的爷爷较上了劲了。只是感觉,这样跟自己水平高许多的人对战,能让自己有更多的领悟,提高得更快。这便是他一向的作风。而且他知道,实践一回,胜过书本上笔划千百回。武艺一途,断没有捷径可循,就在于实践。

    “有志气,来吧!”刘仁轨将手中长枪一抡,划出一记啸响。

    刘冕心中细细琢磨,将刚才冲击一回的经验又作了一番总结。然后,再度拍马而来,使足了力量凌空一枪劈砍了下来。

    “拦!”刘仁轨不慌不忙,再度单手圆弧一抡。刘冕可是聪明多了,才不会真的像上回一样再度砍下来让他挑开,凭着双臂浑然之力硬生生的挥枪而回,改劈为刺朝刘仁轨胸间刺去。

    刘仁轨表情微变,急忙变招格挡开来,身形也后晃半步。那马匹也不由自主后撤了半步。

    “有悟性!”刘仁轨惊道,“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挡。你没练过枪法,却能想到突然变招从中间刺入,足以见得你天资过人,而且双臂的力量非常充足。冕儿,在巴州几年,可有遇到高人教你武艺?”

    “没有啊?”刘冕自然无法详尽解释,只得憨笑道;“孙儿就是闲来无聊,每日就在那山上折腾健身打熬筋骨。”

    “很好。”刘仁轨拂须,一脸的惊喜神色,“我看你的身形力道与刚才使枪时的身法,倒是不太适合练枪。适合另外一门兵刃。”

    “什么兵刃?”

    “戟!”

    刘冕不无惊喜的道,“府里有这门兵刃吗?”

    “有,随老夫来。”刘仁轨跳下马来,带着刘冕到了兵刃架边,抽出一柄长戟来,说道:“此戟名为‘方天戟’,是一门重兵器,另有青龙戟,只有单边耳刃。现在军中使它的人极少。大半只用在宫廷仪仗上以为装饰。不过,能使得上戟的人,都是不凡之辈。因为此戟甚为沉重而且难为控制,非力大之人不可用。用法又是极为精妙,连老夫都使不利索。若非天资过人之辈,不可习练。”说罢,将这柄戟就扔给了刘冕。

    刘冕双手一接,好沉!

    一人多长,纯铁打造。宛如枪身,枪头两边各有一片明晃晃的月牙砍刃,整个戟头如同一个‘井’字。另有红缨垂绦,华丽又不失霸气。电视上所见的吕布使的那种方天画戟可能有所谬误,那应该是单刃的青龙戟。

    “既然连祖父大人都使不好,孙儿何德何能?”刘冕不禁有些失望,这不是没了老师教吗?

    “谁说你不行?”刘仁轨冷笑,“我说你行,你就行。马上功夫一时不济完全可以练熟,难得的是你如此大力气,资质悟性又异常过人,就适合这等兵器。老夫为将一生眼底下过的武夫已是不计其数,断不会看得走眼。老夫纵然不能亲自指点于你,却有另外一人可以办到。”

    “谁?”

    “薛仁贵之子,薛讷!”刘仁轨振振说道,“老夫曾与薛仁贵结下生死之交。他虽是过世了,其子薛讷却在长安,现拜城门郎守城将。只要老夫开口一句话,他必然不会有任何推辞。冕儿,你可愿学?”

    “愿意!”刘冕大声应过,心中惊喜:太愿意了!

    正愁幽居在家百无聊奈,若能向一代传奇名将之子拜师学艺,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刘仁轨拿出他一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作风,马上就派刘俊和家奴出门办事了。一来去朝廷告假,二来去请薛讷。

    薛讷现在不过是个守城门的小将,以刘仁轨的官职地位派个家奴去唤一声也足矣。这各不显眼的小人物也不会引起什么猜忌揣测。

    少时片刻,薛讷果然来了。

    初见薛讷,刘冕一时有了一点错觉:这不是传说中的玉面将军赵子龙吗?

    薛讷三十出头年纪,身材也不是特别高特别大块头,但是行走如风自带威严,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如同一柄钢枪矗立。白净的脸上没有一点胡须,浓眉大眼生得很有几分帅气。

    “末将薛讷,见过刘相公。”刘仁轨是军中老宿,薛讷不敢怠慢,单膝一拜拱手抱拳行起了军礼。

    “小娃娃,什么末将、相公?”刘仁轨粗声大气道,“当年你赖在老夫腿上撒尿的时候,可是叫的我刘世伯。”

    一语说得三人都笑了起来。薛讷也就站起身来,笑言道:“小侄拜见刘世伯。”

    “嗯,这才对味儿。”刘仁轨上前,习惯的一把拍到薛讷的肩头上,“今日老夫叫你来,可是有事求你帮忙。”

    “世伯若有吩咐,交待便是,小侄必当竭尽全力去办。”薛讷倒也是个识趣知礼之人。

    “放心,不会叫你赴汤蹈火。”刘仁轨指向站在一旁的刘冕,“那小子,就是我孙儿。你,教他戟法。”

    刘冕上前几步,拱手拜道:“小侄见过薛世叔。”按辈份算,的确如此。只是薛讷实在显得年轻,一眼看去也不过二十余岁。

    “岂敢、岂敢!”薛讷拱手回礼谦逊了一回,又对刘仁轨说道,“按理说世伯有令,小侄不得不从。只是……世伯也知道,这方天画戟非常人所能习练。小侄唯恐教不好,所以……”

    “你知道,老夫莫非就不知道吗?”刘仁轨大笑道,“放心,老夫的眼光不会错。我家冕儿,就是练你薛家戟法的最合适人选。当然,老夫也不会令你为难。既是跟你学武,就要拜入你的门庭。冕儿,过来拜师!”

    “且慢、且慢!”薛讷急忙道,“世伯既然如此拳拳盛意,小侄自然不敢推托。只是既是拜师,便要认真的来。入我师门,就要守下先父留下的若干规矩。这其中有六不许七不杀八不战……”

    刘冕细心的听他说完。但凡习武之人嘛,都有诸般禁忌。这薛家的规矩,倒也没什么特别苛刻之处。无非就是不许欺负老弱妇孺不得随意将功夫外传之类的。

    刘冕一一应允,然后磕头敬茶拜过了师父,也算顺当。

    然后,三人来到了后院马场。

    “若练此戟,最先要具备的是:力道。”薛讷一板一眼的道,“天官,举起那筒石滚。”

    刘冕瞟了一眼,心中暗笑。走了过去,哗然一下举起,面不改色心不跳。也不是太重,一两百斤而已。

    薛讷不动声色既不喜也不笑:“连举三百次。”

    刘冕顿时愕然呆住,原来是要这么折腾?怎么可能呢!举个三十次勉强还是可以,三百次的话……咳!

    “什么时候你能连举三百次了,我再教你基本的戟法。”薛讷笑得很礼貌,却是不容置疑。然后拱手对刘仁轨行了一礼,“世伯,这第一堂课,小侄算是教完了。”

    刘仁轨倒也不二话,扬了一下手:“好,你公务在身,自行忙去。冕儿,按师父说的来做。”说罢,自己也大摇大摆的走了。

    刘冕看着那个大石滚就起了呆:当年,怎么就没人叫项羽把那巨鼎也举上三百次呢?

    其实他也明白,薛讷绝非是故意刁难自己。这个方天画戟本就沉重,再加上戟头比枪身要重,前重后轻难以把持。如果力量不够,别说是杀人对敌,恐怕挥砍不了几下这戟都要扔出去。

    “啜、啜!”刘冕吐了几口唾沫在手,恨恨的瞪着石滚:“跟你拼了,举死你!”

    刘家后院,时时传来一声声闷喝:“二十八”、“二十九”……“啊哈,三十!”

    刘仁轨远远的看着,捋着胡须呵呵直笑。

第32章 皇帝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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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刘冕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就窝在自家后院里和大石滚拼命。理论上说他是代李贤进京进孝的,但大抵也轮不到他去端茶送药从旁伺候。这无非是一场政治作秀,武则天在朝廷上当众宣布一说,效果就达到了。普天下的人们,都知道流放在外的李贤,派了个人进京奉孝。

    长安的天空,变得云波诡谲。虽然没人敢于公开的议论刘冕进京一事,但私下里已有许多人各怀心思暗自揣度。矛头的核心都不约而同的指向了相同的地方:天后这样做,目的何在?李贤这样做,有何企图?

    太子党无疑最是恐慌,以为李贤不日就要进京,对李显的太子之位构成威胁。武氏一脉的人也大为惶恐,李贤曾是监国储君,在朝堂上人望充足,这对他们的利益和权欲势必构成威胁。李唐老臣则是暗自欢喜,皇帝驾崩旦夕,若能多一个李家子孙回京,无疑是大好的事情。而且他们心里都清楚,贤能儒雅有主见的李贤,比眼下这个胆懦草包的李显要强了百倍不止。

    其实刘冕也不是太能揣透武则天的用心用意。作为一名主宰朝政的政治家,她肯让刘冕进京,肯定不仅仅只是出于私人情感的考虑。现今看来,允许刘冕进京,很有可能是她自己埋下的一记伏笔。

    其用意何在?

    以刘冕作饵钓出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为将来召回李贤打下伏笔?为敷衍想念儿子的皇帝李治而做出的权宜之举?

    都有可能。但又都不太准确和全面。

    只能说,武则天这个人心术太深,令人难以揣摩。

    不过,躲在家里的刘冕倒是没有想得太多。既来之则安之,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招式。反正他是铁了心要死死抱住武则天这颗大树了,任凭时局如何变化,坚持这个‘中心思想’始终不变,那就万事皆安。

    一个月来,倒也没有不怕死的人敢于凑上来讨晦气,刘家大宅里安静得很。刘冕也乐得躲在家里天天练肌肉,把自己的目标定格成了魔鬼肌肉人――阿诺斯瓦辛格。

    刘仁轨和刘俊夫妇都对刘家的这根独苗有些溺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照顾得无微不至。轻言细语从不责骂,让刘冕着实爱上了这样的生活,享受起了天伦之乐来。

    举石滚的头一两天,刘冕的胳膊几乎都抬不起来了,拿着筷子都直哆嗦。可他毕竟是当过兵吃得苦的人,咬牙忍痛每天坚持。举石滚的地方被他砸出了一片坑坑洼洼的大洞,刘仁轨只得又差人来填平。

    一个月下来,刘冕自己都能感觉到双臂粗壮了一圈,饭量与力量一起大增。就算举不了三百下,一两百总是不成问题。再照此苦练下去,一身肌肉肯定会被练得如同精钢铁铸,成为一代猛男。

    准猛男的日子虽然过得清闲,可是脑子里却没有安宁过。他可从来没有天真的以为,自己就能这样永远呆在家里享受太平了。

    一但皇帝驾崩,自己这个代替李贤入京奉孝的冒牌货,就有可能随时再被撵回巴州。

    无论如何,拼死赖活也不能再离开长安。苦思冥想之下,刘冕有了主意。只是,现在不能对别人说,说出来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这个主意拿定了以后,刘冕居然盼着皇帝快点死了。一但他死,朝堂必然翻波浪涌。到时候,就会有机会可循。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天气越的寒冷。几场大雪冰冻之后,长安已是泼水成冰的天气。刘冕依旧坚持光着帮子在后院练举石滚,浑身热气腾腾。这地面也不知道被砸出多少个坑了,刘冕终于从准猛男升级成了猛男,能一口气举起三百下来。

    薛讷亲眼见着刘冕举石滚,举到一百八十下时喊了一声:“停!”

    刘冕举着石滚愕然道:“师父为何喊停?徒儿还可以坚持,三百下没问题。”

    “咳!”薛讷背剪着手不急不徐的走到刘冕身边,“为师说的三百下,不过是虚数。除了我那天生神力的父亲,我还没见谁真能举过三百次。你能练到这般境界,足以见得你天资过人而且恒心可嘉。”说罢,拍了一拍刘冕暴起的肱二头肌:“这力量,够了。可以教你戟法了。”

    刘冕的脸抽搐了一下,轰然一下把石滚砸到了地上,憋闷得想要泪奔。好一个‘虚数’,差点把我活活整死!

    薛讷转过身去暗自偷笑了一声,走到兵器加边拔出方天画戟朝刘冕一扔:“接!”

    刘冕几条是条件反射的一伸手,一爪如同铁钳一般牢牢抓住了画戟,凌空停住。回想月余之前,自己可是双手去接的还感觉到沉,现在单手执戟,轻松!

    方才明白,这力气可不是白练的。心中不由得窃喜。

    “方天戟常以画、镂以作装饰,所以又称方天画戟。”薛讷自己也操起一柄画戟,朗声道,“这虽是一门重兵器,却非常的讲究技巧。习练之人需要力大、心巧方能熟练掌握。练成之后,不仅可以与锤、镗、骨朵这些重兵器抗衡,亦可与矛、枪、刀比拼技巧。因此,能使得好方天画戟之人,必是军中健者万众瞩目。”

    刘冕不由得暗笑:意思就是很拉风了?

    薛讷一挥戟摆出一个照门:“画戟身长,特别适合在马上使练。所以,马术也要练到极为精湛才行。下面,为师就在马上教你薛家戟法。砍、刺、挑、扎,钩、啄、开、阖,八个最简单最基本的招式,务必要练上千万回方能熟能生巧。下面,开始吧!”

    新一轮的魔鬼训练开始了。刘冕终于体会到,薛讷为何要让他苦练力量。提戟上马后挥使这样头重脚轻的重兵器,很难得心应手。稍有不慎,居然会失掉重心落下马来。刘冕也不知道自己摔下来过多少次,浑身上下大小的伤已经不计其数,让刘俊夫妇很是心疼了一阵。

    苦练半月,略有小成。不知不觉间,刘冕花了三年时间本就练得很结实了的身体,现在已经浑身上下肌肉暴起,宛如铁铸门神。

    大唐永淳二年(公元683年)十二月二十四,正当长安的百姓准备过年的时候,一场严寒不期而至。漫天飞雪,将巍巍帝都披上一层银妆。

    或许上天也知道,大唐的天下将从此阴盛阳衰,任凭一个女人来指点江山左右乾坤。这一场雪,仿佛让长安凭添了一股妖娆之色。

    皇帝李治,没能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驾崩了。终年五十六岁。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冕正在雪地里挥汗如雨的练习戟法。他顾不得抹去身上残留的雪花,冲进屋里就披上了衣服:“祖父大人,我们快进宫去吧!”

    “好,老夫早已备好车驾,冕儿动作要快!”刘仁轨也知道,关键的时刻,终于到了。

    祖孙二人上了马车快朝皇城驶去。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然传遍长安,千家万户尽皆举孝,放眼望去整个长安城里幡帆与雪花共舞,凄艾声一片。皇城之中,悠远哀隆的钟声沉沉传出,响彻苍穹。

    刘冕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眉头微皱面色沉寂,心中暗道: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正式打响了……

第33章 猥琐与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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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宫阙,高挂魂幡;文武大臣,尽皆稿素。进了朱雀门,入眼看到的除了白皑皑的积雪,还是一片白白的孝色。蓬莱殿那边已传来一阵阵哀恸的哭号之声,传得极远。

    皇帝驾崩,举国之殇。连天地都是一片阴暗。

    自从踏进大明宫宫门的一瞬间起,刘冕的心就揪紧了。

    这将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巨大场面。皇亲国戚满朝大臣,将无一缺席。

    在这样一个巨大的舞台上,在众人的眼光注视之下,他将用自己的性命,去豪赌一场。

    天寒地冻大雪纷扬,刘冕斜入鬓角的眉头,却隐隐有些湿润。一层冷汗,不自禁的慢慢渗出。

    上了蓬莱殿龙尾道后,刘冕就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几乎可以将他杀死。他没有仔细去辩认是哪些人在眼睁睁的瞅着他,那些面孔对他来说也足够陌生。他只是低着头,跟在刘仁轨身后一级级的朝蓬莱正殿走去。

    “尚书左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刘仁轨到!”执事宦官的声音高亢又尖锐,“入内拜灵,叩别天皇圣上!”

    宦官话音刚落,刚刚还响成了一片的哀号之声突然淡去不少。无数人同时回头侧目,脖颈磨擦衣领隐约出了整齐的‘唰唰’声响。

    无数眼神同时定格到祖孙二人身上,几乎要将二人身边的积雪都要融化了。

    “沉着,镇定。”刘仁轨低声叮嘱了一句,随即像鬼上身了一样,突然一下扯开了嗓门大声号哭,跌跌撞撞的就朝内殿冲去,“陛下、陛下慢走!老臣送你来了!”

    其状之悲,其声之惨,真是撕心裂肺,闻都动容观者落泪。

    刘冕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这时也机警的快步上前搀着刘仁轨,一起朝殿内冲去。

    许多人惊愕满面:他想干什么?!

    蓬莱殿正中央,摆着一领紫金龙棺,堂下文武百官与皇亲国戚披麻戴孝跪成了一片。棺椁两旁,则是武则天带着李显、李旦与太平公主三家子人在守灵。

    刘仁轨冲进去后,眼睛飞快的扫视了一眼堂内,哇声大哭:“陛下,你为何如此脚步匆匆,竟不等老臣来送你一程!”

    随即捶胸顿足:“苍天哪,你为何如此不公!老臣须皆白枉活八十有余,早该死哪!你为何如此心急将天皇陛下召回身边,却将老朽这般废物扔在尘世间苟活廷年!”

    马上又连连跺脚手舞足蹈:“陛下!老臣反正是活不长了,现在就撞了这颗白头,马上就来陪你!”说罢,突然一把甩开刘冕,宛如一头野牛朝李治的棺椁撞去。

    众皆哗然,惊叫一片。堂中顿时有些乱了起来。

    棺椁一旁正掩面低泣的武则天吓了一弹,大声喝道:“拦住他!”几名千牛卫侍卫正欲上前,刘冕却是一个箭步跨上,奋力逮住了刘仁轨的双臂,将他死死抱住。

    “混小子,你扯住老夫作甚!”刘仁轨奋力挣扎大声痛哭,“陛下殡天,老夫安肯独活!”

    “按住他,按住他!”武则天连声下令,还有些忿然的道,“刘仁轨,别闹了!陛下若是看到你这番模样,如何走得安心?”

    “啊?”刘仁轨一愣,瞬时安静了下来。抚袖一抹泪,当堂跪倒下来:“陛下,老臣刘仁轨,给你送行来了。”言罢,恭恭敬敬的磕起头来。

    众人这才吁了一口气,各自摇头唏嘘又安坐下来。

    刘冕一边心中称赞刘仁轨演技高用心良苦,一边跟着磕头作揖。暗笑刘仁轨这副举止,仅能用猥琐一词来形容。若是李治看到,恐怕会被寒碜得从棺材里跳起来。

    不过刘冕也知道,刘仁轨这么闹,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表忠心,而是有意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老辣圆滑的刘仁轨,何尝不知道就在这堂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瞪着刘冕打自己的如意小盘算。若不打破这般气氛,刘冕如何挥?

    马车上同来的时候,祖孙二人早就商议停当了。要不然,没有打虎胆,怎向虎山行?

    刘仁轨拜完了礼,带着刘冕走到靠近棺椁的坐榻边跪坐下来,那里正是给他这个老宰相预留的位置,一如朝堂班列。他对武则天拜道:“天后娘娘还请节哀,凤体要紧。”

    “有劳正则叨念了,我一切都好。”武则天头顶麻孝,轻轻抹了抹眼泪,然后看向了刘冕,低声道:“你如何也来了?”

    堂中恢复了哀乐与哭号,响声一片。

    刘冕拜倒回话:“回天后娘娘话,罪囚是代皇子明允进宫奉孝的。如今陛下殡天,罪囚安敢不来?”

    “说得也是。”武则天饶有深意的打量了刘冕一眼,略有点泛红的眼睛里却闪过一道不易查觉的冷冽光芒。顿了一顿,武则天轻声道:“李贤临行之时,可有交待你什么?”

    刘冕飞快的瞟了一眼武则天的眼神,从中获得些许暗示。脑中灵机一动,拱手轻声道:“皇子明允临行时对罪囚说,陛下若在一日,则罪囚代为敬孝一日。陛下如若天不假年不幸殡天,则要罪囚当着陛下灵柩的面,代表他拥护太子显继承皇室大统,登基为帝。”

    武则天的眉梢轻轻一扬,露出稍纵即逝的赞赏神色,马上又冷峻道:“李贤果有此语?”

    “罪囚纵然是有包天之胆,也不敢妄言。”刘冕故作惊慌惶恐不安之状,唯唯诺诺的道,“况且天皇娘娘心中知晓,这几年来皇子明允先后上表数次,拥护陛下、天后与太子殿下。他的一番拳拳忠心,天可怜见!”

    “嗯……”武则天这才满意的点了一点头,“贤儿一向识得大体,有这般想法说辞,我倒是相信。”

    “禀天后娘娘,皇子明允另有一言,要罪囚转达天后娘娘圣听,肯求恩准。”刘冕拱手再拜,心里突突的跳。因为接下来所说的,可就事关他刘冕的小命了。

    “讲。”武则天面不改色,平静得异常。

    刘冕低声道:“皇子明允想肯求天后娘娘陛下,恩准罪囚代他为父丁忧,守陵服孝。”

    武则天斜挑的凤眼眼角轻轻**了一下,逼视了刘冕片刻,拉平了声音道:“此事虽说是皇家私事,却也事关皇家格体,当拿出来公议。”

    刘冕心里的一块巨大石头落地了:这事,成了。

    说是公议,不过又是一场作秀,为了体现皇家之人父慈子孝罢了。武则天如若不准,当即就会怒斥拒绝,还会要砍了刘冕的人头以正典刑――居然敢如此僭越,代皇子守陵!

    既然说了一会儿公议,稍稍识相一点的人,就没理由拒绝反对。

    谁敢反对一个皇子为父尽孝?那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么,我刘冕就可以死活再赖在长安,不会有人用什么借口把我撵回巴州了!

    刘冕心中笑得有些得意,有些刘仁轨式的猥琐,更有一些残忍的负罪感:要不然,我干嘛盼着皇帝死呢?

第34章 大秀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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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悼会’继续进行。6续又有许多王公大臣进来哭拜皇柩。武则天带着一家子人应付,也没再来搭理刘仁轨和刘冕。

    刘冕又跪得有些脚麻了,眼睛不自觉的朝皇柩边瞟去。巧不巧,正好一眼瞥到太平公主。只见她头顶麻孝偎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正用白绢轻轻抹着眼角莫须有的眼泪。

    那个男人,应该便是薛绍了吧?

    真是帅得过份哪,怪不得连眼高于顶的太平公主都能死心塌地的看上了他。

    太平公主好似也感觉到了有人正在看她,眼神朝刘冕这边微微一转,二人四目相对,刘冕急忙低下头来。

    眼神相遇的一瞬间,刘冕可是真的没有感觉到太平公主有什么莫大的哀伤,反而好像对自己……非常感兴趣和好奇的样子。

    刘冕没敢再抬头四下张望,跪坐在刘仁轨身边,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武则天放眼四下一看,好似该来的人都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来轻扬了一下手:“哀乐稍停,众人止住。我,有话要讲。”

    她就像是一个交响乐团的指挥家,此言一出,现场顿时雅雀无声,众人屏气凝神。

    武则天慢步走到灵堂中央,昂然俯视众人,朗声道:“陛下殡天,国之大殇。天地嘤泣,江河顿流。举国为之哀,乾隆为之恸。然则,国家大事,不可一日荒废。朝堂主张,不能片刻无主。”这番言语,已经将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要说立新君的事了吗?!

    武则天顿了一顿,转身看向刘冕:“刘冕,你出来。”

    刘冕身上轻轻弹了一弹,走到武则天身前拜下来。

    “将你的说辞,告之众人听到。”武则天声音拉得平平的,宛如从天而降,尽显威严气势。

    “罪囚谨遵懿旨。”刘冕拱手拜过,深吸了一口气,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说道:“罪囚……奉皇子明允之命,代其入宫奉孝。皇子明允临行时对罪囚说,陛下若在一日,则罪囚代为尽孝一日。陛下如若天不假年不幸殡天,则要罪囚当着陛下灵柩的面,代表他拥护太子显继承皇室大统,登基为帝……”

    刘冕越说声音越抖,说到后来仿佛已经无力站持,趴的一下跪倒下来:“罪囚谨代表皇子明允,恭请朝廷早立新君,奉太子殿下登基为帝!”

    刘冕这席话刚刚落音,顿时一片哗然。

    武则天手臂一挥:“成何体统?!”

    瞬间再归于鸦雀无声。

    刘冕知道,在这样巨大的场合、面对这等关乎天下的大事面前,自己如果表现得过份镇定,就只会显得‘假’。所以,他尽可能的让自己表现得惊慌、害怕。这时,他正趴跪在地上**高高蹶起,不停的抖。

    半晌,听到武则天的声音从头顶滚过:“李贤所言,众卿以为如何?”

    马上就有一名臣子爬了出来,大声道:“老臣以为,皇子明允虽被流放,然其所虑所想仍是朝廷社稷。此论甚高,上合天意下符民情,朝廷理当奉行。”不用看也知道,这么雄浑、苍劲、充满了猥琐男性魅力的嗓音,当然是属于刘仁轨的。

    又一人出来道:“天后娘娘,臣裴炎以为,先帝崩殂,新君当立,自古皆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拥太子登基之事,当行!”

    当朝宰相,裴炎!

    武则天侧目看了她一眼,轻嗯一声:“子隆素有高见,看来此事确是可行。”

    刘冕心中暗道:裴炎是宰相,这早就听李贤说过了。只是李贤恐怕也不知道,这三年来,裴炎深受皇帝皇后信任,已然跃居当朝辅。刘仁轨虽然也是宰相,年龄资格也够老,却还没有裴炎说话有份量。刚才武则天这样一个微小的反应和说辞,也足以体现裴炎身份独特地位然。

    群臣都不傻,自然是一窝蜂似的爬了出来,大声高呼拥护李显登基。

    眼看这事要办成,刘冕按理说应该吁一口气,可是心中却起伏不定一直打鼓:明白了、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武则天,为什么要准我进京、为什么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作一场大秀,将李贤的话语当众说出来。

    这个女人的心术之精、计谋之深远,真是令人指!

    “李显。”不容刘冕静心思量,头顶又传来武则天的朗朗声音,“到皇柩前来。”

    刘冕蹶着**跪在当堂,抽空儿飞快的朝那边瞟了一眼。只见一个略显慵肥年纪轻轻的男子,惶然不安的朝武则天走来。此人眼角下垂眉生八字,一看就是一副懦弱胆怯的模样。

    八字眉李显唯唯诺诺的走到武则天身前,拱手弯腰长拜:“皇儿在此,母后有何训诫?”

    看到这副情景,一些拥李老臣恐怕都要在心里滴血了。这哪里有一个储君模样,完全就是一副听候天后落的架式。不难想像,李显纵然是登了基,也是个儿皇帝的摆设。

    武则天清了一下嗓声,振振说道:“你皇兄上表,群臣公议,拥你为帝。即刻,在你父皇灵柩前举行加冕之礼!”

    “儿臣谨遵母后懿旨!”李显弯腰再拜,半点不敢调皮,也没有欣喜意外的表现。

    群臣拜倒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刚毕,刘冕惊慌的道:“天后娘娘,罪囚肯请恩准代皇子明允守陵服孝!”

    这一声喊得甚是突兀,现场正是安静下来的时候。

    武则天顿了一顿:“此事,众人公议如何?李显,你就要登基了,此事你来主持就是。”说罢,自己走到了一边,留了李显杵在当场。

    八字眉干咳了一声:“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裴炎拱手一拜:“人之行,莫大于孝。皇子明允纵然犯有天大的过错,其孝心仍是可嘉。此事理当应准,并无不妥。”

    群臣也没有谁敢在这当口跳出来说个不字。很明显,刘冕敢跳出来公然说话,自然是在天后那里得了默许。在朝为官的人,个个猴精,都不傻。这种小事,犯得着出风头忤逆天后吗?

    “那……那孤就准了。”八字眉摆了一下手,表情极是不自然的说道,“皇兄一番拳拳孝心,令孤既感且佩。”

    “多谢太子殿下!”刘冕感激涕零连连磕头。

    “好了,刘冕你起来。”武则天再上前来,挥了一下手,“即刻举行太子加冕登基仪式!”

    刘冕回到座椅上,忍不住挥袖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眼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在看。

    所以,他只能装作一副无辜的可怜模样,乖乖跪于一旁纹丝不动。仿佛,这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仿佛,他只是一个无端受了牵连、身在局外受人差使、代人传话的小厮而已。

    成功的留在了长安,刘冕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是慢慢放了下来。唯独留下一片阴影,那便是刚刚参透的――武则天的心术与计谋。

第35章 度假乾陵

    第35章度假乾陵

    譬如一场战争,如果双方势均力敌难分高下,谁都会偶尔幻想一下遇上这样的大好事情:敌营里的一员大将,突然带着麾下人马倒戈转投己方。那么,这场战争的胜负,将会胜算大增。

    刘冕已经非常确信自己的这个判断:武则天,打的就这个如意算盘。

    埋藏在她内心最深处的,是对权力的无限渴望与追求。她要称帝,她要扫清一切阻挡在她面前的敌对势力。李贤对于李氏皇族和那些拥李老臣、仕族集团与天下仕民来说,无疑有着非常重要的份量。

    他,就相当于敌营里的一员大将。之前,武则天日夜所想的,就是如何斩之以除心腹大患。岂料,此将居然临阵倒戈率军来降……岂不说其降意真假,任谁又会断然拒绝不作砰然心动呢?

    因此,如果李贤当真肯‘降’,对武则天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福利;她兴许作梦都想空手套白狼的收伏李贤所代表的那些集团。这,将比杀之灭之,更有意义和好处。

    所以,她才准了刘冕进京,以显示皇帝与自己的豁达心胸、以显示李显的孝顺诚意;

    所以,她才让刘冕当众说出李贤的话来,将李贤的政治立场,稍稍掀起一角展示给所有的人看,并为李贤谋得了一项政治资本。

    这项政治资本,就是李贤最先拥护了李显登基。太子一党,纵然心中对李贤深深忌惮,又哪里再敢伸手去打笑脸人?另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也不敢再拿李贤作文章。因为是人都知道,李贤已经公然拥护新君了,公然与天后、新君站到了同一阵营。疏不间亲,想找死的就再在李贤身上作文章。

    同时,这无疑也断了李贤‘诈降’的后路。纵然是假降,也由不得他不真降了。因为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个事实:李贤已归顺天后与新君。他若再敢造次反对,就是反复无常之小人,将受尽世人唾骂。

    李贤清傲君子,怎堪忍受这等污名?

    再说了,就算李贤将来仍然阳奉阴违,武则天也仍有充分的把握再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

    轻而易举,武则天将李贤信手就拉到了自己身边。在众人眼里,母子三人已是团结一致。这对新立的朝堂来说,也非常的有利于稳定局势。

    一举数得,百利而无一害……这便是武则天内心深处的如意算盘。

    刘冕额头冷汗一涔一涔。本以为自己机关算尽谋定一切,事实也正如自己所料定的那般,良性展。到如今小有斩获保住了自己性命,李贤的回归或许也不那么遥远……可与此同时,自己和李贤都被武则天最充份的利用了起来,并借此达成了她巨大的政治利益。

    这个妇人,太可怕了!

    我必须紧抱其大腿不能放松更不能调皮,不然就迟早都会死翘翘。

    余下的事情,刘冕就没什么心思去在乎了。‘追悼会’肯定还要开下去,而且不止一天两天。他这个代皇子进京奉孝的小厮,少不得跟着磕头作揖,偶尔还要赔上一点眼泪,然后大半夜的留在这里守灵。

    此刻,刘冕也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刚刚当着无数人的面‘投靠’了天后和新君,谁敢动我?于是,除了有些烦闷,这期间他倒也还过得安稳。

    李显继承了帝位,改元‘嗣圣’。谥李治为‘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李治庙号:高宗。

    朝堂新的格局,在武则天的一手操纵之下正在逐步形成。李显战战兢兢的上了君位,凡事皆由武则天决断。

    对这一切,刘冕都在预料之中,暂时也不关自己的事情。他只需要陪着冰冷的灵柩,没遇上李治炸尸这种事情就万事大吉。

    终于挨到了李治出殡的日子,时间已是第二年正月,刘冕如释重负。他跟着浩浩荡荡的送殡队伍,直到乾陵。

    乾陵,坐落于梁山。据说曾有风水先生对武则天说,梁山益于女主,于是武则天就建议李治选取此地为陵。

    葬礼自然是极尽哀荣,排场巨大。刘冕感觉自己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完全被这巨大的阵仗所淹没了,丝毫不起眼。

    皇柩入陵,尘埃落定。刘冕也该要正式上班了……

    乾陵这样的皇家陵院,实际上是有军队驻防、专人维护的。乾陵一侧,就有军营和守墓之人的居所。为了体现刘冕的‘与众不同’,朝廷还特意为他建了一间小屋,位置就在正对陵寝的司马道旁边。

    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披麻戴孝的早晚上香进贡,象征性的抹扫一下陵寝外面。若有什么祭祀活动,他也要一起参加。

    所以,这是一份非常无聊的工作,简直可以将人闷得慌。当了皇帝的李显以及其他的皇子、公主们,谁会真的来这地方来守陵?顶多就是象征性的隔三岔五来拜祭一下,在家中‘服孝’。

    刘冕的空闲时间,空前多了起来。于是,他主动跑到乾陵驻军的军营里,和那些人套近乎打招呼。巧得很,居然在这里遇上一个熟人――前东宫六率的小队正:祝腾。

    祝腾见了刘冕,既是高兴又是沮丧:“刘公子,咱们可真是同病相怜哪!东宫易主,末将也被调了这里来守皇陵,天下第一等的清淡孤苦差事。刘公子却是被流放了一场,眼下也到这里来给末将等人作伴了,哎!”

    刘冕却是非常的高兴:“好得很哪,旧友重逢当浮一大白啊!”

    祝腾是个豁达爽快人,顿时笑道:“好,浮一大白!咱们这里虽是个清水衙门,却唯独不缺好酒好肉。祭祀之时要用的东西,都是从军营里调拨的。来来来,唤上众兄弟,一起为刘公子接风洗尘!”

    刘冕哈哈的大笑:“苦中作乐,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嘛!”

    这地方,就当真是活皇帝不管死皇帝管不着。若有祭祀都会提前通知,老远又有哨岗,谁来了都能预先知道。

    于是,一群男人好酒好肉的**上了。

    一连数日,刘冕就和祝腾等人混在一起,倒也自得其乐。梁山乾陵这地方,风景优雅壮丽宏伟,刘冕索性就当是度假了。

    时间有了,军营也有了,练了一半的方天画戟功夫可不能废怠下来。于是,度假中的刘冕,最大的乐趣就是和祝腾等人一起练武。乾陵时常要举行举祀大典,自然不会缺了骏马与用作仪仗的方天画戟。

    容易想见,刘冕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每天苦练方天画戟,弄得祝腾等人连番惊叹。他们可都是识货的,能使得这种兵器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与此同时,刘冕也时常会和祝腾等人比拼箭术、肉搏互拼。他牢牢掌握的军警格斗术,终于有了施展和挥的地方。祝腾等人虽然都是久从行伍身强体壮,也都习练了军中的武艺,但哪里是刘冕这种21世纪军警精英的对手?时常五六个人合力也打不过他,因此对他越加钦服。隐约之间,大有一点唯刘冕马是瞻的味道了。

    说来其实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刘冕出身豪门背景雄厚,又有这一身强悍的本事。

    一不留神,刘冕仿佛还成了这队窝囊兵的老大。这小日子,也似乎越过越舒坦了.

    〖注〗李治的葬礼,当然不会像我说的这么简单。他实际是死于洛阳,次年5月才迁回长安,8月才葬入乾陵。皇定葬礼也极尽繁琐,本书将其简化处理了。喜欢刨根问底挑硬伤的书友们,手下留情哦!毕竟这不是本书的重点,描写太过繁冗了没什么必要。另外,请多多投票!

第36章 太平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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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湍湍大河之中,浮萍也好水草也罢,哪怕是河底的泥沙,也不可能保持永久的平静。要么随波逐流,要么随着波涛翻滚浮沉,要么被甩上河岸永久搁浅永世淘汰。

    眼下的大唐天下,无疑就是一条这样的河流。

    怒涛奔腾,翻波乱涌。

    大唐嗣圣元年三月,皇太后武氏会同宰相裴炎等人,将刚刚继承皇位的李显废黜,贬为庐陵王幽居于别所。

    废君的理由近乎荒谬。

    一向懦弱无能的李显坐上了皇位以后,每日居高临下的俯视众生,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得意忘形,忘记了自己的傀儡身份。他一门心思要封自己的岳父韦元贞为侍中(门下省最高行政长官,宰相职)。结果当然是召来群臣的一致反对,因为韦元贞根本不配这个职务。于是八字眉李显还龙颜大怒了,将龙案一拍大放厥词若干,大抵是说了这么一个意思‘天下是俺的,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说是侍中,俺把这皇帝让给岳父老大人玩几天,你们谁敢叽叽歪歪?’

    没有人再否认李显的草包、白痴和在政治上的幼稚。包括许多的拥李老臣都看不下去了,痛心疾捶胸顿足之余,宰相裴炎等人将皇帝说的这段话告之了皇太后。

    这下正好。皇太后武氏正愁没借口,于是名正言顺的一脚就将李显给踹了下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冕心中的激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苦等数年的机会,终于是来临了!

    李显被废,无疑会是个大好的机会迎李贤回来。他正琢磨着想个什么法子将李贤弄回长安,不料没过两天又听到一个爆炸性消息:皇太后和群臣,又拥立了武则天第四子、年仅二十二岁李旦为帝,改元文明。

    刘冕吃了一大惊:好快的手脚!

    细下一想,也的确理当如此。李显这废物走人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要轮那也是轮不到流放在外的李贤。一来李旦是近水楼台,二来武则天也不敢太过冒险将一个流放的儿子拎回来,再仓皇的推他上帝位。出于朝堂大局稳定考虑也好,对李贤的忠诚度考虑也好,武则天都没理由如此冒险。

    刘冕暗忖,我是不是太心急了?居然也作起了春秋大梦想让李贤在这当口捞一票肥的?再说了,现在上台当个朝不保夕的傀儡皇帝有什么好处?

    想通此节,心下又恢复坦然了。

    三月里来,春暖花开。梁山乾陵这里的天气也变暖了许多,不再是那副天寒地冻的模样了。

    这一天,乾陵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太平公主。

    刘冕心中微自悸动:李治的宝贝女儿,终于肯来祭拜亡父了吗?三年未见,没成想她已作人妇,嫁给了豪门大帅哥薛绍。

    薛绍的身世不简单。他的母亲,可是先皇李治的亲姐妹,所以算来薛绍实际就是太平的表哥。

    刘冕和祝腾等人安排好了祭祀事宜摆开了架式,恭迎公主宝驾。

    太平公主和薛绍坐着一辆紫绍马车来了,随行数十铁甲骑兵护卫,旗旌张扬排场挺大。刘冕和祝腾等人就排在宽长的司马道旁拜礼迎驾。

    绍车走到司马道入口处停了下来,皇陵里可是不许车马奔腾的。

    刘冕拱手拜于一旁,看到马车里薛绍最先下了车来,然后盈盈握着太平公主的手将她接了下来。二人温柔对视一笑,空气中都弥散起一股浓情蜜意。帅哥配美女,郎才搭女貌,这一对组合还真是珠联璧合。

    “小人刘冕,与护陵卫队恭迎太平公主与薛附马宝驾!”刘冕大声唱喏。

    薛绍轻抚着太平公主公主的背朝陵寝走去,太平公主却是停了一步朝旁边看了一眼,轻扔一句:“刘冕,随我一起前去祭祀先皇。薛郎,这就是那个教我玩扑克的小厮。”

    薛绍略过头来看了刘冕一眼,礼貌的笑了一笑:“蓬莱殿上已见过了。太平,我们走吧。”

    刘冕心头一窘,看来那天在蓬莱殿上的一场大秀,倒是让不少人记住了自己。

    刘冕应了诺,一声不吭的跟在太平公主和薛绍身后,朝李治寝陵走去。

    长长的司马道,宽坦空阔。随行的甲兵们都留在了外面等候,祝腾等人小跑上前去安排祭礼事宜了,只剩刘冕与太平公主夫妇三人同行。

    太平公主哪里有一点来祭拜亡父的哀愁和伤感,煞感兴趣的打量着司马道两旁的雕塑,还对薛绍问道:“薛郎,此马好不奇怪,为何还生有双翼?”

    薛绍只是微笑,声音温柔得如同脱脂棉花:“太平问我,我去问谁呢?天马行空,大抵此意吧。”

    太平公主忽然转过头来:“刘冕,你可知晓?”

    刘冕上前一步拱手道:“小人奉旨守护乾陵,时常接待前来祭陵的访客参加各类祭祀,对乾陵的事情也不得不略知一二。”

    “你便说你知道不就罢了?”太平公主略有点不耐烦的扬了一下手,“说,这马为何生有双翼?”

    刘冕苦笑,我要是开口就迸一句知道,岂不是抢了你的宝贝夫君的风头?

    “回公主话,此马不是中土之物,是西洋神话传说中的天马。我大唐是个开放富强的国度,吸引了许多异邦文化的流入。乾陵的建造博采众邦特色,因此还蕴含了许多异邦风情。”

    太平公主掩嘴吃吃的笑:“敢情异邦人就想着飞上天去了,马长翅膀,岂不离谱?”薛绍跟着一起微笑,同时略瞟了刘冕一眼,眼神中颇有些复杂神色。

    刘冕心忖:这位帅哥不会是个醋坛子吧?

    三人继续缓行,太平公主就把刘冕当成了一个导游,问题不断。

    “为何守陵之兽是这等模样?”“这是极南小国进贡的‘雄狮’,与龙九子之一的猊狻极像。”

    “为何这华表底部,却铸有莲花坐盘?”“这是天竺佛门传入的莲花宝座,大吉。”

    ……

    刘冕一一对答如流,心想我将来若是没什么出息,再不济也可以留在乾陵当个导游混口饭吃。

    祭祀很快就结束了。原来是太平公主和薛绍的儿子过生日,因此到这里来祭拜亡父一番。回程之时,太平公主的神色黯淡了不到五分钟,马上又恢复了一副游客的神态。经过刘冕住的房子时,她停住了:“这里就是你的居所?”

    “回公主话,正是。”

    太平公主脸上,露出了刘冕熟悉的那种贪玩还带点恶趣味的神色。她转头对薛绍低声道:“薛郎,我们进去坐坐?”

    薛绍脸上微露苦色,但马上也兴致盎然的道:“难得太平有兴致,为夫岂能不奉陪?请吧。”

    刘冕心中啧啧道,这个男人不简单,嘴巴像抹了蜜似的,真会哄女人。

    既然公主都下令了,刘冕哪里敢拒绝,于是将二人领到了自己的小窝里。好在他平常还注意卫生收拾,房中也不算太乱。

    太平公主进了屋,瞬间完全恢复了往日的‘风采’。她兴冲冲的上了榻在矮几边坐下,扬着手中一团东西道:“薛郎,刘冕,我们玩梭哈!天哪,好久没有玩过了!”

    刘冕和薛绍对视一眼,各自愕然。刘冕恨不得拿笔在自己额角画上三条黑线,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无奈,两个男人也只得坐了下来。

    太平公主异常的兴奋:“我做庄!――薛郎你不知道,至从我学会玩这个牌以后,就没有真正的玩过一次过瘾的。那些人不是畏手畏脚就是蠢笨愚顽牌技太臭,根本没意思。这个刘冕不同,他对胜负之事很有见解,牌术又是他所创,和他对赌才有那么一点意思。”

    薛绍大度的呵呵一笑:“难怪难怪。刘冕,我们今日就一起陪公主好好玩几局吧?”

    “小人自当奉陪……”刘冕苦笑:这叫什么事啊?祭拜亡父,身上却藏着扑克牌,太有才了。

    转念一想,太平公主,在我印象中可不是这么轻浮简单的人。她来找我,莫非有什么用意?

第37章 太平的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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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牌局不急不徐的进行。两个男人其实都没什么兴趣打牌,纯粹不过是为了迎合太平公主的兴致,一直都装作很认真很投入的样子。刘冕心想太平公主既然是想玩一玩势均力敌的,于是也没有特意让她,薛绍也很聪明似乎也意识到了此节,因此牌局的胜负也比较均衡。

    玩了没多大一会儿,太平公主就有些兴味索然了:“再玩最后一局。”说罢,她略带深意的看了薛绍一眼:“薛郎,我想和刘冕单独赌一局,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薛绍笑得很自然很大度,伸出了手来,“那我替你们牌吧?”

    刘冕不动声色的淡然一笑:“承蒙公主看得起,小人就陪公主玩单独玩一局。”

    “直接五张吧。”太平公主说了话薛绍自然照办。

    五张牌了下来,倒有点意思。太平公主的面牌居然是三条k,一个a。刘冕一对a,另外两张无关紧要。

    太平公主浅然轻笑皓齿微露:“刘冕,除非你的底牌是a,要不然是不可能赢我了。对了,我们都还没说这一把的赌注是什么。在我们看底牌之前,我现在补充你不会介意吧?”

    刘冕拱手回道:“自然是公主说了算。”

    “就赌你的人。”太平公主依旧那样的微笑,可是眼神中多了一股凌厉之色,“你若赢了,我给你黄金百两,并向母后求情放你自由;你若输了,就要从此效忠于我,到我府上来做事。”

    刘冕的脸轻轻颤动了一下:好大的赌注!

    这才是她今天才的真正目的吧?我一个流徒、守陵的小厮,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大费周章?看中我刘冕的人品才华外貌长相?别逗了!

    刘冕的脑子里飞快的运转,想到了一层:谁都知道,我与李贤关系密切……眼下朝廷刚刚废了李显立李旦为新君。李贤的问题自然会要重新浮现在大家的脑海里。太平公主此来,是冲着李贤吧?

    薛绍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一变,太平公主有些智珠在握的得意洋洋,刘冕则是沉默不语。

    一时间,气氛斗变,有些紧张起来。

    “怎么,怕了?”太平公主的声音中透出些许戏谑的味道,“你现在也不过是个戴罪囚徒,能到我府上谋个差事,莫非还是亏待了你?刘冕,不管输赢,你可都是赢家。”

    表面上看,还的确如此。可刘冕心中只是冷笑:你把我当三岁的孩子好哄吗?

    “公主殿下,小人建议这个赌注不妨改上一改。”刘冕拱手回话,表情严肃。

    太平公主淡然道:“说一说,如何一个改法?”

    刘冕肃然正色:“改为赌小人的人头。”

    薛绍的身子轻轻弹了一弹,面露惊愕之色的看向二人,有些情急道:“刘冕,你何出此言?太平……犯不着跟一个小厮如此较真,不如罢了?”

    “薛郎你别管,这事越有趣了。”太平公主一点也不生气,脸上挂着些许冷酷与傲慢的微笑,“刘冕,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死,也不能接受我的恩惠了?”

    “公主明鉴,的确如此。”刘冕拱手再拜,心中暗道:想试探我,当我是傻子吗?你身为武则天最爱的女儿,指不定就从她那里听到过一些什么辛秘,了解到许多个中的曲折情由才想到来找我。满朝大臣王公贵族都想来找我或是擒我,但都没那个胆量。也唯有你太平公主,有恃无恐,居然还敢让我给你效力……这不就是明打明的试探么?我若是答应,无疑就是转投二主成了阳奉阴违的小人。那么我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可能是在欺骗,武则天还能饶我性命?

    太平公主的嘴角轻轻漾起,露出一丝与年龄严重不符的威严冷笑:“很好,刘冕。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若是答应,我反倒会非常的看不起你了。照此说来,这赌注是万不能改了。要不然,杀了你不止是断了刘家香火刘仁轨会跟我没完,母后和六皇兄也会饶不了我。开牌吧,你若赢了,给你黄金百两;我若赢了,你就欠我一个人情。”说罢,太平公主自己先掀开了底牌,随即婉尔一笑:“最后一条a居然在我这里。刘冕,记住了。你欠我一个人情。什么时候还,我说了算。”

    对于这等抢劫一般的霸王条款,刘冕也无话可说,只得忍气吞生:“公主殿下厚恩,在下当永铭于心!”

    “我可没指望你对我感恩戴德。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多痛恨于我。”太平公主将自己的牌轻飘飘的往旁边一扔,“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问你。”

    “请公主示下。”

    太平公主面带微笑,却仍有些居高临下不饶人的姿态:“在不知道我的底牌之前,我若是让你也享有特别规则能够更换底牌,你会换一张什么牌?”

    刘冕毫不犹豫的拿起了一旁废弃的两张牌之一,放到了桌面上。是一张大王。

    “为什么不想换一张a呢,你莫非不想赢吗?”太平公主疑惑问。

    刘冕坐直了,目不斜视的道:“这本就是一场没有意义的赌局。小人赢也好,输也好,都是一样的结局和现状。所以,选一张‘牌主’当底牌,最合适不过。”王这种词现在可不能乱用,因此刘冕教人玩牌时,只称之为‘牌主’和‘副主’。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太平公主饶有兴味的偏头看着刘冕,“你是想说,你实际上是与我站在同一阵营,没必要同室操戈,对吗?”

    “难道不是这样吗?”刘冕也意味深长的微笑,很有诚意的样子。他想得很明白,太平公主并非善类,她无非也是想谋得一点政治利益。眼见朝廷废李显立李旦,风云大变。她有些彷徨、心慌、犹豫了,不知道接下来还会生什么。或许李贤会回归,但这种事情武则天断然不会告诉她。于是,她很想在刘冕这里探得一点口风,为自己将来铺路。

    不过,太平公主再如何折腾,她也必然是先和武则天站在一起的。因此,刘冕才敢有恃无恐,因为太平公主是不会也不敢对一个忠于她母亲的人怎么样的。

    这一算来,太平公主也不过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罢了,虽然她也心怀鬼胎。

    果然,太平公主闻得此语后,露出些许欣然表情。她淡然一笑对薛绍道:“薛郎,我们走吧。”

    刘冕急忙起身拱手于一旁:“恭送公主、附马!”

    薛绍好似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嗯,那便回府吧。”

    太平公主徐徐走身往外走,经过刘冕身边时略停半步,浅齿一笑:“希望今天没有吓到你。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很好玩,很有趣。如果有什么问题要帮忙,可以派人到长安来找我。给你一样东西当信物,如此府吏便不会阻拦于你。”说罢,太平公主就拿起了桌上那张‘牌主’递到刘冕面前:“拿好了。这或许,就是你的小命。”

    然后,这个女人轻偎在薛绍怀里,款款朝外走去。

    刘冕怔怔的拿着那张牌杵在原地,目送太平公主夫妇二人走远,许久才回过神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人,也有这般手段和心机,真不愧是武则天的女儿,从小在政治漩涡里长大的角儿。

    刘冕非常的冷静和清醒,他知道,太平公主根本没什么兴趣无缘无故的施恩惠给自己。她这样做,无非是想在李贤面前先做下一笔人情。眼下时局来看,李贤的回归已经有了无限可能。太平公主与武则天那么亲密,兴许就私下讨论过这种问题。

    一但李贤回归,朝堂时局势必有些改变。到时候,太平公主能多一个盟友,何乐而不为?

    太平公主的这种行为,让刘冕想到了奇章县的商人鲁友成。这张扑克牌或许就和他当时送出的一车儿柴米油盐一样,是指望着大回报的.

    〖年底了,忙。这两天都没码字,全靠几章存稿在支撑了。明后两天可能都没时间码字,看能不能挤出时间来码一点,尽量一天更新两章吧。如果仓促写很多求量不求质的话,我能写出来,但那就没意义了。希望大家谅解。〗

第38章 大风起兮

    太平公主的突然造访,无疑给刘冕平静的生活带来了莫大的波澜。他倒是不在乎自己又卷入了更多的势力纠合之中,太平公主喜弄权势本就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许多的事情稍加思考,就能悟出一些门道来。

    太平公主是武则天最疼爱也最亲密的女儿,二人之间谈论的东西应当相当的广泛。太平公主这一回如此暧昧的来造访刘冕,是不是在传递某些讯息?

    这个讯息就是――武则天已有意召李贤回来!

    那么,我刘冕就要瞅准机会,准有所行动了。

    于是乎,刘冕在祝腾军营里泡的时间更长了。因为他们当中时常有许多人是要去长安采取补给的,能听到许多长安和朝廷上的消息。刘冕和他们打得火热,趁势打听朝堂上的一些风吹草动。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梁山四处已是春意盎涨,春暖花开。刘冕的一手方天画戟也着实练出了一些火候。朝堂之上依旧暗流汹涌,李显被流放到了巴州,他儿子李重照也被废除了皇太孙的名份。刚继位的皇帝李旦每天幽居在侧殿,根本都无法上朝听政。所有军政大事全数决断于武则天。

    现在,她所缺的只是一顶皇冕而已了。

    刘冕就像是一头猎犬,在用敏锐的嗅觉闻着长安的味道。一但时机成熟,他就要给李贤去信,让他急先上表拥护武则天称帝。

    只不过,事情似乎不像刘冕想像的那么简单。摆在武则天面前的,也有好几座一时无法逾越的大山。

    第一座大山,就是千百年来封建的教条――女人,如何登基为帝君临天下?这条规矩说来虚无飘渺,实际上却非常的致命。数千年来人们心目中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要想瞬时突破是绝对难以办到的。那意思就是说,武则天就算凭着强大的势力一意孤行强行称帝,那么等待她的将是群起而攻之,全天下的反对。所以,她还需要舆论、需要造势。这,很需要时间。

    第二座大山,就是李贤教给刘冕的知识:现实当中的旧唐关陇门阀仕族和贵族集团。如果说皇权是一颗树,那门阀仕族与豪门贵族就是这颗树的根。李唐起于关陇,高祖李渊曾是关陇贵仕集团的领军阀。李世民当年成功夺取江山并成功治世,也是依靠关陇贵族集团的支持。诸如长孙无忌、褚遂良、杜如晦、侯君集、李靖、苏世长、韦云起等都是关陇人士。

    数十年来,关陇集团一直都是大唐皇室最大的靠山与最肥沃的土壤。曾经的关陇贵族的势力之强大,足以左右天下格局。武则天想要改换门庭,无异于是想将整颗大树连根拔起。她若是想这颗树能活下去,就必须要收伏李唐留下来的这批贵族,或者是将其铲除怠尽再建立起新的贵族集团来维护新的皇族统治。

    虽然长孙无忌等人多半都已经被她除掉或者是去世了,但是这些家族彼此盘根错节势力纠合,是很难对付得干净的。照这样看来,武则天更需要时间。而且,虽然她现在在朝堂上只手遮天,想一口气摆平这所有的关陇贵族,也不见得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三座大山,就是军队。这几年来,拥护武则天的军中老宿李?等人相继过世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要不然也用不着再启用八十岁了的刘仁轨出来镇场面。现在,武则天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培养起一批在军队中有着足够威望的心腹,来帮她支撑天下。这一点,并不容易,而且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将军要立威,必须通过战争来实现。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刘冕大概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了解或是想清楚了这些事情。然后,一直在心中暗自劝自己:沉住气、沉住气!武则天都等得,我为何等不得?

    不出所料,武则天开始了大造声势和舆论,为自己称帝做准备了。她改东都洛阳为神都,准备将来称帝后迁都之用。虽然没有人敢点破,可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紧接着,她又追封武家的五代先祖为王,在文水建起了武家祠堂,然后改元光宅。武祠,光宅,用意一目了然。武氏主宰天下的日子,已经正式降临了,只差捅破最后一层面纱。

    整整一个夏天,就这样看似风起云涌实则平静的过去了。刘冕整天练武骑马,将身上晒成了古铜色,油黑亮。祝腾的小小军营里,再没有了刘冕一合之将。那方天画戟使起来,人家早早就闪到了一边根本不敢接挡。没了挑战性,刘冕甚觉无趣。日子过得不免有些枯燥起来。

    这一天清晨,刘冕如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准备出去健身。刚准备打开门,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身,踩得石板道笃笃作响。

    看来穿的还是官家厚底牛筋靴……刘冕心中惊疑打开门朝外一看,只见一队身着黑红相间军铠、披大红战袍的士兵正排成一排跑在司马道上。

    刘冕不由得暗自惊疑:皇帝的贴身近卫军――千牛卫,来皇陵作甚?

    巧不巧,这队千牛卫居然径直朝刘冕的房间跑来,就在他身前停下。领头小校面无表情的道:“你是刘冕?”

    “正是在下。将军何事?”刘冕有些惊讶,怪了,居然是来找我的。

    那名小校手一扬:“拿下。”

    后面十余名千牛卫一拥而上,还有人手拿绳索就要来绑。

    “干什么,在下奉旨守陵未尝出错,为何拿我?”刘冕自然是争辩。

    “劝你少说废话少折腾,免受皮肉之苦。”小校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千牛卫做事,从来都是名正言顺不容抵抗。到了长安,你自会知道情由。”

    刘冕心中一阵突突的跳:这么说,是武则天让他们来拿我了?坏了!……

    “等一下!”刘冕急中生智,“我还有乾陵的若干事务,要交待给这里的驻军将领。要不然,误了皇家祭祀大典,谁也担待不起。”

    千牛卫小校犹豫了一下,好似也是有些投鼠忌器,于是道:“你要见谁,我派人去军营替你叫来,当面说清马上走人。”

    “他叫祝腾,是皇陵驻军的队正。”刘冕刚刚说完,就有几名千牛卫卫士快步奔走,有恃无恐的闯进了皇陵驻军营里,将祝腾带了过来。

    刘冕就当着众人的面,和祝腾说了一些安排近日祭祀的事情。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扑克牌:“这张扑克牌,是上次太平公主遗留在这里的。你务必,代我亲自交还给她。”刘冕的眼中,多有警示味道,将‘务必’二字也说得重了一些。祝腾这些日子以来与他朝夕相处,早有默契,于是重重点头。

    千牛卫将刘冕**了乾陵,司马道尽头就摆着装他的囚笼。一路押送,直到长安扔进了御史台监狱。

    巧得很,居然还就是以前的住过的那一间。

    曾经身为警务人员,现在居然‘二进宫’,刘冕不禁有些恼火。他坐在以前坐过的同一位置冥思苦想:生了什么事情,要将我拎回来扔进大牢?

    莫非李贤在那荒山野岭还能谋反不成?不可能!临走时,和李贤早早达成默契了。他这人,做事一板一眼信守承诺,绝对不会出错。

    左想右想,没理由啊!

第39章 生死一线

    半夜,铁牢门传来一阵哗啦的声响,有个人走了进来。

    来俊臣。

    他进来就哈哈的笑:“巧得很巧得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刘公子,你怎么又进来了?”

    刘冕站起身来:“我所犯何事,为何拘押于我?”

    来俊臣手里拿着一钵饭,作无辜状的撇了一下嘴:“拿你的可是千牛卫。下官何德何能敢请得动他们?刘公子,吃饭吧。你看看你,面皮多大啊,本官亲自给你送饭来了。”说罢,将一个大碗递到了刘冕面前。居然是白米饭大块肉,还有煮鸡蛋。

    刘冕心中一弹:“莫非是在下的断头宴不成?”

    “啧啧,真是好人难做啊!”来俊臣连连摇头,“下官不过是给刘相公几分薄面要厚待于你,你却如此猜忌。哎,刘公子,你好自为之吧。像你这么识时务的俊杰,现在已经不多了。死了,多可惜呀!”

    “有什么话,就一次说清楚。”刘冕有些恼火的大声道,“在下究竟犯了什么错?!”

    来俊臣撇嘴冷笑一声,故作紧张的压低声音:“这一回,你犯的事儿可就大了。指不定,难刘相公都保不住你哪,而且,还有可能会连他都一起拖累进来。”

    “难不成还有人污告我谋反?!”刘冕吃了一惊。除了十恶不赦的谋反之罪,还有什么是可以牵连刘仁轨?

    “这个……”来俊臣事不关己的摇头冷笑,“等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吃饭吧,下官还有公务在身,不奉陪了。”说罢,来俊臣大摇大摆的走了。

    铁门咣啷关上,刘冕心头疑云重重:这来俊臣,搞什么鬼?阴阳怪气说了这么多屁话,又给我送来一碗饭。

    心中一动,刘冕拿起筷子在饭碗中仔细的扒找。果然,在鸡蛋里现一张蜡封字条:“扬州李敬业谋反,骆宾王与之同谋,牵涉于你。我已尽所能暂保你数日性命,你自求生。”落款是‘JQkeR’。

    刘冕顿时哭笑不得:太平公主果然有才……看来,她也无力保我了。

    李敬业何人,刘冕并没有见过。只是前不久听刘仁轨闲聊时说起来,他是李?之孙,李?去世后,他袭承了英国公爵位。按理来说,应该也是拥戴武则天的,怎么就谋反了呢?还有,骆宾王又是怎么鬼使神差的跟他搭了伙?

    但是,我虽然与骆宾王有师徒之谊,外人所知道的,不过是我给李光顺当伴读的时候,与骆宾王相处了几天而已。犯得着如此诛连于我吗?

    生死危机关头,人的大脑总是会特别灵光。刘冕在牢房里来回徘徊苦苦冥想,突然脑海中豁然一亮:我明白了!

    生死转机,或许就在这一瞬间,最大的危机,同时也意味着最大的机会!

    想通此节,刘冕心中非但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反倒突然燃起熊熊斗志。他拿起大碗将那碗饭吃了个干净,心中暗道:这一餐,要么是我刘冕的断头宴。要么,就是我咸鱼翻身的庆功宴!

    第二天大清早,牢门外刚刚露出一丝晨曦,牢门就被打开了。来俊臣带着几个狱卒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扬了一下手:“走吧,刘公子。”

    “去哪里?”刘冕站起身来,冷静问道。

    “放心,不是断头台。”来俊臣笑得阴阳怪气,“若要处决于你,必定会先找你要供辞的。你不错啊,刘公子。每次遭难不是有奇招致胜,就是有贵人相助。两进狱史台却能毫无伤走出来的人,你还真是头一个。”

    刘冕才懒得和来俊臣绊嘴,心下一寻思应该也的确不会是处斩,于是安之若素的任由来俊臣等人给他上了脚镣手镣,跟他们走出了监狱。

    外面一辆囚车,刘冕上去后居然径直朝皇城大明宫驶去。此时,正是早朝时间,过往的文武百官无水翘以看窃窃议论。

    刘冕很恼火,居然又被游街示众……我犯什么天条了我,老天爷居然这样三番五次的戏弄蹂躏于我?!

    虽然没有爆粗的习惯,可刘冕还是很恼火的在心底骂了一句:干!

    囚车径直走到了大明宫含元殿才停下来,来俊臣轻飘飘的道:“刘公子,你就在这儿候着吧。本官去上朝了,兴许一会儿就会宣你进去的。”说罢,自顾走了。

    宽广阔空的大石坪上,那些在此戍卫的禁军们,个个荷甲执兵,看向刘冕的眼神都有些敌意和嘲讽。刘冕站在囚车里感觉自己就像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这回要是能活出来,总有一天,我要你们看向我的眼神全都变作是尊敬、敬畏!’算是誓吗?刘冕没想得那么准确。这个念头,就这样硬生生的迸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突兀,鲜明,异常的坚决。

    朝臣们三三两两的从刘冕身边走过,大多仰头观望了几眼,然后如同躲瘟一样的快步而走。空气里弥散着一股紧张压抑的味道。刘冕注意了一下,一直没有看到刘仁轨。或许是在他来之前就进了含元殿。或许,他如今也被囚禁了起来。

    ‘咚’的一声钟鸣罄响,早朝开始了。刘冕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的心境变得平静下来,然后细细寻思,整理着一会儿要用到的说辞。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含元殿上传来一声声接声长呼:“带――刘冕!”

    几个御林军卫士快步跑过来,将刘冕从囚车中扯了出来,往含元殿上押去。刘冕戴着脚镣手拷一走一阵响,一如他沉沉跳动的心脏的节拍。

    宽敞的含元殿正殿里,鸭雀无声。文武百官屏气凝神的静立于堂下,无半点声响传出。两名千牛卫卫士将刘冕接管过来,押到了正殿当中,按倒跪下。

    很肃杀的气氛,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第40章 檄文如箭

    刘冕走进去后就飞快的扫视了一眼,只见朝臣前方、金銮殿下跪着一人,**蹶得老高,不是刘仁轨是谁?高高在上的龙椅空空如也,龙椅后方悬了一席紫色珠帘,隐约可以看到端坐在那里的武则天,旁边还有几名侍人。

    “罪囚刘冕,叩见太后……”刘冕俯倒拜礼。心中暗忖,情况不妙啊,老爷子都整得跪下了……

    殿堂里顿时鸦雀无声,连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半晌,听到武则天平缓中透出严厉、甚至还略带点怒气的声音传出来:“婉儿,拿给他。”

    “是。”上官婉儿掀开珠帘走了出来直下金銮殿,将一份书札递到了刘冕面前。刘冕狐疑的仰头看了一眼,只见上官婉儿面如寒霜平静得异常,眼神当中却是有些复杂。刘冕刚刚接过书札,武则天在堂上沉声道:“站起来,当堂颂念。”

    “小人遵旨。”刘冕眉头紧锁,站起身缓缓展开那份书札,刚看到头几个字不由得就有些呆了――《代李敬业讨武照叫檄》!

    竟是一篇檄文!

    群臣都不由自主的侧目而视,看着刘冕。原本,囚徒上皇殿本就是一件够稀奇的事情了,太后还让他当众朗读檄文,这就更有些骇人听闻。

    “太后懿旨已下,你还不快念。”上官婉儿叮伶一句,转身又走回了金銮殿。

    刘冕的神经崩紧了。因为这篇檄文,简直就将武则天骂得体无完肤。言辞之激烈、狠毒,实在是太过忤逆。其中的许多字句,都可以成为刘家满门被灭的借口!

    “念!”武则天厉声一喝,满堂肃然。

    刘冕也只得硬着头皮,开始念了: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

    “大胆,住口!太后,杀了他!”一名大臣猛然冲了出来,看那架式几乎就要上前来厮打刘冕。

    武则天厉声斥道:“放肆,武承嗣,这是在金銮殿!刘冕,接着念。”

    刘冕按住怒火,微眯眼睛瞟了一下朝自己冲过来的这人。模样普通身材略胖,一脸怒气冲冲似与刘冕有不共戴天之仇。

    武承嗣,武则天的侄儿,刚刚进封宰相之位……刘冕心中暗骂:狐假虎威,小人之态!

    索性是逃避不掉了,刘冕大声朗读起来:

    “潜隐先帝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

    群臣一阵哗然,又有许多人站不住了,闪出身来请命:“太后,此文实是大逆不道,万请不要再念了!”

    “不要再念了!”群臣一起拱手而拜,请求罢念。

    端坐于珠帘后的武则天站起身来,近侍宦官拨开珠帘,她从后面走出。

    “念,为何不念?”武则天面色沉寂,举止也异常的从容,“当年曹操与袁绍大战于官渡伊始,陈琳檄文到许都。是时曹操正患头风,听后毛骨悚然浑身出了一场大汗,不觉头风顿愈,曾曰:真乃檄文如箭。后曹公亲提大军击破袁绍尽纳其众。不听檄文,安能如此?”

    众臣哑口无言,刘冕继续大声朗读:

    “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好文采!”武则天忽然出声,居然的哈哈大笑,“想不到骆宾王竟有此等才华,将一篇檄文写得如此神采飞扬。”

    刘冕目不斜视继续放声朗读:“公等或居汉地,或叶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终于读完,满场寂静。

    刘冕缓缓收起檄文,拱手而拜闷不作声。

    武则天缓步走下金銮陛,径直度到刘冕身边:“刘冕,你可知此檄文何人所作?”

    “回禀太后,罪囚不知。”刘冕如实回答。

    “那好,予告知你。”太后、皇后在比较正式的场合或是书面行文中,自称‘予’,“是你的恩师――骆宾王!”

    刘冕心头微微一震:初看这华丽文采就已经有些眼熟,果然是出自骆宾王之手……骂得可真是酣畅淋漓体无完肤,完全将武则天批成了一个出身寒微为祸苍生的淫妇、贱妇、妖妇。这,的确是骆宾王的风格。

    一旁武承嗣又闪了出来,咬牙切齿一般的道:“太后,骆宾王大逆不道该诛灭九族。刘冕是其弟子,也必定心怀不轨与之同谋。太后,杀了他以昭示天下吧吧!”

    另有一群人跟着跳了出来齐声喊道:“太后,臣等请命诛杀刘冕以昭示天下!”

    跪在一旁的刘仁轨显然被吓到了,急忙爬转身来叩拜道:“太后明鉴,刘冕一直忠心于太后,忠心于朝廷。他一个无名小卒无关紧要之人,一直留在乾陵潜心守陵,怎么可能与李敬业、骆宾王等人同流合污?”

    “够了,予自有主见。”武则天一扬手,大步朝金銮殿走去,径直回到了珠帘后坐了下来。

    群臣不敢再多言,各自回到班列。唯有刘仁轨仍然跪在那里不敢动弹。

    这种事情,说大就大,就小就小。以前刘冕也曾被牵连到李贤一案中,刘仁轨却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因为那时候人人心知肚明,武氏要办的不过是李贤,不会去动对他还有用的刘仁轨。但这一回不同,外寇谋反,如果有人要借题挥,刘氏一门都可以连根拔起满门诛灭。

    朝堂上又恢复了寂静。刘冕的额头已有一层汗水溢出,缓缓沿着鬓角往下流,最终汇成了汗珠,在腮帮下颌边落下了一滴。

    ‘叭嗒’,这一声汗珠落地的声音,居然清晰可闻。殿堂内的气氛,如同一团即将爆炸的浓缩气体,让人近乎窒息。

    头一次,刘冕当真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第41章 逆天求生

    殿内安静了许久,终于还是武则天打破了沉默:“刘冕,你自己说吧。予该如何惩治于你?”

    ‘豁出去了,要想活命,就得逆天!’刘冕咬了一下牙关,拱手一拜朗声道:“太后圣听。罪囚以为,当前惩罚罪囚事小,如何平叛退敌事大。”

    语音刚落,殿内响起一片惊‘咦’之声。所有人都以为,刘冕会为自己苦苦开脱以求保命,放着有刘仁轨在这里跟着拼死求情,或许还有那么一线生机。谁曾想,这小子居然放着自己的性命都不关心了,转而说出这么一段不着调的话来。

    武承嗣又站了出来,厉声道:“大胆刘冕,我满堂大臣在此,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罪囚说起军国大事?太后,此人荒诞不经信口雌黄,当斩之以正朝纲!”

    刘冕拱着手低着头,轻抬眼睑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武承嗣,心中一股怒火兀自腾腾的燃烧。他明白,武承嗣大抵没什么必要跟自己这样一个身份低微、无足轻重的人过不去。他处心积虑想要对自己过不去,无非就是将矛头对准李贤――武氏子侄与李家王亲,本就是天生的敌人。

    武则天要是同意杀了刘冕,无疑也就是断了李贤一条重要的归朝之路。这对他武承嗣来说,将是莫大的好处。

    另外几个大臣迟疑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又都按捺了下来。或许他们想反驳一下武承嗣,可刘冕的确是有错在先。一个囚徒,如何该当着太后与朝堂众臣之面,妄议军国大事?

    可是刘冕坚信,武则天一定会听!

    “稍安勿躁。”武则天的声音平静又威严,“死囚尚有巡牢叫冤的机会,就让我们来听一听,他究竟有什么言语。如若当真是荒诞不经,必当重罚不饶。如此,天下人也不会说予偏听偏信滥杀无辜。”

    武承嗣哽了一下又欲再言,旁边一人递了他一个眼色,于是便又退了回来。

    “谢太后。”刘冕拱手而拜,正色说道,“李敬业谋反,打的是反对太后、扶植庐陵王复位的旗号。可是,他们现在恐怕连庐陵王在哪里都不知道。因此,罪囚以为他们不过是虚张旗号假借李氏皇族名义,进行的一场逆天谋叛,根本就是师出无名。朝廷若以正兵讨伐,必然能够获胜。但是,如果放任不管,将会给天下带来极坏的影响并造成巨大的损失。因此,罪囚以为现今应该最先商议退敌平叛之策。至于罪囚是否有罪当诛,完全可以日后再作清算。”

    “好精明的如意算盘哪!”武承嗣似乎跟刘冕耗上了,连声冷笑道,“说得冠冕堂皇,实际就是拖延时间的缓兵之计。想必,你就盼着李敬业杀进长安来救你吧?”

    刘冕面色沉寂:“太后,罪囚的话还没有说完。”

    “武承嗣,你退下。任他将他说完,你再有何言辞到时一并说来。”武则天的声音里已有些不耐烦。可是,是人都感觉到了,武则天对她这个侄儿不是一般的溺爱。放着是一般的朝堂大臣甚至是李家皇子,在殿内如此几次三番不守规矩的打断他人说话,恐怕早被轰出朝堂了。

    刘冕懒得理会武承嗣,继续自己的说辞:“太后,罪囚以为,李敬业等人名为忠于大唐,实则是大唐的祸害,是离间太后与李氏皇族的凶手。试曾想,假如李敬业当真是拥庐陵王为尊再起兵,则名正言顺;可是众所周知,庐陵王现在人在房州,他们是名不正言不顺,根本就是草寇强盗所有。”

    “罪囚人微言轻命不足贵,但却是为了代皇子贤奉孝、获圣恩恩准才戴罪进京。太后如果震怒之下杀了罪囚,势必令皇子贤以为太后是在迁怒于他。如此,天下人也会以为太后因此而牵怒于李氏皇族。那么,无形之中反而是中了李敬业等人的奸计,同时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假若太后与大唐李姓皇室因李敬业而失和,那得利的只会有谋叛的李敬业等人。他们将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

    朝堂之上再度出一片惊咦之声。刘冕所说的这段话,不是没有人想到,可是,令人意外的是一个年纪轻轻名不见经传的罪囚,居然也能看清这深奥的政治环境,说出这样清醒理智的话来,着实令人吃惊。

    武则天并不表意见,只是淡然道:“继续说。”

    “要杀罪囚实在容易。若不是圣恩垂怜,罪囚也早已死了多次了。因此,罪囚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然,罪囚累受太后圣恩,纵然是临死之时,也不得不想着知恩图报。”刘冕说到这里,当众拜倒下来,“太后,罪囚说了这么多,绝非是为自己开脱。很显然,当前不是论罪的时候。如果朝廷急于论罪自相猜忌,就会不战自乱,给李敬业等人可趁之机。当务之急,应是商议退敌之策。罪囚斗胆,向太后献一条退敌良策。”

    众大臣实在是有些站不住了,这个戴罪的小子,这不是要抢光众大臣的风头吗?一个罪囚都能献出军国之策了,还要这满堂大臣干什么?

    于是,一些人又蠢蠢欲动的要站出来,武则天沉沉的一声‘嗯?’,又没有人敢动了。

    “讲。”

    “是。”刘冕大声道,“罪囚以为,太后若起用皇子贤挂帅出征,李敬业叛军势必不攻自破!”

    “啊?!――”群臣哗然,武承嗣唰的一下就跳了出来:“太后,此人当真是信口雌黄不知天高地厚!此人不杀不足以平人愤、正朝纲啊!”

    好几个大臣也一并跳了出来:

    “太后,周国公所言即是!一个囚徒,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居然要一个被流放的罪人挂帅,我巍巍天朝,蔫能如此?真是罪大莫蔫,当诛之以儆效尤!”

    七八个大臣义愤填膺的大声嚷嚷,其他人则是凑成了一团公然议论,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了一团。

    “放肆!”武则天沉声怒喝,众人又都安静了下来。

    “太后,微臣有一言进上。”正当这安静的片刻,有一人站了出来,朗声拜上。

    “狄仁杰,你有何高见?”

    刘冕微自一愣:鼎鼎大名的狄仁杰?

    仰头看一眼,却只见到一个身材高瘦身披菲袍的背影。听他道:“微臣以为,罪囚刘冕这番言语议论虽有僭越之嫌,但话中之意,却有可取之处。还请太后不要因人而废言,细作查鉴。”

    “哦?”武则天的声音里透出些许感兴趣的味道,她对狄仁杰可是一向比较信任。

    在高宗朝时,狄仁杰就以清正、睿智、善断和富有胆魄而闻名,同时受到了高宗和武则天的信任。虽然狄仁杰现在官职不显赫,但武则天还是乐意听一听他的见解。

    于是道:“你有何高见,不妨当众说来听听。”

    刘冕心中一喜:这事,越有成功的可能了。狄仁杰,想不到我还有跟你这个一代名臣同唱一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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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金銮殿上的怒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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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朝大臣,也都把注意力投到了狄仁杰身上。

    狄仁杰拱手一拜,朗朗说道,“太后圣听。众所周知,李敬业谋反,打的是拥护庐陵王复皇位的旗号,其用意旨在利用李唐皇室的影响力,来号召天下居心叵测之人与之媾和同谋。然而,只要朝廷以彼之矛攻其之盾,以李唐皇室宗亲来讨伐之,这个谎言将不攻自破。同时,也可以在天下人的面前揭穿李敬业等辈,实际就是在作乱谋叛的真实面目。这样一来,朝廷就将成为正义之师,将获得天下百姓的支持与拥护。以正讨逆,蔫有不克之理?而且,微臣以为,一向负有清正之名的皇子贤,正是最合适的人选。纵然皇子贤不黯军事,也可以选一名能征惯战之将以为副帅辅佐从旁执掌军令。倘若如此,李敬业叛乱一党,必将迅覆没。也唯有如此,才能将此次叛乱的灾害减少的到最小,天下人心不会浮动。请太后明鉴!”

    “狄仁杰,你此言大谬!”武承嗣又急又怒,急闪出来大声道,“纵然需要李氏皇亲来挂帅,又何须搬请一个流放戴罪之人?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朝堂无人吗?”

    狄仁杰针锋相对的道:“平定李敬业叛乱,重在诛心而非诛兵。朝廷诚然可以派出良将强兵力图将其扫平。可是,李敬业等人造成的恶劣舆论影响,将无法消除。这将动摇我大唐的根基国脉。唯有以太后之亲子挂帅,方是最佳。思来想去,唯皇子贤乃是最佳人选。”

    刘冕一直趴跪在那里,膝盖有些酸楚难当,可此时都不在乎了。他的心里在飞快的盘算一个问题:狄仁杰,果然是高人。莫非他也洞悉了武则天的某些用意?

    昨天,武则天肯定是在收到檄文之后就连夜派人将我抓进了大牢。她并非是想要杀我,如果要杀我,何须再把我拎到朝堂上来说这么多废话?那些千牛卫把我**乾陵后,随便一刀就能把我咔嚓了。那么,她的实际深意……就是要让我推举李贤来挂帅。

    其实李贤适合挂帅,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理由无外乎这么几条:

    一来,便是我和狄仁杰所说的几层道理,以彼之矛攻其之盾,不攻自破;二来,这也是武则天检验李贤忠诚度的一个最佳机会,而狄仁杰想的可能是尽可能的保护李贤,并努力迎回李贤;三来,这是收伏关陇集团和天下仕人人心的大好时机。

    尤其是这第三点理由,尤为重要,对武则天也最注有吸引力。狄仁杰是否想到这一层,倒是无关紧要。

    如果李贤能够成功平叛,那么谁还能否认李贤真的已经投靠了武则天?李贤当年监国可是长达四五年之久,在关陇贵族集团当中,隐约就是‘精神领袖’的存在,尤其是在当时李治病重无力理事的情况之下,李贤与一国之君也就是一纸之隔。他在仕人百姓中的人望,是绝非李显、李旦等人可比的。

    那么,那些一向拥李的关陇贵族集团和天下仕人,看到李贤挂帅征讨叛军,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了――连李贤都投诚了,我们的立场该当如何?武则天要登基称帝,不是做梦都想着摆平关陇贵族集团吗?现在有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摆在眼前,蔫有不珍惜的道理?当然,武则天也绝对不会当真给李贤什么兵权,狄仁杰也早就说明了此层。

    令其挂帅不给兵权,大造声势名利双收――这对武则天来说可是一举数得、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情。武承嗣,一门心思要打压李贤,腹内却是草莽没能想能这一层。恐怕你再受武则天宠爱,这一回她也依你不得了。

    只不过这种逆天之语,满朝之中没有人敢说出口来。纵然是狄仁杰,也只能是旁敲侧击的这样解释和略表赞同。

    除了我――刘冕!在武则天和其他所有人看来,我左右是个死人,一刀是死一万刀也是死,肯定会博命一赌。这,也就是我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武则天虽然有点喜欢搞‘行为艺术’,可还犯不着无缘无故让人当众朗读檄文来骂她个体无完肤。她的用意,就是要逼我说出‘李帅挂帅’这样的字眼来。

    旁人或许一时想不到这层,但我一直就夹在她和李贤之间,还能不明白她的想法和时势利导吗?这一点,我刘冕都能想到,狄仁杰亦能想到,居于上位的武则天蔫能想不到?拘我入狱,传我上殿……我一个囚徒何德何能让她如此大费周章?

    还不是为了‘李贤挂帅’!

    原来不止是我在赌,她也在赌。阴差阳错,这一回我与武则天居然成了‘同袍战友’,手里拿着同一副牌。

    现在看来,我们都快要赌赢了。

    再反观朝堂之中,激辩仍在进行。武承嗣又哪里说得过狄仁杰,红着脸怒气腾腾的哽了半晌,到了无语以对的地步。众朝臣又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唯有一人,一直静静的站在朝臣之,静默无语也不动弹,宛如雕像。

    武则天也早就注意到他了,这时高声道:“裴子隆,你为何一直沉默不语?朝堂如此大事在商议,你莫非就无话要讲?”

    武则天这么一说,众人还真是如同醍醐灌顶:对呀,当朝辅怎么都还没说话?

    裴炎不急不忙的走了出来,拱手一拜道:“太后,臣所要说的,与众人在议的,完全不在一条辄上。微臣不敢一力压众人,因此只好待他们商议完了,微臣再准备说话。”

    “那予倒是要听听,你有何高见。”武则天的声音中透出些许疑惑,“讲来。”

    “是。”裴炎顿了一下,正声说道:“微臣以为,兵者,凶器也,不到万不得已不必用之。现今有个办法,完全可以将李敬业叛乱消弭于无形。又何须动用一兵一卒?”

    “哦?”众人同声惊愕,包括武则天和刘冕都惊奇的看向了这个‘高人’。

    武则天道:“有何良策,何不献上?”

    裴炎郑重的一抖袍双膝拜道:“太后圣听。微臣愚见以为,只要太后还政于皇帝陛下,将皇帝陛下从偏殿请到龙椅上来当国理事,李敬业等人可不攻自破!”

    聊聊数语,如同在众人当中扔下了一枚重镑炸弹。虽然没死人,可在场之人一下全瞢了。

    这一下,比当初刘冕读完檄文时的气氛更加紧张、压抑了。所有人都将眼睛睁到极大了,看着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裴炎。

    刘冕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个裴炎,死定了。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借题挥要赶武则天下台。不管你是谁,死定了。

    武则天体现越常人的冷静和克制力。她并没有怒,而是平声静气一字一顿的道:“来人,先请裴炎下去。”

    四名守护在金銮宝殿旁边的千牛卫卫士,齐齐走到裴炎身边:“裴相公,请吧。”

    裴炎站起身来,对武则天郑重弯腰拱手一拜:“太后要杀裴炎,裴炎无话可说。可是,裴炎从来都是一心为国,断无二心。太后,诸位同僚,裴炎告辞!”说罢,一拂袖,昂然朝殿外走去。

    刘冕仰头看到,裴炎的表情甚是沉寂,全没有刘冕臆想之中的悲愤、壮烈神色。仿佛就像平常每一次离开这殿堂一样步伐稳健,淡然、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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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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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冕的心里,隐约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他对裴炎一点也不熟,更谈不上什么好感。可是……裴炎这种毫无畏惧慷慨赴死的精神,却仿佛触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

    这……便是传说中,我华夏古国仕大夫的死节精神吗?

    刘冕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裴炎。这种感觉,很复杂。

    气节、精神、实干、时务,究竟哪一样才是最重要?刘冕知道,他自己选择了时务与实干。这与传统的仕大夫精神或许就有相悖之处。

    但,谁让我是21世纪的人呢?我脑海里装得更多的,是干一些脚踏实地的事情。如果人人都这样无辜的牺牲白白送了性命,剩下的事情谁来做?留得有用之身,方能谋福天下,这不也是很浅显的道理吗?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就真的只用作贬意?

    可是,中华五千年来,也正是许多像裴炎这样的人,用自己的壮烈一死让华夏子民振聋聩醍醐灌顶,继而觉醒,奋起……

    刘冕的内心很矛盾,很复杂。或许,这便是他与大唐这个时代的仕人知识份子们,思想意识上的差距吧……孰是孰非,谁又能一语说得清楚?

    当朝辅,就这样走上了末路。满朝大臣,一时噤若寒蝉。裴炎出身于关陇‘冼马裴’显赫大豪门,在这一集团当中拥有很高的威望,可以说是当今朝堂之上,关陇贵族的一根旗杆和最高言人。

    如今,就这样自取灭亡的被武太后拿下了。

    在场之人,谁也不会再怀疑大唐的天下将会风更急、云更涌、怒涛奔腾。整个国家,将面临一场故鼎革新与死生褪变。

    这些大臣们个个饱读诗书史籍久久混迹于官场仕途,深黯为官从政之道。他们都清楚,华夏几千年的历史已经证明了,每逢这种时候,总是血淋淋的……继裴炎之后,还会有多少人相继陨落沉沦?!

    殿堂内的气氛,再度变得有些肃杀冷峻。连武承嗣也不敢再跳出来叫嚣了,垂着头立于一旁,生怕风头太盛被一枪瞄杀。

    武则天再度走出紫帘外,站在金銮殿下俯视众人:“那么,我们接着议事。予以为,狄仁杰所言,甚为妥当。为今之际,须以皇室子侄挂帅征讨李敬业,方能尽快平灭这伙流寇强匪,保国安民。卿等,谁还另有高见,不妨畅所欲言。”

    群臣都一致拱拜:“太后圣明,臣等无异议。”

    刘冕暗自苦笑,裴炎都落马了,谁还敢造次?杀鸡儆猴,狠!

    “既然如此,那予暂且代帝行令。”武则天振声道,“削李敬业赐姓与爵禄,复其原姓‘徐’。即刻出兵征讨。复李贤皇籍,封永寿郡王,授扬州大都督,拜江淮道行军大总管,统兵三十万进剿徐敬业叛党。魏元忠何在?”

    “臣在!”

    “魏元忠,予表你为左玉钤卫大将军,领江淮道行军副总管,实掌兵符。命你清点能征惯战之将二十八员为佐,一同辅佐李贤用兵。尔等须得谨慎用兵,务必从战克徐敬业叛党!”

    “臣遵旨!”

    满朝大臣无人再多说废话。武则天的这番调兵谴将,也足见她的深思熟虑,心中早有定案。她虽是女流,可是从旁辅佐高宗皇帝执政多年,军事上的设调安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向都得心应手。对这一点,刘冕也暗自称奇并不得不赞叹。

    武则天又道:“即日点派兵将收拨粮草,兵扬州,务必尽快平定叛党。魏元忠,你领军先行,可屯兵于淮水颍州等候李贤与尔等汇合。另,中书省下旨八百里加急令传巴州,命巴州刺史府护送李贤至颍州,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众臣一起拜伏。

    刘冕仍然跪在地上,腿都要麻了。

    心里,却是一阵狂喜:成功了吗?终于成功了吗?!

    苦心人,天不负、天不负我啊!

    李贤哪李贤,为了这一天,我刘冕可是历经了千辛万苦、如履薄冰提着脑袋在玩命,才替你争取来这个咸鱼翻身的机会――你可以千万千万珍惜啊!

    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再什么岔子了,就让魏元忠旗开得胜一路凯歌,尽快平定徐敬业叛党吧!

    “刘冕。”一声长唤,让刘冕从神游太虚轻飘飘的精神状态里跳了出来。这个声音,只属于那个女人……

    “罪囚在。”

    “予知你与骆宾王虽有师徒之名,但并无师徒之情。但,他身陷逆党,你好歹也要受到诛连。”武则天朗声道,“你若想表明立场洗刷自己的罪名,也唯有一法:参预到平叛之战中,将骆宾王生擒到长安,当着满朝大臣的面洗清你的罪名。否则,予纵然看在你的一片忠心与刘氏一门忠烈的份上有心为你开脱,也是难平众怨。”

    一时间,刘冕心中宛如百爪挠心。但是,他知道没有考虑的时间和机会,只得马上应道:“罪囚叩谢太后成全。太后隆恩,罪囚将永铭于心。”

    好狠!刘冕心头斗然迸出这两个字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实际就是为了让我去陪着李贤,在他身边说清楚你的一切思路想法、道清当前形势,规劝他来当真投诚于你?李贤挂帅,不过是傀儡与旗帜而已。行军打仗的肯定是魏元忠,真正的兵权也只会在他的手上。

    你要收伏李贤,却是一个重大的招数和伏笔。这比铲平徐敬业一党,更有意义更有利益可得。而这件事情想办成,除了我这个知根知底、了解一切利害关系的内情人,谁又能帮得上你的忙?我刘冕去办这件事情,甚至好过你武则天亲自去说服自己的儿子。

    但你居然……让我去生擒我的恩师到长安,以此作为籍口派我到李贤身边!

    那边武则天却自顾道:“李贤之罪已赦,你暂时也不必再自称罪囚。予即日也特赦于你,并表你为左玉钤卫亲翊府七品中候,在江淮道行军大总管李贤帐前听用。你将乾陵的事务交接清楚,随魏元忠一起启程吧。希望你好自为之,将功折罪。”

    “罪囚……微臣遵旨。谢太后圣恩。”刘冕现在,也只得听旨应命。

    武则天却好像还没有把话说完:“骆宾王虽陷身于逆党,然此人才华文章实在出众。像他这样的大才,今日没能站在这朝堂之上与众卿同列,是予的责任,也是宰相们的疏忽。若能令其加心转意效忠于朝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骆宾王,可惜啊,明珠暗投……”

    刘冕再无心去听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话语。他的心里,已经堵上了。

    李贤得救了。自己也得救了,不仅被赦了罪恢复自由之身封了个芝麻武官,好歹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了。一切都如当初预计的那样成功,理当高兴才是。

    可是现在,刘冕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将如何面对……骆宾王?!

第44章 劫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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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朝了。文武百官默不做声的鱼贯而出,自然也没有谁会上来跟刘冕搭什么讪。刘冕似乎还有些恍惚,待这些人走完后才现刘仁轨仍然跪在那里,急忙快步上前去扶。

    刘仁轨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长吁一口气:“这腿怕是要跪折了……走吧,回家。”

    数月不见,刘仁轨仿佛老去了许多。这一回着实也把他吓坏了,此时仍是一副心有余悸提心吊胆的样子。

    刘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搀着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含元殿正堂。刘仁轨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刘冕急急扶住:“祖父大人,让孙儿来背你吧?”看那情形,刘仁轨都有些跪得伤了。毕竟是八十岁的老人了,跪了这么久又受了一场惊吓,身体明显吃不消。

    “胡扯。”刘仁轨低声训斥道,“老夫纵是再老迈无用,尚能自己行走。”

    刘冕苦笑,只得扶着他慢慢朝龙尾道走去。其实刘冕也知道,刘仁轨不过是刻意逞强。他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已经老得没有用了。他还要撑着老刘家这个门面,尽可能的去保着刘冕的性命,留住刘家一脉香火。

    对于刘仁轨,刘冕是自内心感激、尊敬和愧疚。若不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虽然这一回刘仁轨看似没有挥什么作用,可要不是看在他这个老宰相的份上,刘冕还能有机会上得朝堂去博一线生机?

    几百级龙尾道阶梯,着实走了一段时间。刘仁轨自己也是连连吁气,挥袖擦汗。刘冕见他这一副老态龙钟行动艰难又不肯服软的模样,既有些心酸,更多是感动。心忖我若有一天能够奋图强支撑起门庭来,也可以让他好好在家安享晚年了。

    祖孙二人慢慢朝大明宫外走去。刚过了金吾杖院到了御桥边,迎面走来一名宦官对二人一拱手:“刘相公,刘公子,小人无理叨扰了。有人命小人将一件东西转交给刘公子,请刘公子收纳。”

    刘冕狐疑的接过,是一个小木盒子。揭开来看,里面居然放着一张扑克牌――就是那张太平公主给的大王。

    小宦官没有多言,拜礼而走。刘仁轨疑惑道:“冕儿,此乃何物?何人拿来予你?”

    “还是……回家再说吧。”刘冕眼神炯炯,若有所思。

    回到家里,刘俊夫妇慌忙来迎。见到刘冕一起回来,大喜过望。但又见到刘仁轨这副模样,还以为他在朝堂上挨了廷杖,听刘冕道明缘由方才释然。

    刘冕苦笑,在朝为官,就是这般提心吊胆。尤其是现在这种鼎革动荡之际,皇室族亲王公大臣,势必个个人心惶惶。

    一家人围在一起倾叙了片刻家常,刘仁轨将刘冕叫到房里,关起门来。

    刘冕很少看到刘仁轨像现在这么严肃,甚至还有一点紧张。

    “冕儿,你可知今日我老刘家好不惊险的避过了一场灭门之祸?”刘仁轨心有余悸眉头深皱,“朝堂之上,暗箭如雨陷阱林立,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刘冕细一寻思:“祖父大人,你的意思是说,似乎有人要对付我们刘家?”

    “何尝不是?”刘仁轨眉头深皱,沉声道,“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老夫当了这几年的宰相,一心只效忠于太后,也未尝犯过什么错更没有得罪过谁。可是,总有人要想将老夫搬倒。”

    “会是什么人?”刘冕疑惑问了一句,随即自己心中有所领悟,低声惊道,“难道是……武承嗣?”

    “除了他,还能有谁?”刘仁轨冷哼一声,面露些许不屑与怒意:“此人气量狭隘胸无才智,却偏又野心勃勃。纵然老夫一门心思忠于太后,他也不肯放过。冕儿你既然能说出他的名字来,也就不难想见这个中的理由了。”

    “孙儿明白。”刘冕点了一下头,心中对那武承嗣的厌恶之情无以复加。在武承嗣眼里,凡是和李家皇室沾上关系的,多半便是敌人。刘仁轨曾想刻意让刘冕去接近曾经是太子的李贤,唯此一条理由就足够他对刘仁轨充满敌视了。再加上刘冕这一层特殊的关系在,武承嗣便更加肯定是自己的判断:刘仁轨是李贤的党羽。

    现在,李贤回归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武承嗣一边极力阻挠,一边忙于做出防范想办法铲除刘仁轨,减少李贤在朝堂上的拥护群体和力量。

    刘仁轨脸上的愤懑之色渐渐淡去,变得有些黯淡起来:“冕儿,老夫八十有三了,指不定哪天一觉醒下去就会呜呼哀哉。咱们老刘家已是两代单传,你切不可再出什么问题。这一回你机智应变说中了太后心思,请准让李贤挂帅,还是干得很漂亮的。要不然,我们老刘家就真的要完了。你别看太后表面上信任、依仗我,可她生信就是个非常多疑的人。跟她走得越近的人,越危险。武承嗣稍一挑唆,她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立刻动手将你抓了起来。所以,你今后若要求存,就要坚持一个原则:保持距离。和太后保持距离,和李贤保持距离,和朝中的任何派系,也都要保持距离。当然,更不能和他们生什么重大的冲突和矛盾。唯有如此,方是保命求存之道。”

    “嗯,孙儿记下了。”刘冕拱手而拜。刘仁轨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历来,越是心腹大臣,越容易出事。越在党争之中风头劲盛的人,也越容易翻船。眼下又是时局纷乱的多事之秋,低调稳妥总是好一些。越想在这时候出风头的人,将会越惨。

    譬如裴炎。当朝辅、关陇仕族领袖,够拉风够气派了吧?结果还不是被四个千牛卫就拖了下去,很有可能迟早便是一刀。任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和号令天下的名望,在摧枯拉朽的历史车轮面前也只能自叹命薄。

    刘仁轨长叹一口气:“都是老夫糊涂,鬼迷心窍让你去当什么东宫伴读,结果沾惹上这若干祸事。若非如此,你现在随便也能混个营生过上安稳日子,然后娶上媳妇传宗接代了。说来,老夫真的是很想抱重孙了再死啊!”

    刘冕呵呵的笑:“等熬过了这一劫,孙儿就娶他十房八房妻妾,给爷爷十个八个重孙儿来抱。”

    “好、好。”刘仁轨知道刘冕是哄他的,却也乐得呵呵笑了起来,片刻后又恢复了严肃,抚着胡须沉思道,“这一回太后派你一起出征,似乎有所深意,断然不是因为你与骆宾王的师徒关系。个中情由,你可要想清楚,万不可逆着她的意思办事。另外,战争也绝对不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它的根,仍在朝堂之上。你要时刻保持冷静和清醒,看清楚这场战争的本质所在。”

    “我知道。这是一场,决定今后几十年天下格局的战争。”刘冕眉头轻拧表情凝重,“胜负勿庸置疑,必是朝廷获胜,徐敬业必败。到那时候……太后的权势威望,将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峰。”

    离一国之君,将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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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八面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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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仁轨的神经,终于是略微放松了一些。他慨然叹道:“老夫纵横沙场数十年,也未尝像近两年这般提心吊胆,当真是人老就胆小了。冕儿,太后封你作军中中侯,说到底不过是李贤的近卫和仪仗,基本上轮不到你冲锋陷阵。到了阵上,一切小心为上,不可强出头、博性命啊!”

    “孙儿明白,祖父大人放心就是。”刘冕当然明白了。自己一个七品中侯无名小卒,想冲锋陷阵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他此行的使命,不过是给武则天当说客……

    这个说客,普天之下估计也就他刘冕一人能胜任。身份之特殊,职责之特殊,当真的是罕见。

    对此,刘冕只能苦笑。一切,都是那么身不由己。为了自己刘氏一门和李贤一家的性命也好,为了顺应这个大时代的历史车轮也好,这个说客还非做不可。

    祖孙二人正聊着,门被敲响了:“太公,朝廷使者驾到。”

    刘仁轨吓得本能的一弹:“怎么又来了?不是刚下朝吗?……冕儿,随老夫出迎。”

    刘冕也有些哭笑不得:非要把人整成惊弓之鸟吗?

    府院里立着一名宦官领着几名千牛卫卫士。刘冕一家子人慌忙出迎正欲拜倒,宦官急道:“刘相公与贵宝眷都请不要多礼,小人奉太后之命前来奉送一物,并没有旨令下达无须跪迎。”

    刘仁轨疑惑道:“公公所奉何物?”

    “刘相公请看。”宦官扬了一下手,一名千牛卫卫士快步跑出庄院外,从外面牵进了一匹马来。

    看那马匹,一身棕红毛,肌肉结实异常高大,昂阔步宛如神兽临凡。

    “这是?!……”刘仁轨惊诧不解。

    宦官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太后懿言,‘刘氏长孙冕不日将出征,予为表对刘氏一门抚慰器重之意,特赐此马以作褒奖’。”

    “谢太后!”刘家一屋子人急急拜倒。

    “免礼,免礼。太后说了,这纯属私人馈赠,叫刘相公与刘公子不必多礼。”宦官轻言细语道,“如此,小人使命已然完成,就不打扰了,告辞。”

    一家人送走了使者,纷纷大眼瞪小眼有些疑惑不解。

    刘仁轨牵过那匹马来,聚精会神细细品看一番,大声赞道:“耳如撇竹,眼如鸟目;体气高爽,毛鬣轻润擎头如鹰,龙头高举而远望,立如狮虎,辟兵万里――真是难得的好马!老夫从军一生,如此马优良的马匹却是见得不多。冕儿,为将三宝‘兵甲马’,唯马匹最是难得。太后此番厚赐,必有深意啊!”

    “嗯……”刘冕应了一声,心忖她这应该算是对我‘识相’的一个赏赐吧?这匹马,也将是我与她之间达成默契的一个见证。

    武则天这个女人哪,手段当真丰富。当着众人面她只是训斥打压于我。私底下,却又这样抚慰收买。也罢,我受这么多罪得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刘冕从刘仁轨里接过马疆,拍了拍这匹马的脖子,不料它脖颈一昂,好似还挺不乐意了。刘仁轨哈哈的大笑:“但凡神驹,都是这样的傲气。这匹马估计是皇家禁苑里选出来的。那里云集天下众邦上贡的好马,看它外形特征,像是来自西域之外的大宛良驹。这种马性格刚烈最通人性,只要真心被你收伏了,就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冕儿,先给它取个名字吧?”

    刘冕想了一想,以前警队里有一匹警犬和自己感情非常深厚,名叫‘火猊’。

    “就叫它‘火猊’吧!”

    刚刚把那匹马拴到马厩里,家里居然又来了客人,仍然是个宦官。这一回,是专程来找刘冕的。

    “刘公子,在下是太平公主府里的宦官。公主殿下有请公子过府一叙。”

    “公公先行,某随后就到。”刘冕将那人打走,不由自主暗叹一声:我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当红的明星了?太后暗赏,公主召见。还有谁要在我身上做文章的,八面来风一并出招吧!不过估计也没什么人敢在这敏感的时候和我搭讪了,除了太平公主这个特殊的人物。她与武则天母子情坚同气连枝,这是谁也不敢否认的事情。

    无奈,刘冕只得整点衣装,去太平公府上走一趟。为免张扬,他坐上了一辆车子出行,径直到了太平公主府上。马车刚刚停住,马上跑过来两名全副武装的甲兵:“来者何人?”

    “在下刘冕,奉太平公主召见特此前来。”刘冕道明情由,那两名甲兵方才放他入内。

    女以母贵,太平公主身为武则天最疼爱的女儿,她的宅第在长安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豪华奢侈程度,丝毫不输皇宫。府前当头一面大匾上书‘太平公主府’。一般来说公主嫁了人,都没有以公主封号建府的道理。唯有太平公主,像是将薛绍召了个倒插门的夫君,府门都以她的封号命名。

    公主府内自然是奢华气派,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彻走道的石砖,也是用的昂贵稀有的白玉珍石。假山流水晶莹彻透,池中的荷莲常年盛开,原来是用宝石雕彻而成,栩栩如生。湛白如玉的太湖石,彻成瑞兽流云模样,将亭台楼谢装点得如同仙境。

    刘冕暗自啧叹,皇宫固然华丽气派,却还不如这里奢侈铺张。以前在东宫时就认为那里已经够奢华了,相比之下李贤还真是勤俭节约。那时的东宫跟这里相比简直就成了狗窝一般。

    一名宦官领着刘冕穿廊过户走了许久,终于是到了一栋金碧辉煌的细雕玉楼前。楼前立有一块巨大的翠玉石雕,上面刻了三个大字‘太平居’。

    想必便是太平公主自己的居所了。

    刘冕走到楼前,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柔的丝竹曲乐,听到一串儿银铃般的欢笑声传出来:“薛郎,你好坏,又使诈,我不玩了!”

    刘冕正欲出声通报,听到此语不由得一愣,暗笑一声顿住了。领路的宦官急忙走了进去先行通报。

    片刻听到里面太平公主婉声道:“让他进来吧,有何妨。”

    刘冕进到里间,只见堂中正有五六个妖娆艳丽的女子,身着霓衫霞衣正在翩翩起舞。正中一张软榻,太平公主和薛绍正对坐在一张矮几上,兴高采烈的玩着扑克。

    入耳皆是靡靡之音,放眼可见玉体横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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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唐介绍:
从朝不保夕任人宰割,到醒掌下权醉卧美人膝,究竟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和代价?
东宫皇子伴读,本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可刘冕却非常的厌弃。因为他来自一千多年后,知道用不了多久,一场夺命的政治风暴和灭顶灾难就要降临东宫。而这场风暴和灾难的制造者,就是将来中华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
为了生存与理想,刘冕开始融入那一段云波诡谲波澜壮阔的历史,并义无反顾的走上了一条充满情感纠葛、尔虞我诈、男儿热血与爱恨缠绵的坎坷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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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冕,天官,唐,武则天复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复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复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