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逆转奇迹
第五十四章逆转奇迹
“砰!”一位汉军骑兵无视吴军在方阵中林立的长矛,无视吴军林立的盾牌,扛着自己的长枪,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吴军的方阵。随着一声剧烈的冲撞,战马撞在了盾牌上,撞击的力度让他当场毙命,而士兵则飞出战马,瞬间被吴军林立的长矛钉在了半空。
然而战马的冲击,却将这个方阵撞开了一个豁口,三名扛盾的吴军正面承受了战马的冲力,当场毙命,其他几个远一点的盾兵和矛兵,也被这一撞击退,手脚发麻。汉军的步兵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呐喊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如奔涌的河流一样,将他们战友制造的这个小缺口,瞬间扩大到足以撕裂了吴军整个方阵的地步。
朱然见到汉军冲来,立刻指挥另两个方阵夹击汉军,然而令他震惊的事情很快就出现在他的眼前。汉军撕裂吴军的方阵后,不惜性命地域吴军搏杀。他们根本不在乎结成什么样的阵型,如何降低自己的伤亡,他们在乎的只是如何更快速地让眼前的敌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没等夹击的方阵赶到,被撕开的那个方阵已经被汉军尽数杀光。原本的位置只剩下浑身浴血的汉军,以及两军战士的尸体。
“汉军的将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向敌人冲锋!”
面对两侧吴军方阵的夹击,张苞如此呐喊着,带领着士兵继续向前冲去,他们的背后立刻被东吴的方阵封锁了。选择只有一瞬间,张苞选择了向前而不是后撤。他知道,如今的汉军就和他一样,牟足了一口气,被吴军的方阵反复纠缠在此,汉军的气势不再高昂,那么被吴军歼灭是迟早的事情。
不畏生死,孤注一掷,汉军在张苞的带领下如此勇猛的突进,让朱然也不禁为之惊叹。
“好一支铁一般的军队,赤壁,夷陵之战,我见过汉军最精锐的白毦兵和关羽的荆州兵,但刘备不是武将,他带的白毦兵没有这等冲击的气魄。关羽刚愎自用,士兵虽勇却不够忠诚。唯有这支军队,即便陷入绝境,也能奋勇拼杀到这等地步。”
然而说到这里,朱然却话锋一转。
“只可惜,赵兴练出的这么难得的精锐,今天却要命丧于此。你赵兴的兵刚猛,我朱然的兵也不是软柿子。被一个偏将带着队伍从正面突破,这都督我也就不用当了!”
朱然指挥着士兵变换着阵法,吴军纪律严整,阵型的变化之快,让急冲朱然本阵的汉军根本没有时间将其打散。
不过张苞仍旧义无反顾地向前冲着,没错,现在正是要展现汉军实力的时刻,他并不需要冲破这个不可能冲破的阵型。朱然的阵型,如白鹤亮翅,两两侧向前伸展,以盾兵掩护弓箭兵,再配以枪兵隔开汉军。整个阵型就像是一个大口袋,汉军只要进入这个口袋,弓箭就会像中间倾泻,根本没有时间去抵挡。
从中间强攻此阵毫无疑问就是送死,而张苞也没有选择从中间冲锋,那是非要突破阵型杀掉朱然才会做的傻事。他立刻将队伍击中在吴军两个侧翼中的一个,对其发起猛攻,企图先断掉这鹤翼阵的一翼来破坏整个阵型。然而朱然也不傻,他立刻令鹤翼阵以以张苞的位置为中心进行旋转。而朱然自己,也不停地移动,让自己始终被汉军庇护者。汉军的速度虽快,但运动同样的角度,朱然不过走个几十步,汉军却要走上百步。
张苞先冲左边,被朱然闪向左边绕开,又冲向右边,被朱然闪向左边绕开,再次冲向左边,朱然再次从右边绕开……鹤翼阵的大口袋永远以口对着汉军的军队,即便如今作为进攻方的朱然在防备汉军的进攻,但以这个速度下去,汉军的体力很快就要消耗殆尽。与此同时,被汉军甩在后面的吴军方阵也结成严整的阵型,徐徐向这里压来。方阵与鹤翼阵,又好像锅盖和锅底,将汉军这锅菜夹在中间。只待锅盖扣上,汉军就如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了。
可越到这时,朱然的心里也感到有些不对劲。敌方的将领中,朱然只认识赵兴,而这个穿着赵兴衣服的替身,朱然是没有见过的。即便没有见过,但如果他不傻,不是个莽夫,现在就不该继续企图突破,而是从还没完全合拢的吴军两翼迂回到方阵与鹤翼阵的外边。那样,汉军至少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冲出重围,绕回到粮仓小丘上,准备新一轮备战。诚然,没有严整阵型,体力消耗过多的汉军想要守住那个小丘已经是难上加难,但总要比在这里被歼灭更好。
等等——绕到侧面以小丘为掩体迂回到小丘上,那如果是反过来呢?汉军以另一路部队以两侧的小丘为掩体,悄然从侧翼向朱然接近,而正面之所以正面冲锋只不过是张苞的幌子的话。
“不好!”
朱然立刻反应过来,不过却终归晚了一步,他的身侧突然一阵喊杀声,范强带着数千汉军杀利用视野的优势,从数百步开外的地方杀了出来。小丘不算陡,但视力不能拐弯,在足够远的地方,这个小丘完全能够挡住吴军的视线。
对于吴军来说,防御从这种距离杀出的汉军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是前方张苞还在纠缠。原本鹤翼阵是个口袋,朱然站在阵型的正后方,而张苞则站在口袋正前方。但此时,似乎是有意而为之,张苞在小丘的左侧,朱然为了防备张苞将阵型对准了他,自己则躲向右侧,而范强的士兵却恰好是从右边冲出的。
这一下,朱然可是把自己的侧后方暴露给了范强。或许是因为胜券在握而产生的大意,又或许是被这支顽强的汉军吸引了注意,朱然竟忽视了这个小丘带给汉军的地利优势。
汉军现在杀出,朱然该如何抵挡?他没法自己抵挡,他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但也不是赵兴那样面对千军万马浑然不惧的名将。他需要士兵来替他挡下范强,而他的士兵却都在前面组成阵型,留在后方的少数别动队不足以和范强抗衡。
第五十五章 一步之遥
第五十五章一步之遥
战场上,没有时间犹豫,不是朱然惜命,而是他现在死了,东吴就跟失败无异。在这场战争中,朱然的性命毫无疑问是要高于他的部队的。毫不犹豫,朱然命令前方结成鹤翼阵底部的部队撤去阵型,替他挡住侧后方的攻势,而两翼的阵型则向中间收缩,以维持原本的阵型。
吴军的确训练有素,对于变阵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但即便如此,这种突如其来的变阵也让他们的阵势产生了部分混乱。
“好机会,大家随我冲!”
随着友军迂回绕袭,张苞带领的汉军又一次振作了起来,他们之前的努力并不是白费的。吴军在收缩阵型,在这一小段时间里,他们的弓箭手无法张弓,他们的长枪兵和盾兵无法站稳,抵挡住汉军铁骑的步伐。
在这一刻,鹤翼阵的口袋失去了里面密密麻麻的针刺,而袋底也破了个窟窿。利用这个机会,汉军冲了上去,即便一束光通过细小的洞射进黑暗的房间,都会显得极为明亮,它象征着光明与希望,对汉军来说亦是如此。那份希望,即便微小,但对于汉军来说,却已经足够明亮。
东吴极力在变阵的过程中保持着阵型的严整,但本来用来包夹张苞的鹤翼阵,在这个时候,却变成了张苞范强各带一路汉军前后夹击阵型不整的吴军。
就算再怎么训练有素的部队,也无法做到在被敌军用屠刀追赶砍杀的同时换好阵型。就算一百个人中只有十个怕死的,他们也会弄乱整个阵型。混乱一旦出现,就会蔓延下去,迅速扩散到整个军中。
这个转机,让张苞看到了希望,没错,朱然这家伙再厉害,也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他指挥能力强大,但他却过于依仗自己的能力,深入汉军的大营,这样他难免会有疏忽。
先撤回的吴军在朱然的后方结成阵型,因为这些士兵没被汉军追上,阵型还算严整,范强带兵冲上去与其厮杀得难解难分,也不能接近朱然。而另一路则变成了愧势,失去阵型的吴军,在血腥上比赵兴那些舍生忘死的部队还是略逊一筹。
“喝,喝!”左右两矛挑翻了两个吴军,他身边的汉军也拿着刀枪,对着吴军奋力挥砍。此时的张苞完全忘记了肋骨的疼痛,他带领几十骑兵,像一把见到一样,直插进东吴乱军中央。此时此刻,从中路突破直插主帅已不是不可能的任务。即便朱然诡计多端,张苞也无心去管这样冲杀进去是否安全。对他来说,冲进去还有活路,放弃这次大好机会却必然是死路一条。
肋骨的疼痛,已经不能阻止张苞了,他现在的脸上并没有痛苦,反倒露出了些许笑容。这份在战场上拼搏的兴奋,是他作为张飞的儿子,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从小时候,张苞就向往着在战场上如厉鬼一样令敌军胆寒,纵使前方数万曹军却浑然不惧,斥退敌将的父亲。
对于张苞来说,父亲是他的向往,但却是永远达不到的存在。在战场上,张飞只要站在那里,就偷着一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戾气,这种人,你把刀剑放在他眼睛前不到一寸的地方,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可以说张苞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达不到张飞的高度。老一辈的将领,身处于乱世之中,尤其是跟随刘备的这些将军,以区区之地,四处流亡,大汉东北的幽州,走到大汉的最西南益州,再从益州打回庸凉,他们的经验,他们的品质,不是靠几招枪法,剑法就能学到的。
而如今,张苞却好像感受到了父亲在战场上拼杀的感觉,不畏生死,被信念所驱使的猛兽,毫不迟疑,砍杀一切阻碍自己的敌军。朱然与赵兴的军队最大的差异,不在于谁接受了更多的训练。论阵型的变化,赵兴的训练甚至不如朱然。
然而吴军最大的弱点就是,不依赖于阵型,城池这些掩体,就会失去勇气,哪怕是最精锐的士卒,也要仰赖于阵型来保全整体。而赵兴练就的这些汉军,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守城而练。无论是跟赵兴走南闯北留下来的老兵,还是从魏军那被抓来的降军,甚至有因为赵兴的威名慕名而来的新兵。无论他们是谁,赵兴都会告诉他们什么是荣耀,什么是大汉,什么是统一。
没错,至少在现在,汉军是为了统一而战,统一就意味着进攻。只会龟缩防守的汉军,绝不会出现在赵兴的军营里,他们会在第一天就被轰走。
而现在,张苞作为这支部队的一员,屠戮者陷入混乱的吴军。他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没错,即便朱然指挥能力过人,但他毕竟是一军绕后,孤注一掷。而朱然带出来的士兵,数量上本不比汉军多上多少,一旦溃退,那局势就会反转。
而张苞现在也激发了自己武者的血性,没错,那是名将的血,名将既是战场上的虎狼,盯上最好的猎物,掐准时机,猛扑上去咬住他们的咽喉。或许他平时根本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但现在,肋骨寸断,体力接近极限的张苞,却觉得自己能够做到。
只要杀了朱然,东吴失去的将不仅是一个荆州!张苞一拉马缰,爪黄飞电便像飞一般地向前猛扑。这匹马知道张苞的意图,因为在他不止一次地和他之前的主人干过这样的事情——冲阵斩将。
挥舞着长矛架开企图挡路的敌军,张苞在吴军中无人能挡,单骑深入敌境。现在的他恐怕并没有想到,在吴军眼里,他如今并不是替赵兴带队的冒牌货。
通体雪白,四蹄泛黄的爪黄飞电,象征着大汉火德的统帅战袍,以及这杀伐果决,勇往直前的气概。吴军无不把此时穿着赵兴行头的张苞当成了赵兴本人,那个每次出现都会带给东吴噩梦的蜀汉战鬼,就连朱然也是如此。
虽然知道那是假的,他手里拿着的是长矛,而不是赵兴惯用的盘龙棍。但朱然此时也被张苞的勇猛所镇服,没错,尽管赵兴不在了,但没有哪条信息表明接替赵兴的人会是个酒囊饭袋。并没有先调查这个“冒牌”赵兴的本事就贸然出动,这的确是朱然操之过急。不过对于他来说,死守彬城和孤注一掷,
后者的胜算还要高一些吧,即便是现在,朱然也不觉得自己已经输了。他只需要带兵退却,整顿好阵型,汉军已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过不论如何,朱然不能死在这里,看到张苞向自己猛冲,朱然立刻上马,转身便跑。
“朱然哪里逃!”张苞怒吼一声,拎着长矛追了上去。朱然的马自然比不上爪黄飞电的速度,几个朱然的亲卫冒死挡在他前进的轨迹上,然而他们甚至还没有挥出自己的武器,就已经被这匹名马的铁蹄踩在地上,踏得血肉模糊。
第五十六章 马失前蹄
第五十六章马失前蹄
五十步,二十步……就像上次追逐吕岱一样,张苞追逐着朱然,他把自己的视觉集中,缩小,将朱然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甚至能读懂朱然一个小动作对他胯下战马行进路线的影响,无论朱然怎么绕,也不可能甩掉张苞。
终于,张苞举起了长矛,他相信这一矛,将结束整场战争,而这场战争死去的那些勇士们,也会在另一个世界分享最高的荣耀。
能打中,张苞用自己的眼睛多次确认,但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没错,这个在东吴叱咤风云,陆逊死后东吴的唯一倚仗,这个人的性命毫无疑问已经被自己捏住,接下来只要挥出自己的长矛。
并没有同情对手,更没有丝毫地犹豫,张苞连一刻也不肯迟疑,只要杀掉张苞,他就是季汉的英雄,离自己的父亲又进了一步,这场战争也将成为赵兴和张苞为季汉创下的又一奇迹。
“喝!”
高声呐喊着,张苞使出自己的全力,将长矛劈向了朱然。
“噗!”
铛的一声,张苞却并没有挥出长矛,他的长矛掉在地上,并不是脱手,而是因为另一种原因。那是一支箭矢,似乎瞄了好久,在张苞挥出长矛的那一刻,箭矢正好射在了他的右手上。感受不到疼痛,张苞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次这么好的机会击杀朱然。他毫不犹豫地用左手抽出赵兴留给他的环首宝刀断风,距离不够,他便要直接向朱然的后心扔出这刀。
“噗!”
又是一箭,这一箭没有上一箭那么精准,但射的却很巧,正射到张苞断掉肋骨的腰间。再怎么勇猛,张苞也无法忍受在断掉的骨头上再承受如此巨大的冲击。他不觉得疼痛,但他的身体却失去了继续战斗的机能,几乎没有知觉地,张苞掉下马背,掉在了还不算太硬的沙土上。
就连张苞也没想到,这两箭会连得这么快,正常就算是神射手,也无法如此迅速地在第一箭后间不容发地射到移动的目标,并射出这么大的力道。张苞就算再疏于防备,也能察觉到一百步内的敌人,这人到底是谁,究竟有这么大的本事?张苞无法去思考,他知道的,只是自己没能成功。对张苞来说,或许他就会这么死去,但他却没有实感,或许在他心中,他不过是这些与吴军厮杀的汉军们中的一份子,就算他倒在这里,汉军也不会因此而溃败,因为他们真正的统帅还没有回来。
而朱然却没有回头了结跌落马下的张苞,和张苞不一样,朱然看到了对张苞射箭的将领。的确,就算是神射手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发出两箭,刚才那两箭其实是两个人射的。第一箭射得是张苞的右手,需要的准头很大,那是东吴罕见的神射手之一马忠。第二箭则并不要求那么高的技术,那是已经瘸了的吕岱射出的。
朱然之所以无暇理会张苞,正是因为这两个人没有一个应该出现在这里。
“吕将军,你不是去守城的吗?马将军,你是承渊(丁奉字)的下手,一起去防守郁林的——”说到这,朱然也明白了什么。“难道汉军的主攻目标是郁林郡?”
“没错,”马忠回答道。“敌将姜维带两万人进攻郁林,丁江军奋力防守,但尚有勉强。如今,之前从魏国降蜀的郭淮又带领近两万人增援,如今城内守军损失近半,体力几乎崩溃,在下受丁将军之托,拼死突出重围,向都督请援,不过——”
马忠欲言又止,朱然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转而看向吕岱。
“吕将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
张苞躺在沙土上,南方的土地湿润,叠在地上并不感觉冰冷。一瞬间,张苞战了一个晚上的疲惫尽数涌了上来,在战斗中,太阳早已经升起,而汉军和吴军拼杀在一起,根本没工夫去看时间。
尽管有战袍护身,他现在的身体上也是遍体鳞伤,脱掉衣服,恐怕能看到到处都是淤青。伤口的痛楚迅速抽走了他的体力,他仿佛感觉到阎王在向他招手。
“将军,张将军!”
战友的呼唤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是范强,他蹲在张苞的身边,查看着他的箭伤。
“不好,这箭淬了毒!”范强看到伤口泛黑的血色,立刻察觉到了这一点。如今是战场,没有解药,也没时间要解药,一旦毒性扩散到整个身体,张苞恐怕无法活着走下战场。范强跟赵兴这么多年,他知道,赵兴把战袍交给张苞,这意味着他绝对不希望张苞在这场战争中牺牲,哪怕他会当一辈子残废。
作为兼顾后勤的范强,处理伤员也是他的工作之一,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在他眼里出现。并不光是毒箭,还有些行军中被毒物咬伤的士兵,如果是剧毒,又没有解药,处理方法就只有一个。
不由分说,范强拿出绷带,将张苞的手腕紧紧系了起来。
“张将军,我现在要砍掉你的右手,否则毒性蔓延,你会性命不保。可能会很疼,准备好的话就点一下头。”
“范强,如果我死了,告诉元隆兄我已尽力,告诉我的父亲,我没给他丢脸。”
“别说傻话了,这些话你要自己去告诉他们!”
说罢,范强将张苞丢下的宝刀断风捡了回来,一刀砍了下去。这把宝刀锋利无比,一瞬间就将张苞的右手砍了下来,断面十分整齐,张苞甚至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我马上给你止血!”
范强取出金疮药,敷在张苞的伤口上,又进行了简要的包扎。汉朝,人类并不知道有细菌这种东西,但随着医学的出现,人类从很早以前就注意到用具有消毒性质的东西处置伤口的必要性了。范强也知道,像这样用不算干净的布帛处理伤口并不是长久之计。
“好在粮仓那里也放了一些药材,将军,我带你去。”
说着,范强撑起了张苞的身体,扛着他的肩膀向粮仓的方向走去。尽管并不是没有战马可用,但战马在这时绝不是那么方便的代步工具,自古以来,马车的颠簸一直是个不小的难题,骑马就更是如此。如果是一个健康的将领自然能够灵活地驾驭战马,和战马一心同体,不受震动的影响,但作为一个伤者,战马的颠簸却足以让肚子里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因此,步行是唯一的办法。
第五十七章 荆州平定
第五十七章荆州平定
这段路程并不轻松,要知道,战争还没有结束,尽管朱然暂时撤退,但吴军却没有丧失战意。要知道,现在的吴军也绝不是一触即溃的软柿子,他们是朱然的部队,是吴军最精锐的部队。就算不再依靠阵型,就算正面拼杀的能力他们会逊汉军一等,但只要朱然没说撤退,他们就会坚持到战争的最后一刻。汉军虽然为张苞抵挡着吴军开出一条道路,但汉军现在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
转眼间,一个身体轻盈的吴军便从汉军的夹缝中跳出,他的目的毫无疑问,就是拿下张苞的脑袋。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张苞没有能力抵抗,敌将的脑袋能换多少战功,吴军可不会不知道。
“喝!”
范强奋力挥刀,将那吴军击伤,可因为要撑起张苞,范强没有进一步杀死这个吴军,而又有数名吴军穿过汉军,向张苞袭来。
“范强,你自己走吧,带着我咱俩都走不了。”
“不行,当着老大的面,我发过誓,你死了,我绝不活着去见老大。老大的军营里,不缺少在战场上壮烈战死的弟兄,但被老大抛弃而死的,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张将军你更不可能是第一个!”
“别说傻话,这是命令,我命令你放下我,敌军已经来了!”
“呿!”淬了口吐沫,范强终于把张苞放了下来。
“终于想明白了么?”
“哼,或许几年前我会干出这种事,不过进了老大的大营,我早就忘记该怎么逃跑了。”范强说着,拿起了断风。“既然谁都逃不掉,我范强就在这里跟吴军拼了!”
“不错,范强!”正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却传入了他的耳朵。“作为我这一军资历最老的两人,你们在最关键的时刻为我撑起了整个军队。”
听到这句话,范强已经明白了这个人是谁,没错,他绝对不可能是别人。
“噗!”
两发箭矢应声放倒两个吴军士卒,赵兴骑着战马,矗立在张苞和范强的身前。
“兴国兄也辛苦了,没想到你的手会变成这样,之后我会好好向你和大将军谢罪。”
“元隆兄说得哪里的话,如果不是你把战袍留给我,如今我就不是仅仅断一只手的问题了。”张苞无力地苦笑道。“比起我的伤,赢下这场战争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就放心吧,这场战争,我们已经赢下来了。朱然此战是孤注一掷,因为援军被我全歼,他如果不突破这里迟早要被困死,所以才选择了突击我们大营,不过这也意味着突袭的时间里朱然会完全失去对彬城的防守。我故技重施,用全歼的那队吴军的军服接近城门,再突然展开强攻,如今彬城已被我军拿下,伯约恐怕也已经在郁林取得战果了。不过,到这里我们就算得上是稳操胜券了。”
“太好了,不愧是元隆兄。”像是放下心来一样,张苞就这样躺在地上,睡着了。尽管这里还是战场,但张苞似乎相信,赵兴回来,他就可以放心睡觉了。
说话间,赵兴下了原本的战马,他的士兵已经为他取回了盘龙棍,爪黄飞电早就迫不及待地跑回了他真正的主人身边,范强则将他的断风宝刀交回他的手里。
骑上爪黄飞电,仅一瞬间,所有企图接近张苞的吴军脑袋全都被开了瓢。他们甚至无法察觉到赵兴是何时接近他们的,赵兴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浑然天成,没有丝毫破绽。吴军立刻明白过来,之前的“赵兴”虽然勇猛,但他们眼前的这个才是真正的鬼神。
“弟兄们,你们的鲜血没有白流,你们每个人都称得上大汉最优秀的军人。七年前的今天,东吴的军人将我们赶出这片属于我大汉的土地,靠着曹魏的阵势,三峡的险要,骑在我大汉的脖子上作威作福。而七年之后的今天,我们夺回了这片属于我们的故土,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你们即将让大汉的江山重归一统,在皇帝的带领下,我们的子孙将迎来新的治世。弟兄们,跟在我的身后,这场战争的胜利属于我们!”
高举着盘龙棍,赵兴喊出了胜利的宣言,他身后,是与他一起歼灭陆凯军的六千汉骑。赵兴带来的消息激发了汉军全军的士气,没错,这场战争的胜者是他们。
而赵兴则一拉马缰,驾着爪黄飞电向前冲去,他的棍法让敌军眼花缭乱,他的攻击让敌人防不胜防。以他为排头,汉军的阵型整齐地组成了一根尖刀,直插朱然的所在。
而朱然也已经从吕岱那里得到了和赵兴带来的完全一样的消息,彬城丢了。这对于朱然来说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他赌了这一局,就必须在赵兴回来之前拿下汉军大营,可事实是他终究小看了守营的张苞,既然赵兴先一步回来,防备空虚的彬城自然会被攻破,这场战争对于动物已经没有意义,正如赵兴的宣言一样,这场战争汉军已经赢了。
朱然带着能走的士兵尽快逃离,因为彬城已经被汉军占领,朱然也没有选择回到彬城,而是绕道小路,直接回扬州,荆州已经守不住了。赵兴只是驱赶着这些吴军,也并不深追,这些吴军对他已构不成威胁,没必要在敌军更加熟悉的地盘上穷追猛打。
公元二二六年,十二月,汉军攻破彬城,朱然败走扬州,次年一月,魏延渡过湘水,在赵兴的配合下攻取长沙,同月,姜维攻破丁奉驻守的郁林郡,丁奉突围东撤,姜维也不追赶,而是南下收复了被郁林隔开的交趾郡,九真郡和日南郡,至此,汉军从魏国夺得南郡,从东吴夺得荆南四郡,加上交州四郡,而东吴则只剩下扬州和部分交州,除了从上半年刚刚亡故的士燮那得来的遗产之外,也就剩下当年孙策在江东拼来的老底了。
一如既往,赵兴无愧于自己在季汉当世韩信,战无不胜的名号,他的计策再次带给了汉军决定性的胜利。但是,这次胜利绝对来之不易,赵兴自己带的这三万兵马,是他最用心去带的精锐,若非如此,他不会敢拿这三万人深入敌境,跟朱然拼命。而彬城下两军厮杀惨烈,每个汉军都不计后果地进攻,结果当场阵亡和重伤不治的人加起来足有一万多,张苞也因为断掉右手,将军生涯恐怕到此结束了。
第五十八章 战事之后
第五十八章战事之后
在取得战果的同时,汉军也是人困马乏,一时间无法东进。而在战略上,赵兴也不想继续将吴国逼入死路,这次进攻,汉军牵动全身,而魏国在失去南郡后,也将近十万大军开赴南郡,但在赵云的坚守下,直到赵兴拿下整个荆州,南郡也稳若磐石。南郡是位于长江以北,经略荆南的重要战略据点,正因为拿下了南郡,之后赵兴攻打荆南才会有所进展。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魏国和吴国还没有做到真正的“同盟”。即魏军在这场战争中对汉军的压力,就算派再多的兵马也不过能再南郡做文章。因为没有南郡这个位居长江上游的战略要地,配合益州水师顺江而下,魏军连长江都渡不过去。
但魏军之所以只能从荆州渡河,是因为扬州是孙权的老巢,只要孙权还想要当自己的吴王,他就不可能让魏军从扬州渡过长江,再西进对付汉军。魏军能从扬州渡江,对赵兴来说的确是件头疼事,所以他现在不想东进灭吴。
在之前汉军攻下长安,取得雍凉后东吴态度的变化就能看出,东吴之前联合季汉,不过是利益上的一致。如果季汉和魏国实力相当,孙权绝对会倒向曹魏,因为关羽的仇摆在那,孙权知道投降季汉绝不会有好下场,所以狗急跳墙时,他必然会投魏而不是投汉。
而如果赵兴现在就迈出灭吴的最后一步,曹魏只要是有点智慧的人,就会劝曹睿和季汉一起攻打已经危在旦夕的东吴,那样东吴就彻底没了生存的希望,而孙权也一定会在那时彻底倒向魏国。现在出兵灭吴,不过是给曹魏做嫁衣,在确定东吴和魏国会联手对付季汉时,让他们两个都独立自主,各自打些小算盘才是最好的选择。
荆州平定的消息传回了关中,季汉举国庆贺。对于季汉来说,荆南的意义不光是一块地盘,那是季汉的开国之君,汉王朝继光武帝刘秀第二个中兴之主的隆兴之地。要知道,没有赤壁之战分得的荆州,入蜀怎么会轮得到刘备?荆南在刘备手中被经略了十年有余,被东吴抢走了七年,如今又回到了季汉手里。更重要的是,荆南不再是“借”来的,当时的刘备,没有实力,为了发展,只能苦口婆心地区求孙权多借给自己一部分领地,但如今,季汉通过自己的实力抢回了荆州,这说明季汉已经今非昔比。
季汉的百官有理由相信,未来的季汉不会作为一个割据政权被记载史册,而是作为大汉王朝第三个大一统的历史时期流传下去。
不过高兴归高兴,后面的问题也是朝廷必须要考虑的。荆南和上庸,关中这些地方不同,并不是能靠一个要塞就能完全守住的地方。雍州有潼关渭水,汉中到上庸,易进难退,只要把守住高地,也算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荆南不光要靠南郡的驻守防备北方的魏军,东边对东吴也并没有险要可守,必须要有一位将领驻守于此。
这位镇守荆州的将领,要掌握重兵,不光要能在敌人两路夹击时保全自己,还要在季汉下次出兵时与关中配合,两面夹击魏国。他必然有着极高的威望,能镇服全军,又决不能孤傲,让手下背离他去投奔敌国,更要能肩负得起沉重的内政工作,让经历过战火,百废待兴的荆南恢复生产农业,为国家带来实质的效益。
百官的意见几乎是统一的,如今朝中没有人比刚刚为季汉夺回荆州的首要功臣赵兴更适合担任荆州牧一职。赵兴年纪轻轻,才二十三四岁,论其功绩却能和张飞和赵云比肩。而后两者都已经年过花甲,能在战场上活跃已属不易,让他们在远离京师的荆州承担如此重任,得了重病,可是谁都不希望看到的。
丞相诸葛亮也赞同让赵兴担任荆州牧,对于刘禅来说,他除了承认这个既成的事实也没有别的选项了。
“好,朕现将交州四郡,荆南四郡和南郡合为荆州,封征东大将军为荆州牧,领荆州军事。郭淮,马忠,张嶷,姜维四将协助赵兴进行防守,其余荆州将领皆召回长安。”刘禅口授的同时,身边的文官已经拟好了刘禅的诏令。
“既然赵将军要在荆州长住了了,就让曹夫人去荆州陪他吧。赵将军长子刚出生不久,关姐姐身体也还需调养,暂且让她们留在长安。”
随后的这句话,倒是让群臣感到些意外。要说赵兴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关银屏在这期间已经生出了赵兴的第一个儿子。正如刘禅所说,孩子刚生下来一个月,关银屏不适合奔波,刘禅和关银屏也是义姐弟的关系,关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让关银屏和赵兴刚出生的大儿子留在长安,这事本不该在朝堂上说。现在刘禅是在传达圣旨的时候接了这段话,文官理所当然的把这段话也抄进了圣旨,那这个意义就和在家宴上说这句话的意义不同了。恐怕没有刘禅的允许,关银屏不能擅自出城,哪怕她之后养好了身子,决定权也还在刘禅手上。
人质——对于百官来说,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赵兴年纪轻轻,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无论武艺还是智略都显得极为老成,为将七年,不但成为了季汉首屈一指的将军,练就了一支绝不会为季汉丢脸的铁血之师,更让自己的名望传到了季汉的每个角落,甚至是敌国的每个角落。
功高盖主,这是君主最为忌惮的事情,如今的荆州还包括原本的交州四郡,这九郡之地位于前线,不得不交给一个将领统一管理,但相对的,这份权力也十分巨大。刘禅如今在朝堂上提到了赵兴的家眷,无论他是有意而为之,还是脑袋犯浑就是想在朝堂上提一下,百官都会考虑到这件事情。
要知道,历史上有一个和赵兴十分相似的天才,他为大汉打下了大半个天下,年少有为,然而死的时候年仅三十五岁,那就是兵仙韩信。如今大汉的国号还没改,红底黑字的汉家大旗还立于长安城头,谁能保证赵兴不会是第二个韩信?而诸葛亮听到这句话,也明白了什么,他立刻想到刘备死前留下的那句话。
“记住,元隆不是韩信,你不是萧何,我也不是高帝。”
刘备生前就料到赵兴会为季汉的未来带来巨大的影响,然而他并不希望赵兴会像韩信,英布,彭越那些汉初名将那样落得个悲惨的下场。那么自己是不是该跟刘禅说几句?想了想,诸葛亮觉得还是算了,毕竟刘禅不是刘备,为人臣子,不该擅自去揣测皇帝的想法。
当天,由诸葛亮亲自处理赵兴的相关事宜,曹绫以及想要去跟赵兴长长见识的小诸葛果被专人护送去荆州。关银屏当然因为不能一起去而不满,但在诸葛亮的劝说下还是平息了下来。
第五十九章 身残志坚
第五十九章身残志坚
“那么过些日子,我身体养好了,能去荆州找夫君么?”
送别曹绫前,关银屏最后向诸葛亮问道。
“我想让你看看这个你会明白,”诸葛亮说着,在关银屏面前摊开了朝堂上文官抄录下来的圣旨,经过刘禅的亲自审验,盖上了玉玺大印,这意味着只要在季汉的领土上,圣旨的所有内容必须得到落实,这就是皇权的绝对性。“让你留在长安,并非是陛下私下里提的家事,写进圣旨的事,除非有陛下的下一道命令,否则不得更改。我希望你明白,你呆在长安,能让陛下安心。”
关银屏也不傻,虽然经常被古灵精怪的曹绫捉弄,但在女人中绝对是聪明的,她怎么可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
“难道说陛下不信任夫君?他怎么可以这样,夫君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
“夫人!”诸葛亮少有的厉声喝住了关银屏。“天子之意,你我不可擅自揣摩,赵将军忠肝义胆,我不希望因为他妻子的话毁掉了他的前程。”
“丞相说得是。”抢在关银屏之前,曹绫已经拉住了关银屏。“姐姐,刚才这样的话千万不可以说第二次,不光解决不了问题,还会给丞相添麻烦。”
被曹绫这么一说,关银屏也冷静了下来。她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自己一直期待着能在战事结束后带上孩子去看赵兴,而被这一道圣旨,扑灭了大半年来她的希望。
“我会让夫君为这个孩子起好名字的,虽然你不能过去,但至少能互相通信吧。”
“丞相,刚才是我口无遮拦,还望赎罪。”
“算了,我知道关夫人也不容易,当初赵将军败走魏国时,最辛苦的就是你了。”
叹了口气,关银屏只得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回到了征东大将军的宅院里,她已经等了很久,不想要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她想着等身体好起来,就去找刘禅说说这件事,一定要让他允许自己去找赵兴。
而荆州这边,也是喜忧参半,荆州拿下来了,可张苞的右手却没了。当时,范强已经对张苞做出了最正确的处置,否则那就不是砍一只手可以解决的问题了。大多数时候,箭矢不会刻意去淬毒,这不单单是所谓武人不靠阴招商人,还因为这需要极大的成本。在战场上,一个人能携带的箭矢是有限的,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个要射的人是谁,对于小兵,箭矢则追求齐射形成箭雨,而不在于一箭能将一人至于死地。
大多数将军,也不会为了斩杀敌将而在箭矢上淬毒,毕竟仗打起来斩将也是在乱军之中,而不会是两个将领单挑,有那么多空间给你射箭,到时候箭矢杀不了人再落下个不义的名声,得不偿失。
会用毒箭的,也只有那些一开始就打算暗箭伤人,毫不在意自己武德的人,东吴的马忠就是这种人。这个马忠和季汉的那个马忠并不是一个人,季汉的马忠当真算得上是个名臣良将,而这个马忠则以暗地里阴人著称,当初吕蒙擒关羽的时候,也有他暗箭做的手脚,而除此之外,关于这个马忠的文治武成,则没有丁点流传于后世。
后世的海盗船长少一只手让人觉得威猛,但将军少一只手就是废了。马上作战,长兵器必须靠两只手一起挥砍,一只手只能拿短兵器,而且攻击只能限于一个方向。这种局限并不是你力气大一些,技巧高超一些就能抵消的。更何况武将上战场,那是赌上性命的事,少一只手上阵,那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显然,张苞无法再当一个马上战将了,对于刚刚激发起自己血性的张苞,他的将领生涯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这无疑是一件遗憾事。
张苞作为赵兴的下属之一,也是张飞的儿子,赵兴不可能不关心他。不过张苞对于自己的伤势,表面上却并不算太在意,他恐怕也明白,自己就算在意,缺失的那只手也回不来了吧。
夺回荆州后,赵兴把荆州的临时治所定在桂阳郡治所彬城,桂阳北接长沙,东临东吴扬州,是防御东吴进攻的首要根据地,而南郡则交给姜维去驻守。显然,赵兴对于彬城,江南防守的重视更高于对江北南郡的防守,这和当年关羽的做法并不一样。
不过目前来看,赵兴的做法无疑更加正确,要知道,历史上关羽的荆州可是被攻下来过两次。第二次攻下荆州兵败身死,被流传的很广,但在此之前,孙权为了让刘备归还荆州,组织了一波偷袭,迅速拿下了大部分荆南领土,以至刘备亲自带兵来荆州与孙权对峙。后来因为汉中出现战机,刘备才与孙权签订协议,江夏,长沙,桂阳东边三郡鬼孙权,西侧南郡,武陵,零陵三郡归刘备。
第一次偷袭,虽然没像第二次偷袭那样导致关羽被杀,造成极大的影响,但从战略的角度上考虑,由扬州偷袭荆州成功率着实不低。而南郡江陵城极为坚固,而仅靠这一个据点还能连结益州水军控制整个长江上游,相对而言反而不需要过多的担心,而且以季汉的地理位置,只要不是从南郡出兵孤军深入,从长江上游支援南郡是很方便的,也不用提防魏国会偷袭那里。
“喝,喝!”
走到张苞的临时宅院之前,赵兴就听到了张苞练武的吼声,只见宅院里的张苞,正拿着两把环首刀,武得风生水起。
仔细一看,左手那把刀是拿在手里,而右手那把刀却是被布料垫着,木板固定,加上麻绳拴紧,固定在张苞的右臂上的。
似乎是注意到赵兴的到来,张苞停下了操练,对赵兴道:“元隆兄,你看我这样把刀拴起来后,以后还能上战场吧。”
“看上去是不错,不过武艺不能光靠眼睛看。”
说着,赵兴走上前来,抽出了自己的刀,而张苞也会意摆出了架势。
“看招!”张苞首先冲了上来,用自己的双刀对赵兴两面开工,而赵兴则左右抵挡,他的动作不大,但每一下的力道都不小,张苞的刀丝毫不能打乱赵兴的防御。
用手直接拿刀,和把刀拴在前臂上,很大的区别就在于手腕。和大臂,前臂比起来,手腕活动对于刀方向的改变是十分有限的,但这种改变所需要的动作却是最小的。通过身体配合手腕,手臂不需要大幅运动就能改变出刀方向,而没有手腕,靠前臂的运动来改变刀的方向,出招多少会慢,而且对于赵兴这样敏锐的人,很容易就能看穿张苞出招的方向。
第六十章 再会赵云
第六十章再会赵云
“喝!”张苞右臂带着刀刺向赵兴身体中央,而赵兴只是轻轻一滑,就避开了这招直击,同时赵兴的刀在半空转了半圈,刀刃向下一扣,将张苞的刀挡在身侧,接着又是一带,张苞被这一连串的动作直接打破了平衡,被带到前面。赵兴又是用手扣住张苞右前臂,再带一下,张苞的平衡彻底失去,迎面摔倒了地上。
“精彩,没想到元隆兄用刀也用得这么顺手了,我还差得远啊。”张苞苦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却见赵兴笑道:“得了宝刀,不会几招刀法也不好意思用不是?”
“那你看我能不能再上战场?”
“你的力道足够杀人了,不过靠前臂出刀的速度太慢,在我看来破绽太多了。”提到战争,赵兴则毫不掩饰地做出了评价,听到这样的评价,张苞也不禁有些失落。
“单论力道来说,倒不比左边小,我可以允许你上战场,但你必须保证,不能与敌方将领交战,更不得孤军深入,被敌人包围。”
得到赵兴的允许,张苞的神色也终于缓和下来。
“谢谢,元隆兄。”
“我没做什么值得道谢的事,只要是在我的队伍中,能打就是能打,不能打就是不能打。在战场上,高估一个人的能力比低估更加可怕,你不过是证明了你有资格继续在战场上杀敌罢了。”
“说得也是呢,不过对于我来说,元隆兄的部队可不比其他地方。”挠了挠头,张苞爽朗地笑道。“不过对我来说,如果元隆兄不让我在这支部队呆下去的话,就算去别的部队,我恐怕也拿不出现在的干劲了。回想起来,元隆兄也真是很厉害,明明也没见过你用什么特殊的训练方法,只是每天和士兵一起生活而已,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士兵却都会在战场上拼死作战,哪怕你并不在战场上。说实话,当时我也是被大家的那股斗志感染了,不知不觉就杀了进去。”
“练兵本来就是这样,战斗力固然重要,但勇气则更为重要。而这股勇气,并不是靠对士兵如何特训来培养,而是靠将领和士卒将心比心,将对方的利害当成自己的利害。或许皇帝可以把战报上的伤亡当成一个数字,但将领却绝对不允许这样。我曾经说过,我不知道我这几年里杀了多少人,如果每杀一个人都记住对方上战场的理由,那我恐怕就没法上战场了。”
“如今,我带得兵有四五万,除了交给伯约和安国兄带的,我亲自负责的也不下两万。让我记住每个人的名字,的确有点为难。不过如果有一个士兵平时在我的军营中,而一场战争后他不在了,哪怕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也能感觉到,那时我一定会问及平时跟他在一起的战友,如果他死了,我会把他的名字记录下来。士兵也真是单纯,明明我无法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活下来,就算记下死去将士的名字也不能改变什么,但仅仅是这样,他们也会在战场上舍生忘死。”
得知这件事后,连张苞也不禁感到惊讶,不过张苞也记得,战后发抚恤金的时候,只有在赵兴的营中,从来没特意地进行大规模统计,那大概是因为赵兴在平时就已经把这件事做好了。
这件事,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张苞却觉得自己做不到。而赵兴能做到这些,也并不是他为了让士兵为他卖命而特意去做的。
“我印象中第一次上战场时,还是跟着先帝打夷陵之战,最初的那两千人,一部分来自先帝的军营中,另一部分则是我在你父亲侍卫营中形影不离的弟兄。现在看来虽然有些幼稚,不过当时我心想着,凭着这两千人,我会立下功绩,让自己的队伍不断壮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将军。”
“那个,你现在不是做到了么?”
“是啊,如果作为顶天立地将军的话,现在倒是做到了。不过最初的那支队伍,侍卫营只剩下张达和范强两人,其余生存到现在的,如今只有不到三十个。”说到这里,赵兴也不禁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我自认为每次战前都会冥思苦想,琢磨出伤亡最低,最为有效的策略。但毕竟不能每次都靠计策就能打赢,而且每一战都会死人,毕竟那是战争,不是小打小闹。”
说到这里,赵兴又叹了口气,看着硝烟散去后,彬城上方蔚蓝的天空。“这场战争也死了不少人吶。”
“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你做得很好。没人会把战场上士兵的死亡归咎于谁,但总要有人去记住他们。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仇恨,而是一份责任。”赵兴说着,又恢复了往日平和的表情。“闲话就说到此吧,安国兄听说你少了只手,也是带兵进城后就打算来探望你呢,一会儿就回来吧,你们兄弟叙旧,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赵兴摆了摆手,离开了张苞的院子。相比于之后也会留在彬城的张苞,赵兴还有个更想见到的人。
“锵!”
军中校场,两匹白马将军的武器碰撞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间,长枪与棍棒在半空中留下了数不清的幻影,一瞬间,兵器交织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军营,围观的士卒无不叹为观止。
“喝!”
两人一起发力,长枪与棍棒再度碰撞后,两人乘着战马交错而过,又同时回转过来。没错,这两人就是赵兴和赵云,在长安,张飞三天两头就会找赵兴交手,但赵云则不同。赵兴只知道赵云是如今季汉数一数二的大将,但像现在这样在校场上交手自初次见面以来这才是第二次。
该说是赵云虽然武艺高强,但却不会像张飞那样以武入道吧,对他来说,武艺是用来实现自己大义的工具。除非有人主动挑战,赵云基本是不会跟别人交手的。当初季汉五虎将俱在时,由于另外四人性子都是想在武艺上争个名头的,因此赵云如果有机会的话也会跟另外几人单挑的。
然而光阴似箭,如今五虎将中仅剩的赵云和张飞也都过了六十了,新来的将领虽然有,但平日里会找这两位老将军切磋武艺的,也只有赵兴和姜维两人。赵兴经常和张飞切磋,而姜维则经常找赵云学艺,毕竟姜维和赵云都使枪,学些长辈的经验,对自己的成长自然会有不小帮助。
第六十一章 同桌共饮
第六十一章同桌共饮
自从有了盘龙棍后,张飞就不太愿意和赵兴打了,因为张飞那直来直往的招数被赵兴盘龙棍这两段式的进攻吃得死死的,每次打起来过不了几十招,张飞就吃不消了。毕竟张飞不是当年二三十岁的小伙子,赵兴也从不因对张飞的单挑占据优势而沾沾自喜。
在赵兴看来,张飞的丈八蛇矛用得虽烈,但招式都浮在面上,对于他的大多数敌人,就算你知道他要怎么打你,你也是闪不开,但如果你有能力闪开,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而赵云的招式则沉在水底,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他会从哪个角度,用多大的力气攻过来。赵云的枪法无论何时都是严丝合缝,滴水不漏,第一次见面时,赵兴毫无悬念地败在了赵云的手下。而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经验,身体也更加成熟的赵兴,面对六年后年过六十的赵云,却并没有占到什么优势。
战马交错,两人的兵器再次交织在一起,和以往不同,赵兴在和赵云单挑时盘龙棍是倒着拿的,即只使用长截棍与赵云拼招。原因很简单,赵云的动作小而迅速,兵器交织起来,甚至能看到残影,在这种情况下,盘龙棍的短节非但不能起到攻击作用,而且还会拖慢出招速度。
两人交手上百回合,赵兴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赵云这个人,实在深不可测,在赵兴看来,赵云这近四十年的武将生涯,恐怕没有在单打独斗中输给任何人吧。
“子龙将军,我们打了有一百多回合了吧。”
“是啊,元隆也是今非昔比,比六年前又成长了不少。”
“比子龙将军还有所不如,打了这么久,子龙将军的枪法在我看来仍旧变幻莫测。老实说,除非你的体力耗尽,否则我想象不出任何破解你枪法的可能性。不过就算是子龙将军再年轻个十岁,我也没有把握说我体力能比将军更强,今日就算能胜,也实属胜之不武。”
如果是战场上的厮杀,赵兴自然不会讲究什么公平,武人的道义,不过战场下的切磋,仗着年纪的优势打赢,赵兴也并没有什么成就感。
然而此次赵兴找赵云比武,也并不是为了获胜,而是另有用意。
“子龙将军,”赵兴又问道。“伯约在你手下,如今学了多少招了?”
“伯约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将军,几十年前我从我师父那学到的,他应该都会了,不过这几十年来我自己总结的十六路枪法,还没来得及教给他。只可惜如今魏国对南郡虎视眈眈,他抽不开身。”
“那么,就请将军把这最后十六路枪法教给我吧。”赵兴说道。“抢与棍棒都能刺能劈,用起来有相通之处,从刚才开始我就只用棍棒的长截与将军对抗,尽管将军的招式变幻莫测,但单拿出一招我还是有信心找到套路的。不久朝廷的诏令下来之后,将军就要回朝廷了吧,如果我和伯约被留在这里,再见面的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如今,季汉朝廷的使者尚未来到荆州,但无论益州还是荆州的口风,都是要让赵兴的部曲留在荆州镇守。毕竟荆州在战略上极为重要,恐怕没有谁比亲自打下荆州的赵兴更适合当这荆州牧了。包括赵云,魏延在内几位同行的将军也联合上表了这件事,至于长安那边的风声,估计猜也猜得到。
荆州可不比益州和关中那样有关卡或天险防守,稍有不慎,东吴就会趁虚而入,情况没改变之前,荆州可以说是随时处在战争状态。到时,除非有另一位值得信任的将军来这里暂代赵兴的位置,否则就连定期去朝廷汇报的任务都要由他人代办。
而此时的赵云,已年过六十,现在,他还能在校场上与赵兴搏斗。但在这个时代,人活到六十岁已经足够长寿了,之后他就算什么时候病倒了都不能说奇怪。赵兴一直有这种预感,这恐怕是他与赵云最后一次见面了。
赵云,这位武艺高强,在刘备四处漂泊时跟随他四处闯荡,从不沽名钓誉,总是脚踏实地,一丝不苟地办好他职责内的每一件事,最终为季汉的统一立下不世之功的男人,在渡过他传奇一般的大半生后,也终于步入暮年。
尽管在官职上,赵兴和赵云基本等同,而略低于张飞,但从心底里,赵兴打心底里敬佩着这两位前辈。
毫不保留,赵云对赵兴打出了他自创的那十六路枪法,而之前跟赵云打了一百多招对赵云的枪法有所了解的赵兴,看到这十六路枪法,也不禁惊叹其中的精妙。他们乍一看都来自于之前赵云所使用的那些枪法,但为了应对不同的情况,加上了一些极其精妙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敌人稍有不察,就可能直接身陷死地。
像赵云这样的将军,算得上先帝留给如今的季汉最宝贵的遗产。不过遗憾的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或许作为当事人,赵云生逢乱世,侍不世之主,立不世之功,死亦无憾。但作为他身边的人,赵兴总希望能多让他留下些什么。
在心中牢记下赵云的十六路枪法,两人的切磋也到此为止了。在军营就地入浴洗掉了一身臭汗,两人又一起来到了一家酒馆。军中禁酒,但并不是不允许将军喝酒,不过赵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军中,每次张飞邀他喝酒也都被赵云劝阻。如今,荆州虽然被汉军占领,但还称不上太平。赵兴本以为这次请赵云喝酒也会被推脱,毕竟他是那种会主动承担任何一点风险的人,不过意外的是赵云爽快地答应了。
进入酒馆,两人各坐着一张胡床,面前摆着案几,面对而坐。
“没想到子龙将军今天这么爽快,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说‘如果主将喝醉,吴军趁夜突袭该如何是好’,这样拒绝我呢。”
听赵兴这么说,赵云则笑着答道:“那我要是这样说,你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赵兴也笑道。“我这个做后辈的真是苦了生得太晚,见到将军你和三将军之后,我一直遗憾没能见过关,马,黄三位将军。我受陛下和先帝赏识,能有这个地位,与将军相交一场,那是我的幸运,不过跟将军相交一场,如果连酒都没一起喝过,那也是太遗憾了。今天我是说什么都邀请到将军你,防御的事情,兴国兄会替我做好。他虽然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右手,但他也证明了他为将的资质,现在我能放得下心让他独领一军。”
第六十二章 回忆往事
第六十二章回忆往事
听了赵兴的话,赵云也点了点头,将碗中的清酒一饮而尽。“我也是觉得,像元隆你这样的将军不可能因为喝酒误事。而且,我真没想到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再次喝到荆州的泉水酿的酒。”
说到这里,赵云也有些动容,要说赵云对这荆州没有感情,绝对是骗人的。这里是刘备作为一代枭雄最初起家的地方,作为天子的刘备,必须要忧国忧民,为国事操劳,多少会显得孤高。而在荆州时的刘备不过是半个荆州牧,在这之前,他只是刘表治下,名义上的大汉左将军刘皇叔,实际不过是个代理新野县县长。那时的刘备身边并没有多少人,但每个人都是他的朋友,而那其中,就有赵云一个。
自不必说,那段日子一定会是赵云一生中最难忘的回忆,而这个荆州,对于季汉来说,也绝对不是简单地一块土地而已。如果说刘备用众人之间的情义重建了大汉王朝的半壁江山,那荆州就是这片情义的根,是发源地。荆州的失去,关羽被杀害,在季汉呆了这么久,赵兴也早就明白了刘备会不顾一切地攻打荆州的原因。
见赵云将酒一饮而尽,赵兴又给他斟满了酒,说道;“子龙将军过去的事,大将军也经常跟我念道。听大将军说,子龙将军是要寻找仁政,于是一开始投奔了公孙瓒,随后结识了先帝,又被公孙瓒命令替先帝主领骑兵……”
在那之后,赵云因兄长病亡回家守孝,刘备挽留而无果,而在那之后不久,刘备也因为曹操对徐州的战事而亲自带兵去支援陶谦。随后围绕着徐州,吕布,刘备,袁术和曹操进行了数年的角逐,直到后来曹操击破因衣袋诏事发斩车胄夺走徐州的刘备,将徐州纳入自己手中,关羽约三事降曹,刘备则投奔袁绍,在袁绍的老巢邺城,刘备第二次见到了赵云。而赵云也是从那时开始真正跟随刘备四处流落,既体会到了当阳大败,流离失所的迷惘,也有过平定荆南,汉中退曹的荣耀。
赵兴只是讲述着这些从张飞那听来的故事,因为张飞和赵云是一起跟随刘备的,事情的经过也不会有假。听着赵兴的复述,赵云只是一边喝着酒,吃着下酒菜,一边静静地点了点头。
而复述之后,赵兴也终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既然将军是要寻找仁政的所在,对于子龙将军来说,先帝就是仁政所在吗?先帝又是做了什么,才让将军认定先帝是你的明主的呢?”
听了这句话,赵云停下了手中的碗筷。
“仁政啊……说起来,这两个字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说出口了,十年,还是二十年。”赵云颇有怀念地将这句令赵兴颇为惊讶的话说了出来。“现在的我必须要承认的是,在武艺上学有小成,打算在乱世中效力于一明主的我,按照师父的吩咐,去寻找所谓的仁政。但当时的我,也没有贵族世家那样的见识,不过是空有一身武艺罢了。师父说,让我寻找仁政,而我并不了解真正的‘仁政’的含义。作为寒门子弟,治下百姓过得好一点的就是仁政,放任百姓流离失所,冻死饿死的则不是仁政。”
“实际上,这么想也没错吧,对百姓横征暴敛,任其冻死饿死不加以赈济的君主怎么也不可能是仁政吧。”
“的确,但如果仅靠这样就来衡量仁政,在当时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赵云说道。“当时,我确实见到公孙瓒治下的百姓活得不错,相比于四世三公的袁绍,我认为公孙瓒常年防守大汉的北疆,作为军人会更亲民一些。不过后来我却发现,虽然公孙瓒的确没有欺压过百姓,但袁绍也同样没有压榨百姓,而论及名声,无论是公孙瓒还是袁绍,都比不过当时的幽州刺史刘虞。”
赵云继续说道:“虽然乱世会死很多人,但如果你以为死人是因为君主不仁就大错特错了。当时,除了不计后果进行叛乱的,还有袁术那样为数不多的傻子,几乎所有诸侯都知道:‘百姓意味着兵源,意味着税收’。但凡想做一番事业的诸侯,就不会欺压百姓,这一点,不光包括曹操,先帝和孙策,当时的很多诸侯都能做到。”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明白过来。不压榨百姓的那种‘仁政’,并不是我真正追求的‘仁政’,因为压榨百姓的诸侯,首先就不可能在这乱世中生存下来。我曾经考虑过,既然有抱负统一天下的人有不少,那还不如挑选一个最有希望统一天下的人做为主君,天下早一些统一,治世就早一些到来。”
“没错,第二次我在邺城见到先帝,但那次会面是出于偶然。实际上,我是想要投奔袁绍所以才去那里的。当时的我,只能说是个懂些武艺,略读过几卷书的乡下人,因为生在河北,而袁绍将河北统一,颇有南下统一之势,我想着如果投奔袁绍的话,即使平凡人家的我做不了多么大的官,也能尽可能加快天下统一的速度。不过因为遇到先帝,这个决定被改变了。当时的先帝对我很是赞赏,他虽然名义上归附于袁绍,但却经常盘算着自己干一番事业,而这些话,他却毫不保留地讲给了我。也就是在那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决定离开袁绍,跟着先帝一起去汝南。”
说到这里,赵云似乎有意让赵兴揣测,故意停顿了一下,而赵兴也试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我也听我妻子曹绫说过他爷爷对袁绍的评价,说袁绍志大而智小,外宽内忌,色厉而胆薄,兵多而分化不明,将骄而行政不一,虽然声势浩大,兵多粮广,也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先帝看人一向很准,恐怕也是知道袁绍的这一点所以才打算离开的吧。”
听到这里,赵云又喝了口酒,苦笑道;“你有魏国的公主为妻,曹操的事从她那里听来得应该是最准了吧。曹操即使是大汉的国贼,但他的能力也让人不得不敬佩,他说得的确都是袁绍的致命缺点。”
而说到这,赵云又摇了摇头。“不过即便如此,曹操的那场官渡之战也胜得很险,若不是许攸倒戈,袁绍指挥失当,哪怕这些失误推迟一两个月发生,曹操都有可能先撑不住。在事后我们虽然都知道是曹操赢了,但当时,曹操也只是为了鼓舞士兵而那样说,他自己绝不是稳操胜券。至于我和先帝,在那时不了解曹操的情况,只知道袁绍的人力,物力都远超过曹操,其声势浩大不可一世。老实说,先帝当时确实说过袁绍的缺点,但袁绍会输,他可从未想过。倒不如说,先帝说得:‘要建立一番功业’,是建立在袁绍打赢的基础之上的……”
第六十三章 何谓仁义
第六十三章何谓仁义
【二十六年前,邺城,也是在类似于今天这样的酒馆,只不过对象换成了刘备和赵云。
“子龙啊,我想着,总有一天,我会驾驭着千军万马,对内平定各路诸侯,对外开疆拓土,建立不世之功勋。到时候,如果你能为我统领骑兵的话,那该是多大的美事啊。”
赵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寄人篱下,自己能统领之兵不过一千,军饷兵力全靠袁绍的刘备,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过赵云也是早在七八年前公孙瓒雄踞幽州时就跟随过刘备的老朋友,他不可能说出“你根本做不到”这样的话。
不过,赵云还是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平定天下的事,交给袁绍就可以了吧,如今他声势浩大,南下中原后,恐怕各路诸侯只能臣服于他。如今,冀州百姓也都感激袁绍带来的恩德,天下早些统一,战乱早一天结束,日子也能安稳下来吧。”
当时的赵云也并非完全了解刘备这个人,他觉得刘备或许会举出袁绍的缺点,或是说袁绍野心太大,可能危及大汉江山这些事。这两种说法在赵云看来都不是说不通,只不过这些与赵云的理想“仁政”不同。赵云要的仁政,既不是皇帝必须是个完美的人,也不是皇帝必须姓刘,因此赵云并不会因为汉室的正统而跟随刘备。
“子龙,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令赵云意外地,刘备并没有选择两种回答中的任意一种,而是如此反问道。
“啊,无论如何,袁冀州都得到了百姓的拥护,我认为让有能力统一天下的人尽早统一天下,恢复民生,这就是我追寻的仁政所在。”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真正的仁义是什么啊,所以你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仁政’。这普天之下,能治理百姓的人不少,但仁政却不多。我听闻你师父让你找寻仁政,你难道觉得你师父所说的‘仁政’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东西吗?”
“那左将军知道仁政的含义?”
“大概吧,我当然有自己的想法,但告诉你后,认同不认同就是你的事了。”
“还请左将军明言。”
仁义这个词,始于儒家学说,经董仲舒推广,汉朝将仁义道德作为天下人的品行典范。赵云本以为刘备师从卢植,比自己更有学问,肯定会讲儒家学说来解释仁义与仁政。
然而,刘备却什么也没有对赵云讲。
“小二,给我拿你们最好的酒来。”刘备吆喝道。
“哎,来了!”
不过一会儿,光是在一边闻着就发出诱人香气的美酒被送到了两人面前,邺城毕竟是袁绍的腹地,而这酒馆也不小,这种高档的酒一定价值连城吧。然而刘备却好像一点不在意酒的价格似的,他将酒水倒进了赵云的碗中。
“子龙,今天我请客,不必顾虑,喝吧。”
“左将军,我尚未立下什么功绩,这种酒我受不起。”
“这有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我刘备请你,不是看在你立下什么功绩,而是因为咱俩相交一场,多年的朋友。朋友之间,讲得就是个义字。哪怕我今天请你,什么也得不到,但看在你这个人的份上,我也不后悔掏钱,这就是义,知道的话就别客气,喝了吧。”
就这样,刘备劝赵云喝酒,他自己也喝了几碗。两人当天是一醉方休,回去的时候,赵云也没有问及刘备,所谓仁义究竟是什么。
不过第二天,刘备奉命去州牧府邸与袁绍处理冀州政务,似乎是有意而为之,刘备让赵云跟在了自己的身边。而这天袁绍面临的主要问题是,昨夜冀州的一个村落发了洪水,水坝被破坏,大水淹没了庄稼直到现在也没能退下去。照这么下去,村落不但交不上赋税,而且村民还会因缺少粮食而饿死。
“真是的,竟然这个时候发大水。”袁绍看到这份连夜送来的报告,也是烦躁不安。“现在我正和曹操交战,哪有时间处理这种事,而且今年大战正是缺粮的时候,哎……”
的确,河北产粮多,但袁绍兵也多,粮食根本称不上富裕。似乎是在心里做了一番挣扎,袁绍摆了摆手,颇有些无奈地道:“这既是我名声的问题,也是以后冀州赋税的问题,总不能放任他们饿死。传我命令,从府库中调拨钱粮分发给当地村民,后面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
而这时,刘备却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如果要赈济灾民的话,在下愿意带人将钱粮送过去。”
“玄德?”袁绍看了刘备一眼,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虽然不是不行,但你要快去快回,就这几天,曹操可能要有新的动向,到时候我还要让你领兵。”
“明白,给我一天左右的时间,我会把这件事办妥的。”
说罢,刘备带着赵云走了下去。
赈济村落的粮草大概用两三百人就能运过去,不过刘备却将自己的一千家底全部带了出来。其中运量的也只有二百多,剩下的则一路急行,先跑到了那个村落。
一路上,刘备问赵云说道:“子龙啊,你觉得袁绍的做法怎么样?”
赵云也中肯地回答道:“不管他初衷如何,至少他没有将百姓放着不管,作为君主是合格的。”
没有回答,刘备只是点了点头,而军队急行进入村落后,村中的洪水还没有退下。
“全军听令,留三百人迅速挖开河道,疏通河水,其他人,跟我帮村民抢救粮食!”
“是!”
赵云虽然楞了一下,但也立刻跟着刘备进入了村落。赵云知道,袁绍的命令只有赈济灾民一个,而刘备却让士兵迅速赶到村落,趁洪水还没有将粮食全部泡坏帮助村民抢救粮食。而村民看到刘备亲自带兵帮助他们抢救粮食,似乎也都很高兴,赵云作为军中的一员,自然跟着刘备一起在泥地里忙活。
就这样从中午一直忙到天黑,洪水终于被疏通,粮食也抢救出来了一些,不过救出的粮食也只是一小部分,不过即使如此,百姓对于一身烂泥的刘备和他的士卒仍旧感激万分。
直到这时,运送赈济粮的士卒也到了。
“这是袁冀州为了赈济水灾而运来的钱粮,加上今天抢救下来的部分,今年大家的生活应该不用发愁了吧。”
而村长却说道:“左将军今天帮我们抢救出了一些粮食,加上州牧带来的粮食,已经多出来了一些。我们也知道左将军和州牧在打仗,今天左将军在战时不辞劳苦来帮助我们,那我们就更不能贪得无厌。粮食我们只保留足以度日的部分,剩下的,希望左将军带回去,充作军粮,希望左将军能够打赢这场仗!”
尽管刘备之后也做了些许推脱,但在村长和村民的要求下,他终究是将粮食带回去了一部分。而正如村长所说,袁绍现在的粮食并不宽裕,得知有一部分粮食被运回来之后,袁绍也是对刘备大加赞赏。
本来,刘备不过是为了百姓和袁绍共同的利益,所以多抢救了一些粮食而已,虽然是这样,赵云却觉得今天的事情不止如此。赵云总觉得,在看到刘备对村民嘘寒问暖时,他的心里也暖暖的。
“子龙,现在你知道什么是仁义了吗?”
“这个——”当看到今天刘备的所作所为后,赵云的确觉得刘备与袁绍有什么不同,而且是很关键的不同,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不好用语言去说明出来。
“说不上来也没关系,”像是看透了赵云的心思,刘备只是平和的微笑道。“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了。”
第六十五章 留任荆州
第六十五章留任荆州
季汉是一个特殊的国家,尽管他沿用了之前汉王朝的体制,但这个国家的重臣不为钱财和权力所驱使,下属多数也不会因上司的权力而处处受制。他们的在大义上凝聚在一起,因此汉军在进攻时勇猛果决,而魏国则因为权力的斗争,人与人的猜忌,虽然有着众兵却不能施展拳脚。季汉第一次北伐-陇坻之战和河套之战,这两场季汉对魏国的重要战役,一是因为魏国多名像马遵这样的太守不战而降,二是因为曹丕不听将领和司马懿的劝谏,好大喜功执意攻城才被刘备逆转;第二次则本就是司马懿为化解朝廷内部混乱而发起的一场本就不打算赢下的战争。
敌方有内忧,而我方同仇敌忾,这无疑是汉军成功的重要原因。但听到赵云的话之后,赵兴也立刻想到了季汉体制上的根本问题。
“可是将军你们这些人离去之后,季汉靠谁呢?”赵兴问道。
“我和大将军死后,丞相会让元隆和伯约来接任我们的位置吧,丞相也是个精明人,他死前一定会把接班人安排好的。”
“那么——”虽然犹豫了一下,赵兴还是问出了口。“那么如果我和伯约也不在了呢?”
没错,这个国际虽然是靠着刘备的情义凝聚起来的,但刘备能影响一个时代的人,却无法影响他死后的时代。虽然在现在,季汉的重臣基本都是刘备时期留下来的,他们不争权夺利,而是延续着刘备的理想和自己的理想,不计回报地努力着。然而这种日子毕竟不会永远地持续下去,总有一天,这些重臣会离去。总有一天,没见过刘备,也无法理解这些重臣努力的新鲜血液会注入这个国家。
而那个时候,这个国家又该怎样?变得和曹魏一样,变得和东汉末年一样?总有一天,又会有哪个昏君当政,将我们今天努力统一的天下再次卷入几十年的动乱中?
“那时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并没有什么犹豫,赵云这样答道。“你们的未来只有你们自己能够决定,我就是这样,你们的后继者也会这样。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的,开国者无法想到亡国者的悲壮,亡国者也无法想象开国者带来的盛世。国家的未来,应该有这个国家未来的人自己把握。不过,我和先帝的季汉则存在于当下,或许明天的季汉,虽然挂着汉的国号,却不再是先帝的那个季汉,但至少现在他还是。而我活在现在,为了现在这个属于先帝的季汉而付出自己的一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哪怕我死后不过几十年国家就毁灭了,我也绝不会因自己今天所做的努力而感到后悔。”
平时并不算健谈的赵云,在今天的酒桌上,却对赵兴说了很多。听了赵云的话,赵兴对赵云也更加敬佩,不过随之而来的,则是些许的迷惘。
赵云跟随刘备戎马一生,他们这些老一辈的将领和刘备共同努力,建立了作为汉王朝延续的新政权。正如赵云所说的那样,再厉害的人的影响也是有时效的,至少在国家,政治上,谁也不知道自己死后几十年,国家会变成什么样。现在,这些老一辈的重臣已经进入暮年,而赵云也毫不隐晦地说出未来要靠未来的人自己去把握。
赵兴见过刘备,接触的时间虽短,但他确实让赵兴毕生难忘。但刘备也已经故去,季汉的未来,要靠赵兴这些年轻人,那么,自己该怎么做?帮助现在的陛下建立他想要的国家,亦或揣摩先帝的遗愿,实现先帝的治国理想?又或者两者都不选择,又或者说,这个国家将来还会有刘备,诸葛亮这样开明的人,给予他选择的权力吗?说到底,因为刘备的光环太过显眼,直到现在,赵兴,还有很多前朝的老臣,对于刘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志向,如今都一无所知。
现在因为诸葛亮被刘备托孤把持朝政,而诸葛亮在威信,处世之道上都如刘备期望的那样,并受到了百官和皇帝的认可,所以朝廷仍如刘备在时一样清正开明,但早晚有一天,刘禅会摆脱诸葛亮的影子,站在群臣的面前。到时候,自己就必须做出抉择,到底该怎样去规划自己的未来,规划国家的未来。
“不要妄自菲薄,元隆,”似乎是看穿了赵兴的心思,赵云又说道。“我说过,我们为了先帝的理想而赌上一切,这是因为先帝这个人,而不是因为这个理想有多大的可行性。实际上,当五年前先帝决意伐吴之时,我已经做好了‘不管出现什么结果都和先帝共同承担’的觉悟。而在之后短短三年,季汉北伐成功,拿下关中,第二次伐吴,拿下荆州,这虽然不能完全算作你的功劳,但没有你,这两场战争恐怕都不会打赢吧。你可能会想,到底该怎样做,才能将这个国家引导向一个正确的未来。不过我作为前辈,要告诉你,正因为你已经让这个国家走上了正确的方向,国家才会把它未来的选择交给你。因此,你只要像以往一样,秉持自己的信念前进就可以了。”
这是赵云在酒桌上对赵兴说得最后一段与国家和先帝有关的话语,而今天的这段话,既改变了赵兴,也改变了几十年以后季汉的命运,当然,那是后话了。
……
“……陛下令征东大将军赵兴为荆州牧,郭淮,马忠,张嶷,姜维四将协助赵兴进行防守,其余将领即刻召回京师,钦此!”
一如既往地,由一个文官,而不是宦官在赵兴面前宣读了刘禅的圣旨。因为诸葛亮并不希望宦官干涉政治,也不想让东汉末年的贪污现象再次发生,因此圣旨大都由文官传达,而且如果是针对某个人的圣旨,甚至可以直接交到手里,而不特意去宣读一遍然后让那个人跪接圣旨。不过这次圣旨不是对赵兴一个人念,当众宣读的话,表面上也得像那回事。
“臣赵兴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兴接过圣旨,这次圣旨的宣读是在彬城城外,赵云,魏延,关兴,张苞等将也都在一旁听旨。而圣旨读完之后,张苞的脸色估计是最难看的。
“为什么?我和安国是元隆兄府下的幕僚,他当了荆州牧,为什么我们两个要回长安,反倒换了三个人来啊?”
“这是陛下的圣旨,本官只是为陛下传达圣旨罢了。不过,张少将军在战阵中负伤的消息已经传回了长安,本官以为,就算张将军还想继续当将军,而赵将军也允许,但如此大事,您也应回到长安跟大将军商量一下不是?”
第六十六章 夫妻重聚
第六十六章夫妻重聚
那文官这一番话也让张苞平静了下来,说得没错,张飞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对他的长子张苞其实是很在意的。断了一只手也不回家一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关少将军和张少将军作为赵兴的副手是丞相和先帝共同的决定,陛下不改变这一点,让你们回去也没有位置给你们,最终还是要调回来的。这一点,还请张少将军放心。”
“嗯,那元隆兄,我和安国就暂且告辞了。”
“嗯,”赵兴微微点了点头。“这次,一定要好好看看你父亲。”
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了,虽然这种话无法直说,但张苞似乎也能体会到赵兴的心情。在中国古代,两人相交知己,情投意合,但因一道诏令,分隔两地,直到几十年后一人死后,也再没见过另一人一面,这种事可并不算罕见。
“另外,赵将军,”文官对赵兴说道。“陛下下令把曹夫人接到了这边,不过关夫人则因为刚产下一子,身体还需调养,陛下不允许她来见将军。另外,丞相让我带个话,说犬女拜托将军指导了。”
几个护卫,随之将与文官一起到来的马车中的两人接了下来,一个是赵兴阔别半年多的妻子曹绫,一个是当初在诸葛亮家里见过一面的诸葛果。
听到文官的传话,又看到了曹绫,赵兴着实有些欣喜。这半年多的时间,他和弟兄们在沙场上闯荡,但很多地方没有曹绫的帮助,还真是有些舍手。
“绫儿,真是好久不见了,陛下和丞相也真是为我考虑甚多啊,送了趟圣旨就把你一起送过来了。”
然而,曹绫的脸色却并没有和赵兴一样的喜色,应该说,高兴是有的,不过对她来说,担忧的事情却更重一些。
“绫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比起那些,夫君,先看看你手中的圣旨。”
“额——”赵兴摊开圣旨:“关夫人则因为刚产下一子,身体还需调养,需与其子留在荆州。”虽然在文官所说是传话,但这句话是确实写在圣旨里的。这句明明在私下里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却要写在生殖力,而且最后那一句“需与其子留在荆州”完全是命令的口吻。但凡有些官场经验的人也知道,这就是刘禅想找个理由把关银屏和赵兴的长子留在长安,考虑到赵兴现在的地位和权力,无论关银屏还是曹绫,都很快就发现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然而赵兴似乎不明白……
“不愧是陛下,想得真周到,不然我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路上颠傻了可怎么整。”
听到赵兴这么没心没肺的话,曹绫则十分不悦地白了赵兴一眼,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道。“夫君,你这句话要是认真的,我可就要替银屏姐姐抽你了。你有没有想过这道圣旨一下,除非陛下首肯,否则她就算觉得身子没问题了也不能擅自前来见你。你如今做到这么高的位置,你该不会以为银屏姐姐只要说她身子没问题了,陛下就真的会让她带着孩子来荆州见你吧。你可要知道,你之前让她等了多少久。”
“是是,”赵兴略有些敷衍地轻轻拍了拍曹绫的肩膀,用周围的人也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不过,在战场上拼了这么久,回过头来听说自己有了孩子,如果不见一见的话也没有实感呢。银屏,确实,又要让她等一段时间了,不过不管陛下那句话是写在圣旨上还是私下里的建议,让她暂时留在长安都是对的,倒不如说她要是偷跑过来我这边也有些困扰呢。”
“元隆兄,既然银屏过不来,那我这趟过去如果有什么能做到的,你尽管说就是了。”张苞立刻自告奋勇地为赵兴帮忙。
“嗯,倒确实有些事。”赵兴信步走到面前张苞说道,略加思索后,说道:“银屏现在恐怕是希望我给孩子起个名字吧,那就叫‘赵昭’好了。你再告诉她,如果实在想来荆州,至少也要等到昭儿断奶以后,那时让她把昭儿托付给丞相,再去找陛下,那时陛下应该会让她来荆州吧。毕竟丞相的女儿已经由我来管了,让丞相夫人帮银屏带一带孩子也应该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也相信,丞相的府邸出不了犬子。”
听了赵兴的话,张苞也有些犹豫,他问道:“元隆兄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不知道,我又不是银屏。不过我这句话不是命令,只是一个建议罢了,她听是不听,就与我无关了。”
……
“夫君你真是,一点不了解女人的心思!银屏姐姐比起她自己,更希望孩子能见到你啊,把孩子留在长安,自己过来她会安心吗?”
回到府上,曹绫就一副不悦的样子坐在厅堂内,而赵兴也陪坐在她的旁边。
“这点我也懂,不过现在看来,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当然,如果圣旨上的那句话真是陛下口胡说出口的另当别论。”
“至少从丞相的脸色来看,陛下那句话绝不是乱说的。虽然我觉得夫君你不会犯这种错误,但我必须提醒你,季汉伟大的先帝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陛下不管资质如何,但他和你没有先帝的交情,除非他傻,否则绝对不会让你带着所有家眷一起来荆州。我祖父也是一代英雄,不知有多少魏国名将是被他招募来的,可祖父却一定会留下他们的家眷。就算像于禁那样有功劳的将军,投降后祖父不打算杀他的家眷,祖父也会把他的家眷留在许都,你难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没错,赵兴其实也明白,不管是曹魏还是如今的季汉,官场上都是不讲私情的。像赵兴如今是一州之长,一旦有了二心,那三国成为四国也不是不可能的。所谓信任,不光是靠嘴上说说,更要有实际行动。倒不如说,正是赵兴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在刚才的场合说出那样的话。
正是为了要让君主安心将全力交给自己,所以绝对不能表露出希望关银屏和他第一个儿子能来荆州看他的心思。
想到这里,看着眼前略有些不悦的曹绫,赵兴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绫儿既然这么聪明,也应该知道我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吧。”
听到赵兴这句话,曹绫顿时语塞,她的确知道赵兴做得不错,但即便如此也要向赵兴强调,表达出自己的不满。这个不满,绝对不是曹绫对赵兴的不满,其原因也不难知道。
“你和银屏感情真好呢,看到你这么为她考虑,我也安心了。”
曹绫的确机灵,不过她也不像几千年后的一些女人那样在这种场合说出“并不是感情好……”那样被称为“傲娇”的性格。
“感情好倒是真的,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跟她在一起就像和夫君一样不会无聊呢。而且,把她留在长安,只有我一个人过来,感觉很不公平。”
“对我来说,陛下能把你们中的一个派过来陪我就已经让我感激了,而且银屏是季汉人,她留在长安季汉的官员不会亏待他。而陛下和丞相为了让我在荆州安心,绝对不会让银屏受委屈,哪怕银屏走了,但肯把昭儿留下,丞相也绝对不会亏待了昭儿。不过如果留下的是你,和银屏一起还好说,要是你留下银屏来荆州,那我就真要担心了。”
虽然刘备是不反对赵兴取魏国的公主,不过没有人在身旁罩着,说不定会有人找她的麻烦。
“所以,这个结果,对你我,银屏和昭儿都是最好的选择。”
“夫君说得也有道理,可是——”
可是,曹绫却无法放下自己离开时看到的,关银屏悲伤的表情。
“放心吧,现在荆州虽然是临战状态,但已经不再是战争状态了。虽然两地分居,但通信还是允许的。而且毕竟在一个国家里,尽管有些事情不能改变,但能通融的事情也并不少哦,至少现在先安下心来吧。”
第六十七章 汉吴和议
第六十七章汉吴和议赵兴一再劝说下,曹绫终究是放下了心中的罪恶感,不过——“总觉得又被夫君教育了呢……”“哪里,绫儿可是我的贤内助,说实话,战争中听不到你在我背后唠叨,真感觉缺了点什么。不过毕竟这场战争十分艰苦,不可能带女人一起啊。”“我那不是唠叨,是担心你!”“是是,我知道。”赵兴微笑着回答道。“绫儿,你既然来到了荆州,近期我们就一起看看荆州的风景如何?”“诶?防守问题不用担心吗?”“当然是要考虑,不过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必须我亲自负责,而且我猜测,几年以内,魏,汉,吴三国之间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大规模战争了。”赵兴站起身,走到了府邸的庭院。荆州水道复杂,而赵兴的府邸则引入了一条小溪的溪水,以溪水为中心,两侧肥沃湿润的土地上长着五颜六色的花朵,以及葱郁的草木,配上晴朗的蓝天,实在想不到就在几个月前,这座城镇还被战场上的硝烟笼罩。“诶,夫君就这么确定吗?”“基本可以断定吧,”赵兴说道。“绫儿,从先帝建立季汉以来,也就是五年前,我出道的时候,以我们季汉为中心,先后发动了夷陵之战,北伐关中之战,河套之战,以及这场荆州之战,这里每一场战役都是大战,比官渡之战和赤壁之战毫不逊色,伤亡也比那两场战役少不了多少。现在,我军一路高歌猛进,但我已经听到,国内百姓有厌倦战争的声音。”“对于季汉来说,五年的功夫,我国从益州一州变成了四州,而且很快还将取代曹魏恢复与西域的联系,现在,我们既需要将获得的这些土地来获得更多的税收和人口让季汉的国力达到实质性的提高。魏国在你父亲的带领下虽然企图夺回被我们攻占的领土,但他不但失败,反而让魏国受到重大损失。你的哥哥恐怕在恢复生产之前不会用兵吧。至于东吴,则被这场战争打到了亡国的边缘,季汉和魏国不动手,他也不敢擅自动手。”在三国之前的东汉末年,天下自群雄割据以来已经乱了四十个年头,东汉末年的两三千万人口因为战争,粮食不足,瘟疫蔓延而引起的死亡使汉人减少了十分之九。而三国建立后,以刘备建立的季汉政权陆续对魏吴两国发动了接连不断的五年战争。现在,各国士兵已经疲惫不堪,因为战争的原因,也不可避免会让比战场上士兵更多的百姓死于粮食不足以及疾病。现在,各国的高官都在想着如何尽快恢复生产,将战争掏空的府库重新补足。军队需要更多男丁,而相对稳定的战场也需要一些事件作为转机。而作为将军的赵兴,既需要将这个久经战火的荆州带回正轨,也需要保持自己的军队随时可以接受新的战斗。不过比起继续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被时间逼迫在战场上做出正确的抉择,现在的工作着实是更加轻松的。赵兴新任太守后不久,郭淮,马忠和张嶷就按照命令来到了赵兴这边。于此同时,如赵兴所料的那样,魏军将威逼南郡的兵力回收到了南阳一带,并开始修复在曹丕执政时期荒废掉的襄樊地区的几座城池作为抵抗季汉的前线要塞。而孙权那边也对赵兴这边派出诸葛瑾为使者,送来了孙权给赵兴写的信,诸葛瑾表示孙权希望他不要继续向东侵攻,两方能达成五年的和议。赵兴当然知道以东吴的信义来说,和议根本没有实际效用,毕竟自从东吴背盟以来,汉与吴之间已经变成了盟约都可以随便撕的关系,更何况是和议了。不过这对赵兴来说也无疑是个好消息,至少东吴这么做就代表他真的没有余力继续这场战争。看来事态的发展正如赵兴所想的那样,连战连捷的季汉况且已经支持不住连年的战争,另两国反战的情绪现在绝对不比自己小,毕竟就算是锐意进取的君主在连续的失败面前也会考虑到敌人的分量吧。不过——“和议我不能签,我赵兴不过是一个州牧,不能代表大汉整体的意思。东吴如果真心想要议和的话,请诸葛先生去长安找陛下商谈吧。”“可是现在与我东吴相邻的是你啊,我东吴是惧怕赵将军的进攻,就算汉帝同意议和,你难道不会擅自攻打我们吗?”“哼,”赵兴冷笑道。“诸葛先生休要找我的麻烦,我的所有行动全部请示了丞相,再由丞相向陛下通报。诸葛先生不去找陛下议和,却找我议和,是不想跑从荆州到关中的上千里路,还是想要挑拨我与陛下的关系?”“在下绝无此意!”先不管是真是假,诸葛瑾立刻否定。“那么送客,还请诸葛先生一定要去长安见丞相一面,我会派人在路上护送,以尽礼数。”诸葛瑾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赵兴的两名虎背熊腰的侍从可不管那么多,硬是把诸葛瑾拖了下去。“哎……”诸葛瑾来找他,明显不只是议和,还是个阴谋。正是因为这样,赵兴才必须让他离开,而且还不能让他就这么回东吴,那样可能会让人怀疑赵兴与诸葛瑾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必须派人监视着诸葛瑾,确认他见到丞相,这样才不会留下被怀疑的可能。“不过这州牧也真不好当啊。”一想到自己身居高位,将来还要面临很多这样的问题,他就觉得心累。也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赵兴的府邸没有几口人,这么小的也就只有诸葛果了。大概是看到叔父被赵兴的部下强行拖走了所以才来看看情况的。“不好意思啊,即使我也不希望如此对待你叔叔,不过国事为先。”“这我知道,”诸葛果虽然不到十岁,但从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她的想法,她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赵叔叔不用在意,我和父亲不一样,除了乔哥哥之外,我从来没把东吴和曹魏的诸葛家当做自己人。而且是诸葛叔叔先用诡计挑拨离间,所以赵叔叔才把他带走的吧。”诸葛果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赵兴有些惊讶。毕竟她才是这样的年纪,竟然就懂得官场上挑拨离间的道理。虽然第一次见到诸葛果的时候就觉得并不平凡,可诸葛果来到荆州后赵兴还是习惯似的把她当成小孩去照顾,这次他是真的感受到这个女孩的与众不同了。“没想到,你竟然已经懂得这么多了。”“哪里,像赵叔叔这样二十多岁就有这种作为的人,在我这个年纪早就懂得这些了吧。”“这个嘛——”说不上来,按理说他从第一次上战场时表现出的将领素质,完全不像个初来乍到的将领,反倒是像个在战阵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将。不光能在任何情况下想到对应的策略,而且就算生死关头也毫不迟疑地坚定着自己的选择,这绝对不是纸上谈兵的人可以做到的。然而在夷陵之战上,理应没有经历过战阵的赵兴似乎从骨子里就拥有那种能力。赵兴当然不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他的知识和能力,在他看来就像他的一部分一样,说不清是从哪里学来的。而他虽然姑且知道自己的年龄,但却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自己在章武元年春天之前到底过着怎样的人生。所以,诸葛果的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不过或许在季汉的很多人看来,赵兴应该从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有着极为过人的能力了。诸葛果可能也是觉得在他们两人之间有着相似之处,所以才想要接近他吧。“不是么?”一步步走上前来,诸葛果澄澈的双眸盯着赵兴的眼睛。因为和关银屏和曹绫相处了很久,赵兴也明白对聪明的女性说谎并不是他的长项。“我小时候的事还是先不提了吧。”“赵叔叔觉得这样就好的话也行。”诸葛果似乎也不打算深究这件事,她又看向赵兴桌子上的被诸葛瑾带来的信。“这封信要看么?”“怎么可能,里面说不定会写一些攀交情的话,又涂又改,传出去还以为我和孙权怎么样了呢。这封信我会另派人原封不动地送到长安,当然在这期间绝对不能被拆开。”“看来叔叔也很明白呢。”听到赵兴的回答,诸葛果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露出了隐隐约约的笑容。“作为丞相的女儿,我可以说,即使你看这封信,丞相也不会怀疑你。不过父亲毕竟不可能永远保护叔叔,如果有一天陛下拿回了权力,而他对叔叔的看法并不好的话,那时叔叔今天做的一切都可能为那时招来麻烦。”这一句话,也说中了赵兴的心里。的确,赵兴并知道刘禅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为了避免最坏的结果,一切都要小心。“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叫我叔叔呢?”“诶?不能叫叔叔吗?我想着赵叔叔又把我当小孩不肯收我当徒弟,所以不能叫师父,不过因为是长辈,所以要叫叔叔的。”“虽然看起来我的确是长辈没错,不过我是一直把丞相当做我的长辈看待的。所以丞相的女儿把我当长辈,感觉我跟丞相同辈了一样。另外之前小看你是我的错,以后我保证会认真对待你的。”辈分问题在季汉一直都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比如关羽和曹操是同辈的,关羽的女儿和曹操的孙女都是赵兴的妻子,那赵兴这两个妻子就差了一辈,不过曹绫似乎不觉得那是什么大问题,于是赵兴这个凭空出现的人到底算是哪一辈的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咱们算是平辈咯?”“是啊,不提长辈,咱们岁数也不算差出一辈,而且诸葛姑娘也不觉得自己小吧,那样的话,直接呼我表字就可以了。”“那么,咳咳——”诸葛果轻轻咳了一声,故意沉声说道:“既然元隆先生与我是平辈,那几天后元龙先生召集众将,在荆州开的第一次会议,我也想一同参加,元龙先生不会不同意吧。”听到诸葛果的要求,赵兴也是哭笑不得,既然是平辈,对方又是丞相托付的亲戚,自己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
第五卷完
作者的话:过年了,提前祝看这本书的人一声新年快乐。既然我在书后留言,你们应该猜得到,没错,后面暂时不更新。因为一些私事,而且更加重要的是,故事进展到这个地步,后面的写作对我来说已不似以往。虽然试着写了一部分,但感觉如果就这样写下去,不会有什么闪光点,我自己不满意。如你们所见的,赵兴在前五卷里从一个大头兵变成了季汉首屈一指的人物,与此同时,赵云和张飞已经老去,我说过,这篇小说并不是轻小说,自己人就不会死,这种事是不会有的。进展到这种地步,之后的天下局势绝对会有很大的变化,如果我的目的仅仅是让赵兴带领季汉一步步统一,那我到这里就可以宣布小说完结。
第六卷作为内政篇,并不算好写,老实说,我自认为对战争的塑造还算有些自信,但对于内政,一直以来多采取回避的态度,这不是我的长项。不过这个问题我现在却必须面对,因为第六卷的内政之后,故事会在第七卷迎来一个极大的转折,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大体的走向,但具体的落实,不能像写一般的战争一样只考虑战场上的变化。所以后面的故事暂缓一下,我希望后两卷的故事能一气呵成,我会尽可能在一个月内构思好后面的情节。
最后,请允许作者在新年时稍微偷懒一下(*^__^*)……
第一章 荆州方针
第一章荆州方针
姜维也终于不必再时时刻刻守在南郡了,找了一名副手临时替代自己的工作,姜维也来到了彬城会见赵兴。尽管一直处于同一场战役上,但姜维和赵兴也有几个月没见了,自从荆州平定以后,赵兴就命姜维替代赵云镇守南郡。之所以这样命令,正是因为南郡极其重要,除了姜维交给谁都不妥。
兄弟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不过这些姑且留到后面。姜维作为最后一个赶到彬城的将领,他来到赵兴的府邸之后,这次季汉在荆州的第一次战略会议也终于要开始了。这次会议,目的是由赵兴传达荆州地区之后的发展方向,并确立各个位置的分工问题。
参加这场会议的事分派到荆州的四位将领,以及被赵兴按照手里的情报筛选出来准备在荆州地方任职的文官。而跟着曹绫一起来到荆州的诸葛果也想要在这会议上学习学习,毕竟是诸葛亮的托付,赵兴也就答应了,当然,条件是她不能干扰会议。
几位将领坐定后,由赵兴先开始了话题。
“诸位,你们来到这里之前应该已经知道,陛下已经将荆州事物托付给我,而你们则被调遣到这里协助我治理和防御荆州。”
众将点头,赵兴又继续说道:“首先,我要告诉你们荆州对季汉的价值,以及他的战略意义。如今的荆州跟当初关将军管理的荆州在一定程度上有着相似的战略意义,就是不依靠益州方面的支援,荆州可以自己拉起一支军队,北伐魏国,与关中同时出兵,夹击荆北,寇略中原。”
说到这里,被刘备说服投降过来的郭淮多少有些动容。不过对于如今的郭淮来说,他对魏国也没有太多牵挂。季汉北伐之后,考虑到郭淮在陇西的表现骁勇,而曹丕则因一意孤行而失败,斟酌损益之后,曹丕决定自己承担战争的过错,把郭淮的家人送到季汉,以收拢人心,并打算通过下一次西征挽回败局,当然,结果没有成功就是了。如今,郭淮在益州也是当了几年将军,郭淮的生活也趋于安稳。
郭淮虽然曾被曹真看中,但投降季汉的时候,也并没有立下什么特殊的功勋。他说自己不想与魏军作战,刘备允诺,让他在益州管理越人,并提防吴军的突袭。不过既然来到荆州,那魏国如果打过来,郭淮上还是不上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似乎是看出了郭淮的心思,赵兴淡淡笑道:“郭将军请放心,先帝的承诺我必然会遵守,就算魏军打过来,而我们这里人手不够,我也会请朝廷调人,不会让将军与魏国对抗的。”
听到赵兴这话,郭淮却并不算高兴。虽然曾经他希望不要与魏国交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郭淮也有老的那天。这天下有能之人,甘于隐居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将领,谁不希望在年轻的时候施展一下自己的抱负。如今既然郭淮已经投降,他就不能再回曹魏,而对如今的季汉来说,最大的敌人并不是东吴,而是曹魏。
这么多年,郭淮并没有为季汉立下多少功绩,但刘备却给了郭淮极高的礼遇。食人俸禄,却不能为主解忧。如果赵兴真的在厅堂上喝斥郭淮的话,说不定还能让他轻松一点。不过赵兴却反而表示理解,更承诺任何情况下不会让他对付魏国,郭淮不是不识抬举的人,被赵兴这么一说,他心中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而赵兴似乎不打算在这方面多说什么,他切回到主题。
“当年关将军北伐,却因东吴的偷袭而失去了荆州。而这次我们并不需要担心东吴偷袭,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一定会是我们的敌人。敌人虽然多,但这次我们的资本是荆南四郡,南郡以及交州四郡,比关将军管辖的荆州大了三倍。用三倍领土获得的资源和人力来对付两倍的敌人,我虽然不敢说自己比关将军更加善于作战,但我觉得这件事我和你们是可以做到的。”
“不过,荆州如今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交州虽然攻下来,并入了荆州,然而几百年来,那一直是越人和汉人杂居的地方。士燮在交州深得人心,所以越人不乱,而士燮刚走,交州四郡又到了我们手里,很难想象越人不会生事,东吴的残党也肯定会借机挑动交州是非。而荆州的人口我刚刚也看过了一遍,荆南四郡和南郡的人口,比关将军时期的三郡躲不了多少,土地也有很多被荒置了。自从曹操统一北方以后,赤壁之战,关将军北伐,夷陵之战,南郡之战,再加上这次的荆州之战。这么多场战争,都是以荆州为主战场,而夷陵之战后的几场战争,我们的对手大都是本土的荆州壮丁。尽管我们夺回荆州是占据大义,百姓不至于因此憎恨我们,但由连年的战争造成的损失也是事实。”
“现在汉属荆州九郡的人口约五十五万,因为交州那些地方不可能强制征兵,必须减轻算赋,兵役来维系稳定。加上我带来的这些部队,现在能将荆州军队补充到五万人就是极限,再增兵府库就会亏损。不过,荆州却是我们对付曹魏和东吴的重要筹码。一旦开战,两路都要派兵,而东吴这边必然要一战消灭,速战速决,北伐也一定要给曹魏带来足够的威慑力。想用区区五万人来完成这两个目标,是绝对不够的。考虑到这些的话,我们的在荆州的工作一点也不会轻松。”
“人不能一天长大,士兵也不能凭空变出来,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十分有限”赵兴伸出一个巴掌。“最多五年,我要这个荆州能调动八万军队,并能在不依靠外界的情况下单独承受半年以上的粮饷开销。而且我说得这八万人,要像我带出的军队一样是训练有素,能征善战的,而不能像朱然部以外的吴军那样在战场上当怂包。而如果到那时魏国没有攻打我们的话,那我们的第二次北伐就要开始了!”
五年时间让只能养五万人的荆州扩充到八万人,并要支撑半年以上的两线作战,众将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八万人是什么概念,夷陵之战刘备派出的兵马不过八万三四千人。在赵兴没有出现的世界线上,刘备夷陵之战大败,八万大军全军覆没,而从那以后,季汉以一州之地,最多也只能养得起五万常备军队,加上各地守军,也不会超过十万人。
而赵兴现在虽然有九郡之地,但要么还未从战乱的创伤中恢复,要么就是越汉杂居,处在****的边缘。益州人口不过百万,尚且仅能支撑十万大军,荆州想靠这些地方支撑起八万大军,着实有些困难。
毕竟,如今的荆州不是刘表那时德军荆州,也不是刘备时期的荆州。曾经的荆州人才济济,他们虽然大都没有被刘表重用,但却有很大一批投到了刘备的麾下。如今季汉朝廷的很多文官都是在荆州结识刘备的,像蒋琬,诸葛亮,马谡,马良,已故的伊籍,刘巴,黄忠等。
而如今的荆州,虽然还是蓝天绿地,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但城池却是断壁残垣,肥沃的土地上人口稀少,土地荒废,百废待兴。五年以内,真的可能让这片土地上养活八万大军吗?
作者的话:
对读者而言,恐怕隔的时间有点久了,作为作者,构思没有完全想好,但姑且还是缓慢更新,证明自己还没有太监。老实说,今年更新只能改周更了,如果提前构思完我会多发一些。作者今年有一个很重要的事,要考研,感觉自己差不多也该开始复习了。之前补考低空飞过的我,感觉对写文的心思,有心无力,这种感觉。
然而不管多少次我都要说,本书不会太监,如果我真的考研前写不完,那就考完研继续写,就是要让大家多等了,实在抱歉。
第二章 分而治之
第二章分而治之
没有人会质疑赵兴的判断,他们心里都很明白,赵兴的这个计划并不是考虑荆州能做到什么,而是季汉需要荆州做到什么。在赵兴看来,如果五年之后,荆州还不能起到他咋战略上的作用的话,夺取天下的主动权将偏离季汉而回到曹魏的手里。
首先是任务的分配,赵兴将郭淮任免郁林郡太守,主领交州四郡,姜维被正式任免为南郡太守,领南郡事物及长江一线对魏国的防卫工作。张嶷任武陵太守,负责湘水以西的荆州事物,在战时对南北和东面战场的支援。马忠任零陵太守,领湘水以东的防务,以及对东面东吴的防卫工作,其余太守则交给一些文官负责,协助这四个人的工作。
如此一来,汉属荆州被赵兴拆成了东南西北四个部分,姜维在北,敌人是魏国,马忠在东,直接面对着东吴,郭淮在南,与东吴的交州接壤,并要管理当地的越人。而西侧的张嶷则同时连接着其他三个方向,背靠着蜀地,进可以支援其他三路,退可以以湘水为界,固守待援。
而平时在战场上事必躬亲的赵兴,在会议上却没有把自己的位置确定下来。
“这次,我们的目的是需要荆州整体的提升。现在我们缺少的并不是铜钱的数量,也不是商路,而是人,我们需要更多的人,需要更多的人去种更多的地来提高荆州的生产能力。所以,你们四人,在自己负责的区域,都有两个重要目标,一个是承担着荆州防务中的一个重要位置,另一个则是要尽可能地发展地方。尤其是郭将军,虽然我答应你不会与魏国开战,但你在行政上的目标是最大的。现在,荆州的汉人因为战事大量减少,我不希望在平息越人的叛乱中损失更多汉人的生命。相对的,我希望越人能够作为帮助荆州发展的劳动力,成为能为荆州带来效益的人口。所以,比起要跟谁交战,你最先要考虑的是如何驯服那些越人,知道了吗?”
“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郭淮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分配在如此重要的职务。之前,刘备虽然厚待他,但在益州,蒋琬只是给他一个闲职。这可以理解,毕竟一个降将,有是个不与故主交战的降将,除非万不得已,不然肯定会优先选择本地的将领担任要职吧。本来,郭淮觉得赵兴一定会把他安排到张嶷的位置,然而意外的是,赵兴却敢于把这份对于荆州发展最重要的工作给予自己。
说起来也是呢,赵兴和郭淮,虽然没有在战场上正面交锋,但却曾在同一场战役中进行过一场较量。在汉军北伐的战役里,郭淮在陇坻驻守上邽,他防守上邽,并拼死拖延住刘备抵达陇坻的脚步。而赵兴则在陇坻城上,拼死挡住曹丕西进的去路。结果,上邽城先破了,而赵兴终究以其过人的毅力,将陇坻守到了最后。尽管两人一直没有见面,不过可以说,那场互相都看不见的较量中,赵兴赢过了郭淮。
想到这里,郭淮不禁露出苦笑。是啊,他在投降季汉之前,也认为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将,而这样的自己终究还是败在了比自己更胜一筹的赵兴手里。既然是有赢过自己本事的男人,又怎么会像蒋琬那样中规中矩,将他束之高阁呢?或许,这是他在季汉立功的开始,想到这里,他沉睡了许久的干劲又涌了出来。
“正如你们所见到的,彬城此后是马忠的驻地,虽然我名义上的治所也是在彬城,但我却不但算在这里久留。”赵兴对众将说道。“你们到任后不久,我会依次到你们负责的区域巡查。你们所有的行动,功过是非,都会由我来见证,自然,作为你们的上司,把你们的行动定时向陛下和丞相报告也是我的工作之一。我赵兴作为荆州牧在此发誓,我不会偏袒你们任何一人,不会遮掩你们任何人犯下的过失,但同时,我也不会漏看你们任何一人做出的功绩。接下来,你们可能会被政务弄得焦头烂额。但我必须告诉你们,这个荆州,是季汉如今最重要的地方,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我不允许任何一人怠慢自己的工作。”
“如果有谁受不了艰苦的工作,可以说出来,我可以向陛下和丞相请示,把你们调回没有战事的益州。你们现在要完成的是一项奇迹,奇迹,自然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自认为没有能力做到,不是坏事,我也绝不会因此轻视任何退却的人。不过你们并不会退却,我为官以来,你们四人的功绩,我都有所耳闻。我相信陛下知道荆州的重要,也有识人之明,他不会把没有能力协助我治理荆州的官员调到这里。而如果你们想要展示自己的才华,得到陛下的赏识,创立一番丰功伟绩的话,我可以说,你们来对地方了。如今在季汉的所有地方,没有哪里比荆州更适合立功了!”
当天,赵兴在这座府邸与四位将领以及部分即将分派到各地的文官们办了一场简朴的宴会,说它简朴,主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食物。除了猪肉和本地常见的鱼类,并没有其他更加精美的菜肴。对于平民来说,这种菜绝对不是平日里可以吃到的,但作为将军来说,想每天吃到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赵兴却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荆州的每个人都要节俭。对于赵兴的话,以四位将军为首,没有人敢不服从。正如赵兴之前在会议上所说的那样,想要安逸享乐的话,应该去益州当官。既然来了荆州,你要的就不该是享乐,而是做出更高的政绩。
“铛!”
赵兴和姜维干了一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伯约啊,虽然说是节俭,但你我兄弟一场,用这种清淡的酒招待你,我还真是心中有愧。”
“哪有的事,我来荆州也很久了,你我都知道,荆州现在只有这种酒了吧。东吴也是,为了挡住我们,豁出了荆州的一切。人也是,粮食也是。”
“是啊,从明天开始,我这边也要下禁酒令了。听说之前先帝入主益州的时候,也是因为缺粮,下了禁酒令,虽然没亲眼看到,我也能想象出来三将军会憋成什么样。”
“嗯,我也能想象得到。”姜维笑道。“不过好在我们这里没有谁少了酒会憋坏的,不过,五年内让荆州承载八万大军,就算是我也觉得有点困难啊。”
“困难是困难,但并不是不可能的。”赵兴看着屋外明朗的月光,毫不动摇地答道。“你看这荆州,山清水秀,大都是平原,水道密集,既适合耕种,又适合商人往来。如果这里的土地全部被充分利用,恐怕养上几百万人都不成问题吧。只是因为先汉的重心一直在北方,这些土地一直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用,包括孙权的扬州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