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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唐全文阅读

作者:寻香帅     复唐txt下载     复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皆是高人

    刘冕出门将扇子交给衙役,衙役欣喜异常感激涕零。“鲁老板等候多时,公子去招呼一下吧。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便久留了。请代在下向明允公告辞。”

    “好走。”

    刘冕看向坐在客厅里的鲁友成,心中不由婉尔。上前打招呼道:“鲁老板,真是失礼了,让你独自等了这么久。”

    “言重言重,在下商旅之人习惯了。”鲁老板四下看了一眼,仍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低声道:“李公……没有反感在下冒昧来访吧?”言下之意,无非是想问问李贤为啥不出来让他见一见。

    刘冕微笑道:“李公很少出来见生人,鲁老板不要怪罪。”李贤多少有些清傲,哪会有心情出来招待一个商人。

    “哦,是这样……”鲁老板略露失望神色。他此来的最大目的之一,无非是想拜访一下前太子李贤,也好身上沾一点皇家瑞气,看来只能作罢了。

    “言归正传吧,鲁老板。”刘冕正色道,“鲁老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哦,是这样!”鲁友成也回过了神来,一副生意人的神态呈现到了脸上,“在下此来,有两件事情想同公子商量。实不相瞒,在下这几日来一直呆在巴州州城,找我的儿时好友――也就是巴州刺史汤灿软磨硬泡,总算是让他答应了准我来见你。是这样的,在下想和公子合伙做两笔生意:折扇与玉馔斋。放心,公子不必投入一文钱的成本。一切开销与投入全由在下承担。日后利润分成绝不会亏待了你。公子以为如何?”

    “有这种好事?”刘冕心中窃喜,却是打趣道:“鲁老板,你今日莫非是喝多了?”

    “在下没有喝酒,清醒得很。公子勿急,听在下细说。”鲁友成的眼睛里闪耀着精明与欣喜的光芒,侃侃道,“在下之所以找上公子搭伙……原因有二。其一,此扇乃你所创,自然要由你来经手的才算正宗。公子也许有所不知,现今这巴州州城里,五把乐安扇已被哄抬至天价――据说曾有人花一贯钱买下一把折扇!试想一下倘若公子再弄个百把千把出来,就算只卖数十文一把,那也要大财呀!诚然,此扇别人皆可做、皆可卖,然而真膺之分那可就是云壤之别了。在下斗胆,敢请在每把扇子上留下墨宝或是加盖私章印签,哈哈!如此一来,此折扇独我一家算是正宗,谁谁能卖得过我们?”

    刘冕不得不有点佩服这个奸商了:“鲁老板果然是精明的生意人,佩服佩服。可是在下又要做扇子又要赠墨宝,一天下来估计顶多做个两三把。如何财?”

    鲁友成见这棕生意有了眉目,兴奋得满面红光:“公子莫要太过认真。在下刚才说了,此扇制作其实简易。我们大可以雇人来做。这件事情公子不便插手,全由在下包办。在下聘他几十个闲散工人每日就在家加工赶做。我就不信了,一天不做个二三百把?到时再请公子题些墨宝加盖印签,这事就算是办成了!”

    “很好,看来鲁老板早已设计得天衣无缝了。在下既满意又佩服。”刘冕话锋一转说道,“这墨宝就不必我们来提了吧?大可以留给买扇子的买主去题。眼下仕子文人与官宦乡绅,谁不好个吟风弄月?这扇子买去题上自己的诗词,却也是一番玩法。”让李贤当天天卖字的,恐怕行不通。

    转念一想,刘冕又说道:“其实加盖个印签做个标志物出来也就可以了。而且最好只加盖前乐安郡王‘李光顺’的印签。此扇本就是他所有,加盖他的印签顺理成章。而且,此扇你不妨就称之为乐安扇。”

    鲁友成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阵,点头:“有道理。好,就依公子的,加盖印签改称‘乐安扇’。”

    刘冕心照不宣的对他笑了一笑:“鲁老板果然是聪明人。”

    鲁友成呵呵的笑了几声,说道:“公子,在下还有一事要讲。那日公子在我小店里用过膳以后,不是提了若干意见吗?在下是想,以后每道菜都取到公子这里来品尝一番,只要公子说可以,在下再拿到店子里去卖。如此一来,在下就有信心将生意做得红火了。另外,公子身边的那二位贵人身为皇室之人,必然知道许多皇家膳食的秘制之法。如果方便……还烦请公子代为讨教,到时不妨告之一二。在下如法炮制,将来必能成为小店的招牌名菜,让十里八乡的食客趋之若鹜!”

    刘冕早就料到鲁友成会使这一出,他毕竟还是更看重自己的酒肆,于是道:“鲁老板,你就将你的店牌换作是乐安肆好了。那扇子也不用别开店号去卖,就将当日我们吃过饭的雅间改作‘乐安居’,在那里专卖乐安扇。这封号你不用避讳什么,长安还有一道名菜就叫贵妃鸡。谁要买扇子直接就跑你那儿去。既然去了,到时免不得顺道再尝尝你独一无二的长安名菜与宫中御膳。这生意,可就好做了。”

    鲁友成顿时目露精光,欣喜过望的一拍大腿:“对呀!还是刘公子高明!如此,在下就真要多谢刘公子成全了!”

    说罢,鲁友成有些激动的走到屋外拍了几下手,几个下人挑着两副担儿走了进来。

    “这是干什么?”刘冕不解。

    “打开。”鲁友成让下人打开了盖子,恭身拱手立于一旁,“在下为表感激之情,无以为谢。这里面也不是什么钱财珍宝。只是一些日常要用到的物什。公子千万不要客气,敬请收下。”

    刘冕细下一看,原来是几套衣服鞋袜和床褥被袄。心忖这商人就是喜欢来这套,一切交往都要讲求个‘利字’。也罢,也算你思虑周详,入秋就要添置衣物,却也省去我们一些麻烦。

    “好吧,如此在下就多谢鲁老板一番盛情了。”刘冕拱手谢过。

    鲁友成也拱手回礼:“既如此,在下便去四下张罗了。明日,在下便在这山下转角不显眼处搭建一处厨舍,专门制作新鲜菜式趁热送来给公子鉴定品尝。此外,在下也该去张罗雇人做扇子的事了。告辞、告辞!”

    “等一下!”刘冕突然出声一唤,倒把鲁友成吓了一弹。

    “公子还有何吩咐?”

    “最重要的事情,鲁老板却避口不谈了?”刘冕笑吟吟的,眼神却有些许凌厉:“鲁老板,你可别怪我先小人后君子。你是生意人,也自当明白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的道理。这扇子,你打算如何卖价?此外,你说利润分成如何一个分法,我又如何知道你赚了多少钱?还有,这乐安肆安乐居的名号……你也不太合适拿去白用吧?”

    鲁友成脸皮轻轻颤了几下,急忙赔笑:“你看,在下这一高兴,居然连这最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要不,公子与在下一起经营最为妥当?扇子的利润不肖说,自然是除了材料工钱一概对分。这酒肆承蒙公子照顾提携若能红火起来,少不得也分两成红利给公子。如此,公子以为如何?”

    刘冕这才满意的了点一点头:“我每隔段时间会去你的店里瞅一眼帐薄。话说回来,在下知道鲁老板是诚心与我合作,又有……汤刺史这层关系在,在下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嘛!”

    “如此,在下全听从公子安排就是!”鲁友成呵呵的直笑,一副憨厚忠诚的模样。

    刘冕也跟着一起畅快的笑,心中却在暗忖:稍稍一想便能知道,汤刺史肯定也有‘股份’我们这生意里面。你这个‘经理’敢耍花枪,惹恼了股东们那就是炒鱿鱼的下场。汤灿一个四品刺史,哪能让外人知道他在跟人合伙经商牟利?你要是敢玩什么花样,我只消在汤刺史那里捅破一下窗户纸,你这生意就没法做下去了。在仕途与铜板之间,我想汤灿肯定还是选择前者。现今我有意点破你一下,也算是给你上了一道紧箍咒。财务上的事情,也不用**太多心了。

    鲁友成再次细细打量刘冕,大有一点刮目相看的味道,个中还多了一丝惧意。

    鲁友成告辞走后,李贤才走出屋外,淡然说道:“这个鲁友成,倒也是个精明的商人。想来,也定是有汤灿在背后支持。都有手段,皆是高人。”

    “李六叔高明。”刘冕微微一笑,“鲁友成要是没有汤灿的肯和暗中相助,这独立专卖折扇的差事,他是万万接不下来的。他甚至都没那胆量跑来见我们。此外,既然自己亦能获利,汤灿自然还会不遗余力的为这折扇不断的推广宣传。这棕生意,多半能做成,却也省去了我们抛头露面的麻烦。”

    “刘冕,你很聪明。”李贤用欣赏的眼神看着李刘冕,面带微笑,“若再加以雕琢磨练,定能成为难得的人才。”

    “李六叔谬赞了。在下顶多只是有些游走于市井的雕虫小技,怎能与李六叔的大才相比?”刘冕谦逊的拱手拜了一拜。

    李贤呵呵的笑。二人之间,仿佛也有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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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虎踞龙盘,格局如画。巍峨磅礴的长安城依旧宏伟庄严。汇天下众望的皇城宫阙,却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喜气,焕出别样神采。

    朝廷至贬废李贤之后,于今日新近册封东宫太子,正在举行太子加冕的重大仪式。英王李哲身披衮袍,在群臣拱拜与兵甲的拥护声浪之中,走上太极殿龙尾道。

    从此,太子李哲改名为:李显。

    储君新立,国之大事,固然要普天同庆。长安城中无论仕绅黔,自愿也好强令也罢,全都参预到这一盛大的庆典中。人口百万的大唐都城,盛况空前。拱拜之时人潮宛如海浪翻涌,欢呼之声辟如惊涛拍岸震荡乾坤。仿佛那天空的重云都被这空前的气势吓到,急急遁飞飘逝万里。

    长安明德门口,一人一驴缓缓而行,身影却带落寞。于当前盛况来比,宛如一卷鲜亮奔放的画卷上,多添了一丝格格不入的青灰瑕疵。

    此人,便是骆宾王。

    他低着头缓缓而行,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眉头深锁,头上的白仿佛更添雪亮。蓦然心惊,他仰头看向天际,不禁暗自吟哦: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皇帝龙体欠佳无力主事,你独揽朝政驱走贤德储君,还立一个黯弱无能之子为嗣。你真想牝鸡司晨吗?老朽身为李唐之臣,却也容不得你如此作贱我大唐江山!

    低头,拂袖,翻身上驴拱手回拜:长安,老朽去也!若有再临之日,必当是风起云涌之时!

    古往今来皆是一君立一君废,悲喜两重天。

    奇章山下的小屋里,李贤枯坐如僧,闭目不言已有许久。刘冕陪在一旁,此时也不知作何言语来劝解于他。一向轻浮浪荡的李光顺,也乖乖的安静不敢造次。

    李显入主东宫,拿去了本该是属于李贤的东西。此时的长安,应该是万人拱拜盛况空前吧?此时的李贤,却只能静听山林风涛,心乱如麻。

    房间里很安静,几乎能听到三人的呼吸声。至从刺史府派人来告知朝廷立储的消息后,三人就陷入了这莫名的沉默之中。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得鲁友成的声音在外唤道:“刘公子,刘公子可在?”他还没那个胆量擅自闯进来。

    刘冕清了一下嗓子:“在。”然后回头对李贤道:“怕是来让我们点评新菜式的。昨日跟他说了‘浑羊殁忽’这道菜,想必是做成拿来了。”

    李贤睁开眼睛,牵颜一笑:“那好,你去吧。顺儿,你也一道去。”

    “嗯。”刘冕拱手拜了一拜,不无担忧的看了李贤几眼,拉着李光顺走出了房间。

    掩上门时,身后传来李贤长长的叹息之声。

    鲁友成欢天喜地的迎上来,远远就在拱手而拜:“李公子,刘公子,在下又来打扰了。今日总算制成了‘浑羊殁忽’,就请二位公子品尝点评一下如何?”

    “好,拿来吧。”刘冕应下声来。那些厨子下人们忙不迭的担着食盒就进了屋,呈放到了矮几上。

    盒盖掀开,满屋溢香。李光顺几乎就要流口水了,眼睛直直瞪向那只油亮水光的肥鹅。

    鲁友成看着这只鹅,啧啧的叹道:“不容易啊!这道菜,可算是小店做过的最难、最高档的菜式了。选一只刚开始孵蛋的母鹅,细细剥洗之后用五味调和的嫩肉、糯米饭装入鹅腔,然后宰羊,剥皮去内脏。再将子鹅装入羊腹中,上火烤制三个时辰,之后取鹅食用。皇家御膳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真是开了眼界了。”

    刘冕微笑:“就看相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不知味道如何?”

    “二位公子何不快快品尝?”鲁友成心急的道。

    “好。”刘冕用温热布巾擦过了手,撕下一条鹅腿尝了一口,顿时欣然道:“很好!”李光顺也同尝了一声,惊喜道:“此味非常地道,与我当日在皇宫中吃的差不离!”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鲁友成欣喜过望,“看来在下请的那些厨子,也就是见识短了一点,手艺却未差到尽头。这‘浑羊殁忽’是宫廷御膳,在下一定要将它做出名头来!此外,刘公子,明日可以将本月的帐务作个结算了。在下粗略估算了一下,刘公子可分得红利十七贯左右,是否要差人将帐薄与钱物一并送来?”

    刘冕点了一点头:“凡事鲁老板自行安排就是,在下并无异议。”在巴州这样一个旮旯地方,有刺史撑伞,外加皇室活广告效用的生意,哪里还有做不成的道理。扇子一如预料般的畅销,收益颇丰。

    鲁友成心情大好:“好。二位公子,在下不敢多作叨扰了,就此告辞。”留下了一只上好肥鹅。

    李光顺早已馋得不行,待鲁友成走后就要去撕。刘冕伸手将他一挡:“拿进去,先给你父亲享用。”

    “哦,对!”李光顺方才醒悟,担起食盘就送进了内间。没多久,仍然举着一整盘鹅走了出来,表情沮丧的冲着刘冕直摇头。

    刘冕轻叹了一声,轻轻摇头。李光顺凑到他耳边低语:“我爹都流泪了……头次看见!”

    刘冕暗自叹惜:李贤,为人还有多愁善感的一面。也难怪,他所有的利益纠葛恩怨情仇都是生在血肉亲人之间。他又是一个重情之人,此刻固然是难免唏嘘了。

    有时刘冕就在想,如果能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哪怕做不成什么皇子了,对李贤来说兴许是好事。因为武则天终有一天要君临天下,一山不容二虎,李贤在她手下始终难寻立锥之地。与其这样,还不如安于现状,让他从此安度余生。

    但这,只是一厢情愿。武则天有她自己的考虑和心态,会就此放过李贤么?

    刘冕不知道武则天、李贤这些人的心里具体是怎么想的。他隐约记得以前电视里有看到过,李贤最终是被赐死了的。英年早逝的他,成了武则天称帝之路上的若干牺牲品之一。

    他的命运,还有改变的余地么?

    我,难道也注定了要给他陪葬?!

    “不!”一个巨大的字眼腾的闪现在刘冕的脑海中,灼灼铮亮。

    一场雷雨不期而至,山林间风声鼓鼓雨水倾盘,宛如天地呜咽。陈旧的小木屋瓦房,在这奇章山下显得如此渺小,仿佛已经被这一场暴风骤雨所淹没。

    刘冕头枕双臂躺在床上,看着斑驳灰旧的屋顶,听着耳边屋顶漏下的水滴声,冥思苦想。

    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救人、救己。

    风雨声更紧,刘冕所睡的耳房门板蓦然被拍响,有个声音在唤道:“刘公子、刘公子可曾睡了?”

    “谁?”刘冕弹坐起来,不免有些惊讶。荒山野外的,大半夜谁会来找我?而且好像还是熟人。

    但听屋外那人急道:“小的是乐安居的伙计,赵七呀,今日还来给刘公子送过烤鹅的。风大雨急,公子可否让在下进来再说话?”

    刘冕不知道他大半夜的前来,能有什么事。警惕的走到门边朝外看了看,没什么大的异样,只有两个人。于是开了门。

    赵七急忙收起伞走了进来,呼赤赤的喘着气儿:“可把我累着吓着了。刘公子,小的也不想这时候来打扰你。可是这位老道长好不执拗,非要小的这时候带他来见你!”

    “老道长?”刘冕愕然看向站在门外的那人。只见他身穿蓑衣头戴斗笠,遮去了大半脸面,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楚。

    ‘老道长’站在门外并不急着进屋,将一个钱袋子扔给赵七:“有劳小哥了,这点酬劳不成敬意。”

    ‘骆宾王!’刘冕听出了声音来,骇然吃了一惊。

    “小的差事办成,就不打扰了,告辞!”赵七也是个识趣之人,撑伞就准备走。刘冕却一把将他扯住:“赵七,今日有人来访之事,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小人自省得,刘公子放心。”赵七看来也是个伶俐人,不用刘冕多作叮嘱了。

    待他走后,骆宾王才走进屋里。浑身上下水流横飞。斗笠下,一双星眸精光溢溢:“天官,别来无恙否?”

    “恩师快请进来,更衣!”刘冕急忙将骆宾王身上的蓑衣帮他卸去,却现骆宾王果然作道士打扮,一身道袍都湿得透了。于是又拿来一套自己的干爽衣物给他换上。

    骆宾王看着刘冕忙前忙后的样子,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天官为何不问问,老夫缘何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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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同生共死

    刘冕对骆宾王拱手一拜:“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是父亲前来,儿子岂有追问情由之理?只当迎接就是。”

    “好,看来你当日的确没有诓骗老夫。《孝经》你当真学得不错!”骆宾王呵呵的打趣。其实他一向都比较豁达乐观。

    刘冕也笑,然后给他倒来了茶水。骆宾王喝了一口茶,拍着身边的床板道:“天官,不必拘于俗礼,坐到老夫身边来。有几句话要同你讲。”

    刘冕也不矫揉推辞,坐到骆宾王身边轻声道:“恩师有何训诫?”

    骆宾王也没有高声放语:“老夫一路寻来,只知你们被流放到了巴州,却不知何地。找寻了许久,却在奇章县看到了乐安郡王以往用过的那种折扇,而且名为‘乐安扇’,这才循迹找了来。不必担心,酒肆里的那些人,只道我是个游方的道人,前来找你们兜售黄老丹药的。”

    “恩师高明,如此料也无妨了。”刘冕多了一些放心。

    隔壁,就睡着李贤。外臣私会皇子,本就有罪。更何况李贤是被流放的太子,他骆宾王又曾在东宫兼过差事,个中干系利害自然有些非常,不由得刘冕和骆宾王不小心从事。

    “天官,为师给你捎来家书一封,你拆看。”骆宾王从内衣里掏出一份油皮纸包裹的书笺,干燥没有打湿。刘冕接了过来展信一看,原来是刘仁轨写给他的书信。

    信中说,让刘冕不必牵挂家里,一切都好。刘仁轨虽然辞去了官职归田养老,却也落得清净从此远离朝廷是非。另外,明崇俨被杀一案,现今好像有了一些新的端倪,似乎有人要提出重审,只是惧于诸多阻力,暂时无人敢于公然提出。这倒是让刘冕被赦罪多了一份希望。虽然渺茫,却聊胜于无。

    此外,刘仁轨自知年迈,不知何时便要归天而去。只恨自己带兵数十年总结下来的兵法韬略无人继承。刘冕之父刘俊,是个典型的文弱书生,杀鸡都怕见血。于是刘仁轨让骆宾王将自己的兵法转带过来交给刘冕,希望自己这一生的心血能够后继有人。

    骆宾王拿出一卷绢纸卷成的书轴递给刘冕:“拿去,这便是你祖父刘正则,传给你的兵法!”

    刘冕惊喜的接了过来,封皮上写着四个字《正则兵法》!

    骆宾王笑吟吟的道:“你祖父出身寒微但勤而好学,这一点你倒与他有些相似之处。他从军多年,凭借着自己的不断努力从最低位做到了三军统帅。他先后与名将苏定方、李?等人征高丽、平百济,白江口一战,以少胜多大破百济与倭国水军,堪称经典之战。我中华有史以来,还是头一次打出如此精彩的海战!后来你祖父携新罗、百济、耽罗、倭国四国使者归国面圣。从此那四国再不造次诚心归附。你祖父为我大唐开疆扩土威服异邦,实在居功至伟。他的兵法韬略,也都是自己从军数十年细细摸索出来的经验,委实难得。你要悉心学习。”

    “嗯,学生一定悉心学习!”刘冕听得入了神,心中不由得也多了几分自豪。一直以来只大概知道刘仁轨是大唐名将,没想到他还曾是海军统帅,并且率军打败过日本人。现在的倭国趴在大唐身边就如同宠物犬一般的乖巧。若是让刘仁轨知道,千余年后这小小岛国居然还骑到神州头上使劲撒了一回野,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天官,老夫虽然只教你读了几天的书,但以为师对你的了解来看,你当然不会因为那一点小事就去报复杀人。这一次你肯定是被冤枉的。”骆宾王抚着长须,眼神炯炯的说道,“但是,你做得对。你不认罪,就有可能要送命。进了御史台遇上来俊臣,不认罪就得受尽折磨而死。那太不值了。”

    刘冕闷哼了一声,说道:“恩师英明,学生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俊臣此人心狠手辣臭名昭著,学生犯不着与他争一日之长短。当时事已成定局,学生也是逃无可逃,只好认罪免受皮肉之苦。”

    骆宾王的神情也有些凝重起来:“实不相瞒,老夫因为上书议论太子李贤被废一事,触怒武后被下了狱,在狱中也被那来俊臣折磨了一番。如今老夫已被削去侍御史一职,贬临海县丞。但老夫已无心为官,于是辞去官职披上道袍,独自一人云游四海。”

    “哦,原来如此。”刘冕心忖,这骆宾王也真是个性情中人,为人多有几分刚直义气。

    “你我师徒一场,老夫知道你是一块良玉,将来必成大器。只是可惜,往往良马路遥遥,英才命多舛。这一回,也算是你命中劫数。你切不可灰心丧气,不妨将此当作是对你的磨砺与考验,也为人生多添一分阅历。”骆宾王的眼神变得越深遂,“为师想问一问,你今后作何打算?”

    刘冕寻思片刻后答道:“朝廷新立了储君大赦天下,唯独不赦与李贤谋反一案相干之人。由此可见,学生恐怕还要被流放很长的一段时间。既来之,则安之。学生当前所想的,就是要好好活下去,不作非份之想。”

    “若仅仅如此,恐怕还远远不够。”骆宾王摇头,神色凝重,“你要时刻认清你的处境,方能趋吉避凶。你是因为受李贤牵连而获罪。如今你们二人的命运已经紧密相连,他生则你生,他亡则你亡。”

    “恩师所言极是,学生受教了。”刘冕心忖,骆宾王果然睿智老到,身在局外旁观,却也将个中的情由想得如此透彻,几乎与我不谋而合。

    骆宾王面露难色的轻轻摇了一摇头:“实话实说,老夫认为李贤若想求生,却是难上加难。他虽已被贬作废人,朝堂之上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你们表面看来已经远离长安脱身是非之外,实则仍然处于惊涛骇浪之中,步步惊险时时危急。”

    刘冕的眉头皱了起来,沉默无语。有许多话,是不能说的。就算与骆宾王坦承相交,也不能说出来让他听到。那只会害了他。

    骆宾王的神情逐渐变得悲愤又凝重,缓缓吟道:“想我大唐高祖太宗打下的巍巍江山,如今却被一个野心妇人把持在手中,危在旦夕。老夫身为李唐之臣,却无法守其土、护其主、全其忠,与猪狗何异?若上天能赐我三尺青锋,诛妖除孽匡扶社稷,纵然百劫成灰又有何悔恨!”

    刘冕微露惊疑之色:骆宾王莫非想干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恩师切不可冲动行事。”刘冕急忙劝道,“凡事有因有果,当徐徐图之。莽然冲动,只会白白断送性命,还会诛连若干无辜,恩师一定要慎之又慎!”

    “天官放心,老夫只是这胸间一股恶怒之气无散泄去,也只会在你面前倾述一番。”骆宾王长吁一口气,说道,“大厦若倾,非老夫独立能撑。老夫人卑言轻,能力也委实太过有限。纵有一腔热血,却也无处挥洒。哎!”

    刘冕沉默无语,将茶杯递到骆宾王面前。

    骆宾王喝了一口茶看似心绪平静了一些,说道:“天官,老夫的确很是担心你的处境,你可要早点想办法寻求自保才是。像老夫这等朽类,何时去死都没什么可惜。天官资质卓越,将来必能有所成就,切不可将性命白白断送性命,亦不可空老于林泉。”

    刘冕脸上浮现出一丝自信的微笑,拱手道:“学生实是感佩恩师的一腔报国热忱,也由衷的感激恩师的挂念与关怀。恩师请放心,学生虽然不才,却总会有保命脱身之计。恩师无须太过忧急。”

    “哦?”骆宾王惊喜的侧目而视,“天官已有良策?”

    “尚不可尽言……日后必见分晓。”刘冕拱手拜道,“恩师请恕罪。”

    “好、好、好。”骆宾王连说了三个好字,面色舒缓了许多,“如此,老夫便放心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棕心病。此地不宜久留,老夫就此告辞!”

    “天色已晚风大雨急,恩师何必急于离去?”刘冕情急挽留。山间夜路又有风雨,一个老人家出了事可不好。

    骆宾王却是执拗的换上了自己的道袍穿上蓑衣:“天官不必多言,老夫非走不可。李贤那边……他若不知情,也就不必告知老夫曾经来过。如此,告辞,后会有期!”

    “恩师保重,后会有期!”刘冕拱手长拜。

    骆宾王的身影,片刻消失在狂风骤雨之中,宛如飘零的落叶转瞬被黑夜吞噬。

    后会,当真有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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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求生

    雨仍在下,铺天盖地。刘冕住的耳房是典型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已经无法住人。于是被迫挤到了李光顺房里。李光顺倒也乐意有个人搭伴,扯着他海天胡地的聊天。

    李贤一直闷在自己房里,从昨天听到朝廷立储的消息后一直到现在,再没出来过也没吃东西。刘冕不禁有些担心,于是煮了一碗稀饭送到他门口,敲响了门。

    “进来吧。”听到了李贤的声音。还好,总算是还活着,至少没寻短见。

    “李六叔,在下打扰了。”刘冕推门走了进去,将那碗粥放到了李贤床前,“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喝点粥吧。身体要紧,千万保重。”

    方才一夜不见,李贤仿佛换了一个人。形销骨立,神情黯淡。他牵强的笑了一笑,伸手担过碗来慢慢喝粥。

    看来,他也是在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心绪。

    喝完一碗粥,李贤放下碗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夜,却如同一段人生那么漫长。还好,我终究是活下来了。”

    刘冕静立于一旁,凝神看着李贤,沉默不语。

    李贤下了床来披上衣服坐到矮几边,冲刘冕招手:“天官,来,坐。我今日有些事情,想和你聊一聊。”

    求之不得。刘冕坐到了李贤对面。

    看来李贤也是思虑良久了,坐下之后开门见山的道:“天官,你对我们现今的处境,是否早已有所预料?”

    这倒让刘冕多少有点意外,他迟疑了一下,摇头:“不。在下没有那份未卜先知的本事。若能如此,也不至于落入今日这般境地。”

    “说来,都是我连累了你。”李贤皱着眉头,说得颇有诚意,“回想你当日在崇教殿对我说的言语,让我百般悔恨。悔不该不听良言,今日终于落得如此下场。”

    “其实……在下当日也是揣度妄言,并没有确切的根据。李六叔也不必过于耿耿于怀。”事到如今,刘冕仍然只能这么说。诸如武则天要称帝这样的话,他是打死也不会在李贤面前提起的。时事变迁,明天的事情谁也说不好。谁能知道今天信口说出的话,会不会为他日埋下祸根。

    李贤点了一点头:“如此说来,你是很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刘冕机巧的反问:“李六叔自己,事先莫非就没有丝毫感觉?”

    “现今回想起来,的确是有一些。只是……都怪我自己麻痹大意,竟忽略过去了。”李贤后悔不迭的直摇头,“其实,酿成今日苦果,也怨不得别人,我自己也干了许多的浑事。”

    “此话怎讲?”刘冕疑惑的追问。

    李贤苦笑一笑,说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归根到底,就是因为我与母后之间,因为奸人从中挑唆有了些许矛盾。早在明崇俨进谗要另立诸君之前,宫中便有流言说我居然不是母后亲生。我当时何其愚昧,居然耳根软听信了这等谣言,终日闷闷不乐还跑去找母后求证。试想一想,母后怀胎十月生下我,何等不易。做儿子的却这般诘问,她必然心生忿怒了。后来,她赐我《少阳政范》与《孝子传》来读,暗指我就是她亲子,并且亲UU小说书来责骂于我。哎!一失足成千古恨。我若能早些反省主动弥补与她之间的裂痕,兴许今日就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了。”

    “原来如此……”刘冕作恍然大悟状,心中却想这李贤还是多少意识到了这次事件的本质,就是她母后要一心除掉他。只是他恐怕始终不会想到,无论什么样的矛盾和过错,也都仅仅是借口。真正的根源所在……是武则天称帝的野心!她不能容忍一个这样不听话不受他摆布的储君立足于朝堂。像李显那样的庸庸之辈,才是她方便操纵的傀儡。

    “得闻朝廷新立了七弟李哲为储,我恍然若失。”李贤摇着头,面露痛苦之色,“一母同胞,我知道七弟天性懦弱胆小怕事,向来只是任人摆布。他那个储君之位,又不知道能坐多久。再作回想,我们一母同胞的四兄弟,长兄李弘也是在做太子时突然病故。四兄弟,三人先后立为储君,恐怕古往今来也属空前了。为什么我们一家人的命运,会如此多舛。苍天莫非是有意如此捉弄于我们?”

    刘冕又能说什么,只得跟着苦笑。怪只怪你们都从同一个娘胎里爬出来。而那个娘胎,却属于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女皇。

    说完这通话,李贤自嘲的笑了笑,沉默良久。然后才说道:“天官,我已知道你有远见卓识。如今我们这般处境,你有何打算?”

    好,切入正题了。刘冕心中略微有了一丝激动。“在下年幼无知,哪里有什么远见卓识。只不过,我总是相信否极泰来这句话。不管怎么样,我们自己不能灰心丧气,要积极主动的争取机会。”

    李贤认真的看着刘冕,深以为然的点头:“说得好。《易经》有云,‘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无论如何,我们要小心谨慎,不可再有任何差池。眼下我们的命运仍然掌握在他人手中,稍有不慎就会玉石俱焚。”

    看来李贤对自己的处境还算清醒,这很好。刘冕略感宽慰:“李六叔所言极是。只不过,如果仅仅是‘终日乾乾,夕惕若’恐怕还不够。我们要更加主动一点,尽量争取活命的机会。”

    “你有何高见?”李贤面色微变,立马追问。说了半天,他最想问的也就是现在这一句。

    刘冕深吸了一口气,拱起手来拜道:“在下有一个建议,或许就如同当日的谏言一般逆耳。不知道李六叔愿不愿听?”

    “说。”李贤斩钉截铁,“这回一定听。”

    刘冕郑重一拜,说道:“在下斗胆,请求李六叔主动上表朝廷,痛心疾诚心悔悟,并强烈拥护支持皇帝、皇后与朝廷新立的诸君。同时,最重要的是:坚决表明自己的立场,是与皇后站在一边。”

    “这!……”不出所料,李贤的眉头顿时皱起,面露难色,“天官,莫非你也相信我当真谋反?”

    “那李六叔是否相信在下真的杀了明崇俨?”刘冕反问。

    “当然不信!”李贤一拍额头,恍然大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母后自然心知肚明我没有谋反,如今却主动悔悟认错,也算是给了她台阶可下。这不仅能了却她的心病,也能让她不必再面对世人的指责诟病,和那些拥李老臣们的诘难敌视。如此一来,将大大的有益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缓和。这个建议非常之好。我纵然有一千个不甘一万个不情愿,这份上表也必须递到母后跟前。天官,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冷静和睿智,难得、佩服!”

    “不敢。李六叔当真谬赞,折煞晚辈了!”刘冕长吁一口气,面露笑容。

    刘冕的心里,有着更深层的一连贯计划。

    一步步来。先让李贤表明立场主动示弱服软。伸手不打笑脸人,做儿子的都这般低身下气但求保住小命了,武则天还能辣手杀子?李贤获罪的根源,在于他与武则天的政治立场对立。如今主动投诚,武则天还不欣然欢迎?

    诚然,精明如武则天,肯定一时不会相信李贤这么快就醒悟了,就会既往不就。但是,这至少就有了回旋的余地。有回旋,她就不会急着要斩草除根。毕竟是亲生骨肉,李贤又不是大奸大恶令人恨绝之辈,如若没有根本利益上的冲突或是鲜明的政治需要,武则天又何苦丧心病狂的虎毒食子?

    这样一来,至少可以争取到时间,再去积极斡旋。只要李贤能在立场上主动朝武则天靠拢,慢慢消除她的敌意,就有办法留得有用之身。待时机成熟……再来个惊天裂地的――李贤率先上表,坚决拥护武则天称帝!

    我就不信了,武则天还能动手来杀李贤!

    那么,我刘冕的小命,也就能保住了.

    【大修改完成,几乎是重写了一次。现如约一次全了上来,六万字。后续章节也会度更新。大家多多投票支持!!】

第20章 隐伏山林

    李贤人如其名,贤能,而且厚道、诚实。但这并不代表他傻。

    那一份上表,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家书,写得言辞谆谆、情真意切,字里行间都洋溢着浓浓的亲情味道。他痛心疾的认罪、悔过,对武后表达出彻底的俯帖耳与惟命是从。一个胆懦、怕死又急于投诚的乖儿子,被他三言两语刻画得淋漓尽致。

    李贤并不避讳,将这份上表也给刘冕看了。刘冕只有一个感觉:人才。

    刘冕揣着这份救命符一般的上表,去了一趟州城找到刺史汤灿,拜托他将上表从驿站寄了出去。这样的事情,汤灿是最乐意帮忙的。假若朝廷开释了李贤,对他来说或许会有些好处,毕竟他在巴州这一亩三分地里,是给李贤帮过忙的。

    于是,汤灿对李贤刘冕等人更加客气了。为了表达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汤灿还特意动用刺史府公用经费,将李贤的囚居大肆修缮了一番。

    与其说是修缮,还不如说是重建。一栋高柃斗拱的大瓦房,成了李贤等人的新居所。刘冕也不必再承受屋漏偏逢连夜雨之苦了,住进了一间正室里,非常的舒服。

    于是,机巧圆滑的汤灿趁李贤上表的当口,将这一件‘政绩’上报,有意无意的讨好了一下朝廷与皇帝皇后。

    要想做官,先要会做人。刘冕从汤灿这个俗吏身上,也着实学到了不少实用的官场套路。

    道路艰难,这上表一时半会儿到不了长安。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两月时间。刘冕与李贤,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李贤说了,君子终日乾乾,每日不可虚度。于是,昔日的草包二世祖李光顺要开始倒大霉了。现在李贤不用薄暮即出日落方回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李光顺,亲自教他读书。李光顺虽然浪荡惯了,但至从被流放之后,在环境逼迫之下也不得不痛改前非,乖乖的静下了心来,跟着好好读书。自然而然,刘冕也一同学习。

    李贤的才识、见地,非等闲可比。他从小就敏而好学,胸中才学深瀚如海。虽然没有骆宾王那等过目不忘胸藏万卷的本事,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子博儒。而且,李贤从小就在复杂诡谲的政治环境中长大,耳濡目染之中,他的政治觉悟与见识水平,也非骆宾王可比。

    两相比较,骆宾王才华横溢堪称惊艳绝伦,但有时未免有一点偏激冲动;李贤所学所用,皆在实处。虽不够骆宾王那般华丽,但却非常的实用。再者,骆宾王再有才华,终究难以跳出臣子的意识范畴,见识想法略有局限;李贤则是皇室中人,又曾监国理事,多少掌握了一些帝王心术与上位者的城府,更对官场、朝廷乃至是军队,都有着非常丰富的认知和了解。

    二者,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刘冕从他们二人身上,实着落益良多。无疑,又有了一个非常好的老师。而且,刘冕这一次学到的,全是更加实用的东西。

    比如说,同样的一个案子,按《唐律疏议》所言如何判理,已是毋庸置疑。但是实际上,相同的案子落在不同的衙门,会判出不同的结果。县衙、刺史府、大理寺与御史台,将会各自如何判案,李贤讲解得非常到位。

    诸如县衙、刺史府这些地方,考虑得更多的是‘律法森严’,按本照纲办事基本不会出错,遇到重大的问题便向上汇报;大理寺乃是‘国家法院’,判案之时考虑得更多的则是皇家利益、国家大局与政治影响;御史台就更加不同了,那里现今差不多已是武后的‘私设刑堂’与‘特务机构’,来俊臣等人纯属鹰犬。那里的案子只有一种判法:一切以武后的需要为出点;偶尔也会被来俊臣等人狗胆包天的以权谋私,或是消除异己。

    所以,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不了解政治环境,纵然将那本《唐律疏议》背得天花乱缀,也照样会浑浑噩噩,着了道儿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此,刘冕只有一个感觉:古人就蠢吗?有这种念头的人,才是真蠢。政治,当真是博大精深。这当中的智慧和精髓,学一辈子也学不完。

    怪不得以前曾听人说过一句话,古人与现代人至少有两点是相通的,而且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差异也不太大:政治智慧与性。

    就这样,读书,成了三个男人每天最主要的生活组成部分。时间一点一点不紧不慢的流逝,转眼已是入秋。萧萧风起时,山林间落英翻飞草木枯败,瑟瑟一片秋意不知不觉已然降临。

    朝廷,终于降下御旨。

    事实证明,李贤和刘冕走的第一步棋,不算太失败。圣旨中虽然没有‘龙颜大悦’这等字眼,可字里行间也可感受到,皇帝皇后已经对李贤‘有所改观’。希望他‘好好改造’,就算流落到民间荒野亦不可辱没了皇家尊严。那意思就是说,至少还把李贤当作是儿子。希望他在外面别丢人别乱来。

    一言以概之,刘冕和李贤至少已经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这种‘时间’,实际就是寿命。

    压在刘冕和李贤心头的巨石轻去了半块,生活当中也多了几分轻松与闲淡。

    鲁友成这个精明的商人,现在差不多已经成了一台赚钱机器。纵然入了秋,折扇仍然卖得不错。现今,这‘乐安折扇’已经成了巴州境内的仕子文人们,附庸风雅显示身份的必备之物。反而渐渐失去了它原本扇风驱蚊的实际作用,差不多成了一项奢侈品和佩饰。乐安肆的生意也是空前火爆,为了应付蜂拥而来的客人,鲁友成不得不盘下了隔壁的房舍,将乐安肆扩大了整整两倍,仍然每日人满为患。

    其实钱多钱少,对刘冕李贤等人的影响倒是不太大。三个流徒,纵然家财万贯也没有特别重大的意义。只不过,从此生计已是无忧,倒也了却一件大事。

    除了读书,刘冕也会每日坚持煅炼身体,习练功夫。以前在部队和警队里学的散手、气功、博击术,每日都要过一趟手认真练习。爬山练体能,举石练力量,也是每日必须。除此之外,刘仁轨传下来的《正则兵法》,也好歹纸上谈兵的了然于胸了。自己也做了几副木质弓箭,若有闲时就和李贤父子在山林边射上一通,当是娱乐和健身。

    刘冕没认真的想过‘学得文武才,贷与帝王家’这种事情。他只知道,艺多不压身。纵然是处于逆境之中作为一名流徒,也要时刻做好咸鱼翻身乘风破浪的准备。

    因为机会,往往也只眷顾有准备的人。

    隐伏山林的生活,过得平静而又充实。就连昔日的纨绔世子李光顺,脸上也多了一股坚毅成熟之色,少了许多轻佻浮躁。李贤,也从失败的阴影之中渐渐走了出来,心态越趋平和。

    刘冕,则像是一辆即将奔赴战场的坦克,在进行最后的检修、加油、充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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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浪淘沙

    寒暑易节,日月如梭。转眼,三年过去了。

    时间就是一把锉子,譬如山峰丘陵都可以打磨成一片平砥,也能对人进行一番雕琢改变。

    刘冕十九岁了,相比于三年前如同脱胎换骨。三年的学习与磨练,使本来就是成年人心志的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文雅之中透出一份刚毅与内敛。原本刘冕这副身体还有些羸弱,经过三年的煅炼也长高、长壮了,强壮挺拔结实柔韧。他本来就有一些射箭方便的天赋,三年练下来就算不能百步穿杨,也敢尝试一下辕门射戟。

    三十三岁的李贤,除了胡须多了几支黑浓了几分,变化倒是不大。这三年来,他坚持上表朝廷前后不下百次,委实煞废苦心。但逢节日、皇帝皇后生日、朝廷重大事件或是天下生了大事,李贤都会上表,无一例外的坚定拥护朝廷,为皇帝皇后歌功颂德。非常强烈、鲜明的表达着自己的政治立场。

    这一招,相当的管用。

    三年来,刘冕等人虽说是流放,却过着非常安逸闲散甚至是富裕的日子,哪里像是流徒。朝廷上再没有任何的苛责为难下来,刘冕等人的生活因此轻松了许多。但是,刘冕等人也非常自觉的守着规矩,绝不越雷池半步,守着‘流徒’该有的本份。

    昔日的二世祖李光顺,也是十五六岁的男子汉了,取表字‘玄泰’。有时候,这人懂事仿佛就是在一夜之间。虽然李光顺仍然有些调皮捣蛋活泼好动,但相比于以往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流放虽是一场灾难,对他这样的人却是有着正面的促进作用。现在的李光顺,至少识得了大体,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同时,朝夕相伴之下与刘冕的感情变得非常之铁,宛如亲兄弟一般。

    现在,已是大唐永淳二年。永淳这个年号,却与当今皇太孙有关。太子李显生下长子李重照,皇帝李治极为高兴,当即立他做了皇太孙。待李重照满月之时,改元永淳。

    这对李贤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眼看父皇母后对李显越来越厚爱器重,仿佛他的回归翻身也会更加遥遥无期。几次三番,李贤都曾灰心丧气黯然神伤。刘冕只好良言相劝,好歹让他挺过了这三年。

    机会,往往只在不经意间降临。很多时候,它就如同白驹过隙,令人难以捕捉,甚至都无法意识到它是否真的出现过。

    大唐永淳二年秋,皇帝李治病重的消息,传遍天下。巴州刺史汤灿,居然亲自跑到奇章山下,将这一重大消息,亲口告之李贤。

    当时李贤的反应和感受,无法用确切的词句来形容。惊愕,惶恐,担忧,伤感,仰或又有一点希望,非常的矛盾。

    深夜,李贤将刘冕请到自己房中,秉烛夜谈。

    李贤是个孝子,眉宇间一股忧愁之色始终挥散不开。

    “算来,父皇今年已有五十六。他早年就患头风目不能视,如今这一病倒,恐怕……”李贤眉头深皱,连连摇头,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刘冕,我们已经被流放三年了。这三年来,诸般酸甜苦辣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为了摆脱现今的困境,我们也一直在做最大的努力。那么现在我就想问一问你,有何打算?不必顾忌任何,也没什么可避嫌的,畅所欲言。”

    刘冕轻轻拱手拜起来,心中细细的编织着说辞。其实他很想说,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什么,等皇帝病重然后驾崩吗?找死。

    “李六叔,陛下龙体欠佳罹患头风已有多年,病入沉疴。现今这一病倒,在下担心恐怕……”刘冕的摇头,已经足以表达意思了,继续又道,“譬如一个池塘,最底层的泥沙想要浮到水面上来,在平静的死水泥塘里是非常之难的。如果是一条湍急波涌的河,那就容易多了……在下的意思是说,假如天下格局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又或者风起云涌生某些动荡,我们这些泥沙,就有可能揪住机会慢慢浮上去,摆脱当前困境。”言罢,自己也感觉自己是个人才。这等比喻运用一下,大可以避免对皇帝的大不敬。

    李贤的表情却越凄凄然:“其实我也想过这一层。只是……父皇病重,我却要想着趁这时候咸鱼翻身,真是大不孝也,内心非常的矛盾。”

    “性命,比矛盾重要。”刘冕言简意赅,“李六叔心中装有至孝至情,则不必感觉内疚。些许表面的小节,不必太过拘泥。”

    “一针见血,言之有理。”李贤也算是略作释然,点了一点头,“说吧,你有什么计策?”

    这三年来,李贤对刘冕已是深深倚重。二人之间,也几乎是无话不谈,成了同患难的忘年挚交。

    刘冕拱手起来,无奈的苦笑:“李六叔,为什么在下每次要想出些主意的时候,总会冒些大不韪或是大不敬?真是苦也!”

    刘冕的些许诙谐,也让李贤放松了一些。他笑了一笑:“无妨,直言便是。我们之间还何必拘谨顾忌。”

    刘冕略作寻思,认真说道:“李六叔,通过你这三年来的不断努力,相信皇帝和皇后,多少对你有了一好感。当然,关键是皇后。不过话说回来,许多的事情,也不仅仅是凭皇帝皇后的个人喜好为转移的。当前朝堂之上的局势就是:李显的太子之位已经相当稳固。就算皇帝皇后有意将你召回,也不得不考虑一下李显的想法。不难预料,假如你回归,就会给原本稳定的朝堂局势带来不可预料的影响。所以,除非……东宫出问题。否则,皇后出于大局考虑,李六叔的归期将始终遥遥无期。”

    李贤深以为然的点头:“精辟!此论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才越来越痛苦。我的翻身,却要建立在父亲与弟弟的不幸之上。这……太折磨人了。”

    “时局如此,非人力所能改变。”刘冕劝慰道,“李六叔必须要抛开一些私人情感上的矛盾,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李贤干咳了一声,正了正色:“好吧,你继续说。我没事。”

    “下面,在下可就要说出大不韪的话了。”刘冕拱手,正色道,“愚见以为,李显的太子之位,坐不了多久了。”

    “何以见得?”李贤愕然惊问。

    刘冕苦笑,有点想挠头的感觉。怎么说呢?难道告诉他,皇帝李治一拜拜,自然是李显继位。李显这样的软蛋,武则天让他当储君做个摆设是可以的,又怎么会让他堂而皇之的当皇帝掌控一个国家呢?就算是能混两天,武则天也是迟早要一脚踢掉他,自己干的嘛!

    这种话可千万说不得……

    “在下……以为……咳!”刘冕吞吐了一下,“直觉!”

    李贤愕然,然后笑:“天官,你不像是喜欢开这种玩笑的人。好吧,你肯定有你的理由和分析,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逼问。我信你就是。”

    “谢李六叔!”刘冕如释重负,幸得李贤是个厚道人哪……同时心里突然一咯噔:我这样会不会让李贤觉得我城府太深不老实啊?算了,这不是重点,日后再慢慢解释……

    李贤也没有在这一点上多作计较,接下话来说道:“如你所说,假如李显的太子之位坐不长久了。我们定然就会有一些机会能翻身。但你别忘了,我还有一个弟弟李旦,现今也在长安。他为人低调隐忍又孝顺乖巧,向来比较讨母后欢心。而且这几年来,我远离朝堂,他在长安潜心经营。我何德何能与他相争?”

    “错了。”刘冕直言不讳,“在下可没敢说让李六叔去与他们争太子之位。积跬步以致千里,一步是跳不过去的。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先被赦罪,最好是能回到长安再说。争太子,恕在下直言,李六叔现在不具备任何一丝的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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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赐良机

    【点推比这么差,不活了我~啊啊啊!】.

    三年的时间相处下来,李贤与刘冕之间已经有了很深层的认同与默契。听到刘冕如此直白的‘打击’,李贤没有丝毫的不快,相反诚恳的表示认同:“你说得没错。如今,我的确是一无是处,是该用平常心去看待这些问题。为际之计,我们不能野心太大想得太远。保命求存,是为第一要务。”

    “李六叔能有这样平和务实的心态,我们就不难成功。”刘冕搓了几下手,略有点兴奋的说道:“李六叔有没有感觉,眼下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翻身的天赐良机?”

    李贤惊喜的一侧目:“天官何不细细说来?”

    刘冕并不着急,拱手正色道:“在下肯定会说的。但在此之前,在下想先问一句:李六叔能否完全的信得过在下?”

    李贤眉头微一拧,异常坚决的说道:“同患难,共生死,我还有什么信不过天官的?能!”

    “好!”刘冕重重应了一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那么,就请李六叔先看过此封书信。这是在下的一封家书。”

    “家书?”李贤不无惊讶的接了过来,原来是刘仁轨写给刘冕的。

    原本,流放之人是不敢与家人有什么明目张胆的联系的。但眼下朝廷对刘冕李贤等人管束较松,地方官员们又与他们关系融洽,于是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李贤展开书信来一看,顿时也面露喜色:“刘冕,大好的喜事啊!朝廷想要重新启用你祖父刘正则,担任宰相了!这也就意味着,你有可能被赦罪回长安哪!”

    “的确如此!”刘冕一抚掌,说道,“李六叔你可曾注意到了,与其说是朝廷要重新启用我那年逾八旬了的老祖父,还不如说是皇后娘娘需要我祖父去当一条臂膀?”

    李贤何等见地之人,凝眉一思索,立马点头认可:“说得不错。两年前裴行俭过世了,今年,大唐第一帅李?又过世了。这些带兵的将军们,都是母后的强力支持者与忠诚心腹。当年父皇想立母后为皇后时,群臣反对。就是李?这些手握兵权的将军们表示支持,她才得以荣登皇后之位。”

    “现如今,李?一死,母后如同去了一条臂膀。她也不得不启用曾经的大唐名帅、也是她心腹之一的刘仁轨了。不难想象,刘仁轨以八旬高龄重新出仕,以他在军队、朝堂上的威信必获重用。天官,虽然我曾经与你祖父的立场各不相同,但此刻我却非常为你高兴。想来,你要翻身的日子,不远了。”

    “李六叔莫要忘了,你如今也与我祖父站在相同的阵营里了。”刘冕没有说笑,而是非常的严肃,“我们定下的大计,不仅仅是诓骗皇后以期获得她的信任便了,而是要真正的与她站到同一阵营里去。否则,就算我们侥幸翻了身,如敢与她作对的话迟早一样会落得惨败。”

    李贤微微怔了一怔,不无疑惑的道:“天官,为什么你……对我母后如此忌惮?不过我明白,你说的是对的。”

    “不是忌惮……”刘冕又有些犯难了。眼下武则天权倾朝野,皇帝李治在位之时,武则天都能将其架空。李治一挂,遍观朝野谁还能阻止武则天称帝?这既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也是历史的车轮必经的轨迹。

    可是,时机尚未完全成熟,武则天要称帝这种话,还是不能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刘冕只得搬出了时下比较流行的一句说辞,“李六叔,河底的沙子在湍流之中想浮起来并不难。难的是浮起来之后,不被立刻卷起来扔到河滩上变成干泥暴尸。那么,就不要逆流而上。当前朝堂大局,李六叔比我更加清楚。皇后支手遮天莫敢谁和,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不管李六叔心中装着多么大的宏愿理想,也不能在这时候自取灭亡。隐忍、求生,厚积而薄,方才是生存之道。”

    一句‘宏愿理想’,着实让李贤心中稍稍悸动了一番。他喃喃道:“成大事者,忍常人所不能忍。天官,我彻底醒悟了。如今我就是一艘船,而你则是掌船的艄公。你说该驶向何方,我别无二话。你但有何言,尽管畅所欲言!我李贤可以很坦承的跟你说一句:我会绝对的相信你!”

    “好,李六叔果然有圣人胸怀!只要我们能精诚合作彼此信任,就不难成功。”刘冕也不卖关子了,和盘托出,“假如朝廷当真重新启用我祖父,那么的确就是一个天赐良机。皇后为了收买人心,多少会给我祖父一些好处。原本我的罪行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当初朝廷立储大赦天下时,我就可以罪减一等免于流放的。但是,在下是因为牵涉‘太子谋反’而被流放的,这让我祖父也相当的为难。所以,我的想法就是……”

    刘冕眉毛一扬,目露精光:“不让皇后、我祖父他们为难。自己上表,表示认罪愿意继续服刑。”

    李贤眉头轻轻一皱:“有必要吗?或许,你真的有机会回去的。”

    “不。没那么容易。”刘冕直言不讳的道,“诚然,因为我祖父的关系,我的确有机会回去。姑且不说这很难,就算我回去了,也只能是活在我祖父的庇护之下。他在一天,我活一天。他已八十高龄……在下又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一旦我祖父失势,皇后想到我之前犯下的事,又想到至今流放在外的李六叔,心下如何平衡?那些朝臣们,自然也会不服。到时候我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左右不讨好。所以,就算能回去过上几天安静日子,在下也无法长久立足。于是,我才决定上表认罪继续服刑,不让皇后与我祖父他们为难。实际上,也是为了我自己长远的生存考虑。”

    “啧啧!冷静,有远见!”李贤由衷的称赞,随即又疑惑道,“那么,天赐良机又何在?”

    刘冕拱起手来,正色说道:“刚刚李六叔也说过了,能充分的信任在下。那么,就请李六叔即刻上表朝廷,请求允许朝廷我――刘冕,代替被放流的皇子李六叔,进京探望病重的皇帝,以尽人伦之孝!”

    李贤顿时肃然动容,惊讶的看着刘冕,足足愣了半晌。

    “妙计!”‘啪’的一声,李贤一巴掌拍到了矮几上,激动的自言自语,“天官不能被赦罪回朝,因为这样会让皇后和刘正则都处于为难的境地,同样自己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是,如果是短时间回一趟京城,代替我这个皇子进京尽孝,那就截然不同了。‘孝’字当头,谁也不会有任何疑义。我大唐此前,也有此成例。贞观年间,被贬废的太子李承乾,就曾派人进京探望过生病的太宗皇帝。天官,你这书没有白读,懂得学以致用,实在令人感佩!”

    刘冕淡然的笑了一笑:“不过是依样画葫芦,也不是什么神奇的招术。只要在下能够重回京城,就能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让我们彻底的翻身!”

    “如何绸缪,天官现在可否赐教?”李贤拱起手来,居然反过来给刘冕行礼了。

    “李六叔快别这样,晚辈何敢受你的大礼?”刘冕急忙躲避。对于李贤这种知礼守礼之人,刘冕一向以礼相待。

    “好、好好,我不为难你。”李贤呵呵的笑了起来,脸上多了一些兴奋的红光,“天官,我说过了,我会绝对的相信你。你如果不愿意说,我同样不会逼你。就这样,我马上上表朝廷,请求朝廷恩准,让你代替我进京侍奉病中的父皇,以尽为人子之孝道。母后既已重新启用你祖父刘正则,就必然会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同意这一请求。既如此,天官,我父子俩的生死命运,就全部交托到你的手上了!”

    刘冕肃然正色,拱手弯腰行大礼拜倒:“李六叔尽管放心。刘冕明白:救人,即是救己。在下必当竭尽全力。从今往后,刘冕之命,即是明允公之命!”

    李贤神色一变,伸出一只手来横在刘冕身前:“李贤之命,亦是天官之命!”

    刘冕伸过手去,和李贤紧紧握在一起。

    二人都知道。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至从东宫兵变的那一刻起,事实就已经将他们的命运拧在了一起,不可分离。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同生共死!.

    【后面的情节,不用我说大家也能知道,会很刺激,我也会努力写得很爽。于是,请大家多多投票。今晚要冲榜,提前预定大家的票票哦,午夜0点过后会有更新。谢谢!】

第23章 乘风而破之!

    刘冕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踏上前往巴州州城的道路了。同样的山,同样的树,今日看来却有一番别样味道。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境太过不平静。

    三年了。三年的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精心布局,就等着这一刻来裁决分晓。

    现在,他怀里就揣着两封书札。一封,是李贤上表朝廷的表奏;一封,是自己写给刘仁轨的家书。

    刘冕在家书中说,请刘仁轨放心的去当宰相,但不要向朝廷开口请求赦免刘冕;就算皇后有意大开方便之门,也不要应承,大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身为宰相一定要‘奉公守纪绝不循私,以维护国家律法森严’。

    刘冕知道,在官场政局里混了一辈子的刘仁轨,肯定会明白他的用意。这一点无须担心。

    大唐的邮递行业非常之达。就算是巴州这等穷山僻壤之地,官家的驿站里也常备驿卒马匹。巴州刺史汤灿早就嗅到了大唐天下弥散了一股异样气味,此时李贤要上表,他巴不得亲自替他跑一趟京城。

    于是,上表与家书,飞快的送了出去。

    刘冕的心,比当初面对东宫兵乱时还要紧张,拧成了一团。

    三十天的等待,如同过了三十年。

    当汤灿一路小跑的冲进刘冕等人的瓦房里,告之他们朝廷有天使驾到时,刘冕恨不能跳起来抱住汤灿,狠狠的亲他几口。

    “李贤、刘冕接旨!”来宣旨的是个宫庭宦官,声音又尖锐又高亢。

    “罪囚李贤、刘冕接旨……”连带着李光顺,三人一起跪倒下来。

    圣旨里的具体言语,李贤和刘冕都记不太清了。只是将其中的几个字牢牢记在了脑海里――“朕心甚慰。准刘冕代李贤,回京尽孝”。

    “二位,接旨吧。”宣旨宦官脸上笑吟吟的,“恭喜明允公,恭喜刘公子了。”

    李贤双手举过头顶,有些抖的接过了圣旨。干咽一口唾沫强颜对宣旨宦官道:“公公一路辛苦,请稍事休息片刻。李贤当好生伺候。”

    “不敢、不敢……”宦官身为皇室近侍,都是识时务的,急忙低头拱手谢过,“在下还要急着赶回长安覆命,就不打忧了。明允公,刘公子,在下告辞。”

    宣旨宦官带着身边的侍卫走了。汤灿忙不迭的上前来欣喜拜道:“下官恭喜明允兄,恭喜刘公子了!”

    虽然二人对这汤灿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此时却也怎么看怎么顺眼了,一起呵呵的笑了起来,其乐融融。汤灿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讨好的机会,自来熟的在这里磨叽了很久方肯离去,那言语听来,仿佛他和李贤刘冕就是生死过命的交情。

    天色傍晚,所有不相干的杂人都走了。

    三人关起门来,突然异口同声的爆出一阵欢呼――“成功了!”

    喜极而泣。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刘冕与李贤又在房中秉烛而谈,通宵达旦。二人也达成了一个默契。如果时局利导机会降临,刘冕就会从长安派快马送信给李贤。李贤就‘一切行动听指挥’,里应外合成就大计。

    刘冕心中所设计的‘大计’,自然就是李贤率先上表,拥护武则天称帝。这件事情在他心中酝酿良久,却始终没有和李贤说过。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真正合适的‘机会’,必须到了长安随机应变。

    这,也是刘冕所说的‘把握’。只要这个机会出现,他们就有七成的把握能够真正翻身。

    成败,在此一举。

    第二天,秋风北转,落叶翔于苍穹,再添几股凉意。

    奇章山下山路转拐处,一辆马车几名刺史府衙役驻足等候。刘冕则在和李贤、李光顺父子告别。

    “天官,转眼入冬,关内天气非常之寒冷。一路你要多注意身体。”李贤言真意切,随即拿出一枚玉佩,“还记得它吗?当初我要你拿去典当,你却做成了生意回来,又物归原主了。今日,我将它再赠送于你。愿此玉能佑你逢凶化吉,一切顺利。”

    刘冕知道李贤是个重情之人,这等时候也没有客气推诿,点了一点头收下来:“多谢李六叔。你和玄泰在家也要多多保重。”

    “天官兄,小弟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就这玩艺还有点意思。”李光顺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拿着那把银质折扇送到刘冕面前,“虽说冬日不用扇子,留到明年夏日再用也不错。只是我们这一分别,不知何日相见……”

    “顺儿不要说这等话。”李贤示意刘冕收下扇子,然后道,“天官,此去长安,必定多有凶险。譬如小舟行于惊涛骇浪,步步危机。你要切记小心。如果力所不能及,就不要勉强,先保重自己的性命要紧。我父子二人纵然回不得长安,留在这里安分守己性命却是无虞。”

    刘冕深吸一口气,拱手而拜:“李六叔,玄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回去吧。你们放心,纵然此去一路惊涛骇浪,我也必将乘风而破之――告辞!”说罢,一转身,坚定果决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贤凝神、皱眉看着刘冕的背影,拍了拍李光顺的肩膀:“顺儿,学着点。”

    “嗯。”李光顺也不再是以往的纨绔子弟,认真的点了一点头,“爹,不管成败与否,刘冕的这种智略和胆气,都让孩儿非常的敬佩。”

    “人才。”李贤长吁一口气,抚着儿子的背,朝那栋大瓦房走去。

    刘冕上了车儿,却现巴州刺史汤灿坐在车上等他。汤灿笑得好不喜气,仿佛是自己被调入京都为官了。他破天荒的冲刘冕拱手拜道:“刘公子,下官职责在身,就不方便亲自护送你前往帝都了。下官已经叮嘱了这些衙役们,让他们一路上小心伺候。刘公子如果有什么不满,尽管打骂不必顾忌。下官回来了还要收拾他们。”

    “汤府君言重了,在下对你的关照真是感激不尽。”刘冕也只得微笑回礼。

    汤灿继续满脸堆笑:“公子去了长安,见了刘相公和朝廷上的人,若有时机不妨替下官美言几句啊……”

    后面的话,刘冕都懒得去听了,嗯嗯啊啊的应付了过去。生死存亡在此一线之间,哪里工夫管你这个俗吏的事情。待汤灿?嗦完了以后,刘冕才说道:“汤府君如果能将明允公伺候好了……何愁前途不亮?”

    汤灿如获至宝顿时如同茅塞顿开,千恩万谢的下了车。

    刘冕却在暗笑,我走了,李贤父子那里不免少了人照应。现在我只消一句话,就让李贤有了一个刺史当小厮使唤,多划算。

    马车不紧不忙的走上了盘旋的山路,望长安而去。刘冕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心中没有一刻安宁过。

    他感觉到了压力,很强大的压力。

    刘冕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长安一行,不仅仅关系到刘冕、李贤、李光顺三人是否能从此翻身,无疑还担负着刘氏一门、李贤一家的生死荣辱。

    此外,在长安那些人看来,刘冕是与李贤同气连枝的。他的回归是代李贤尽孝,这势必引起一些人的恐慌和敌视。比喻说,现在的东宫太子,及其麾下的一派人马;或许还包括一直没露出水面的李旦那帮人;同时也会勾起一些人的希望,比喻之前支持李贤的旧臣;再或者还会引来一些私人的麻烦,比喻明崇俨的亲朋党羽,他们可是把刘冕当作凶手仇人的。

    所以,如果说现在的朝堂是一个水面宁静、内里暗流汹涌的池塘,那么刘冕的到来,就像是一颗扯燃了引线的手雷拿到了池边,随时准备扔下水。

    “搅你个天翻地覆波涛汹涌!”刘冕恨恨的砸了一下大腿,往后一靠,闭目养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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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回家

    〖略作小修改,非假更新。大家勿怪……〗

    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面对无限荣华的盛世都城,人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巍巍的长安城头,已在眼前。青砖,朱门,旌旗烈张兵甲雄壮,车水马龙人流如鲫。刘冕知道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为了生存都在夙兴夜寐的辛苦奔波。

    半月疾行二千三百余里,着实有些累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会有片刻的喘息之机。等待他的,将是尖锐的矛盾斗争与各方势力的明争暗夺。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即将面临五马分尸的囚徒。四肢和头都已经被绳索套住了。为了保命求存,他所要做的就是将那五匹马都死死拉住。

    这很难,但必须做到。

    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来。为了避嫌,刺史府的车马也只能送他到这里了。

    “冕儿!”一声雄浑苍老的唤声传来,刘冕侧目一看,须皆白的刘仁轨正在人群之中冲他招手。在他身边,还有另外几人。看他们神情甚是焦灼,估计应该也是家中亲人。

    心中,还是略有一些激动。刘冕快步迎了上去。

    “不肖子孙刘冕,给祖父和各位长辈见礼了。”刘冕一斗前袍就欲拜倒,刘仁轨双手一拉将他扯住:“大庭广众,俗礼能免则免。此地不便说话,随老夫回家。”

    “嗯。”刘冕应了一声,看向刘仁轨身边的人。

    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典型文弱书生模样,正一脸凄凄然的看着刘冕,仿佛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只作哽咽。刘冕细细看了看,自己的长相与他有七八分相似,不出意外的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父亲了。

    另外几个则是女眷和下人仆役。其中一个女子,装束略带华丽淡妆轻抹,看她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刘冕心中惊疑:怪了,这不会是我娘吧,怎么会这么年轻?细一思索,应该不是。孩子流放三年回来,哪个当娘的会不喜悲交加盈盈泪下……估计是爹娶的小妾。

    一家人没有多作寒喧,迅又上了另外两辆马车。长幼有序,刘冕却被刘仁轨破例叫上了自己的车子。

    “冕儿,回来就好。”刘仁轨厚实的巴掌拍到了刘冕的肩头,居然有些生生的疼。他声如洪钟的哈哈笑道,“我老刘家的一脉香火,岂是那么容易断绝的?”

    “一切全凭祖父照应。”刘冕拱手拜礼。无论如何,若不是因为刘仁轨的帮助和影响,刘冕的这条小命早就交待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对此,刘冕还是心存感激。

    “不必絮言。回家再说。”刘仁轨如同挥麾冲阵的一扬手,“起身,走了!”

    两辆马车走在宽逾百米的朱雀大道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宛如棋盘间的里坊居房间穿梭,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停下。

    长安城,实在太大了。刘冕都不知道自己下次来会不会迷路。

    刘冕跟着刘仁轨下了车,抬头便看到一栋朱瓦青砖的古气豪宅。兽头吞环、铜钉密铆的巨大漆门,顶头一副牌匾:刘宅!

    “欢迎你回家,冕儿。”刘仁轨眯眼长笑,一掌拍到刘冕的背上,“走,随老夫入府!”

    刘仁轨真是老当益壮,那手臂间恐怕仍有千百斤的力气。刘冕担心,若不是自己这几年来煅炼身体强壮了不少,这几下挨下来只怕都能落下内伤。可见这老头儿表面沉稳内心却也是激动非常,手间全然忘了分寸力道。

    后面一辆马车上的人也下了来,跟在刘仁轨刘冕后面一起入府。

    大漆门嘎嘎的打开,门口放了一盘熊熊燃烧的炭火。左边仆役右边丫鬟一起齐齐拜倒:“恭迎少爷回府!”

    刘冕心下没有思想准备,还差点被吓了弹了一弹,干笑一声:“免了吧,都起来。”

    “冕儿,从火盆上跃过去,去了这一身的晦气再说。”刘仁轨又在刘冕的肩头摁了一把往前一推,“去吧!”

    入境随俗,刘冕也没有推辞。快步从火盆上跨了过去。一家人和那些仆役丫鬟很是欢呼了一阵,弄得刘冕有些愕然不知所措。

    “开席!”刘仁轨一声吼下来,墙上的朱瓦都似在颤抖。只见十余名丫鬟排成了一串儿,各自举着盆儿碟儿鱼贯而入。宽敞大气的客堂里,一桌豪宴满盘珍馐,美酒浓香阵阵四溢。

    “来来来,冕儿今日随老夫从坐上席。”刘仁轨不由分说的拉着刘冕在自己身边坐下,奔雷一般的哈哈大笑道,“至从你祖母过世后,这个位置至今还没有坐过。无妨,你给我坐下!”刘仁轨又摁了一把,刘冕只得苦笑安坐。

    至始至终,刘仁轨都没有给刘冕彪一句台词的机会。刘冕也自知是个‘冒牌货’唯恐一开口就要出错,于是索性闭口不言任他们折腾。

    刚刚一起去接刘冕的那个汉子和年轻女子,也一并在下坐了下来。看来,刘冕的猜测**不离十。那汉子便是刘冕的父亲,女子无外乎便是小妾或是后妻。

    “这是你爹新纳的妻室柳氏。今后便是你的娘亲。”刘仁轨指向那名二十出头的女子,“上前拜礼。”

    “贱妾安敢?”女子盈盈的站起身来出了席,反倒先给刘冕行了一礼。

    刘冕急忙出席拜倒:“孩儿刘冕拜见……拜见……二娘!”

    “什么二娘大娘,你母亲去世已多年,柳氏便是你亲娘。”刘仁轨粗声大气,言语间有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刘冕心头一阵犯窘,这么年轻一个小妞当我娘,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孩儿刘冕拜见娘亲!”

    “冕儿免礼。”柳氏倒也识礼。

    刘冕再看向自己的‘父亲’,一副老实忠厚胆懦模样。他一直安坐在座位上,这时仿佛已经无法按捺情绪,凄凄的流下眼泪哽咽道:“冕儿,你受苦了。为父见到你,高兴、高兴……”

    刘冕再上前去拜道:“不肖子惹父亲忧虑了……”

    “好哪,大喜的日子不并如此戚戚艾艾。冕儿你坐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刘仁轨率先拿起酒壶,“来,为冕儿回家,我们先满饮此杯!”

    刘冕举起一杯酒来正准备进酒,不料刘仁轨操起酒壶就朝自己嘴里倒去,宛如牛饮。

    八十岁的人了,如此豪爽海量!刘冕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一壶酒,居然一口喝净。刘仁轨放声哈哈的大笑:“痛快!至从打完白江口之后,老夫还从来没有像这般高兴过……冕儿你为何还愣着?喝!”

    “父亲,娘亲,孩儿敬你们,请!”刘冕只好转过杯来,敬那边二位。

    刘冕之父,即是刘俊,全不是似他父亲刘仁轨,典型的文文弱弱一书生。拿着一个小杯儿仰脖喝下一杯,脸瞬时通红。

    刘仁轨又操起了另外一壶酒,指着身前矮几上的美食道:“冕儿,这全是你爱吃的菜。一路辛苦,吃好喝好。回了家,就是这般自在好处。”

    刘仁轨身上的这股子豪爽劲儿,让刘冕感觉非常的舒服。他也不客气了,扯起一只肥美烤鸡的鸡腿就大肆啃嚼,乐得刘仁轨哈哈的大笑:“俊儿,没成想咱老李家的风范却是隔代相传。你看看你,羸弱无力一书生,冕儿却如初生乳虎威威生气。我这孙儿,倒有老夫的几分虎威种在了身上。”

    刘俊被数落一番全不在意,反道乐呵呵的拱手笑道:“父亲大人说得极是。孩儿羸弱,却生出一个虎虎生威的儿子,也算是能给老刘家的列祖列宗们交待了。”

    “冕儿,放开肚量吃饱喝好。稍后,爷爷有些话要单独同你聊一聊。”刘仁轨抚摸着铮亮抖擞的长须,眉宇间渐渐有了一些凝重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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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兵法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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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家宴,持续到了华灯初上。刘仁轨的鲸吞海量,令人叹为观止。虽说现在酿酒还未有蒸馏之法,酒水的度数并不高。刘冕自认酒量也不算差了,可跟刘仁轨这个八旬老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冕儿你不知道。老夫这酒多喝一分,便多一分胆气气长一份谋略,人也会清醒一分。”刘仁轨哈哈的长笑,搭着刘冕肩头就将他拉进了自己的卧房,“来,今日给老夫暖暖脚头。”

    刘仁轨房间的摆置,不足以用‘别致’来形容,简直就是另类。谁会在卧房里摆放丈长的马槊、二石雕弓与金盔亮甲呢?刘仁轨就是这么干的。

    简直就像是进了一间军营。

    喝了一点酒,老头子兴致高涨血气昂扬,进屋后就噌啷拔出一柄挂在墙上的华丽佩刀,手抚刀锋沉吟道:“这把横刀,名为‘破浪’。老夫当年白江口一役得胜归来,当今圣上亲赐此刀以作嘉奖。”

    刘仁轨不无怀念的悠然道:“遥想当年,万里乘风杀敌无数,惊涛骇浪尸血飘橹,是怎生的男儿豪气。如今垂垂老矣,不复当年之志气啊!”

    刘冕在一旁沉默无语淡淡微笑。都说虎老威不倒,人老亦多情。用在刘仁轨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拿着,归你了。”刘仁轨不容置疑的将横刀归鞘,塞进了刘冕的怀里,“老刘家也只有你配得上继承老夫之志。”

    “谢祖父大人。”刘冕以痛快对豪爽,毫不推托的收了下来。

    刀名‘破浪’,好刀!

    华丽不失凌厉,金黄的剑柄宝石缀身,明冽的刀身如霜气绽放。大唐之刀,一脉传承着华夏文明之中刚、直、劲、正的特点,刀身直而长,意为守正辟邪。

    这便是后来日本刀的祖宗。

    “来,坐。”刘仁轨将刘仁轨唤到身前坐下,虎目如炬的沉沉打量着刘冕,点了一下头,“很好,长大**了。三年不见,如脱胎换骨,不愧是我刘仁轨之孙,哈哈!”

    刘冕将刀放到一边,拱手长拜下来:“孙儿多谢祖父大人救命之恩!”

    “废话。老夫要是连你都不救了,活着作甚?此等无用话语今后一概免提。”刘仁轨抚着胡须畅快的笑了几声,随即笑意浓浓的打量着刘冕说道:“冕儿,你很不错,没有让老夫失望。虽然这三年来老夫没有和你朝夕相处,但能感觉得到你一直在勤谨向上。我老刘家能有你这样的子孙,也算是福气。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李贤连番上表向皇后示好,应该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刘冕自知这种小聪明逃不过刘仁轨的慧眼,微笑了一笑道:“祖父大人明查秋毫,孙儿这种卑小伎俩自然瞒不过您老法眼。”心中转念一寻思,连刘仁轨都能查觉出来,武则天恐怕就更不用说了吧?

    刘仁轨抚着长须呵呵笑道:“李贤为人,老夫尽知。他贤能儒雅有余,而变通圆巧不足。当他第一封上表传至皇宫的时候,皇后就将老夫召入内廷一起览阅。皇后当时就说了,知子莫若母,这份上表绝非出自李贤本意。言下之意,对你不无褒奖,称你识时务,懂利害,是个可造之材。”

    “祖父谬赞,孙儿惭愧。”刘冕逊礼。心中却隐隐暗忖,这些人果然都是异常的精明啊!

    刘仁轨的兴头更盛了:“这一招代李贤入宫尽孝,更是妙笔生花的一招儿。冕儿,莫非也是出自你手?”

    “也不全然是,李公亦有此本意。”刘冕也不尽然是在谦虚。做人,无论何时也不能锋芒太露。前世在社会上打磨了那么多年,深黯此理。虚名有什么好处,有一种枪专打出头鸟。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刘仁轨话锋一转,“重要的是,眼下冕儿打算怎么办?”

    刘冕眉头微微皱了皱,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刘仁轨详尽说来,于是只好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不过是为了守生求存。”

    “很好,路子是对的。”刘仁轨老辣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刘冕的脸,继续说道,“至从御史台与你见过之后,老夫就明白,你有着一份乎常人的冷静与睿智。‘我没杀人但必须认罪’,聊聊九个字,救了你的性命。如果不是你的叮嘱,当时老夫情急之下说不定真的跑去皇帝皇后那里,与他们争论你是否有杀人犯事了。如果那样,你小命休矣。在那之前,老夫只当你是个资质平平的俗子,给你安排了一个东宫伴读的差事也好让你以后一生无忧。不料却生出这般枝节,哎,说来也是老夫失算哪!”

    “祖父大人言重了。时事变迁,非人所能料。”刘冕一点也不怪刘仁轨。毕竟身在庐山中不知真面目。他刘冕若不是穿越而来,又怎能早早有了威机感?饶是如此仍然无法摆脱,可见政治利害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脱身事外的。

    “嗯。”刘仁轨回过神来,“老夫传与你的兵法,学得如何?”

    “尽皆牢记于胸,不过,一切只是纸上谈兵。”刘冕如实回答。

    刘仁轨眼神灼灼的看着刘冕,问了:“那好,老夫问你。‘战策’第七篇说的什么?”

    《正则兵法》上中下三卷,分别为谋策、战策、兵策。分别详细介绍了战前谋略,临阵指挥与兵马器械这些知识。

    “战策第七篇,详尽叙述‘奇正’之道。”刘冕侃侃答道,“临阵对敌,奇兵扰敌杀敌于乱阵;正兵推进胜之以磅礴。二者若能灵活运用得心应手,则战必胜克必果。”

    “说得好。”刘仁轨眼睛微眯露出一股凛然气势,“政局如战场,过之而无不及。明日,你便要上阵了。你打算如何用兵?”

    “唯今之际,只有正兵迎上。”刘冕拱手一拜,正色回道。

    “详细说来。”

    刘冕略加思索,说道:“眼下朝堂局势复杂,皇帝病重,局势眼看便要动荡。如此混乱的战场,任何奇兵都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万变不离其宗,孙儿朔其本源看清实质,决定正兵以求胜果。孙儿的正兵,就是心无旁鹜的向皇后投诚,绝不二心绝不造次。唯有如此,才能救人救己以求存。”

    刘仁轨怔怔的看着刘冕,半晌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刘冕却觉,这老头子的眼睛在笑,笑得还很醉,很得意。

    “哈哈!哈哈哈!”刘仁轨又是一巴掌拍到了刘冕的肩头,“明日,随老夫入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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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入宫觐见

    第26章入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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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关皇室家事,不太适宜在朝堂上公然露面。刘仁轨决定下了早朝之后,再私下带刘冕进宫见驾。这也是出于保护刘冕的一个目的,不想让他太过招风。

    刘冕静静的坐在榻上,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大唐崇信佛道,刘冕却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也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他只是觉得,这样的静坐能让自己的心绪平静,思维更加的冷静活跃。

    终于是要进宫,去见到那个主宰他生死的传奇女人了。

    激动也好压力也罢,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临到‘上阵’之时,刘冕的心中已是一片清明,再无杂念。

    既然大体方向立场已然确定,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兴挥去吧。

    刘仁轨来了。老头子深吸了一口气,习惯性的拍了一掌在刘冕的肩头:“走了,进宫!”

    大唐皇宫,相传正坐落在中原龙脉的要驱之地。而大明宫,则是建于龙。至李治继位后,多次翻修兴建,使得大明宫越雄壮瑰丽盛气磅礴。

    刘冕无心欣赏宫中的宫闱景致,在下马桥下了车后,跟着刘仁轨步行往深宫内苑走去。沿途第一次见识到了现今大唐的标志建筑、举行朝会的含元殿,路过了诸多内府衙门。

    一些人,对刘冕侧目而视,背后窃窃私语。刘仁轨闷哼一声:“走,别管这些嚼舌根子的俗吏小人们。”

    走了足有半个时辰,径直到了蓬莱殿。

    “到了。”刘仁轨停住脚步,皱眉深吸一口气,“冕儿,别慌。只须沉着稳重,一切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孙儿明白,祖父大人请放心。”刘冕拱手施礼,倒也淡定。

    一排甲兵在此戍卫,刘仁轨上前道:“进去通传,就说刘仁轨带刘冕来求见圣驾。”

    小卒拱手应诺,快步朝龙尾道上跑去。呈扇形的龙尾道,至少有数百阶梯。尽头,便是天庭宫阙一般模样的蓬莱殿。

    高高在上,俯瞰苍生。

    “天后娘娘懿旨,请刘相公与刘公子到清晖阁候驾。”小卒回来,告之这么一个消息。

    “知道了。”刘仁轨也没有多言,带刘冕往清晖阁而去。

    刘冕心中暗自思索,无缘无故还要改个见面的地点……听说皇帝就在蓬莱殿养病,看来武则天是想先自己问过话了,再决定让不让我见皇帝。

    清晖阁是大唐的国宴厅之一。若大的一个宴会厅里,摆放了近千副矮几坐团。祖孙二人坐在这里颇觉冷清,往来一个人都没有。刘冕却心忖,倒是个清静的地方,适合搞一些秘密会见之类的事情。

    刘冕不太习惯这样的跪坐,没多大一会儿腿就有些麻软了。正要挪动一下,侧门被轻巧的推开了,走进来几个人。

    远远看去,走在前边的那人身形瘦削,身穿一身亮白的胡服,头戴双翅帽儿。款步如柳,风态仪人,却是一名女子。

    “皇帝新任命的贴身女官,宫官司薄上官婉儿,专掌诰命制书,连老夫都要让她三分。”刘仁轨低声道,“不可唐突。”于是和刘冕一起早早起身来。

    刘冕心中微一凛:这便是上官婉儿?!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上官婉儿走到二人身边,不卑不亢先是拱手一礼:“刘相公,刘公子。天后娘娘懿旨,专程召见刘公子。刘相公国务繁忙,不妨先去料理公干。稍后天后娘娘会安排好一切的。”

    “老臣遵旨。”刘仁轨拱手还了一礼,对刘冕道,“冕儿,见了天后娘娘,切忌不可失了礼数。如此,老夫走了。”说罢,转身便走。

    刘冕细细打量了上官婉儿一眼,心旷神怡。

    来大唐这么久了,若单论姿色,有两个出类拔萃的女子最令他印象深刻: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

    如果说太平公主是一株火辣袭人的烈焰牡丹,眼前年仅十五六岁的上官婉儿,就是一朵清香淡雅的婷婷翠荷。虽素面朝天而脂肤如雪,身形修长却不失丰腴。粉雕玉琢一般的精致五官,柳眉弯弯目若秋泓,妩媚中却透出一股职业女性的干练沉稳。虽是穿着一身男装胡服,却也恰巧勾勒出玲珑曲线。

    一个‘清丽脱俗’的尤物,据说还极富才名。

    “有劳上官司薄引路。”刘冕收敛神色,拱手施一礼。

    “莫要客气,称呼我上官婉儿即可。”上官婉儿淡然一笑,转身道,“请吧,刘公子。”言罢带着身边几名宫妇先朝前走去。

    刘冕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皇帝身前的红人嘛,多少有一点清傲。

    走过两条回廊,上官婉儿停住了脚:“天后娘娘就在里间,刘公子可入内见驾。”说罢又对身边的侍人宫妇人扬了一下手:“尔等都退下。百步之内不可有人擅越。”

    刘冕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去推门。上官婉儿突然上前一步将他挡住,然后仰头一脸古怪笑意的看着他。

    刘冕微自愕然:“在下可是衣冠不整?”

    “不。”上官婉儿倩笑一声,“我是在打量,公子究竟是不是多长了几颗头胪。”言罢,轻轻摇头暗自笑了一笑,先行推门进去了,反身掩上门来。

    刘冕无奈的苦笑,这宫中的规矩还真是繁琐。

    “领他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妇人长声,宛如在刘冕头顶层层滚过。声音不大,威势却甚隆。

    片刻后上官婉儿出来开了门,凑到刘冕耳边低声道:“进去后跪拜于地,离皇陛九尺以外,切不可目光直视天后娘娘,眼神最多只能停在皇陛之处。切记。”

    陛,本意便是帝王宫殿的台阶。皇陛,即是皇帝的金銮宝殿、书房、寝宫那些地方,高于平地的一处台子,一般用来摆放书桌案椅。臣子不可直视皇帝,只敢眼看皇陛,这也是‘陛下’这一尊称的由来。

    “多谢上官司薄叮嘱提醒,在下牢记。”鼻间一股淡雅清香,却是少女特有的体香味道。只是此刻,刘冕却也无心欣赏品味了,一心就在寻思着见了武则天,如何说辞。

    抬脚走进室内,脚下细布戎毯。屋中升着一炉炭火,春般暖意。

    “罪囚刘冕,拜见天后娘娘圣驾。”再不情愿也白搭,该跪的还是要跪。刘冕走进去后就拜倒下来,如上官婉儿叮嘱的那样,都没有正眼去看过一眼端坐于皇陛之上的武则天。虽然他极度的好奇,想知道这女人长什么模样。

    “免了,起来吧。”声音有点慵懒,仰或是威严又或是满不在乎,“婉儿,外面都没人了吧?”

    刘冕站起身来,垂手立于一旁,听上官婉儿轻声道:“回天后娘娘,方圆百步内仅有天后娘娘圣驾与臣下等二人。”

    刘冕很想抬眼瞅一下那个神秘传奇的女人,此时却感觉到一道目光如同有实质一般的落在自己身上,却也不敢造次。

    半晌,再听武则天用她略带慵懒却透出威严的语调徐徐道:“刘冕是吧?你倒是胆大妄为得紧,居然都敢插手皇家之事了。婉儿你看仔细没有,他长了几颗脑袋呀?”

    上官婉儿配合的娇憨一笑:“好似只有一颗。”

    刘冕的背上,已经不由自主冷不丁的流下一股子冷汗,暗自心忖:这女人,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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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惊魂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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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的这一记当头棒喝下马威,着实将刘冕先是吓了一阵。但他马上冷静一思索,心道我如今都已经站在这里了,她要收拾我大抵不必费尽如此多的周章。派一小吏给巴州刺史府传个话,我想不死也难。

    那就是说,武则天无非是习惯性的摆摆威风,眼下我根本就是有惊无险……不过,这嘴上的说辞却也乱不得。她既然已经识破了我的计策,如何狡辩已是无用。与其这样,不如爽快的承认,一来免得触怒于她,二来或许能让她多几分成就感。女人么,多少都有那么一点虚荣心的……

    计议至此,刘冕也不含糊的一抖袍跪倒,拱手而拜:“天后娘娘明察秋毫,罪囚这点微末伎俩自然无法瞒过天后法眼。罪囚自知罪无可赦,不敢奢求宽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罪囚但求能替明允公尽过一场孝道,便也无怨无悔了。”

    立于武则天一旁的上官婉儿微自吃了一惊,细眉一抬惊讶的盯着刘冕,轻声道:“天后娘娘,世上真有如此不怕死之人?”

    刘冕低着头,没有向上看,不知道武则天此时作可表情。片刻后却听武则天悠然道:“婉儿,你错啦!这个小子,颇有几分鬼机灵。他这是料定了我不会杀他呀!”

    刘冕骇然:这女人,莫非懂读心术不成?!

    “起来吧。”武则天轻扔了一句,随即带点笑腔的道,“婉儿,你可别小看了这小厮。他都能劝得我那倔强如牛的儿子前来投诚,少说多少有几分本事哪!”

    上官婉儿一双如泓的眼睛在刘冕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不由得扑赤一笑:“天后娘娘,微臣倒是觉得,这人是颇有几分傻气。”

    “且不闻大智若愚?”武则天说完居然呵呵的笑了起来。二人谈笑生风,居然全把刘冕当作了透明。

    刘冕挥起袖来,在额头擦了一擦。上官婉儿自然是瞅见了,嘻哈一笑:“天后娘娘,微臣见到他擦冷汗了!”

    刘冕故作惶然刷的一下站直,双手拱起目不斜视。

    “好哪,别在我面前如此做作。你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还不是昭然若揭?”武则天的声音不急不徐,隐隐杀机四伏,“你先是料定了,我不会杀你。自然也知道,你那些许伎俩无法隐瞒于我,于是索性和盘托出甘心承认。刘冕,你年纪轻轻,却有这般城府机谋,纵然是你祖父刘正则,也未必能胜得过你。”

    是褒是损?刘冕一时无法判断。于是拱手道:“罪囚这些许伎俩只配游走于市井,在天后娘娘面前早已是不攻自破不值一提。天后娘娘明鉴,罪囚所作所为,皆为求生。救人救己,如此而已。”

    “终于算是说了一句大实话了。”武则天语调不变朗声道,“也算你头脑清醒,懂得救人即是救己。那你可有想清楚,如何才算是真正的‘救人救己’?别告诉我,奏上几份表奏讨好,就万事大吉。这般代李贤入宫尽孝的手段固然高妙,却也是扬汤止沸。”

    好,终于说到正题了!

    刘冕双手缓缓抬起,郑重的一抱拳,双膝直挺挺的跪倒下来,正声道:“罪囚明白,唯有死心塌地孝忠于天后娘娘,唯天后娘娘马是瞻,方能真正的救人救己。罪囚被流放时不到十六岁,还是个贪玩胡闹的孩子,当然无法明白这样深刻的道理。这也多亏了明允公从旁点拨,罪囚方才大彻大悟!”

    “哦?”武则天略露惊疑,停顿了半晌,道:“起来说话。”

    虽然她没有多余的言语,可刘冕心中一阵窃喜。就是那不经意间轻‘哦’的一声,表露了武则天的心迹。可以想见,起初她肯定是以为,一向固执清傲的李贤是受刘冕怂恿才上表求饶。没成想,却是李贤最先意识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要想求存,必须投诚于天后……这样一来,天后对李贤的‘投诚’之意便多了几分可信。

    整个事件中,刘冕知道关键的人物还是武则天与李贤。自己,不过是个传话的声筒。只是,这话传得如何,意思表达得到不到位,便是关键中的关键了。

    如今看来,效果还不算太差。就算武则天一时还无法完全的信任李贤,至少也不会像当初那般怀疑了。对于自己的儿子,她始终是有着更深的了解的。她当然愿意相信,是深在局中又多有见地的李贤看清了当前形式,而不是这个眼前这个不黯世事未入政局的半大小子。

    刘冕年龄和身份,着实有着非常的迷惑性。谁会猜到他是穿越而来、料知了未来的走势呢?

    “你的忠心,我倒是不怀疑。你祖父刘正则,必然也对你有所教诲。”武则天朗朗说辞,语音平静,其中听不出她的任何情感变化,“只不过,你插手皇家之事,终是大不韪,今后不许再有任何沾边。常言道疏不间亲,我与李贤乃是亲生母子,当朝宰相都不敢过问。你却躲在中间出谋划策,成何体统?纵是有百颗头胪,也经不起砍。你可知晓?”

    “罪囚明白。今日得蒙天后娘娘教诲,罪囚茅塞顿开,今后一定诚心悔悟,重新做人。”刘冕急忙拱手认错,言辞之真切,让他自己都有些相信:刘冕是真心投诚武则天了。

    “好。你若当真有这般觉悟,倒也不难保住小命。”武则天继续朗朗道,“还有,今日我在清晖阁召见你,期间所说的任何一句言语,若有泄露给外人听到……你亦是百死莫赎。可曾记下?”

    “罪囚谨遵懿旨!”刘冕再拜,心中大吁一口气:第一道坎,算是有惊无险的迈过了!心下又寻思,那上官婉儿果然深得武则天信任。这等秘密的召见,却不让她回避。

    “好了,就谈到这里吧。你可是代李贤来尽孝问安的。”武则天道,“婉儿,出去张罗,摆驾蓬莱殿。”

    “是。”上官婉儿轻应一声,翩然朝殿外走去。

    瞬刹之间,刘冕还是忍不住朝前瞟了一眼,将眼前一切收于眼底。

    这便是武则天了!

    一席紫金襦袍,绣火树银花飞鸾神鹿。高高盘起的金仙头髻,点缀以金网玉钻头饰。深V型的大开领,露出胸前一片白雪,肩头披一金黄披帛略作掩映。再看她相貌,宽额桃脸凤眼上挑,宛如珠玉般圆润,却又不怒而威。

    奇迹!这是年已六十出头的武则天吗?!唐朝的宫廷保养术,究竟有什么凡入圣之处,让眼前的这个神奇女人,看起来顶多三十多岁?!

    “刘冕,我这里还有一句话,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可让第三人知晓。”武则天出声说话,将刘冕的心神也拉了回来,“你可要听仔细了。”

    刘冕拱手正色道:“罪囚一定将天后娘娘的字字句句,刻在心中不敢忘记,更不敢矢口乱言说与旁人知道。”

    “你去见了天皇陛下,只许报喜,不许报忧。就说李贤已被赦罪,如今正担任外州刺史。你是他派来的从吏,特意前来问安的。听明白否?”

    “罪囚明白。一切听从天后娘娘懿旨行事,不敢有岔。”刘冕按住心悸,不动声色的拱手应诺。

    心中,却已如翻江倒海,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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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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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上元元年(公元674年)起,皇帝李治称‘天皇’,皇后武氏称‘天后’,宫中朝堂尊之为‘二圣’。起先刘冕对这个称呼还感到有些别扭,因为东面那个岛国习惯用此称号。后得知详情不觉婉尔,现今大唐盛极一时,倭国趴服于一旁唯唯诺诺,大有点‘崇唐媚华’的味道。敢情倭人羡慕之下连这个称号也剽窃学了过去。

    蓬莱殿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里外不得通传。若无武则天肯,任谁也无法见到病重的皇帝。

    时已入冬,殿内有些清冷。宫女宦官们站着不敢妄动,许多人的脚怕是都要冻僵了。武则天带着刘冕进到内殿,将李治龙寝内外的侍人都撵了出去,连上官婉儿也只得在外候旨。

    二人进到寝宫内,武则天先止住刘冕让他等候,自己先走了进去。细听里面传来几声低语后,武则天方才亲自出来对刘冕道:“进去见驾。”表情深沉,略带警告的神色。

    刘冕谨小慎微的拱手拜了一礼,绕过一方屏风转到内室,看到龙榻之上就躺着皇帝李治。厚厚的被褥,垂下的榻帘,看不太清楚里面的人。只是隐约可见,李治已是头胡须都灰白一片。

    “小人刘冕,奉皇子李明允之命,前来叩见天皇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冕拜倒下来,一丝不苟。

    武则天已然走到榻边,掀开榻帘坐到李治身边。刘冕拜完礼后,武则天凑到李治耳边低语道:“陛下,贤儿派人来探望你了。”

    李治依旧躺在那里没有动弹,声音含糊不清的嘟嚷道:“显儿啊……让他免礼吧。朝堂上,最近没有什么重大之事生吧?”

    刘冕微微一愣,李治怕是多少有些糊涂了。居然把我当成了正在监国理事的李‘显’!

    武则天又凑过去,略提高了一点声音道:“陛下,是六郎贤儿,明允,派人来探望你了。”

    李治的头马上偏了过来,刘冕看不清他的表情眼神,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李治略有点激动。“六郎?六郎何在?”

    武则天的手伸出帘外,有力的一扬,意思是‘还不快讲?’

    刘冕拜道:“回天皇陛下话。六皇子贤,已被赦去原罪,改任并州刺史。六皇子方才到任数日,公务异常繁忙,因此不敢以私废公弃职入京拜见圣驾。只好差小人前来探望陛下,问陛下圣安。”说完,暗自吁了一口气,这番说辞应该没有问题……

    “并州刺史吗?”李治有气无力的重复了一句,喃喃道:“好、好……皇后,朕累了,让他退下。”

    “小人告退……”刘冕很自觉,乖乖的退出了龙寝,站在门外等候。

    半晌后,武则天走了出来,唤了几个御医宫人进去伺候。对刘冕轻扬了一下手,带他走出了蓬莱殿,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大石坪方台上。

    此坪便是蓬莱殿前的御陛,平日多次用来接见群臣或是举行祭祀仪式。平坦,高旷。举目四望,整座长安城与皇宫尽收眼底;放眼四野,终南山近在眼前,八百里秦川浩然无边。

    刘冕静静跟在武则天身后,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许多的念头、想法纷纷不受控制的迸了出来,塞满脑海。

    “你在想什么?”武则天冷不丁的开口问话,倒差点将刘冕骇了一弹。

    刘冕淡然回道:“回天后娘娘话,罪囚没有想什么。”

    “哼……”武则天背对着刘冕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是何用意,然后又道:“李贤现今过得如何?”

    刘冕拱手答话,如实将李贤在巴州的生活状况一一汇报。武则天一直静静的听,也没有出声打断或是表什么疑问。

    待刘冕说完了,武则天才道:“那巴州刺史汤灿倒也识相。说来,当初让你一起跟着贤儿流放,这决定倒是不坏。没成想你除了能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却还有那般巧思做得成生意。贤儿在巴州衣食无忧过得安逸,倒也了却我一处心病。”

    刘冕静默无语。听武则天这话,显然多少还是有点牵挂李贤。毕竟是亲生儿子身上掉下来的肉,现今李贤又表现得如此‘乖巧懂事’,也对武则天构不成什么威胁和伤害了。她这无非也是人之常情。

    这事就目前看来,多少有了一点眉目了……

    顿了一顿,武则天又道:“刘冕,你如今回了京城,可知自己的处境?”

    刘冕心中飞快一动,拱手道:“罪囚只是代六皇子明允公回来探望天皇陛下,处境再如何过不了多久又会回到巴州。罪囚倒也没仔细想过。”

    “好哪,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武则天转过身来,面带冷笑,“纵然你自己想不透,李贤与刘仁轨,都多少会跟你提及一些。你这样回长安来,代表的可是李贤。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拿你来作文章。你一个小小的罪囚,兴许会将这朝堂搅得鸡犬不宁。”

    刘冕作惶然失措状,惊骇道:“天后娘娘圣明。罪囚的确只是……想回家看看,瞅个机会看能不能被赦罪。罪囚可真的没想到那么多啊!天后娘娘如若觉得不妥,罪囚现在立马就回到巴州去!”

    武则天平平的注视着刘冕,牵动嘴角冷冽淡然笑了一笑:“我既然敢叫你来,又何须让你回去?刘冕,你还嫩,许多的事情不懂。奉劝你一句,恪守自身,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想的不去想。不该结交的人,不要搭理。唯有这样,才能让你被免于被卷进风浪之中。好了,我言尽如此,你回去吧。我已让上官婉儿在下马桥安排了车驾,送你回府。”说罢,武则天徐徐缓步的走了。

    刘冕拱手而拜目送武则天消失在殿门边,背后已是一片冰凉。

    这个女人,心机究竟深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她让我恪守自身,不要被卷进风浪中来。弦外之音,就是让我不要纠结到任何一帮朝堂派系中来。从今天见驾的情况来看,李治已经是病入膏肓,人都有些不清楚了,驾崩之日必定不远。皇帝一走,朝堂必然生乱。到时候,若干派系的朝臣都会紧密活动。或明争暗斗,或改换门庭,或各相倾轧。

    这将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却你死我活的斗争。

    武则天让刘冕不要沾惹任何一个派系置身事外,用意相当的隐晦――保护李贤!

    以李贤现在的状态,无论卷入到任何一个派系中,都只能充当炮灰的角色。而李贤对于那些用心不轨的来人说,又将是一面极好的大旗,很难说会不会有人拿李贤当替死鬼、挡箭牌,将他竖立利用起来挑战新的朝堂格局。

    也就是说,武则天对于今后的朝堂走势,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安排,并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作出了准备。她不想远在千里之外的李贤,被人利用然后给朝堂带来更多的混乱。

    用意之精妙,不得不令人惊叹。此外,她大有些有恃无恐,莫非又是故意放刘冕回来,想钓出一些暗藏不轨的大鱼?

    刘冕早就对自己的这种处境有所预料,听了武则天这般言语,心中更对自己有了一个更加明确的定位:太子党也好,老唐旧臣也好,李旦派系也好,武家宗侄党派也好,什么派系都不投靠也不靠拢。一门心思,挨着天后这颗大树乘凉!

    这,便是武则天刚才话中的深意,也是保护李贤、保住自己性命的唯一出路。

    刘冕很清楚,现在自己已经成了一块饵。谁朝他凑过来,谁倒霉。这跟‘瘟神’的差别,也就在毫厘之间了。只是不知道会有哪些不知死活的人,会要拿他和李贤作文章。

    武则天这个女人的心机之深,真是令人汗毛倒竖。

第29章 闭门谢客

    刘冕离了蓬莱殿,径直朝大明宫门口的下马桥走去。刚下了龙尾道,几名甲兵就围了过去,如同押解一般护送着他一路疾行。

    刘冕苦笑无语,心忖武则天安排得还真是‘妥当’,就怕他半路又被什么人‘劫’去,生出什么枝节来。

    不知不觉,刘冕现自己居然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下马桥处,一辆绿阁辂车就停在那里,旁边站着几个宫妇宦官。上官婉儿背剪着手,不急不忙的来回踱着步子,仿佛还在闷头沉思。

    刘冕也没了什么心情欣赏美女,走过去见了个礼:“有劳上官司薄了。”

    “好说,刘公子不必客气。”上官婉儿露出职业的微笑,彬彬有礼,“天后娘娘懿旨,此行不宜招摇,于是只好坐这等绿阁辂车,并要委屈公子与下官同乘一车了。下官要送刘公子径直入府方能覆命。”

    “这岂不是在下的荣幸?”刘冕调侃的微自一笑,随即道,“上官司薄,请先上车。”

    上官婉儿也未作推辞,婉尔一笑转身上了车去。刘冕也不作他想,上了车来。

    马车里的空间挺大,足以坐下四五个人。上官婉儿正坐在了后方软榻上,刘冕上去后便打横了坐于一旁。

    “走吧。”上官婉儿声如清铃。马车徐徐开动,朝皇城外而去。

    刘冕上了车后,就背靠着车厢闷头沉思,想着刚才觐见皇帝李治的情景。武则天特意叮嘱他慌称已经赦免了李贤,这其中的道道可是有点深奥。早就听闻,皇帝李治一向还是很喜欢李贤的,李贤刚被立为太子不久就准他监国,时间长达数年之久。后李贤被告谋反,李治也有心袒护,却拗不过武则天及其党羽的力量,只得忍痛将李贤罢免流放。

    看刚才李治的反应,好像很是思念李贤,也有意将李贤赦免召回来。武则天却是不乐意,于是让刘冕帮着撒了个谎。

    刘冕不知道自己这个谎撒得够不够圆滑,心里却多少有了一点负罪感。抛开身份利害不说,李治一个病重的老父,只想在临终前见一见自己远方的儿子……这份心情,总是可以理解。

    生为皇家之人,就是这般无奈。武则天或许也或多或少有点惦念李贤。但她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召李贤回来的。一来为了朝堂稳定,二来也是出于保护李贤。

    都很无奈。在这样的一个大局势下,很多人都会被逼着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包括支手遮天的武则天,她也不能为所欲为什么都不顾忌。眼下的时局,就如同一个炼世铜炉。谁也不想在这时候被烧成灰烬,都在苦苦的寻求着生存解脱之法……

    “刘公子!”上官婉儿突然抬高声音唤了一声,刘冕情不自禁的一弹愕然看向她:“上官思薄有事吗?”

    上官婉儿作苦笑状无奈的摇一摇头:“我就说吧,你有几分傻气,天后娘娘却还不信。看你上了车这么久,只顾闷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哦……”刘冕这才回过神来。美女在旁,自己这样不闻不问把她当作是空气,的确是有些失礼了。大唐的女人们,可都是自信开放得紧。于是尴尬一笑拱手道:“在下愚昧,唐突佳人了。恕罪,恕罪!”

    上官婉儿这才释然笑了一笑:“原来刘公子却还省得此节,未尝忘了婉儿是个女子。刘公子,其实我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了。据说,那扑克牌就是创自你手吧?”

    刘冕笑道:“些许雕虫小技,上官思薄想必从是太平公主那里见到的吧?”

    “是呀!”上官婉儿轻松的说道,“太平公主成亲之前,几乎每天都要到蓬莱殿来找人玩牌。下官也曾陪她玩过几次,却是如何也赢不过她。天后娘娘赏的许多饰,都被她赢去了。”

    “太平公主成亲了?”刘冕不自觉的问了一句,这倒是个新消息。

    上官婉儿摇头笑道:“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太平公主与薛绍两年前就成亲了,现今孩子都有了。也难怪,你流放在巴州山林之中,多少有点消息闭塞。”

    刘冕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的确如此。”离京三年,还真是物是人非。算起来太平公主现年也就十七八岁吧,上高中的年龄,这就当娘了。

    “喂,听说……你教了太平公主必胜之法?”上官婉儿压低了一点声音,脸上还有了些许顽皮的神色,“可不可以也教给我呀?”

    “怎么,你没看出太平公主怎么使用的那个‘必胜之法’么?”刘冕不由得有些好笑,“应该是一目了然呀?”

    “什么叫一目了然,你的意思是说我很笨没有看出来吗?”上官婉儿急急的道,“为什么她能够手气那么好,十赌九胜呢?我和宫中的宦官女官们,都要输惨了!”

    刘冕不由得婉尔,这个上官婉儿,毕竟还只有十五六岁,多少有一点孩子心性,贪玩。听她话语,太平公主倒是没有动用‘特别法则’来换底牌,凭的可是实力在赢。上官婉儿和那些宫官们与太平公主对赌,自然会有些心虚气胆不敢赢她。这种赌法,不输才怪。

    “太平公主的必胜之法,你是学不来的。”刘冕饶有兴味的看着上官婉儿,说道,“因为她是公主。”

    上官婉儿何等聪颖之人,自然明白刘冕的言下之意,马上回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就没教公主什么必胜之法啦?”

    “教了。她没用。”刘冕如实道,“如果用了,你们输得更惨。所以,太平公主还算是宅心仁厚的。”

    上官婉儿轻轻吐了一下舌头:“以后再也不跟她赌了,根本没有胜算嘛!”

    稍逝的一瞬间,这个小姑娘居然露出了少有的些许憨态。刘冕自顾笑了一笑,又闷头想自己的事情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上官婉儿仿佛是甚觉无聊,有些低愠的暗骂了一句:“木头。”

    刘冕微自一愣:“上官司薄说什么?”

    “说你是木头呀!”上官婉儿又好气又好笑,“当今朝臣,谁都巴不得想多和我说几句话。你呢,和我同坐一车,我不挑起话题就你装死。年纪轻轻,却比那些七老八十的老臣们还要闷。我一年到头窝在宫里,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宫来散散心,没成想却遇上你这么一个木头疙瘩。”

    刘冕呵呵的直笑:“其实在下也很想和上官司薄聊一聊。不过,在下现在可是是非之身,跟谁都不能太过亲近。尤其上官司薄还是皇帝近侍,在下就更不敢胡言乱语了。”

    “你就不能叫我一声上官婉儿吗?司薄司薄,听得厌腻死了。”上官婉儿作痛苦状郁闷的哼道,“行了,你就继续想你的事儿吧。哎,真是好无聊啊!”

    刘冕在一旁也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关在宫中的金丝雀,表面光鲜内心却不见得欢喜到哪里去。上官婉儿这般年龄,正处于青春悸动期,自然是好动贪玩的。如今却被留在皇后身边跟着料理政务,整日见到的只是尔虞我诈与勾心斗角这些沉重的东西,又受尽宫中的规矩约束,自然会有些压抑和无聊。

    马车一路不停,径直到了刘仁轨府上停住。刘冕下了车来拱手道:“上官司薄何不入寒舍小坐,容在下进茶?”

    “免啦,我还要回宫伺候天皇娘娘呢!”上官婉儿微自有些恼火的扬了一下手,“走,回宫。”

    刘冕暗自笑道,越是名角儿,越难伺候。太平公主如此,皇后身前的红人小娘们也是如此。罢了,想这些作甚,我小命都危在旦夕,还哪有心情去讨好你们这些小姑奶奶。不过这上官婉儿多少有点价值,今后有机会不妨亲近亲近。只不过,现在是肯定不能套近乎的。武则天那一双眼睛贼亮贼亮,我要是敢顶风作案被她瞅见,那肯定没好果子吃。

    刘冕大步走进宅院里,老仆就迎了上来:“少爷回府了,可要饭菜茶水伺候?”

    “关上大门,闭门谢客。”刘冕边说边朝内屋走,“太公大人和老爷何在?”

    老仆急回道:“少爷何故要关上大门?老太公去了皇城公干未回,老爷在后院。”

    “别问,你先去关门。除了朝廷圣使来唤,任何客人都想办法推说不见。”刘冕脚步不停径直朝后院走后,“老太公和老爷要是怪罪,就说是我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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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将门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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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老爷子刘仁轨回来了。远远就听到他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喊道:“老许,谁让你大白天的把门儿给关上了,我老刘家何时兴过这套?”虽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种事有些理想化,但白天大门敞开以容四方来客这种做法,在长安仕族当中还是比较流行。大抵就是为了体现主人的家豁达胸怀。

    刘冕正在里间和父亲刘俊谈话,也正说起此事。这时急忙迎了出去说道:“祖父大人息怒,是孙儿让管家这么做的。”

    刘仁轨轮了几下眼睛,一扬手:“去,关上。”然后就朝刘冕扬手,示意他跟着一起进来。

    祖孙二人走到里间卧室,刘仁轨当头便问:“冕儿,今日见驾情况如何?”

    “一言难尽。”刘冕给刘仁轨倒了一杯茶,示意坐下细说,自己立于一旁说道,“简而言之,天后娘娘将孙儿的计谋都给识穿了。然后,孙儿现在几乎成了她的鱼饵。”

    “此话怎讲?”刘仁轨皱眉,惊声问道。

    “是这样的。”刘冕回道,“由于孙儿是代表李贤回长安的,所以身份特别敏感。天后担心会有人趁皇帝病重时,拿李贤来做文章以扰乱朝堂局势。所以,她暗语警告我,不要接触任何一个朝堂大臣,更不能投靠哪个派系。要是有谁敢在这风头上来找孙儿……恐怕天后就会要看在眼里,让他倒霉了。”

    “嗯,原来是这样。”刘仁轨点了一点头,“天后也是出于谨慎,这一点你要感激她才是。她这一来是为了朝堂时局的稳定着想,二来也是出于保持李贤,同时也可以保护到你。皇帝病重,朝堂上的局势暗流汹涌。各个派系的人都在私下走动,为皇帝驾崩后的生路奔波。这当口,莫说是你,老夫自己也要关上门上以求自省清静。你做得对,老夫支持你。从今日起闭门谢客,家中之人都只许从后门出入,谁也不许走大门。”

    “祖父大人英明。”刘冕舒坦的笑了。虽然诸事不利环境凶险,有这么一个鼎力支持自己的老爷子,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既然如此,冕儿你从今日起,若无朝廷传唤也不要出门了。”刘仁轨寻思了一下,“索性老夫也告个病回家歇着。反正现在朝堂上的事情一团乱麻,几个宰相天天头都撞破了也理出不个头绪来。我让他们折腾去,少一个人还少一个相佐的意见,办起事来利索一些。这当口,咱不出风头的好。”

    刘冕呵呵的笑。都说人老精鬼老灵,这刘仁轨还真是条人精。也幸得如此,要不然刘冕自己恐怕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晚膳时,刘仁轨将这个决定告之了家人,刘俊夫妇自然也不会有二话,于是都遵照执行。

    晚上,刘仁轨将刘冕唤到房中,讨论了一下当前局势,又讨论了许久的兵法韬略。老爷子对刘冕的勤学和悟性非常之满意,时常乐得哈哈大笑,认为老刘家后继有人家业可兴了。

    翌日黎明,刘冕照例起了个大早,来到自家后院准备健身。

    刘仁轨戎马一生,家里别的没有,刀枪剑戟诸般兵器和马匹箭垛总是不缺。刘冕在巴州时何尝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一时兴起牵出一匹马来,沿着院子小跑就练起了骑射。

    这箭术练了三年,早已运用得手。此时虽然换作了骑射,准头亦然不差。一壶箭射完时,多半中了红心,刘冕暗自满意。正要下马去拔箭回来,听到身后刘仁轨的大嗓门道:“好小子,何时习得此般箭术?”

    刘冕急忙跳下马行礼:“孙儿技艺粗陋,若祖父大人耻笑了。”

    刘仁轨大步流云的走到箭垛前,拔出一枚箭来细看了两眼,点头道:“不错,有两下子。老夫老啦,眼睛不行了。若是年轻时,倒也可以与你比拼一场。冕儿,何人教你箭术?”

    “无人教授,孙儿不才自己学的。”刘冕如实相告。

    “哦,如此说来天赋倒是不错了?”刘仁轨不无惊疑的打量了刘冕几眼,“上马,再射一轮与老夫看看。”

    “是!”刘冕绰弓上马,绕着大圈儿将马提得快了一起,连番射出数箭。居然一一中靶。惹得刘仁轨在一旁粗着嗓子大声叫好。刘冕射完了落下马来,自己也是呵呵的笑。

    “小子不错,有你爷爷几分风范。”刘仁轨高兴之下蒲扇巴掌又扬了起来,就朝刘冕肩头拍去。刘冕却是灵巧的一晃肩躲了过去,在一旁嘿嘿的偷笑。

    老爷子正在兴头上,偶尔逗乐一下料也无妨。

    果然,刘仁轨不怒反笑:“鬼机灵,身手倒也有几分灵活。老夫问你,箭术倒是容易练,但你练过功夫没有?”

    刘冕凛凛然的一抱拳:“略知皮毛!”

    “哟嗬,臭小子莫非不敢向老夫叫板挑衅不成?”刘仁轨也来了豪气,大手一挥,“给我上马!”

    刘冕心头一窘,这老头子精怪,居然要我上马。若是在马下过几个手招,凭着自己的灵活和机巧就算打不赢也能跑得掉。这上了马可是他的强项,我马上功夫几乎为零呀!

    事以至此,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马。刘仁轨一点都不像是八十岁了的人,一骨碌翻身上了马,扔给刘冕一条枪:“此乃漆枪。我大唐军中的军人,人手一条。来,就用此枪刺老夫试试!”

    “孙儿岂敢?”刘冕自然是推托。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若是在地面徒手较量,凭自己的散手、搏击功夫,不说十成总有七成的把握不落败。现在这种玩法……苦笑!

    “少说废话,大丈夫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刘仁轨气冲斗牛大声道,“老夫今日还说了,你若当真能有一招半式比划到老夫身上,老夫就认输!”

    眼见老头子这般有把握,刘冕也就不客气了。双腿一夹马腹大喝一声就舞着枪冲了过来。

    刘仁轨哈哈的大笑,直摇头。

    ‘啪’的一声,刘冕手中的枪居然飞了,人也被一枪撩翻,重重摔下马来。幸得地面松软,要不然还真会挺惨。刘冕躺在地上呲牙咧齿,刘仁轨大声喝道:“起来!”

    都说少壮拳,老来枪,这话还真不假。刘仁轨打了一辈子的仗,这枪法早已练得滚瓜烂熟。纵然有些年老力衰,凭借技巧和经验,足以轻松打败初出茅庐的刘冕了。

    刘冕也多少有些不服气,又爬上了马背。这一回,他可不会那么鲁莽了。毕竟是有着功夫底子的人,吃了一回亏,也多少能看出一些门道。刘冕骑在马上略作一番思索,总算略有心德。

    刘冕一手提枪一手抚须哈哈的笑:“臭小子,想看你爷爷的破绽吗?纵然看到了又如何?你拿枪的姿势都不对,肯定是没有练过了。看看你,双腿不沉手也不稳,出枪时自己都在摇晃,如何能精准的击中敌人?使枪的三个基本功‘拦、拿、扎’,不练上千万回如何运用自如?别以为这枪简单,看似容易入门,却是最难学的,常言也有道‘年拳月棒久练枪’,便是此意。要想学好,一要有天赋,二要有恒心,三要实战的运用和磨练,缺一不可。老夫看你那架式,纵然冲杀一千回,也难伤我分毫。”

    一句话可就让刘冕心里堵上了,心忖我的确是没练过这种冷兵器,但好歹有几年的功夫底子在吧?万变不离其宗,我在军队和警队里学的实用搏击术,可不是白学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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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唐介绍:
从朝不保夕任人宰割,到醒掌下权醉卧美人膝,究竟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和代价?
东宫皇子伴读,本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可刘冕却非常的厌弃。因为他来自一千多年后,知道用不了多久,一场夺命的政治风暴和灭顶灾难就要降临东宫。而这场风暴和灾难的制造者,就是将来中华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
为了生存与理想,刘冕开始融入那一段云波诡谲波澜壮阔的历史,并义无反顾的走上了一条充满情感纠葛、尔虞我诈、男儿热血与爱恨缠绵的坎坷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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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冕,天官,唐,武则天复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复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复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