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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强化天师全文阅读

作者:墨非     超级强化天师txt下载     超级强化天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 四百七十四、诛杀(上)】

    火虎不想关天养如此之快,吓得呀的一声叫了出来,仓促之间,将锁链一横,绞向相思。奈何锁链虽是难得的灵品四阶的法宝,而相思却已是圣器,二者全然不在一个阶层之上,又如何封架得住?别看锁链将相思死死地绞住了,但关天养用力一推,顿时火星爆溅,嘣的一声,不知费了火虎多少功夫炼成的灵品锁链当场被削断,锋脱的剑刃直指最为脆弱的喉咙。

    关天养本以为这一剑必然洞穿火虎的喉咙,令他当场神魂俱灭。不想一股巨力从旁涌到,将火虎巨大的躯体掀了开去,他这必杀的一剑只从火虎的脖子上擦过,剑气割开了颈部动脉,鲜血喷泉般涌射而出。待要抡转剑锋,削下火虎的头颅时,一记赤焰焚心掌已当胸拍到。

    班师古到底不愧为赤焰堂首席护法,天音钟威力虽强,但并不足以让他丧失行动能力,见关天养怒斩火虎,便知情况要遭,强行压住心中的烦恶,聚起十成功力朝关天养拍出一掌,以解火虎之围。

    关天养深知班师古修为较自己胜出,这一掌是断然不能忽视的,纵是【剑心通明】也接不下来,执意斩杀火虎,必然付出惨重的代价。眼下众敌环伺,稍有损伤怕就会丧失逃出生天的机会,他自然不会为一时震怒而作出最为愚蠢的抉择。相思顺势切下,剑气涌出,当场就将班师古的掌力一剖为二。受此一阻,火虎远远地摔了出去,侥幸逃得一命。

    关天养嘿地一声冷笑,脚尖一点,并不追赶火虎,而是以【逐日】抢向了班师古。

    班师古出掌之前就防着关天养会趁势攻他,是以早将护身星盘祭起。关天养一剑刺到,他的功力虽未尽复,但还是大喝一声,双掌交错,一连拍出三道赤焰焚心掌,身形朝后倒飞了出去。不想关天养的攻势竟是虚招,以【分形】骗过班师古的掌力,早早地欺身到了退路之上,直取其后心。

    班师古应变不及,只得将功力注入护身星盘,强行朝关天养撞了过去。

    这一招看似笨,却是最为保险的。班师古的护身星盘是灵品九阶,威力自不待言,关天养纵然圣器在手,且剑气无物不破,却也未必就能在顷息之间洞穿星盘构筑的护盾。只要突将出去,一众精锐从天音钟的威力中舒缓过来,局势就会彻底扭转。

    这一刻班师古当真是后悔太过轻视关天养和楚庸两人了,再者也没有防着云龙真人竟然有天音钟这等异宝,战斗一拉开,他们反倒陷入了被动,折损了不少人手。好在天音钟太过消耗真元,不是说想怎么敲就怎么敲的,不然红莲宗上千人众,还要尽栽在三人手里,那可是亘古未有的奇事了。

    从这一战就可以看出,品阶越高、效用越好的法定总能创造奇迹,甚至能在短时间内改变战局。

    除了魏长廷,班师古是关天养最想亲手杀死的人。眼见他挟着滚炽的热浪,汹汹地撞来,真恨不得当场拼个同归于尽。但他最是清楚灵品九阶护身星盘的威力,纵是蓄起全部功力,也未必能够一举破之。与其冒险一拼,还不如另谋他策。当下佯攻班师古,实则将左近四名尚未回过神来的红莲法卫刺翻在地,便冲回了云龙真人身边,问道:“前辈,怎样了?”这一下兔起鹘落,旁人几乎没能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摔将出去的火虎也都还没能够爬起身来。

    云龙真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放心吧,没什么……”心法运转,身上顿时泛起了淡淡的清光,脸色也渐渐恢复了红润。

    楚庸环视四周,见红莲宗一众人等相继缓过神来,但再没有急着抢攻,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商讨对策,就笑对关天养道:“看着了吧,我们今日怕是插翅难逃了!”

    关天养轻哼了一声,摸出了几面【光遁镜】分给了楚庸和云龙真人,悄悄地告诉了咒语,说:“若是突围不出,我们便用它逃走,然后再约定地点会合!”

    楚庸掂着光遁镜,说道:“李前辈炼制的东西果然神奇。不过我以为今天咱们逃脱的机会实在是小得很。你想想,红莲宗出动了这许多的人手,显然是志在必得,方圆百里之内必然都遍布他们的人手。光遁镜固然神奇,但只能在五十里的范围内任意传送,说不定这四个用完,咱们都还在崂山之上打转呢。”说到此处,又忍不住笑了开来,“再有,万一传到了数十里深的地下,那岂不是遭遇得很?不用红莲宗动手,我们自己倒把自己给埋了!”

    云龙真人吐出一口浊气,点头道:“楚兄弟所言有理。与其这样,还不如坚守待援!”

    “哪来的援呢?”关天养苦笑道,“方圆千里以内,还有谁敢正面挑战红莲宗……”说到此处,便想到杜若已赶回蓬莱岛,不定骑龙真人就会率众来援呢?可崂山与蓬莱岛之间隔着数千里的海程,短短几天功夫能够赶得到吗?

    云龙真人笃定地说道:“放心吧,不出今天,援兵一定赶到!”还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关天养的肩膀,以示鼓励。

    关天养强笑了一笑,心情却是越发的低落。红莲宗此来是为了夺取通天鉴残纹,他明明可以交出去,消弥了这场灾患,但私心作崇,宁愿拼个玉石俱焚也不愿让红莲宗得了便宜,大战自然再所难免。想到小蓬莱一旦加入战团,惨重的伤亡是再所难免,心下尽是不忍和憋屈。

    当真要交吗?

    可以红莲宗的行事风格,不管是交还是不交,既然被他们盯上了,都会落个斩尽杀绝的下场。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来,不但是作了周密的准备,显然还想借机将小蓬莱一并扫了进去,不然何必这般劳师动众?捉拿关天养,最了不得班师古亲自带上十数名精锐出手便可。

    想到这些,关天养就感到越发的无力。

    楚庸感知到了关天养的情绪变化,哂然笑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个玉石俱焚嘛。”

    关天养无法驱散心中的沉重,叹道:“若单是我一个人,再坏的结果也不怕的,可……”下面的话未曾出口,就以摇头苦笑终止了。

    “想什么呢?”楚庸推了他一下,“这样的事你又不是头一回遭遇,管那么多作甚?”

    “不,我是在想……”

    “嗯哼?”

    “我是在想,若是通天鉴残纹在玄武宫手里,红莲宗会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地去抢?”

    楚庸大笑了起来,“只要是他们想得到的,除非是在神仙手里,不然都会去抢。若是他们会讲道理,有所顾忌了,又岂会被称为魔道中人?”

    关天养思绪有些缥缈起来,说道:“不,你错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嗯,我是说我若是玄武宫或者是重极门的弟子,就不至于这般无助了!”

    “什么意思?”楚庸脸色一沉,哼道:“不拿我当朋友么?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同门,彼此唯一的同门!”

    云龙真人不明白楚庸所说的‘彼此唯一的同门’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插上话来道:“我小蓬莱虽人丁微薄,却也并不怕他红莲宗。你又何必作司马牛之叹?”

    关天养还是摇头,轻启干裂的嘴唇,只感到声音有如来自冥域般,幽幽地从喉咙里飘出,“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在修行界立身,非得借助团体的力量不可。单枪匹马,纵有楼子方那样的修为又如何?还不是躲入深山荒泽,百年不敢现身?”

    楚庸这才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原来你是想自己建立门派帮会呀?行,我第一个加入!”关天养木然地瞥了他一眼,说:“你自然要加入,你不加入那还是你么?”说完这话,恍惚神悠的灵识又渐渐回归躯壳,扫视了一眼四周,笑道:“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若是这一战我们能够侥幸活命,就寻一方灵山宝地,开宗立派。你当掌门,负责管事,我负责教授弟子。如何?”

    楚庸大笑道:“我来当掌门呀?那行,你得承认我是师兄才成!”

    关天养想到当初与楚庸之间的争执,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好,你是师兄!从今以后,咱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同门兄弟了!”说着,朝楚庸伸出了手去。

    “咱们本来就是生死与共的同门兄弟!”

    啪的一声,楚庸的手与关天养的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两人也都大笑了起来,说不出的开心。

    红莲宗一众人等反倒茫然了,不明白这两人有什么好开心的。

    班师古缓过劲来,冷笑道:“关老板,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我圣教人多势众,又岂是你能拼得过的?与其作无谓的抗争,还不如作出个明智的选择呢!”

    关天养不耐烦地道:“其实你最清楚,没有明智的选择,绝对没有。不管能不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我都是必死无疑。既然都是死,为什么要如你们所愿?”班师古听他这般说,也自嘲地笑了起来,“看来我又说废话了!”手一挥,又喝道:“上吧!”

【四百七十五、诛杀(中)】

    经过一番周密的调整,红莲宗决定采取密集的近战策略,也就是所谓的人海战术,籍此来限制关天养和楚庸在身法上的优势。在班师古等红莲宗头领看来,剑气固然犀利,到底有耗尽的时候,只要将诡异莫测的身法限制住了,群起以攻之,不消多刻,便能将他们斩杀当场。

    不得不说,这方略固然笨,但却是情急之下最为有效的。片刻功夫后,关天养和楚庸就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困局,几番想破除障碍,联手抗敌,都被红莲宗精锐不惜性命地挡了回去。云龙真人被班师古死死地缠住,别说相助他们,一时间连念咒敲钟的机会都没有。

    关天养深知若不尽快和楚庸联合一处,倚背抗敌,怕是要不到顿饭功夫,就会横死当场。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剑气再厉害每次也只能斩杀一人。攻击敌人的同时,还得面对更多敌人发起的攻击,如此一来,就不得不在到底是攻还是防之间艰难抉择。纵然他们的出手够快,在接下十个敌人攻击之余,还能向四个、甚至五个敌人发起反击,可到底是守多攻少,且守须得尽全力,攻则最多只能用到三分,此消彼长之下,形势也就越发的堪虞。

    此前关天养还不无得意地认定剑修是没有弱点的,现在才晓得这想法未免太乐观、太狂妄、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当面对一群猪一样的对手时,不论是什么修,那都是没有弱点的。可当面对的是一群凶悍且不乏智慧的对手时,纵然是神也难以招架。

    不过关天养也不是没有法子,他身上有一大堆从李道奇那里买来的宝贝,只要使用得当,总会起到奇效,只不过眼下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班师古虽与云龙真人缠斗不下,但却留了几分心思关注战局。对于红莲宗此番的行动来说,楚庸是无关紧要的人,云龙真人是要尽量牵制住的人,而关天养才是他们他们的目标,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不论死活,都要弄到手。见关天养招架渐显乏力,也不虑是故意卖出来的破绽,便冲无处插手,急得嗷嗷直叫的火虎喝道:“火虎,先将关天养拿下要紧!”

    火虎得了令,兴奋得双眼冒光,大叫道:“小娃儿,你虎爷来了……”抄起飞火流星锤,也不顾会不会误伤到同伴,猛力砸了下去。围攻的圈子只有那么点大,火虎上来,至少就得有两人退下去。而这一进一退之间,便是关天养的机会。

    眼见着流星锤拖拽着火光兜头砸下,关天养故作慌忙地叫道:“呀……”好些人见他这样,都暗叹道:“这小子到底年轻,肚子里实在没东西,徒有虚名罢了。”不想一道金光从关天养身上亮起,飞火流星锤砸在上面,哐的一声,非但没能伤到关天养分毫,反而被重重地弹了回去,荡得火虎一个趄趔,倒退了三步才站稳。

    关天养趁间不容发之际,以【逐日】冲出了包围圈,相思挥斩而下,将围困楚庸的一人劈成两片,腾身从空隙间跳了下去,与楚庸倚背靠立之势。

    班师古见此情状,怒不可歇,骂道:“该死的十方钟!一群废物,为什么不拦住他……”若是围剿关天养的一众人等早知道他身上带有十方种这类奇宝,必然会防备到位,绝不会给关天养冲出包围圈的机会。牺牲了十几条人命才将他们分隔开来,这一下不知又得要费多少功夫才能办到了,或者说还有没有机会办到了。

    云龙真人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笑道:“班护法骂得可没道理了,你既是知道,为什么不早早提醒他们呢?”

    班师古也知道是自己指挥上的失误,不由得又恼又恨,切齿道:“云龙老儿,休要得意,今日迟早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那贫道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关天养和楚庸靠背而立后,压力都骤减,每人只消应付好面前之敌,完全是游刃有余。关天养甚至还不无得意地对楚庸笑道:“十方钟果然好东西呀,这已经是第四回救了我命了。要不要也给你几个备急?”

    楚庸答道:“不必了。我可不像你那么毛躁,老子遭遇着强敌,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

    班师古原想着靠人海战术限制了关、楚二人的优势,便能在短时间将他们拿下。不想是一着算错,满盘皆输,撞墙的心都有了。一想到此番任务失败,自己必将承受最为严厉的惩罚,冷汗般涔涔涌下,双眼里尽是难以掩饰的惊惧之色。云龙真人趁机讥讽道:“班护法,现在才晓得怕可是晚了呢!”班师古怒吼道:“贼牛鼻子,谁怕了?”奋起两掌,逼退了云龙真人,高喝道:“来人,给本座缠住这臭道士。抢身冲到围住关、楚二人的战圈之前,袍袖一挥,掀开了两人,挥掌便朝关天养抢攻了上去。

    纵是有剑心通明护身,关、楚二人还是感到热浪袭人。不过以他们当下的实力,比之班师古已差不离多少,二人联手甚至还能轻松战胜。班师古当然不会蠢到以一挑二,他冲扑上来,便要妄图牵制住关楚中的一人,以便给其他人制造机会。奈何不论是关天养还是楚庸都识破了他的伎俩,一味游斗,并不上当。急得班师古是怒吼连连,偏又无可奈何。

    红莲宗自创立以来,素是横行无忌,除了在对阵楼子方时,哪曾有过以近千人众,几个时辰鏖战下来,竟,付出了数十人伤亡的代价后,竟然连敌人半片衣角都不曾伤到的先例?也就难怪班师古恼羞成怒了,若是还拿不下关天养,他不得得丢掉首席护法的位置,甚至连性命能不能保住也未可知呢。更教人难以接受的是,关天养、楚庸和云龙真人三个加起来,也敌不过楼子方一根指头,按说红莲宗出动这许多人众,该是手到擒来才对,结果却是伤亡惨重,还拿他们是半点奈何也没有。不论是参战的,还是观战的红莲宗门下,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是关天养三人太过厉害,还是红莲宗已经彻底坠落了?

    当然并非如此。事实上是红莲宗从未有过与剑修拼斗的经验,自然不知道该如何着手才能予以克制。若是对付普通修行者,纵是玄武宫的长老,也绝不至于这般窝囊的。可见关天养和楚庸是出奇制胜,并非实力真的到了足以力敌整个赤焰堂的地步。

    不过,人力终究是有限的,纵是剑气,也并非无穷无尽,消耗不竭。眼见日头偏西,暮色一点一点地降了下来,小蓬莱的援兵还没有赶到,关天养就不免有些焦躁了,当下向楚庸传音道:“难道就这么一直耗下去?”楚庸回道:“我是不想,可要逃也不容易。”关天养说:“逃总有机会走脱,不逃就一点机会也没有。看这情形,小蓬莱方面大概也被缠住了,不然断不至于现在还没有来!”楚庸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魔道五宗大举出动,眼下却只有红莲宗显身了,另外四宗不见影迹,怕是有什么动作!”

    关天养猛地想到魔道这达目的,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万一他们偷袭小蓬莱,挟持了杜若,要他用通天鉴来交换呢?顿时心神一颤,不由得着了慌。班师古何等精明,见状就一掌拍来,正中关天养左肩。关天养身子一震,剑气当即反弹而起,固然将班师古这一掌的威力抵挡了十之七八,剩余的两三成还是给他造成孙小的创伤,只感到体内毒火乱蹿,说不出的难受。

    班师古被剑气震得倒翻了出去,非但不惊,反而大喜道:“好小子,本座还以为你是铁打的,耗不垮呢!”也不再扑身上去,只对手下人道:“关天养已挨了本座一掌,你等只管奋力将他拿下,不论死活!”一众红莲宗精锐俱欢呼着扑了上去,车轮般对关天养和楚庸展开了狂攻。

    虽说结结实实挨了班师古一掌,但关天养的伤势并不重,一粒【上清化毒丹】下去,火毒就被压制住了,只消能静坐片刻,便能将之逼出。但说来容易,眼下做来却是比登天还难。红莲宗对通天鉴残纹是志在必得,久战之余,一个个是恨不得将关天养生吞了,又哪里会给他静坐调息的机会?如此一来,关天养战力大减,应付起正面之敌来都略显吃力。

    越是如此,红莲宗人等便越是振奋,一个个只感到胜利在望,发出各种的怪啸,不惜性命地朝关天养抢攻。

    此情此景,关天养不禁暗叹道:“难道我今日真要死在这里了?”却又实在不能心甘,咬牙苦撑。

    楚庸奋起几剑,将围攻众人逼退了开去,问道:“你怎样?要不要紧?”

    关天养狞笑道:“放心吧,我命大,就凭红莲宗的贼子还收不了去!”

【四百七十六、诛杀(下)】

    楚庸展开剑势,将大部分攻击都接了下来,以分担关天养的压力。关天养心下也趁机谋划起来到底要不要开溜。若是小蓬莱的援兵真的被缠住了,这般坚持无疑于送死。可若是红莲宗并没有分兵伏击小蓬莱援兵,自己这三人一旦逃了,便会致使他们陷入包围。一时间也取舍难定。

    楚庸却没有关天养这许多顾虑,传音说道:“天养,跑吧!看样子小蓬莱的援兵是来不了啦……”关天养眼见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漫天的红光闪烁,全是御风巡弋的红莲宗弟子身形,再翘首东望,远天黑沉沉的一片,依旧不见小蓬莱门下踪影,不由得也很是焦躁,问道:“再坚持半个时辰能行吗?”楚庸苦笑道:“不可能。没见红莲宗已经急红了眼么?我看一柱香的功夫都难以坚持……小心!”长剑横扫,剑气如瀑布般朝正面之敌倾泄而下,清啸声中,左掌疾拍而出,三尺许长的剑气凝若实质,飞射向数丈外的目标。

    楚庸出言提醒之际,关天养也感到一股迥异于红莲宗赤焰之力的冷厉气息突然侵近,手腕一抖,便掀起惊涛般的剑花,罩向身前。叮叮的脆响声中,火花溅闪,各种稀奇古怪的暗器被剑气绞得粉碎。

    影姬又出手了。

    此人远比十个红莲宗精锐都还要难缠,也唯有她才能在混战中予以关天养和楚庸最大的杀伤。

    楚庸的剑气未能伤到影姬,但将一名红莲法卫绞得尸骨无存。与之同时,影姬的气息又消失得无影踪了。他凝神四顾,也未能捕捉到,就传音道:“小心,这女人极不好对付。”关天养道:“我知道,你也要小心。”楚庸说:“他们的目标不是我……”话还没有说完,影姬突然出现在关天养面前不到三尺处,身形如蛇般蜿动,手中短刀好似残月之光,吻向关天养的脖颈。

    关天养虽中了班师古一掌,实力大损六成,但却不是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了。面对影姬的这一刀,他不避反进,相思带起一蓬腥红的血雾,兜头罩向了影姬。

    影姬身子扭动,几番尝试着避开关天养这一剑,奈何她对技巧的运用比之关天养还差得远,绝无法做到像关天养那样只往前突进一尺三寸便将她几乎从未失手的杀招化解,不得不幽叹一声,退身而走。

    关天养嘿的一笑,身子一旋,如陀镙般原地转起,相思咻的一声脱手飞出,如游龙般翔空矫舞,所过之处,血光暴溅,无人能够幸免。旁人只道他这是蓄意的剿杀,其实他是御剑追着影姬遁光的线路袭杀。几乎眨眼间,相思便飞出十丈开外,随着一声娇媚的痛哼传来,夜空中也随之洒下一抹血雾和几片紫色的衣袂。

    关天养御剑袭杀影姬时,楚庸剑走八方,将他护定。见一招得手,高声笑道:“好!虽杀她不得,也教她识得你的厉害……”关天养探手一招,大喝道:“回来!”相思如炮矢般疾射而回,一名红莲法卫避之不及,被其贯胸而过,当场横死。

    此番袭杀影姬固然未能得手,但也震慑了全场。一个个被立功受奖激励得神志迷狂的红莲宗精锐们莫不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想:“若换成是我,能躲得开这一剑吗?”就连班师古也在惊得呆住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抹了抹自己的脖子。

    收回剑后,关天养便感到剑魂陷入了虚弱状态,心下顿时涌起无尽的苦涩,只对剑魂说:“我只当剑修是神,只要意志不灭,就可以无休止地战斗下去呢!”剑魂感慨道:“你觉得宇宙间会有这样违逆规则的存在吗?”关天养吁叹道:“那是不是今晚我们就得战死在此处了?”剑魂说:“你若想死,又岂能活到今天?更何况,他们也不会让你!”

    剑魂所说的‘他们’就是指万宝炉和剑塔。随着关天养实力日渐提升,他们也没有以前活跃了。若不是剑魂提及,关天养几乎都快要忘了他们的存在。当下精神一振,笑道:“是呀,还有他们这两道护身符……”却也来不及沟通,便被西边天际的异变吸引了。

    漆黑的天际下,成百上千道清光如流星般飞遁而来。

    小蓬莱的援兵到了么?可不是应该从东边来的么,怎么从西了?再有,小蓬莱门下弟子不超过五百,看眼下这规模,怕是该有上千吧。这多出来的又是什么人?

    红莲宗门下也鼓噪了起来,只见数百道红光冲霄而起,迎了上去。

    班师古惊诧莫名,厉声喝问道:“怎么回事?”没有人能给他说明。但他到底是枭雄人物,决断明快,也不及向千叶之弥请示,就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拿下了关天养就是胜利!”祭起法宝——那竟是一只八棱紫金锤——顷时风云骤变,凛凛雷光照着关天养和楚庸兜头劈落。

    云龙真人见状,惊呼道:“小心,这是神霄派的【巽风阴雷锤】……”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与他缠斗着的红莲宗长老逼回了肚里。

    巽风阴雷锤?

    关天养不免失声笑了起来,对楚庸道:“小心些,这玩意最能骗人!”

    巽风阴雷锤是神霄派炼制最为著名的法宝,如其名一样,发挥威力的是巽风和阴雷,并非如表面看上去是引来天雷攻敌。若是只看表面,一味防着降落下来的天雷,那必然被巽风阴雷所乘,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教关天养想不明白的是,班师古是红莲宗弟子,怎么会用起了神霄派的成名法宝?难道是抢来的?

    楚庸笑道:“你能认得最好。这玩意儿是班师古从神霄派一名长老手中抢来的,经过一番炼制,威力更胜从前。”

    关天养勉强祭起【剑心通明】,笑道:“我正奇怪他怎么会有这东西呢……”天雷虽如暴雨般落下,但命中极差,只要身法稍微灵活些,都能避开。不过,每一道天雷落下就会原地形成一道阴雷,不碰则已,一碰则炸,威力比之天雷更甚,专伤神魂。若只是这样,巽风阴雷锤还不足以威震修行界。一旦阴雷阵布成,咒语一变,巽变骤起,阴雷也就会随之移动位置,实在教人防不胜防。巽风又专能侵袭神魂,干扰神志。没有专门定身宁神的法宝为助,根本就无法查探出阴雷之所在,一次挨得起,两次也可以硬扛,三次四次那就能教人修为大损,五次六次便能让人神魂俱灭。

    关天养熟知每样法宝特性,自然也晓得如何对付。若能在天雷落下之前布下【引雷阵】,便能在起手之前破了巽风阴雷锤,教它再大的威力也无从施展。若不能够,那就要从定风上作文章了。巽风生自巽位,只要谙通遁甲之术,算准了方位,以木属性法宝镇之,便能教巽风生不起来,满地的阴雷也就发挥不出多大的威力了。自打龙山封魔之后,他对奇门遁甲之术虽算不上精通,也是颇有心得,再加上身上多的是木属性法宝,要压制住巽风阴雷一并发作,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巽风阴雷锤本是班师古的杀手锏,从不轻易拿出来拿用,本以为这回纵是杀不起关天养,也能当场擒下,不想刚刚布雷完成,便感到巽风之位被镇得死死的,不论他怎么念动咒语,半分作用也不起,顿时急得大吼起来,又祭起一柄光泽腥红的短梭来,奋尽全部功力射向了关天养。

    “小心,他这是要拼命了……”

    其实不消楚庸提醒,关天养也看得出班师古是狗急跳墙了,不然又怎么会连看家的法宝都使出来了呢?此时他和楚庸都消耗过巨,怕是难以抵抗班师古的拼命一击了。再者他又必须得守住巽位,不然班师古破掉镇风法宝,引动巽风阴雷,那又是一场更大的灾难了。

    飞梭乃是圣器一阶,以赤焰之力淬炼,破坏力极强。眼下的关天养根本当不起正面一击,楚庸只是撩剑一削,就被震得连退了三步才站稳,半边身子如火炭般烫人。若不是关天养及时祭起十方钟来挡下了班师古追命的一击,怕是他俩当场就得有一个倒下。饶是如此,关天养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扶着楚庸,取出一粒【上清化毒丹】喂给他服下,问道:“怎样,要不要紧?”

    楚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有余悸地摇头道:“还好。班师古果然不愧为赤焰堂首席护法,拿出真本事来拼了,就算咱俩联手也未必讨得到便宜!”关天养见飞梭兜了一圈,又席卷了回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祭起十方钟硬扛。哐的一声闷响,金红光芒暴溅,飞梭固然被反震了回来,十方钟的幻影也是晃动不止。关天养心下是说不出的烦恶,哇的一声,俯身呕吐了一滩清水。

【四百七十七、班师古之死(上)】

    班师古是越发的急切,也越发的愤怒,急怒交加之下,难免就会失去方寸。此时此刻,他只想着尽快拿下关天养,就算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再所不惜。不然红莲宗此番兴师糜众,大半个赤焰堂都出动了,结果却奈何不得一个关天养,必然会成为天下的笑柄,而他身为赤焰堂首席护法,又岂能置身事外?不单他会遭到最为严厉的惩处,难保性命,就连座主千叶之弥也是断难幸免。所以不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千叶之弥好不容易保住的座主之位,亦或是红莲宗的尊严脸面,他都必须得拼命。十方钟坚不可摧,飞梭反弹之力尽被他承受,不免也被带得一个踉跄,连退了四五岁方才站定。一时间经脉中真元乱蹿,又麻又痛,半晌没能调息平顺。

    也幸得班师古太过急切,反倒把自己给摆了一道,不然再次御使飞梭攻上,关天养和楚庸绝难抵挡,必会倒下一个。

    就在这时,只听得云龙真人怒吼一声,一蓬红光从喉中喷射而出,迎风化为一柄三尺三寸三分长的利剑,火龙一般绞向火虎。

    火虎原本在一旁掠阵,偏又寻不着机会插上手来,一时也闲得无聊。见几名长老将云龙真人逼得陷入了绝境,心下不由一动,暗道:“我何不这样?”悄无声息地欺了上去,抡起飞火流星锤,照着云龙真人后心擂了上去。

    云龙真人纵是明知有偷袭来自背后,也是无可奈何。要知道围攻他的这几人也非泛泛,且人人都存着抢夺天音钟之心,连出杀招,他若是撇下他们而去应付来自背后的偷袭,必然当场丧命。情急之下,他也只得奋起余力,将三阳一煞剑祭起,冀图与这几人拼个同归于尽。

    关天养见云龙真人也将三阳一煞剑祭了起来,当即叫道:“不好……”本能地就想抢上将驰援,不想意志驱动之下,原力空空如也,还差点一头栽倒,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身修为已经耗尽了十有其九。正当这时,班师古的飞梭再次袭到,楚庸也是无暇顾及云龙真人的安危,挺剑撩刺而出。关天养便只得叫道:“前辈,不可力敌……”

    云龙真人御剑绞碎了火虎的飞火流星锤,又将围攻的一众红莲宗长老荡了开来,不想反倒引得真元逆冲,当场呛出一口血沫来,但还不忘笑道:“我还撑得住……”连连咳了几声,拄剑而立。纵是两度受伤,兀自气势凛然,较人不敢轻易侵犯。

    关天养热泪涌动,心下说不出的敬佩,嘶喊道:“前辈,走呀……”不想又听得楚庸闷哼一声,身子猛颤,一股炽热的赤焰之才漫延开来,竟将衣物都焚得焦黄。扭头一看,才见班师古御使飞梭抵到了他的身后,楚庸挺剑格住,形成相持不下之局,飞梭上的赤焰之力也循着长剑源源不断地向楚庸身上压来,似要将他们二人一并焚成飞灰。

    呀……

    关天养一声厉吼,眼瞳陡然间一片血红,身上暴发出有如魔王临世般的凛凛威煞之气,逼得楚庸和飞梭同时退出两丈有余。原本虚弱不堪的关天养刹那间有被魔化了一般,喘着粗气,环视了一圈,双臂一张,如猿猴般扑向了班师古。

    班师古自然识得出关天养这是进入了狂暴状态,颇为诧异地说道:“他也是狂暴体质?这倒是稀罕得很呀!”非但不怕,反而认为这是绝好的机会,狞笑一声,将护身星盘祭起,虎吼一声,迎了上去。

    关天养陷入了狂暴,意识尽失,哪里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班师古倒是目的明确,就是趁此一举拿下关天养,不论死活都要将他牢牢地控制住,纵然此番行动付出再惨重的代价,那也值了。是以他左手探成爪状,扣向关天养的脑门,右手运起赤焰焚心掌,直取前胸。关天养若能挨得起这一掌不死最好,若是挨不起了,他便会以拘魂手强行摄走魂魄,不比拿住活人差到哪去。只不想越接近,越感到关天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如山岳般压人窒息,竟教他心下莫名地生出惧怯来,恨不能掉头就逃。

    越是接近,关天养身上散发出来的莹白毫光就越是炽亮,宛如初升旭日,将方圆十数里的照得通亮。相形之下,班师古护身星盘的光芒反倒黯淡得不可见了。

    班师古后发,这一回倒先至了。但没想到的是,关天养周围隔着一道无形的气盾,掌力不但无法穿透,反而还一分功力被化作十分反弹了回来,顷时便教他双臂骨骼被自己的掌力震得粉碎。随之而来的就是关天养那如钢爪般的手掌兜头盖了下来——那竟不是血肉生成的手掌,而是魔道,无物不破的魔掌,被他倚为最后防御屏障的护身星盘竟如肥皂泡泡般,一触即破……

    班师古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去想为什么关天养的狂暴与火虎的狂暴差别如此之大,情急之下,只得自爆紫府,逃出本命元神。在他想来,若是再有半分迟疑,那必然会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只可惜呀,他的应变虽快,且聚起全身功力自爆紫府的威力也足够骇人,但还是没能挡住关天养的手。寸许高的婴儿刚从脑腑中逃将出来,就被关天养一手抓个正着,剑气催动,当场被绞为齑粉。

    也就是在关天养扑起的那一刹那,广场上近百双目光都投了过来,惊诧地看着他。与班师古短兵相接也就是刹那间的事,包括楚庸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此番是再劫难逃,甚至还是自己送上门去的。但接下来的变化却教他们当场傻了眼: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凶名震于天下的红莲宗赤焰堂首席护法就被原本奄奄一息的关天养给斩杀了婴儿,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这……”楚庸也是倒吸了口冷气,脸色顷时间吓得煞白,颤声道:“不会吧?!”他又何尝敢相信这是真的?

    云龙真人眼珠子都鼓突得快要掉下来了,连说了十几个这字,才道:“这是怎么了?”茫然四顾,才发现所有人都被吓得傻了。

    绞碎了班师古数百年修炼的婴儿,关天养犹未满足,喉咙里发出怪兽般的咆哮,圆睁着腥红的双眼,饥饿般地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离他近的红莲宗门下莫不惊惧退散,偏就是这面对恐惧本能的回避,又激起了关天养的凶性。只见他厉啸一声,疯虎般地扑向了已吓得手足无措的红莲法卫们,所到之处,惨叫声响作一片。或是有人被撕断了手脚,或是被折了脖子,或是撕成了几片,或是被剑气绞得尸骨无存,举目望去,竟是一派人间地狱的可怖之景。

    也不知是谁说了句:“这到底是人还是魔?”便有人嘶声尖叫道:“不好了,他定是被鬼魔附体了,跑呀……”反应过来的红莲宗等人莫不御起风来,四散逃蹿。

    关天养找不着敌人,倍显焦蹿,嗷嗷地叫着乱蹿。没跑多远,猛地一头栽倒,再也不动了。饶是如此,被吓得丧魂失魄的红莲宗等人也不敢再靠近了,就连火虎这等最是粗莽,什么也不怕的人也吓得狼狈逃蹿,甚至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楚庸和云龙真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抢了上去,一左一右扶起关天养。这才发现关天养面色潮红,呼吸若有若无,浑身软如烂泥,根本就扶不起来。云龙真人忙施出了生生诀,却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楚庸将手贴在关天养的后心,试着度过原力以激活关天养的自我恢复能力,不想竟被一股绝强的力道给反弹了回来,掀得他当场跌坐在地,差点仰倒。云龙真人见状,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要紧吗?”楚庸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剑气明明已经耗尽,却还有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护身,看样子似乎没什么大碍!”云龙真人也顾不得那许多,取出一粒【回天丹】,剥开药衣,喂入了关天养的口中。

    也就在这时,数道清光突破红莲宗的防线,直扑巨峰顶而来。云龙真人仰天一望,不无欣慰地叹道:“到底是来了……”楚庸虽不识得来人,但从云龙真人的话中却能断出定是小蓬莱门下无疑。

    果然,五道清光有如利箭般撕裂了红莲宗一道又一道防线,如天神般在巨峰项上按落下了遁光。

    领头之人乃是仪表儒雅,笑容谦和的年轻道士,手执银丝拂尘,只环眼一扫,目光就落在了云龙真人身上,“五师弟……”道士见云龙真人无恙,面露喜色,两步抢将上来,问道:“你还好吧?”云龙真人忙起身道:“见过掌门师兄。二师兄、六师弟、七师妹,你们也都来了。劳你们担心了,我没什么事。这位莫不是重极门李宗主?贫道有礼了!”

【四百七十八、援兵赶到(上)】

    云素乍见关天养昏倒在地,死活不知,大吃了一惊,也不及向云龙真人见礼,忙抢将上来,拉起关天养的手便探脉。李延极也是匆匆地和云龙真人见了礼,也抢上前关切地问道:“怎样了,要不要紧?”楚庸耸了耸肩道,“这个么,实在说不好!”李延极嗯了一声就不再多问,只是拿目光看着云素。

    道士吩咐了另外三人四周警戒,走上前来说道:“他这是脱力昏死,应该无甚大碍。”言罢,拂尘一扫,漫山的血污被平地卷起的清风刮得干干净净。沉重道:“二师弟,你喊千叶之弥答话!”

    那二师弟关天养此前在琼州也见过,便是随云素一道同来,专为离仙子诊伤的老道士。事后关天养问了杜若,知道他便是飞龙真人,其职责是协助岛主骑龙真人分管岛内庶务。飞龙真人名声不显,但他在医道之上的修为和成就,比之于闻名天下的杜友逢高上不止一筹。

    飞龙真人得了吩咐,恭敬地应了声是,这才走到广场边上,环视了一眼依旧虎视眈眈的红莲宗教众,清咳了一声,喊道:“东海小蓬莱门下飞龙子请红莲宗教下赤焰堂千叶座主答话!”

    “嗬……”千叶之弥的冷笑声传来,说道:“想不到你小蓬莱搬救兵的速度还挺快的嘛?若不是得了玄武宫、重极门和大慈悲寺的援兵,信不信本座明天日落之前便教你小蓬莱从修行界除名?”

    飞龙真人轻哼了一声,说道:“假设之事贫道没兴趣讨论。千叶座主远来,敝岛本该以礼相待,奈何座主存心险恶,竟是一心要覆灭敝岛。其中缘由,还请座主明示!”

    千叶之弥嘿嘿笑道:“还用得着明示么?本座此番前来,为了便是关天养身上的通天鉴残纹。怎么,就允许你们算计,我圣教就不能么?”

    飞龙真人也嘿嘿地回应道:“敢问千叶座主,何人可作证通天鉴残纹在关天养身上?仅凭些捕风捉影之说,便大起攻伐,造成如此惨重之损失,座主觉得值得么?”

    千叶之弥大笑,说道:“值不值得是我圣教之事,与你小蓬莱何干?别以为通天鉴就归了你小蓬莱,嘿嘿,早得很呢!”

    飞龙真人冷哼一声,说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不过片刻,千叶之弥就下令撤退。而正道联军也并并未予以追击。片刻之后,玄武宫负责此番行动的伏魔观观主梁师曾、大慈悲寺方丈道行俱到了巨峰顶上,相见礼毕,说起关天养掌毙班师古一事,众人莫不感慨。

    云素对关天养的脱力也是束手无策,各类法术用尽,也如石沉大海,一点反应也没有。无奈之余,她也只得向骑龙真人求助,“掌门师兄,你可有法子么?”

    骑龙真人说:“狂暴体质极为罕见,脱力之后,除了自行恢复,不论是法术还是丹药,都起不到作用!”摇了摇头,又道,“你也不必枉费功夫。他在虚弱状态下还能击杀班师古,必有其缘由。现在虽然脱力昏死,该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来的!”

    云素唉地叹了一声,说道:“那我现在可以带他回岛上了么?”

    骑龙真人将手一摆,说道:“你先照顾好他,且容我等商议一番再作定论!”

    梁师曾在问了关天养的情况后,得知不晓得何时才能醒过来,眉头一皱,苦笑着说道:“这,万一他就此醒不来了可如何是好?”

    云素怒声质问道:“梁真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师曾装作没有听到,也不作答。道行方丈起手道:“关施主大慈大悲,大仁大义,必有神灵护佑,断不会就此永远昏睡下去。以贫僧之见,我等姑且先等上几日,若还不醒来,再作他议。”

    李延极立即附和道:“我赞同方丈大师的意见。以前关兄弟也有脱力昏睡过的先例,最多不过几日功夫便醒了过了。我等纵是有天大的事,也急不在几天功夫里,为何就不能等等呢?骑龙前辈,你觉得呢?”

    骑龙真人是这一行人中看上去最年轻的,但辈分却是最高的。李延极称呼他为前辈,他倒是很谦虚地颔首道了声当不起,这才说道:“天养身系九州安危,谁也不希望他在这时候一直昏睡下去。但他一时醒不来,我等又有何法?也只有再等上几日功夫,视情况再作下一步的打算了!”

    梁师曾呵呵一笑,说道:“我也正是担心鬼魔之危,不免着急了些。既然通天鉴能封镇鬼魔,越早找到,那就能够将鬼魔的危害降到最低。这几年来,众位也是有目共睹的,单是我正道门下,便有上千弟子死于鬼魔之手,那就更不要说普通百姓了。长此以往,生灵还不得被灭绝了?”说到此处,神情早已转为忧忡,叹了口气道:“那样先等上三天吧,若关兄弟还不能醒来,也不能耽误了寻找通天鉴残纹的进程!”众人见他让了步,也都说先等三天再看情况。

    经过飞龙真人一番调度安排,小蓬莱一行人并关天养住到了东莱村,玄武宫、大慈悲寺和重极门各派来援之人安排在了崂山几处道观别院中,又派了专门的弟子负责照应。

    到了天亮,诸事方才忙毕,骑龙真人这才将师弟师妹们召集起来,商议对策。

    东莱村这边的会议刚刚开始,道行领着一个小沙弥也找到了李延极所在的玄中观。李延极得知道行来拜方,亲自迎了进去。落座之后,道行一句弯子也没有绕,就问道:“不知李宗主对此事是如何看的?”

    李延极也没有装懵卖傻,笑道:“通天鉴乃神器,其诱惑力之大,亘古未有。说实话,若此事不与关兄弟相关联,敝派也会不遗余力地争夺。神器有灵,德者居者,我等俱为修行界一员,也没有必要妄自菲薄不是?”

    道行点头道:“李宗主所言何尝不是?大慈悲寺份属佛门,素来于道家宝物争夺毫无兴趣。三百年来,通天鉴残纹几番掀起风浪,敝寺也从未有过参与。此番出动,也是有两方面原因的。其一是了然上师言道通天鉴可以封镇鬼魔,敝寺为收复龙山祖庭,也必须得努力争取一回;再者关施主于敝寺有大恩,他有事敝寺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

    李延极笑道:“我重极门又何尝不是?于私,我与关兄弟是朋友;于公,关兄弟对我重极门有大恩。此事与他相关,我又岂能袖手不理?至于通天鉴的归宿,那倒在其次了。能争得到最好,争不到也无所谓。毕竟我重极门连一件仙器也没有,照样立派生存,也没必要为了一件神器残纹拼死拼活。”

    道行合什道:“李宗主豁达开脱,实在教贫僧佩服。若是人人皆能这样想,修行界又哪能有如此之多的纷争?”

    “花有百样红,人也有好多种。又何必管那许多?”说着,李延极大笑了起来。

    道行先是笑了一笑,旋又满脸堆起忧色,说道:“但玄武宫梁真人怕是未必这样想。三百年来,他们为了通天鉴残纹,死伤不是凡几,付出的代价更是惨重非常,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平常视之的。就怕三日之后关施主还不醒来,梁真人会采取非常手段!”

    李延极面色一沉,寒声道:“他敢!”

    道行沉重地宣了声佛号,“玄武宫素为正道领袖,且几百年来为觅通天鉴之下落是倾尽其力。此番通天鉴再现,不论在公还是在私,他们都没有放过的理由。最为可虑的是,玄武宫与关施主并没有多少交情,若是一味要公事公办,那就麻烦了!”

    “玄武宫与关兄弟也不是没有交情!”李延极微哼了一声说道,“天养有个兄弟叫陈朔,就是拜在马真人座下。十年前灵泉山出土的圣器便是被陈朔得了去。若是陈朔愿意为关兄弟说话,玄武宫多少还是会有些顾忌……总之,还得看玄武宫的意志,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通天鉴残纹,那是谁也拦不住的!”

    道行摇头说:“拦不住也得拦。玄武宫是我正道的中流砥柱,他们若是乱了,整个正道都得跟着拖进无底深渊。”

    “怎么拦?”李延极满脸的自嘲之色,说道:“若是我们明着拦,梁师曾还不得问我们一个别有用心之罪?若是我们三家先闹起来,正道各派的团结还要不要?”

    “贫僧又何尝不知当下团结是最为重要的?魔道已然联合起来行动了,看他们的架式,分明是要各个击破。我们一旦闹起了内讧,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但若是为了维护团结大局而放任玄武宫恣意妄为,岂非是更大的灾难?”

    李延极站在窗前,微仰头颅迎着初升旭日投下的灿烂光芒,感慨地叹道:“难呐!方丈大师想过没有,到底是神器重要,交情重要,还是生存重要?”

【四百七十九、援兵赶到(下)】

    “当然是生存最重要。玄武宫也是把着了这一点,所以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这就对了。玄武宫会说,鬼魔出世,天下大乱,只有通天鉴才是保证我等的生存。魔道实则不足为患!”

    “这也是贫僧来寻李宗主的原因。万不能容许玄武宫将天下之生存与通天鉴的归宿绑在一起,不然,那将是一场比鬼魔为患更可怕的灾难!”

    李延极沉默了许久,方冷冷地道:“这怕是不容易。就算贵我两派能不为通天鉴所动,其他门派呢?正道两百余门派,若不能意见统一,步调一致,转眼就会酿成一场灭顶之灾。”说到此处,又苦涩地笑了起来,“眼下我们正身处朽木搭成的独桥之上,下是万丈深渊,一旦桥断,所有人都会摔得粉身碎骨;前面是猛虎,后面又有恶狼。进是死,退是死,不进不退也是死。难,实在是难以抉择呀……”

    “再难也得抉择!”道行虽是出家人,但在大事大非面前,似乎表现得比李延极还有主见,还要坚定。

    其实李延极不是没有主见,也没有抉择不下,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通天鉴要争,关天养也要护,断不能任由玄武宫作贱了。不过,他也有他的难处。身为重极门宗主,他的首要责任就是保证门派的安全和生存发展。几千年来,正道各派无不是靠着团结一致,才在与魔道相争之下立于不败之地,若是各自为战,怕是这修行界早被魔道一统了。重极门的实力在正道七大派中排行第五,次于玄武宫、大慈悲寺、符箓宗和三清教,比蜀山派和神霄派略强上一些,即便如此。他们是无法独力抗衔除了白莲宗以外的魔道另外四宗,必须得依仗别派的援助方才能够求存。若是为关天养一事而与玄武宫闹翻,甚至是与整个正道闹翻,后果是难以想像的。

    即便是如此,李延极还是坚定地要维护关天养。只不过在方式和底线上,他与道行尚未达成一致,所以才会感慨难以抉择。权衡之余,他又不免羡慕出家人的简单与超脱,更羡慕大慈悲寺有镇派的仙器,全然不用与考虑失去了盟友的援助,万一魔道来攻将如何应对?

    “这么说来……”李延极见道行目光如电,仿佛要以莫大的愿力撕裂被**和杀戮笼罩的黑暗世间,投下慈悲的光明,照亮浑浑噩噩的人心,心下顿时生出几分佩服,说道:“方丈大师是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玄武宫的过激行为了?”

    “南无阿弥托佛……”道行合什,沉声说道:“不错,正是这样。不管关施主有没有得到通天鉴残纹,敝寺都会尽全力维护他的安全,绝不容许当年龙山知客院的一幕重演!”

    “若是关兄弟知道贵寺如此维护于他,不知该有多感激?”

    道行摇头道:“义所当为,何求感激?再者,关施主为敝寺所做的,也从不曾求过感激!”

    李延极飞快地盘算了一番,笑着说道:“既然大师这么坚决,那我也交个底。明着与玄武宫硬碰硬我是不赞成的,毕竟你我都清楚,正道各派也只有你我两派才会出面维护关兄弟,若真是为此闹了起来,既改变不了什么,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方丈大师以为呢?”

    道行眉头耸了一耸,不动声色地道:“若不如此,怕是难以撼动玄武宫的决心。”

    李延极摇着头坐了下来,“事情闹到这一步,就已经不是玄武宫能够左右得了的。试问有谁不想得到通天鉴残纹?玄武宫乘势而为,自然可以对各派的贪婪之心大加利用,但他们若也是逆势而为,正道各派间立马就得生出大乱。这样的事玄武宫做不出来,也不会做。而我们若是做了,就会被视为别有居心,甚至会被同道盟友视为破坏团结,既讨不了好,也于事无补。”

    道行沉吟不语。

    “硬的行不通,软的可以试试。”

    “软的?”道行出了一会儿神,方才说道:“那就试试吧!”显是还是没有放弃与玄武宫硬碰的打算。

    李延极一时也想不明白道行为何会有与玄武宫对着干的想法。要知道大慈悲寺与玄武宫的交情还是不错的,单从几年前马承风亲自带人赴龙山援救便可以看得出来。道行接印不过几年,名声不显,难道是想借此事提拔声望?但不管怎么说,李延极还是很感念大慈悲寺维护关天养的拳拳之心,说道:“在这事上我们也不是孤军奋战。小蓬莱断然是不会允许玄武宫对关兄弟采取非常之举的,蜀山派也未必会任由玄武宫胡来……”说到蜀山派,精神顿时一振,“只要能将蜀山派争取过来,七大门派里有三家反对,玄武宫也好,还是其余正道盟友也罢,都必须得重新衡量了!”

    道行并未因此而感到欣喜,只说:“若能如此,那就最好不过!”又说了番客气话,便起身告辞了。

    目送道行去了之后,苏千羽才说道:“师父,道行方丈真的会全力维护关兄弟么?”李延极笑问道:“这话怎么说?”苏千羽道:“龙山一役,大慈悲寺是元气尽伤,哪里还有力量与玄武宫正面叫板?”李延极似乎觉得苏千羽的说法新奇,就笑道:“是吗?大慈悲寺不就丢了龙山祖庭,怎么就说得上是元气尽伤了呢?”

    “祖业都丢了,还不算伤了本元?”

    李延极摇头道:“树挪死,人挪活。龙山是大慈悲寺的祖庭不假,可也就是那么几处庙院和一堆的洞窟。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他们的嵩山上院,结庐人境,论较气象,一点也不比玄武宫差呀。”

    苏千羽又道:“师父教训的是。但也要看到大慈悲寺各代弟子的伤亡和丢失龙山祖庭对士气的打击,没有一两百年,怕是难以恢复过来的!”

    李延极这才点头道:“是呀,人员伤亡,士气打击,这才是致命的。不过大慈悲寺树大根深,远不是我们比得了的,这点伤亡他们还能够承担得起。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镇寺之宝呀!”

    “师父说的是佛骨舍利塔和锦襕袈裟么?”

    “不,不是!”李延极摇头道,“东西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哦……”苏千羽英气勃勃的剑眉剔动,点头道,“是了,是了,白龙大师,当今修行界唯一的拥有九百年以上修为的顶尖高手。师父,这位白龙大师怕是该证得阿罗汉果位了吧?”

    李延极却说:“哪里就是这么一位了?若不是白象大师遭红莲宗暗算圆寂,那该是四位。”

    “四位?”苏千羽骇得失声惊呼,“怎么可能有这许多?”

    李延极说道:“白龙大师是一位,还有一位远赴西域求法的白虎大师,已去了将近百年,想来不日就会返回。”

    “那还有一位呢?”

    “白马大师。听说近几十年来于天下各处云游,行踪不定,料想大慈悲寺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他也该知道了。除了白龙大师有着九百多年的修为外,白虎、白马二位大师也有着八百五年十以上的修为。如此强大的阵营,纵是玄武宫也未必比得了。道行方丈之所以如此强硬,想必是得到了白龙大师的授意,再者白马大师已经回寺,白虎大师已在归程之上。若非如此,他又岂敢说要阻止玄武宫胡作妄为呢?”

    “啧啧……”苏千羽感叹了起来,说道:“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的真正含义了。只可惜咱们重极门连一位这样的老者都没有呀……”神色说不出的遗憾。

    李延极说:“善老才会老有所养呀。”

    没有要到三天,第二天傍晚关天养便醒了过来。他先是低低的呻吟了两声,张口就骂道:“驴日的,怎么浑身骨头又酸又软呢?”

    云素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曾离开,乍见他醒了,顿时大喜道:“天养,你醒了么?”为了确认关天养不是无意识地说胡话,托起了脸来,便要翻看眼睑。不想关天养先就睁开了眼,一见是她,惊得一蹦而起,却差点撞到云素脸上去。幸得云素机敏,退了开去,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你说胡话呢。感觉好些了吗?”

    关天养闹了个大脸红,连说了几声不好意思,这才四下张顾,问道:“这是东莱村么?红莲宗的人被打退了?”

    云素道:“是呀,这是东莱村。红莲宗已经退走了,亏得你神勇,击杀了班师古,不然他们可这么容易就退走呢!”

    “啊?”关天养大吃了一惊,失声道:“我杀了班师古?”

    云素先是拉过他手搭了脉,说道:“当时你进入了狂暴状态,大约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们都亲眼见着了,你冲了上去,当场杀了班师古。当时我还担心你会怎么样呢,现在看来倒好!”

【四百八十、通天鉴的秘密】

    关天养以手加额,惊呼道:“天呐,我,我真杀了班师古吗?他可是赤焰堂首席护法呀,分神初境的修为……云前辈,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云素道:“那么多双眼睛,又岂会都看错了?”说着取出一瓶【回元露】,“来,把它给喝了!”关天养确实感觉浑身又酸又软,精力元气未复,便接过一口喝了个干净,这才说道:“亏得是你们赶来及时,不然我们哪里还有命在?”想着那几个时辰的苦战,心下一阵惊悸,脸色越发显得苍白。这时屋外有人问道:“师妹,天养醒了么?”

    云素忙站起身来,开了房门,揖手一礼道:“大师兄,天养已经醒了!”

    关天养听云素称那人为‘大师兄’,便惊得噫了一声,翻身从床上站起,就见一名飘逸儒雅的年轻道士笑着走了进来,见他就起手稽道:“关兄弟,感觉好些了么?”云素尚没来得及介绍,关天养便跪拜了下去,口称:“晚辈关天养拜见骑龙前辈!”骑龙真人抬手扶起,说道:“你还没有复原,先躺下吧。”也诊了脉,又问了他的感受,便叮嘱他不要劳神,先以静养为要,便叫上云素走了。

    关天养躺在床上,使劲地回想着班师古是怎么死在自己手里的,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问剑魂,剑魂说是,但当时他也意识混乱了,记不得详细的情况。关天养就惊叹道:“我有这么厉害?班师古呀,红莲宗的护法尊王,分神初境的高手呀,居然被我杀了?”又说,“若说是趁其不备偷袭,或许还有机会将班师古一举击杀,但……”说到这里,又想到进入狂暴状态后的种种异能,又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然后便手舞足蹈地笑了起来,说:“哈哈,我竟然杀了班师古,我终于杀了班师古……驴日的张天渝,倒让他跑了,不然我将他蛋黄都捏出来……”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后,又觉得疲累不堪,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

    从屋中走了出来,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带着淡淡咸腥味的清鲜空气,望着被乌云笼罩的天空,长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嘿嘿地笑道:“我的命到底是够大的,又没死了呀……”今天一早醒来后便又想到了通天鉴残纹一事,心下已揪扯成了一团。

    未来又会是怎样的呢?

    会不会因为通天鉴残纹再次成为正魔二道追杀的对象?

    龙山鬼魔出世后,他就一直在担心通天鉴的争夺不会因此而草草收场,必会有一天再次掀起风云。只没想到,再次将他推上风口浪尖的人竟然是一直崇敬有加的了然。

    了然或许并不知道他得到了通天鉴残纹,之所以会这样说,旨在尽快封印鬼魔,不使其为患人间。了然要救世人的苦难,却将他置于了地狱的最深处,必将经历一番最为残酷的斗争,方才能够争取到继续活下去的权利。

    为什么会这样?

    关天养从乾坤戒里取出半尺许长的通天鉴,看着那似铜非铜、似玉非玉的材质,和镌刻在上的古朴浑厚的纹饰,真是恨不得用剑气将它绞为齑粉才好。

    可是,漫天下的人已经认定通天鉴在他身上,纵然将它毁了也是洗不掉满身的嫌疑的。他只是忍不住想:“若是没有了然大师这番话,若是它不具备封印鬼魔的威力,是不是我就能多安生地过几年?”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正道各派可能会顾忌到他的价值不会明目张胆的索要,但魔道却必定会在暗中活动,寻机抢夺。只不过了然大师这番话说了出来,所有人都有了明目张胆抢夺通天鉴残纹的正当理由,试问又有谁还会置身事外呢?

    神器,这就是神器吗?

    通体无任何出奇之处,看不出是何种材料炼成,也没有法阵和符箓祭炼的痕迹,更没有半点的灵力波动——这就是神器么?

    关天养真的无法相信。

    “你到底神在哪里?为什么楼子方只得了其中一片,就获得了绝世的修为,而我得了这许多,却是半点用也没有呢?你说话,你告诉我呀?”

    幸得东莱村恬静异常,不见行人,骑龙真人和云素等人也都不知道去了哪,不然他绝不会光天化日下就拿出通天鉴残纹来对着自言自语。

    “好吧,或许我与你是有缘无份……”关天养将通天鉴紧紧地拽在手心里,苦涩地说道:“更或者是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拥有你。那也好,只要你说句话,我立马就放过你。这样我们都得到了解脱,好不好?”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那你到底要怎样?”关天养也不禁大怒,当场咆哮了起来,“你说呀,你到底要怎样?”又等了半晌,怒火非但没能因此而平息,反而越烧越炽。猛地将通天鉴扔到台阶上,厉声道:“都说神器有灵,你绝不会听不懂我的话。好,你既要保持沉默,那也由得你!”说着,拔出相思,照着鉴身就戳了下去。

    这样的事他以前也干过,但都是试探着做的,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带着满腔的憋屈和愤怒,只想以全部的力量将通天鉴彻底的毁灭。

    一剑下去,叮的一声轻响,金光陡地大盛,亮彻天际。

    霎那间,关天养傻了眼。愣愣地看着悬浮飞起的通天鉴,通体金光萦绕,上古神文时隐时现,并还伴有苍浑的战鼓号角之声传来,教他从神魂深处生出一股子肃然敬崇之情来。

    关天养识得神文,也能从复杂的神文组合里断出它们都的功用。

    是的,这果然是一件神器。神文组合出来的符文赋予了它超强的力量,足以睥睨天地。关天养本想从神文中看出更多的东西来,奈何它们太复杂了,复杂到必须得静下心来,投入大胆的时间和精力进行深入的研究才行,所以他就只得强行将它们都记下来,待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地破解。

    只可惜不到茶盏功夫,金光渐黯,神文也隐去不现,通天鉴径直投向关天养的手指间,没入乾坤戒中不见了。

【四百八十一、谋算(上)】

    当关天养回过身来时,才发现小蓬莱一众人等都神情各异地看着他。有惊愕、有迷茫、有兴奋、有羡慕、也有贪婪……

    “这是……”关天养突然发现思绪卡住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感知到东莱村里已经没人了,怎地会乍然间都出现了呢?心下不由得一跳,暗道:“难道他们一直躲在旁边偷窥?”冷汗顷时间涌了出来。

    云素笑了一笑,显得那么的苦涩和无可奈何,“天养……”她柔声道,“你,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关天养知道她要问什么,坦然地一笑,望着黑云翻涌,雷光闪烁的天空,悠悠地说道:“云前辈是想问刚才那东西是什么,对吗?”

    “嗯,你认识它,对吗?”

    关天养叹了口气,迎着云素关切的目光——陡然间他心下一震,好像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云素,而是杜若,整个人顿时被一股浓浓的暖意给包围了——长舒一口气笑道:“我若说以前不识得它是什么,现在才知道,云前辈相信吗?”

    云素不假思索地道:“我相信!”

    关天养一震,苦笑着摇头道:“那云前辈就信错了,其实我从得到它的那一刻,就知道它是什么。”

    “我知道!”

    “你知道?”关天养顿时有些傻眼,“你又……哦,阿若都告诉你了么?”

    云素点头道:“是的,阿若先告诉了她爹爹,然后才告诉了我。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相信你有不得不那样说的理由!毕竟这东西……哎,其实我一直不愿相信是你得到了它!”

    关天养哈哈地笑了起来,“说实话,我也真不愿得到它,可……说这些有什么用?传言不是空穴来风,我确实得到了它!”说到此处,将目光转向自始致终波澜不惊的骑龙真人,“骑龙前辈,不知你有何示下?”

    骑龙真人身为一派之尊,自然听得出关天养话中潜藏的意思,但他却没有当场分说,而是笑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走吧,去堂屋!”

    堂屋就是村里的议事堂,在村子东头的大榕树旁。村里若是发生了大事,村长就会召集村民于此商讨对策,若有生丧嫁娶一类的红白喜事,也会在此举行仪式。青莲宗来攻之际,云龙真人为防意外发生,就下令村民尽数撤往海上躲避,至今还没有回来。

    在去往堂屋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关天养也表现得异常安静,事已到此,他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小蓬莱若要恃强硬抢,他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的。与其费心机地筹谋对策,还不如静待其变呢。

    一行人刚走进堂屋,滚雷便如连珠炮般炸响,轰轰隆隆,裹挟着暴雨倾盆而至,瞬间便将天地迷离在水雾的世界里。

    骑龙真人客气地招呼关天养坐下,便说:“半个时辰前,玄武宫伏魔观主梁师曾召集大慈悲寺、重极门和新赶到的神霄派、三清教和丹元宗以及敝岛在永和宫开了次会……”

    关天养见骑龙真人并没有立即询问通天鉴一事,不免有些好奇,但也懒得去猜想骑龙真人是什么用意,笑问道:“想必是商议如何逼我交出通天鉴残纹吧?”

    “还没到这一步!”骑龙真人也不遮掩,说道:“目前各派还需要确定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得到了通天鉴残纹,若是,才会商议下一步该采取怎样的举措!不过,大慈悲寺和重极门态度异常强硬,坚决反对采取任何措施。”

    听着这话,关天养心下一宽,暗道:“李前辈一直待我情深义重,那也不必去说了。大慈悲寺的和尚们看来也是有良心的,不枉我拼了命帮他们……”

    “梁师曾今日虽然没有表态,但他也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通天鉴残纹绝不能归宿于个人或是哪家哪派,不然纷争永远不会止息!”

    关天养强行按捺住浮上脸颊的冷笑,问道:“那他是什么意见?”

    “他说,通天鉴残纹须得由正道共同来执掌,这样方才能够避免祸乱!”

    “嗬……”关天养到底是忍不住冷笑了起来,“那还不如直接说交给玄武宫掌管得了!”

    骑龙真人笑容一敛,瞥了关天养一眼,正色道:“关兄弟也不要太过偏见,玄武宫未尝就怀有私子,这倒是解决几百年纷争最好的法子。试问舍此而外,还能有更好的么?”

    关天养被呛得一窒,虽无言以对,心下却是怒火大炽,暗道:“好呀,我还当你是世外高人,无欲无求,看来一样也被通天鉴迷昏了头,要跟着梁师曾同流合污了。哼,别以为我会看在阿若的份上给你小蓬莱什么好处,妄想!”

    云素见关天养神情愤愤,双眼尽是火光,忙插上话来道:“梁师曾提出这建议后,掌门师兄当即就问他:通天鉴又非正掌之物,这轮流执掌又从何说起?梁师曾说:现在自然不是,只要大家伙齐心协力,那总能夺到手的……”她还待要说下去,骑龙真人一摆手,便只得噤声,无奈地看着关天养,生怕他心生误会而当场发作起来。

    “不管通天鉴残纹是谁得了去,那都是上天之赐。若他愿意交出来,那又另当别论;若他不愿,我正道又岂能如魔道那般强抢?”

    关天养听了这才,怒火稍霁,方知道误会了骑龙真人,就问道:“那梁师曾是什么态度?”

    “梁师曾的态度一开始已经明确摆出来了,就是要以将通天鉴残纹收归正道名下掌管,谁也不能私有。神霄派、符箓宗和三清教也都部分赞同这个建议,只是在操作细节上与玄武宫尚有分歧。大慈悲寺和重极门则是明确地表示反对。除了蜀山派,正道七大派是四派赞同,两派反对,丹元宗也是赞成的,别派的态度就暂时不得而知。”

    关天养嘿嘿地笑道:“通天鉴到底是神器,谁不想得到呢?梁师曾这个建议很好,以正道的名义掌管,那就是大家都有份。料想别的门派也都是赞成的!”

    云素不无讥讽地冷笑道:“赞成又如何?东西都没有,看他们拿什么去掌管?”

    骑龙真人这才正视着关天养,严肃地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关天养乱作了一团,什么样的念头都有。一会儿是拼死硬扛到底,绝不交出来;一会儿是潜心参悟,总能从记下来的神文里悟出些名堂;一会儿是带上杜若远远地逃走,或是海外,或是西域,永远不回来就是……最后还是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魔道和正道都为着他涌到了东海之滨,又岂会容他轻易走脱?所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摆脱麻烦,若是摆不脱,那一切都无从谈起。

    “打算?”关天养笑道:“我有再好的打算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看他们的脸色。”

    “那也未必!”云素满脸的愤然,显也是觉得正道各派太过蛮横。没想到骑龙真人也说,“强权未必就能压倒公理,你又必如此悲观?若是不谋划出一个退路来,临到事急,难不成你又跟他们拼命?没有那个必要!”

    “退什么路?”关天养自嘲地笑了起来,“要我交出通天鉴那是断无可能,别的也实在没路可走!”

    骑龙真人神情是越来越严肃,俨然有如铜浇铁铸而成,生硬得一丝也没有。沉吟了片刻后,他道:“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话还没有说完,关天养就毫不客气地打断道:“除了让我把通天鉴残纹交出来,别的任何可能都可以谈!”言下之意就是只要是让他交出通天鉴残纹的建议一概免谈。幸得骑龙真人并没有计较关天养的无礼,反而还点头说:“你不必再三强调,我们都清楚你的决心。我说的是,如果让你成为正道各派的领袖,执掌通天鉴,带领正道各派封印鬼魔,对抗魔道,还世间以太平。那你又愿意吗?”

    关天养当场就傻了眼,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在骑龙真人强调自己没有开玩笑后,他才笑道:“不可能,绝对没这个可能。玄武宫领袖正道两千多年,他们岂会将俯首听命于我?与其打这个主意,还不如想着怎么交出通天鉴残纹,然后全身而退得好呢!”

    骑龙真人哼了一声,略带怒意地质问道:“你就这么点见识?”

    一直坐在下首未曾发言的飞龙真人此时说道:“通天鉴残纹现在在你手里,也就是说主动权在你,而不在玄武宫。玄武宫固然势大,但也未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着抢夺。所以这里面还大有文章可做的!”

    关天养玲珑心肝,一点就透,当即说道:“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可以借通天鉴之威力,要挟玄武宫让出正道领袖的宝座来,若他们拒绝,我便可以借公义于以攻击。”见小蓬莱一众尊长都点头,他眉头一蹙,又说:“可是玄武宫上下尽是智谋之士,我这一招虽然凌厉,却也未必能够教他们就范!”

【四百八十二、谋算(下)】

    骑龙真人诡诈地一笑,阴阴地道:“你说,各大门派是愿意跟你这个没有任何后台背景的小子打交道,还是愿意永远屈从于玄武宫之下?”

    关天养精神顿时一振,双眼激射出雷电般的光芒,一时间只感到天空传来的声声炸雷皆成了优美鼓乐,说不出的动听。抚掌赞叹道:“对呀,这样一来,玄武宫可就没有退路了……以前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骑龙真人道:“时事造就英雄。再高明的计谋未到合逢的时机使用,都将适得其反。玄武宫此番妄图借公义大理来压住你,你正好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教他们连拒绝都不能够。”言至于此,又望着窗外的雨幕深深地感慨了起来,“两千多年了,修行界的势力格局也是该改变的时候了……”

    听着这话,关天养心底陡地生出一个念头:自己也就是正道各派间明争暗斗的工具。但他还是打心眼里佩服骑龙真人能想出如此巧妙的伎俩,说不定真能化险为夷呢?想到这里,心中的憋屈与绝望尽扫,精神也是空前的亢奋,筹思起玄武宫若是当面索要,该如何应对……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关天养一直呆在东莱村,哪都没去。从冬到春,他一个人静静地大地春回,草木复苏,百花渐次绽放的生命之美——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尽管十四岁以前也有的是时间,但那会子成天为生计忙碌奔波,哪有闲功夫来体验季节更替的美妙?

    在这一个多月里,正魔二道云集东海之滨,千人以上规模的大战爆发了四五次,百人以下的几乎是见天就有好几场。死伤之惨重,实难以言语赘述。魔道也不知从哪里探知关天养就被小蓬莱安置在东莱村,经过一番周密的布置,于二月初六地发起了规模空前的强攻。奈何在玄武宫的组织之下,正道各派八千余弟子奋勇抵抗,半步也不退让,历经五昼夜的鏖战,魔道到底是难以承受损失的惨重,不得不先行退却,再谋打算。

    这五昼夜里,关天养是坐在东莱村口的土坡上,看着漫天的光华闪烁,感受着灵力规模空前的波动,心下是即不惊,也不喜,更没有因为近两万修行者为自己打得死去活来而觉得骄傲。他的心里如表面一般的平静,俨然觉得这场规模仅次于玄武山之役的大战与自己毫无关系。除了用心感慨春的生机,他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参悟通天鉴上神文所记载的内容上。

    神文不比现行的平面文字,它是活的,是实实在在的个体,有时候一个字所记载的内容也远比平面文字一部书所记载的还要多。若不然关天养又岂会需要花时间来参悟呢?也正是神文所记载的内容太过庞杂,且通天鉴残缺不全,也就只能从所悟到的一鳞半爪上去推想补全。

    据神文描述,洪荒之世,三界互通,人与神杂居,精诚团结,共同抵抗洪荒异兽和妖魔的侵袭。后来,异兽被封印,妖魔被驱逐,三界众生终于迎来了和平。但不知为什么,天帝颛顼下旨绝地天通,隔离人神,设立制度等级,强迫普通人服从于强权,还名为教化。各部落相继反抗,却都被镇压了下来。后来就有了通天鉴,传说它能撕裂三界,使天地重归为一,再无人神之别。但它是谁,采什么材料炼制,又是怎么使用的,就暂时无法得知了。

    可以肯定的是,通天鉴是神器无疑,也是最年轻的神器。它的出现就是为了反抗,就是是为了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利,只可惜并未能留下辉煌的传说就损坏了,反倒惹得人间修行者为它而大起争夺,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命。

    感慨修行者的贪婪之余,关天养又不禁暗觉通天鉴的命运也自己颇有些相似。都是为了反抗不公而不屈地战斗,宁为玉碎也不求得瓦全。或许这也是通天鉴选择了他,选择了楼子方的原因吧?

    神器毕竟是有灵的。

    可是一件残破的神器不能发挥出丝毫的威力,又有什么用呢?

    “是暂时不能发挥出作用罢了。若是真没有用处,正魔二道的修行者又何必为它急得死去活来?”关天养如是想着,“神器到底是神器,就算是件坏的,单从品相上论,也比圣器和仙器要强呀……”一时又生出求全之心,暗想着无论如何都要那得其余的碎片,将它完完整整的修复。但想到修复神器所需要的修为,顿时又为之气馁。

    鏖战还在继续,正魔双方似乎只想着你死我活,全然忘了他的存在。留守东莱村的小蓬莱门下也是紧张得要死,总是担心这一战正道各派难以抵敌,最终会全面溃败。关天养就告诉他们说:“……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他们就问为什么,还问关天养为什么这么有把握。

    关天养就说:“正魔二道相争几千年,何曾见过正道各派在大规模中输过?”

    众人一想,都说是,就问为什么魔道在大战中赢不了,但却始终保持对正道的优势呢?

    关天养笑道:“魔道门下极重个人实力,从来不讲究团队作战,他们在外行走的教众哪个不是凶悍异常,只晓得单凭自己的实力大砍大杀?一旦与正道门下遭遇,那是十战七赢。正道各派要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反击不是很容易的,往往几十年、上百年才有得一次。此消彼长之下,魔道的优势自然就建立起来了,几乎无法撼动。可惜呀,面对神器的诱惑,他们偏要弃长就短,与正道各派打起了团队作战,这不是自取其辱,自讨灭亡么?”

    众人听他分析得有理,神情大为振奋。有人大着胆子问通天鉴残纹是不是在他身上,他就笑着反问:“你觉得呢?”得到的回答总是不知道,但隐藏在似笑非笑表情背后的潜台词分明是在说:它肯定在你身上,肯定在的。这时他就会说:“若我真得到了,还会呆在这里跟你们聊天么?想当年楼子方是何等的风光,正魔二道联手俱非其敌,而我……”然后就是嘿嘿的苦笑。好在小蓬莱门下弟子待他很是友好,没一个表达出半分的敌意,他也就没有非得要他们相信自己没有得到通天鉴残纹了。

【四百八十三、智斗(上)】

    二月十二,全面的鏖战基本结束,崂山方圆两百里内又趋于平静。但正魔二道的援兵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双方也都摆出一副誓要在此进行生死大决战的架式。

    二月十五,天气晴好,和暖的海风轻轻地吹拂着,也将林纬文给吹了来。

    林纬文是在关卿云的陪同下来的,同行的还有张国豪等多名梁师曾座下弟子。

    关天养当时正在村子东头的荒坡上植树,赤身膀子,挥汗如雨,俨然就像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年轻后生。

    关卿云展颜一笑,问道:“天养,你这是做什么?”

    关天养装作没有看到林纬文,继续埋头将坑挖得更深些,答道:“姐姐不懂风水之术么?东莱村藏风纳气,原是上佳的宝地,只不过自打去年这一片树林遭了虫害枯死之后,钟灵毓秀之气便打从这里泄了出去,总得赶紧补上才行……”抬头抹汗之际,故作惊讶地道:“林仙长,张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这才丢了锄头,从坑里爬了起来,拍掉身上的土,揖手冲林纬文和张国豪等人行礼。

    林纬文矜持地笑道:“关兄弟当真是好兴致呀,外面打得是天翻地覆,你却在这里研究风水。师父说你乃当世奇才,什么样的学问经你之手都能速成,看样子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成一代堪舆大师了!”张国豪也跟着附和。

    关天养从关卿云手里接过衣服穿上,笑道:“二位谬赞了。我原是无聊,找点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不过看这架式,貌似我也不能继续无聊下去了!”

    林纬文神情一肃,正色道:“世事如棋,任谁能够永远地偷闲下去呢?我等奉师命来请关兄弟于永和宫议事。”说着,奉上一份由梁师曾亲笔书笔的贴子。

    关天养作也没有拿大,躬着身子,双手接了,恭敬地展阅完,笑道:“我正琢磨着这么大的一场会战,梁真人总不能把我给忘了不是?好,容我洗把脸,换身衣服,就随二位去永和宫。”林纬文说:“请便!”关天养便快步朝坡下的溪边走了去。

    关卿云道了声少陪,也追上关天养去,问道:“天养,你可知道这一去议的是什么事?”

    关天养轻哼一声,也不避讳林纬文和张国豪耳力通神,说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通天鉴残纹么!”

    “那……”关卿云倒是有些顾忌的,“这不过是魔道制造出来中伤你的谣言,又岂能当真?”

    “这么大规模的仗都打了起来,前前后后又死了多少人,就算本来是谣言,到现在也不再是谣言了!”

    坡上的林纬文听着这话,眉头一皱,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却没有说话。张国豪倒是点头道:“关兄弟这话说的是不错。就算通天鉴残纹确实不是他得了去,但这么大的变故之下,他也是无法置身事外了!”林纬文轻咳了一声,说道:“你浑说什么?师父和各位前辈自有明断,断不至于委屈了谁的!”张国豪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干笑了两声,说道:“师父素来英明公正,咱们玄武宫领袖正道几千年,又曾委屈了谁?”林纬文嗯了一声,只是死死地盯着关天养,不说话。

    关天养先是洗掉手脚上的泥,这才捧水洗脸,从倒影中见关卿云神情凝重地看着他,就笑道:“姐姐,你这是担的哪门子的心?”关卿云唉了一声,欲语又止。关天养转过身来,抹掉身上的水珠,呵呵地笑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是福大命大,什么样的坡坎跨不过去?”跳上岸来,从乾坤袋里取了干净的衣服换上,见关卿云还是愁眉深重,摇了摇头,以传音之法说道:“我这条命现在值钱着呢,谁都不敢拿我怎样。再说,就算他们真想对我做什么,就凭你我又能怎样?”

    永和宫是崂山地面上除了毁去的东天宫外最大的庙宇,由小蓬莱外门弟子执掌。魔道来攻之后,小蓬莱已将一众人等尽行遣散,如今已成了玄武宫的暂居之地,也是正道各派的指挥中心。

    关天养在林纬文的引领之下,直趋宫内永和宫前广场。

    永和宫坐南朝北,沿着一条中轴线建在,共有大小建筑百余处。永和宫便是主殿,殿前有演法讲经的广场,占地将近两百余亩,最是宽大。如今已成了正道各派议事之所,守卫森严,闲杂人等无故不得进入。

    广场上席地坐着百多号人,服饰各异,单从气势上来看,个个不凡。见关天养来了,嗡嗡的议论之声戛然而止,俱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关天养倒是坦然得很,视百多号各派掌门有如无物,只是朝着识得的故意作揖致意。直走到居中而坐的梁师曾面前三丈处,这才停下,躬身道:“晚辈关天养,奉召而来,见过梁真人!”

    梁师曾满脸和霭的微笑,伸手虚扶,“关兄弟不必多礼……”指着设于他左侧上首的蒲团道,“先请就坐!”将拂尘一扫,就对林纬文道:“开始吧!”

    林纬文应了声是,昂首走到场中,作了个团揖,便朗声介绍起了崂山大战的战果和各家的损失情况来。说了约小半个时辰才算完结。

    关天养倒是一点也不怀疑正道在这场大战中占尽了优势,毕竟如他对小蓬莱弟子所说的那样,正道在与魔道大规模的会战中从来不曾输过。各派听了,莫不振奋,都嚷着要趁势将魔道斩草除根,永久地杜绝祸乱云云。

    梁师曾轻咳了一声,神情严肃地道:“虽说魔道吃了大亏,但根本未损,再者杀人三千,自伤八百,真要将他们斩草除根,我等的伤亡必然也会极大,又拿什么去降镇鬼魔?正魔二道相持数千年不下,其根本原因还是我等不够齐心协力,不然哪能容魔道妖孽猖獗至今?不过魔道为患虽烈,却也是疥癣之疾,鬼魔方才是腹心之患。自打龙山鬼魔破印而出的这几年来,我等是深受其害,更是有上千弟子死于非命。惜也,痛也!”当真是满脸的痛惜之色,连素来自认很会演戏的关天养也是大起佩服之心,暗道:“难怪这牛鼻子能代表玄武宫统率正道,撇开实力和智谋不论,单就这表演的功夫,那也是无人能及的……”

    梁师曾娓娓地说了茶盏功夫,竭尽其能要让各派掌门意识到鬼魔的可怕。说来他也是没有白费力气,只从神色来看,在场的掌门们有一大半都被吓住了,一个个脸色发青,不由自主地张皇四顾。见火候已到,梁师曾便转头向关天养,笑问道:“关兄弟,你可有什么话说?”

    关天养答道:“晚辈后生小子,哪有资格置喙?不过是服从安排调度,为早日封镇鬼魔,竭尽其能罢了!”

    梁师曾点头赞许了两句,便又将目光转向众人,说去年在封印灵泉山极阳之眼里的鬼魔时,化城寺一位前辈大师——他没有直接说是了然,但化城寺的名头已足以教在场众人噤若寒蝉——亲口说要将鬼魔封镇,非得借用通天鉴之力不可,“……三百多年前,通天鉴显世,曾为敝派逆徒楼子方所得,怎奈他死活不愿交出,因此也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无数同道好友死于纷乱。尔后楼子方逃遁,至今不知所踪,通天鉴残纹也是下落不明。十多年前,有传言说通天鉴残纹现于九夏城商人宋奕之手,红莲宗是闻讯而动,置【自律公约】和泰山践盟于不顾,全然不惧乾坤庭的惩戒,将宋家满门尽灭,夺取了宋家的祖传之宝,也就是传言中的通天鉴残纹。这些虽是陈年旧事,在场各位莫不清楚,特别是关兄弟,更是亲身经历了那一场变故。不过,红莲宗却一直不承认得到了通天鉴残纹,反倒一口咬定是关兄弟得去了。时至于今,不单红莲宗,魔道各宗各派更是尽起精锐,前来抢夺。纵然是捕风捉影,毫无实据,我等也绝不容通天鉴残纹落入魔道之手,更何况如今通天鉴残纹已不单单是一件神器残纹而已,它还关乎着天下的存亡,无数人的生死。是以我等绝不容许它落入魔道之手。”

    话至于此,已是煽动得群情激愤,好多人都振臂高呼,绝不容许魔道践踏神器,更不容天下命脉掌于妖邪之人手中。纵是如此,也没有公然质问关天养,通天鉴残纹到底是不是被他得了去。

    关天养像看戏一样,全然不为所动。不单是脸色,就连眼神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是幻像……

    直待众人的情绪都得到了一番发泄之后,梁师曾又才说道:“神器有灵,福缘深厚者得之。我等乃修行之辈,深谙天意不可抗逆之理,纵然通天鉴残纹摆在面前,那也没有争夺的必要。”

【四百八十四、智斗(中)】

    没想到这番十足虚伪的话竟然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叫好,都说不该自己得的就绝不能伸手,俨然全忘了几百年来争得你死我活的旧事。关天养也不知是气愤,还是实在无法忍受,竟嘿嘿地冷笑了起来。梁师曾虽近在咫尺,却是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但为了苍生之存亡,各派道统之延嗣,我等又岂能固守陈规,依旧不为所动呢?该当奋起之时,自然该当挺身而出,为天下安危尽一份力。所以这通天鉴无能如何也不能让魔道夺了去,哪怕是拼至最后一人,也一定要争取通天鉴残纹归于我等之掌握。不然我正道亡在旦夕,天下苍生也是亡在旦夕。”

    好堂皇的理由。关天养真想击掌而赞,但他深知这样做了,必然得罪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好办了。梁师曾编出这一套说辞,不外乎是为自己,为所有人争夺通天鉴残纹而争取道义上的制高点。在他的鼓动下,所有人都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去抢,去夺,且还都是正义之举,谁若是反抗,那就是与整个正道为敌,是邪魔外道。

    这就是正义么?若这真的就是正义,那什么又是邪恶?

    在数十位掌门表态无论如何也绝不能容许魔道夺去了通天鉴残纹后,梁师曾意识到该是向关天养摊牌的时候,便扭头问道:“关兄弟,若是你,又会怎么做?”

    关天养咧嘴一笑,说道:“这个么……晚辈也不好意思装清高,神器的诱惑力那是没得话说,真要是有机会,我也会不遗余力地去抢,真要是抢到了手,更会千方百计地避免被人抢了去。人心都是自私的嘛,我这样做应该不算过分吧?”

    梁师曾笑道:“当然不算过分。若是我得到了,也一样会这么做的。可若是天下公义与个人私心相冲突时,关兄弟又会怎样抉择呢?”

    “哎呀……”关天养长吁而叹,佯装难以取舍地说道:“一味顾全自己,那必然牺牲天下人,到头来怕是连自己也不保……这个道理晚辈还是懂得的。”

    梁师曾点头赞许,这道理也是他原本准备好了用来挤兑关天养的,暂时是用不上了,便道:“若能如此,那便是我等之幸,天下苍生之幸了!”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盘诘,而是说若是此番取得了通天鉴,必然善加使用,为天下苍生,为正道各派造福,绝不能再使其成为祸乱之源。

    道行宣了声佛号,大赞善哉,问道:“梁真人的本意是极好的,只不过神器的诱惑实在太大,要怎样做才能避免私心觊觎,不再成为祸乱之源呢?”

    李延极叹道:“若能如此,那当真是千古头等幸事呀!”

    有了他们俩打头,所有人都不吝溢美之辞,大加赞誉起来。

    梁师曾倒也稳得住,丝毫不为所动,始终保持着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有人就问如何做才能避免成为祸乱之源。他这才不徐不急地道:“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以我正道的名义来掌管通天鉴残纹。但凡正道门下,皆为其主,既不是我玄武宫的,也不是大慈悲寺的,更不是重极门的,它就是我们大家的,是所有坚守正义同道的。若能如此,试问大家还有争夺的必要吗?”

    霎时间,全场静寂若死。

    好半晌,有人才嗫嚅着问:“那,这个,又该怎么管理呢?”又有人问,“既归于正道名下,那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触到?”还有人问:“又怎么保证不被某些人或是某些门派据为己有呢?”

    面对顷息而至的数十种问题,梁师曾淡然自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直待没人再提出新的问题后,他才说道:“要做好说难不难,说不难其实也难。我的初步构想是将通天鉴残纹存放于某处,各派据实力派遣弟子拱卫,以防魔道抢夺。凡我正道各派,不论规模大小,皆有轮流掌管之权。一年自然太久了些,轮流一圈,那就是将近两百年了,万万不行的。一个月或许可行,轮流下来,也就是十多年。当然,这也是我个人的初步构想,至于具体的操作细节,那还要大家商量着定!”在他的抛砖引玉之下,所有人都热烈地讨论了起来,俨然是通天鉴残纹已经在手了似的。

    这一番讨论直耗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有人高声道:“说这些有什么用?通天鉴残纹在哪都不知道呢,还是得到手再说吧!”高涨的情绪顿时黯淡了下来,好些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关天养,只是有所顾忌,不敢当面质问。

    关天养也知道与梁师曾、与玄武宫正面较量的时刻来临了,心情不免有些激荡。迎着梁师曾投来的目光,他还故意装出了几分慌乱来。见梁师曾一副万事皆在其掌握中的样子,心下却是冷笑连连。

    “关兄弟……”梁师曾故意提高了音量,将所有的讨论声都压了下去,但面带微笑,显得异常和气,“我能请教你个问题么?”

    “不敢当!”关天养客气地道:“前辈请赐教便是!”

    梁师曾略顿了一下,满脸布起从容和善的笑意,这才说道:“我等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你,只是传言如此,且魔道尽起精锐,来势汹汹,我等也不得不就此弄个明白。请你理解!”他还是没有直接询问,反而是继续绕弯子,分明是要完完全全占据道义的高点,将关天养逼到退无右退的死角。

    关天养想笑,想讥刺,想一拳将梁师曾的那张脸打得稀烂,但他也知道,一旦情绪失控,有半点不智之举,那就会落入梁师曾的控制,再也找不到半点翻盘的机会。好在他的意志强得超乎想像,任凭梁师曾怎么刺激都不会失去对情绪的控制,当下故作轻松地坦然一笑,说道:“前辈是想问通天鉴的事吧?”

    “不错。”梁师曾神情一肃,目光如剑气般死死地锁住关天养的双瞳,既带着警告,又带着挑衅的意味,“空穴来风,必然有音,还请关兄弟为我等释疑!”嘴角一牵,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在关天养看来,这声笑分明就是在告诉他:别跟我耍花样,你的那些伎俩我清楚得很。

【四百八十五、智斗(下)】

    “释疑……”关天养打着哈哈笑了起来,漫不经意地说道:“空穴来风必有音,空穴来风呀……”又是嘿嘿地苦笑。

    梁师曾似乎觉得关天养已经无计可施了,又道:“眼下只有通天鉴才能拯救修行界,拯救苍生。关兄弟若能提供哪怕一丝的线索,也是有大功于天下的,我等莫不感激在心!”其余人众也都齐声道:“还请关老板明示,我等莫不感激在心!”

    关天养站了起来,乐呵呵地作了个团揖,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晚辈后生小子,得各位前辈如此抬爱,好言相询,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呐。这个……”转身朝着梁师曾一揖手,“前辈是问我知不知道通天鉴的线索呢,还是问我有没有得到通天鉴残纹?”

    梁师曾不料关天养竟会反诘一口,顿时一怔。若说问通天鉴的线索,关天养随便一说,那又该如何是好?若说直接问他是不是得到通天鉴残纹了,岂不就是说信了传言,要逼关天养交出东西来,好不容易维持的情面当场就得撕破了。说来关天养年纪虽轻,但本事不小,影响又大,能不得罪还是最好不要得罪得好。可若不得罪,那就意味着放弃通天鉴,如此一来,这许多的弟子岂不就白死了?

    略犹豫了一番后,梁师曾便拿定了主意,吃吃地笑道:“这有区别吗?都说关兄弟得了通天鉴残纹,我等今日聚在此处,便是为了求证清楚。”

    关天养朗声笑道:“那就明说嘛,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

    梁师曾心下大怒,差点当场就发作,好在他城府极深,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笑道:“也得先把道理说清楚不是?”林纬文也黑着脸道:“关兄弟,家师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你不能体会也就罢了,还请说话客气些!”

    关天养嘻嘻一笑,“林仙长这话严重了?我哪有半点的不敬了?梁真人具了亲笔贴子将我请来,说有要事相商,我还只当一场大战下来,各位的法宝损毁太多,要我免费给大家修补修补呢。虽说我从不曾自认正道门下,但就凭与红莲宗的深仇大恨,为各位效劳那里义不容辞。不想听了半晌才搞清楚是为了通天鉴。怪我太笨,不够灵醒。不过相比起当年千阳山和龙山的遭遇,今天可真算是礼遇了!”

    这番话可将在场之人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梁师曾虽恨不得一掌将关天养拍死,但还是得装出一模和颜悦色之状,说道:“关兄弟要这般说,我也不多作辩解。毕竟通天鉴已关乎天下存亡,苍生安危,容不得我等再置身事外了。”

    “这事由可真够冠冕堂皇的……”关天养啧啧地赞叹了起来,然后望天长舒了一口气,怔怔地出了会神,就在林纬文不耐烦,准备出言喝斥时,他突然笑道:“不错,通天鉴残纹是被我得了,而且还不止一块!”

    这话好比晴天霹雳,直震得在场绝大多数人面焦色黄,心神俱颤,浑似听到了最可怕的恶噩一般。见此情状,关天养环眼四顾,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道:“怎么,不相信?”说着,将半尺许长的通天鉴残纹取了出来,神念转动,金光顷时大盛,神文如蝶舞萦绕在他身周,飞舞不止。

    “看着了么,这就是神器!”关天养的语气依旧如玩笑一般,一点也不庄重,“虽说是残缺不全的,但它确确实实是神器,威力强大得超乎想像。你们不是一直想据为己有么?来,来,我今天便站在这里,由得你们来抢,谁本事大,能踩着所有人的尸体活到最后,那它就归谁?如何!”

    各派掌门渐次回过神来,心中的贪婪之火也陡然大炽,你看我,我看你,莫不是眼神凶悍,有如饿狼一般。

    “南无阿弥托佛……”一声佛号响起,大慈悲寺方丈道行站起身来,神色森然地说道:“谁要是敢动手强抢,那便是与我大慈悲寺三千弟子为敌。”又断然喝道:“罗汉堂弟子何在,布阵,保护关施主!”立在广场一侧的三十六名罗汉堂弟子闻讯,暴喏一声,纵身扑入场中,结成了两座十八罗汉阵。

    李延极傲然站了起来,“方丈大师愿意主持公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我重极门也愿附之尾骥。不论是谁,敢向关兄弟出手,便是我重极门四千弟子之死敌!”

    骑龙真人也笑着站了起来,说道:“小蓬莱虽僻处东海,人丁单薄,但也绝不能坐视不理。若有人与天养为难,我等也只好拼死一战了!”云素见骑龙真人表了态,差点喜极而泣,冲将上去,拉起关天养的手,说道:“天养,你放心,便是死我们也与你并肩战斗到底!”

    关天养心下暖哄哄的,眼眶又红又肿,哽咽地点了点头,又想说谢谢,奈何喉咙被一股气流给堵住了,一个字也发说不出来。

    程有涯叹了口气,笑道:“没想到今儿还这般热闹?也不枉来了这一回。奉蜀山派掌门令谕,谁若是敢在通天鉴一事上与关兄弟为难,不论正道,皆是不共戴天之仇敌,凡门下弟子遇之,格杀勿论!”说着,大笑一声,冲关天养一揖手,复又坐了下来。

    关天养本还因为蜀山派算计于他一事而耿耿于怀,得了这番话,一切怨怼尽皆冰释,冲程有涯拱手一揖,“多谢蜀山派,多谢程前辈!”

    梁师曾万不料局势会在顷刻间失控,脸皮顿时紫涨。林纬文也慌了,颤声道:“师,师父,这……这可,这是怎么回事?”

    梁师曾何等人物?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虽然暗恨,却也不便当场发作。一边调整呼吸,看还有哪些门派支持关天养,一边盘算该如何应对。

    正道七大门派中有三个明确表态支持关天养,再加上东海小蓬莱,已然表成一股不可抗阻之势,即便是符箓宗、三清教和神霄派支持采取非常之取也是难以扭转局面了。

【四百八十六、争执(上)】

    一旦因为分歧而打了起来,玄武宫就得为此承担一切罪责。可是,若不按下大慈悲寺、重极门、蜀山派等门派的势头,任由其发展,玄武宫必然因此而丧失正道领袖的地位,而他梁师曾也会成为玄武宫的罪人。

    这可该如何是好呢?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各派会借着这个机会挑战玄武宫的正道领袖地位。早知如此,又何必为了把关天养埋进去,埋得他没法子翻身,而把坑挖得这般大,这么深呢?当真应了那句古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各位……”梁师曾的机关一点也不输于关天养,当下惊诧地笑道,“这是做什么?大家都是同道好友,谁敢抢夺,那便是与我正道为敌,人人得而诛之!”

    梁师曾表了态后,符箓宗的辜不诚也笑道:“是嘛,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怎么就至于闹到这地步了?”

    道行合什道:“敝寺正是不想看到杀戮从我正道内部掀起,这才不得不率先表态!”

    “方丈大师火气不小心……”辜不诚打趣道,“关老板得了通天鉴残纹,我等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有了它,封印鬼魔便有望了,几百年的纷争也可止息。多好的事呢?”

    关天养知道道行于口舌上争不过辜不诚,就将通天鉴先行收起,说道:“方丈大师说得不错,正魔二道为了通天鉴争了几百年,死了多少人都算不清楚了,谁又能保证有人会忍不住出手强夺呢?”说完才转身朝道行合什道:“大和尚,多谢你了!”接着又向李延极和骑龙真人致谢。

    随着气氛渐趋缓和,便有人高声说道:“关老板得了通天鉴岂不与我们正道得了通天鉴一样?大家伙该高兴才是嘛。魔道贼子晓得了,不知道该气成什么样呢!”

    关天养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万法教的天音道士,便冷哼一声,装作没有听见,高声说道:“我这块通天鉴残纹共是三块拼接而成,大家肯定很好奇都是怎么得来的,对么?说来你们肯定不信,第一块是十二年前从九夏鬼市上淘来的,当时我只觉得这东西非同一般,却也看不透它到底是什么材质炼制的,好奇之下便花了五个晶玉买了下来。第二块是鄢奚送的。鄢奚飞升之前,灵泉山就曾异常迭现,那一天不小心,我、小蓬莱杜姑娘还有乾坤庭楚庸,我们三人俱被吸进了山腹,后来我莫名其妙地遭遇了鄢奚,蒙他不杀,还送了我一片通天鉴残纹。但鄢奚当时只说这东西对我有用,并没有说它就是神器,它就是通天鉴的残纹。第三块也是得自于灵泉山中,当时鄢奚飞已经升,九夏遭难,异宝也相继出世,不想用于在极阳之眼里加强镇魔封印的一片残纹也趁机出世,自己就飞到了我手里。当时我实在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久前才弄清楚大约是因为我身上得了一块通天鉴残纹,把它吸引了过来。在法宝辨识上,我自认还是颇有几分眼光,但一直以来都不识得这是何物,且又从来没有见过通天鉴的模样,自然就不晓得它就是了。当年在龙山,千叶之弥说我得了宋家的祖传之宝,嘿嘿,各位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说这位威名震于天下的红莲宗赤焰堂座主是在栽赃。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知道,各位有兴趣大可去请教他,反正眼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各位现在心中必然又有疑问:我为什么就知道这东西是通天鉴呢?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文章。没有的,没有任何文章的。也就是前几天,我在无聊之余拿它出来研究,不小心用剑戳了一下,这才激活了它的防御法阵,再加上我恰好还有几分能耐,认出了这东西是以上古手法炼制而成,构筑法阵的即非符箓,也非八卦,而是神文。上古十大神器虽都已经湮失,但件件俱是完好,唯独传说中的神器通天鉴破损成片,试问它不是,还有谁是?”

    一时间众人都觉得关天养的经历委实匪夷所思,但又不像是故意编出来的,一个个都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梁师曾万不料竟是这样的,心中滋味陈杂,简直难以言说,半晌才嘶着嗓子道:“好,好嘛,到底是没让魔道得了去……那个,鬼魔封印也有望了。大家说是不是?”却只有天音等玄武九脉的掌门附和。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关老板,通天鉴残纹你既得了,敢问要如何处置?先前梁真人已经提议,由我正道共同掌管,想来你也不会有异议吧?”

    天音立即说道:“关老板也是我正道一员,怎么有异议?依贫道看来,通天鉴名义上可归我正道,但关老板却还是有处置之权的,毕竟东西是关老板得的,纵他仁义,愿为拯救天下苍生,止息干戈而作出贡献,我等也不能理所当然地承他的情不是?”此言一出,绝大多数人都叫好附和,说这是最好的处置之法,也有建言献策,以使对通天鉴残纹管理更加完善的,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关天养听了片刻,突然仰天大笑,说道:“敢问各位,在下何时成了正道一脉了?不错,我是与魔道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也并不能因此就说我成了正道门下,敢问是哪一家的门呢?”

    此言一出,全场噤然。就连努力想保持风度的梁师曾也是乍然色变,左手紧紧地握住昆仑金炼成的拂尘手柄,咬着牙关,一字一字地道:“关兄弟,你这话教我有些不能明白了……”

    关天养乜斜着瞟了梁师曾一眼,见脸都气变了形,心头是说不出的痛快。他不是傻子,略谙张驰有道之理,深知再进逼下去梁师曾非得跟他翻脸不可,就笑道:“前辈容禀,我只是向大家阐明事实罢了。晚辈不过就是个鬼市商人,只是出于生意上的需要,谁能给得起钱,晚辈就接谁的生意。虽说晚辈与红莲宗、青莲宗还有极乐宗的恩怨都是众所共知的,但也不能因此就将晚辈归入正道门下。当然,晚辈不是看不起正道,而是不敢玷污了各位。晚辈虽有点本事,但也就是比普通的剑术强上一点,也不通修行之法,更是无门无派,连散修也算不上,顶多,顶多就算个还算有点成绩的商人,就算晚辈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与养气修仙,证求长生不老之道的前辈们并列门下呀。更重要的一点嘛,晚辈年轻识浅,阅历实在不够得很,怕在无意间遭人算计,所以,在身份问题上还是先分证清楚得好。并无其他意思!”

    梁师曾缓了一口气,这才晓得关天养远比他了解中的更难对付,暗暗咬牙道:“好,好,任你就是孙猴儿,也休想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强笑道:“是该分证清楚的。但不管怎么说,关兄弟已是我修行界的一员,且一直急公好义,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眼下鬼魔为患,乾坤倒悬,你总不能坐视不理不是?”

    “晚辈先前就已经说过,只要是封镇鬼魔之事,旦有差遣,义不容辞!”关天养义正词严地保证了起来,神情凛凛,哪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但他心下却冷笑着说:“只要办得到,小爷自然是义不容辞,可若是你想借机坑了小爷,嘿嘿,怕是就得又把你自己给埋了进去!”

    梁师曾何等的老辣,自然知道关天养的保证不可信,但还是笑着点头道:“那便最好。通天鉴残纹为关兄弟所得,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不知有件事关兄弟想过没有,今日之后会,魔道也会知道通天鉴残纹在你身上,必然倾尽其精锐前来抢夺,到时关兄弟何以自保?”

    关天养浑不在意地笑道:“不是还有各位么?”

    有人冷笑道:“你既非我正道门下,凭什么要我们来保护?”

    关天养将肩一耸,无奈地道:“这话倒也是。反正我也打不过的,说不定为了保命,也只得任由他们抢了去!”

    此言一出,全场激愤,好些人都厉声喝斥,说既知无力保护,为什么不交出来。

    关天养也懒得分辨,只当作没有听到,负手望天,脸上尽是漫不在乎的笑意。

    梁师曾无何还忍得下去?冷笑道:“这倒真是个好主意。”将目光转向道行,冷哼一声道:“方丈大师,关老板这法子你还认可?”先前尽是和霭地叫‘关兄弟’,这会子声色俱厉,也改称‘关老板’了,可见其动了真怒。

    道行说道:“这不过是假设,作不得数。神器乃有灵之物,既选择了关施主,必然有其原因。关施主当下的修为虽算不得独步天下,但贫僧相信他必能够保全通天鉴残纹。”李延极也说:“东西是关兄弟的,这一点绝不容否认。诚然,通天鉴残纹眼下对修行界,对整个天下都至关重要,但也不能因此而效仿魔道,行那强盗之实。更何况关兄弟从来没有说过不将通天鉴拿出封镇鬼魔,这些年来,他日夜奔波,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所为何事来着?只不知诸位到底是心忧鬼魔之患,还是觊觎通天鉴残纹之归宿,与其左右假设,还不如商量如此打退魔道,及早将鬼魔封镇呢!”

【四百八十七、争执(中)】

    有人不阴不阳地道:“李宗主敢情是仗着与关老板交情深厚,就能沾上通天鉴的光了?嘿嘿,怕是打错了算盘吧!”

    这样的话李延极理都懒得理。倒是苏千羽说道:“通天鉴残纹在关兄弟手里,如何处置是他的事,与你何干?”关天养为助重极门之势,也说道:“苏大哥之言有理。恰好我从残纹上悟出了些上古修行之法,回头邀李前辈共同参悟又有何不可?”

    这话当真有如炸雷,直震得在场绝大多数人是坐立难安,个个俱说这样不公平。

    “我觉得很公平!”关天养冷冷地道,“当年我不过是无名小子,遭各大门派追索龙鳞,李宗主不以我出身卑鄙,倾力相护,这份情我至今还没有还上。白象大师于我既有点拨之情,又有救命之恩,只可惜他被魔道算计而死,这份恩情我也只好报与大慈悲寺了。小蓬莱杜若杜姑娘是我未婚妻子……”说到此处,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云素一眼,见她眼含笑意,微微点头,精神更是大振,“且小蓬莱众位前辈一直对我爱护有加,我也没道理不厚待于他们。蜀山派也于我有相助之德。敢问各位于我有什么?如了仗势欺凌,无休止的追索,我还真想不出你们能干出别的什么来。”说完,也不理在场诸人都是什么表情,以传音之法对云素道:“前辈,你不会怪我这般无状吧?我此番东来,便是要向杜大先生和你求亲的,不想突然生出这许多事来,将行程都耽搁了。”

    云素说道:“若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我又岂会任阿若随了你去?”

    关天养心下大石落地,当真是恨不得纵声欢呼,以抒发胸中的激动。奈何情形不许,只得强憋着一口气,脸膛都涨得通红。

    一番思忖之后,有人就嘿嘿冷笑道:“由此看来,大慈悲寺、重极门、蜀山派还有小蓬莱都是冲着好处才出头的呀。”

    “肯定是呀,所谓无利不起早,不然赔本的卖买谁愿意做?”

    “怕是这买卖早先就已经商量好了,只不过当着我们的面演出来罢了!”

    关天养听着这些冷嘲热讽,也不生气,朗声说道:“商没商量好那又怎样?东西是我的,我高兴怎样便怎样,与你们何干?”言至于此,朝梁师曾一揖手:“梁真人……”梁师曾既不称他为‘关兄弟’,那他也懒得再称‘前辈’,“只不知今日之会的目的是什么?若说是弄清楚通天鉴残纹的下落,我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而且我也当众表了态,只要是为封镇鬼魔,我是任由驱驰。可若是诸位打着探询通天鉴下落的幌子,妄图趁机抢夺,我的本事虽然低微,我也就只好奉陪到底了!”

    梁师曾已经被逼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若说是打着天下公义的幌子明抢吧,正道立马就会分裂,内战爆发,魔道若再趁机掩杀,那可就真是灭顶之灾了。若说不抢,任由关天养继续掌执通天鉴残纹,玄武宫的号召力就会遭受空前的打击。权衡之下,后者却又成了唯一的选择,这教心气素来高傲,目无下尘的梁师曾如何能够接受?

    不想关天养的话声才落,骑龙真人就站了出来,说道:“天养,你的想法也太过激了些。在场的莫不是一派之长,素来自尊自重,纵然通天鉴关乎天下之存亡,苍生之安危,也不至于说抢就抢了。平心静气而论,大家都担心通天鉴由你保管,一旦被魔道抢去,岂非也是灾难性的后果?据我总结,大家也都想找出一个既能保证通天鉴残纹的安全,又能顺利将鬼魔封印的法子。你也应该理解!”

    若不是深知骑龙真人是帮着自己的,关天养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改站了队列。听着四下里尽是支持骑龙真人的呼声,他是故意做出一副惊疑的表情,呆立了片刻,方才说道:“这个……前辈教训得是。但晚辈也非故意刁难,实在是迫不得已。前辈试想,若东西在小蓬莱手里,正道门下以安全为由,逼你交出来,你又该当如何?”骑龙真人摇头道:“道行方丈刚才也说了,假设作不得数。事已至此,总得商量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不能就这么耗下去。不然魔道趁势来攻,那就谁也讨不到好去!”

    关天养沉吟不语。梁师曾趁机道:“骑龙前辈所言有理。既然有分歧,那就得拿出解决得诚意来。通天鉴残纹毕竟是神器,珍贵无双,没什么比得了。关兄弟一气得了三片,自然是惜若性命,不愿交出来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我提的建议是以正道的名义管理,而是占有。关兄弟是不是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关天养也顺势走下了台阶,干笑两声道:“是这样么?那倒是晚辈唐突了!”

    梁师曾见关天养并没有借机将事闹大之心,刚才的激烈大约是向正道众人表明态度,从而断了众人强夺之心,暗里顿时松了口气,说道:“说来这也不得已之举。魔道的威胁和强悍关兄弟是最清楚不过的,不论哪们知道通天鉴在谁、在哪一派的手里,都会拼尽全力来抢夺。三百年来,正魔二道多少场大战不都是因为通天鉴残纹而起?更何况如今它还成了天下的命脉。得到它了,能不能从中参悟出绝世神功尚还不得而知,单只封印鬼魔这一项就足以使它成为所有人拼命争夺的目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关兄弟想来都是清楚的!”

    关天养满脸的为难之色,感慨道:“是,晚辈都清楚。但晚辈已经表达态了,只要是封印鬼魔所需,晚辈无不从命。”

    “是,关兄弟一片拳拳之心我等岂有不知的?”梁师曾也摆出一副苦口婆心之态,娓娓说道,“但你也要知道,通天鉴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比你,比我,比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重要。它一旦有失,鬼魔无法封印,甚至连正道两百余派的存亡都在未知之天。这些,你也都想过不曾?”

    关天养暗道:“这些关我鸟事?”但嘴上还是故作羞愧地道:“是,晚辈不曾想过……”

    梁师曾黯然一叹,“你不曾想,我等却是不得不想。试问,异地而处,你又该当如何?当然,道行方丈、李宗主、骑龙岛主还有程道兄维护于你,也都是因为他们对你很了解,知道你性子激烈,一旦谈不拢,就会引出无穷后患。”他理所当然地这样说,道行、李延极、骑龙真人还有程有涯都不曾辩解,修行界的人际交往就是这样,你给我面子,我也不会拆你的台。“这不,才说了个开头,就闹了起来。”说到这里,哂然地笑了一笑,将气氛调剂得更为轻松了些,又才道:“你我打交道也是十多年的事了,并非一朝一夕,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若真是要抢夺你的东西,又何必把各派尊长都请了来呢?这不是自找麻烦,自招祸乱么?更何况我等还都是修行之辈,深知异宝有灵,不可亵渎的道理。”

    关天养心下已是将梁师曾骂了不止一千遍一万遍,但面上还得表现出一副受教之情,不无羞愧地说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鲁莽了!”众人见关天养被梁师曾三言两语就给摆平了,莫不暗暗摇头,都在感叹梁师曾的手段果然了得,比其师兄陆世元少了霸气,但更阴柔灵活,较人难以摆脱。唯有对关天养秉性深有了解的李延极是暗笑不止,心知今日梁师曾定会栽在关天养手里。

    “不是这么说的。你的性子爽直,天下谁人不知?说来还是我太不讲究说话的方式方法,事前没有同你沟通,这才起了矛盾……”梁师曾的貌似诚恳的自我检讨着实迷惑了不少人,一个个地都点着头赞叹了起来,说什么梁真人有圣贤遗风云云。梁师曾只装作没有听到,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通天鉴虽是神器,但它来历不明,且又残缺不全,也未必是人人都想得到它。不见道行方丈、李宗主、骑龙岛主还有程道龙等人,就不为所动么?所以呀,关兄弟你也是反应过头了,我正道门下虽未必个个都是好人,但也未必是都像魔道中人那样阴险奸邪,俱想将通天鉴残纹据为己有。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必须得把话说明白的。”

    关天养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连连点头道:“是,晚辈明白……”

    云素见关天养一副诚惶诚恐之色,差点以为他真的被梁师曾说动了呢,不由着起了急来。

    “通天鉴残纹是你得的,那就是你的,谁要是敢抢夺,便是与我正道为敌。你要怎么处置,那都是你的自由和权利,谁无不能干涉。今日之会,一则是向你请教通天鉴残纹的下落,一则也是商议通天鉴的保护、管理和使用细则。你先不要激动……”

    “晚辈没有激动,前辈请讲便是!”

【四百八十八、争执(下)】

    “在你看来东西是你的,怎么保护、怎么管理、怎么使用都是你的事情,与我等外人有什么相干?若是一件普通的东西,更或者它单纯只是能提升个人的实力的异宝,我等若如此,那都是没有道理的。但通天鉴现在关乎到所有人的生死存亡,我们所不管,任由你率性而为,岂不是对自己,也是对整个天下的不负责任?保护好通天鉴并不是要占有它,更不是说要你把它交出来,从今以后不得沾手,而是我们都坐下来,共同商议出一条一条不论是对你、而是对整个正道而言,都能够欣然接受的可行之策。能天鉴运用得当,鬼魔就能够成功被封印,既是天下苍生之幸,也是我正道之幸。这是我的剖心之论,关兄弟能听得进去最好,听不进去我也尽了最大的努力!”言罢,梁师曾深深地叹了一声,一副疲惫无力之态。

    关天养笑道:“我又不是驴,岂有听不进去的?既是这样,那我有条主意,还请前辈斟酌!”

    梁师曾见关天养终于还是被一步一步进入了坑里来,颇有些激动,忙道:“不敢,我与在场诸位共同为你斟酌便是!”

    “如前辈所说,东西是我的,但它已经关乎天生苍生的存亡,所以就必须得慎重。”

    众人见他松了口,莫不欣然点头赞道:“那是,必须得慎重,还得慎之又慎才好!”

    “若说将管理之权交给哪一派,那是万万不行的,谁能保证没有私心?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通天鉴残纹的所有权是晚辈的,管理权自然也当仁不让,除非是晚辈当着正道各位前辈之面,亲口授权,不然绝无第二人有通天鉴的管理权限。为了保证通天鉴残纹的绝对安全,可以选一处所在将其存放,并从各派遴选出精锐力量加以保护。纵是晚辈,在不能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也不能随意带走。这就牵涉到保护之职,晚辈非正道门下,也就不好置喙,一切由前辈裁度。通天鉴乃是上古神器,目下最大的功用便是封镇鬼魔,只要是为鬼魔而使用,纵然我是所有者,也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除了封镇鬼魔之外的使用,都必须得尊重我的意见,别的任何人都没有发言权。当然,众所周知的,通天鉴上蕴藏着上古修行功法的秘密,我虽参悟得不多,但多少也有些颖悟,得益良多。作为奖励,所有努力保护通天鉴的正道各派弟子都会有资格悟得共同参悟的权利……”说到此处,关天养略停顿了片刻,似乎暂时没有想到更好的,这才道,“大体上也就这些,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大家都可以建言献策。”

    梁师曾听着关天养这些貌似合理的建议,心下是越来越凉,越来越怒,这才知道关天养哪里是他能说得动的?会议召开之前,他只当玄武宫执掌修行界之牛耳,且又是本着公理大义出发,关天养纵有些背景,也是无力跟他叫板的,最后还是得乖乖交出通天鉴残纹。如此一来,数百年的纷争便可一朝尘埃落定。玄武宫也可借正道名义,攫取神器,看此后的修行界还有谁敢作对?可万没想到的是,大慈悲寺、重极门、蜀山派和小蓬莱竟然拼死支持关天养,更教他意外的是,关天养似乎早算到他会怎样做,想好了对策,竟将他一步一步诱入了自己挖的坑中,现在还要一铲一铲地填起土来,将他,将整个玄武宫都给埋了。

    眼看着关天养已经将铲子挥了起来,土也兜头埋下,他却是毫无还手之理。一旦予以否决,那就是否决自己搬出来的公理大义,一直会遭到整个整道的唾弃,将玄武宫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若是任由关天养埋下去,由玄武宫主导了两千多千的修行界势力格局,怕是要不得多久就会崩溃……

    想到这些,梁师曾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这又能怪谁呢?

    怪他自视太高了。

    怪关天养太精明了。

    怪正道大多数门派都厌烦了以玄武宫为领导的秩序。

    怪天道的必然,兴衰灭亡,周而复始……

    热烈的讨论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梁师曾虽面上保持着笑容,但却一言未发。林纬文等人也着了急,奈何他们的身份低微,没有说话的资格,也只得干着急。

    到了这一步,几乎所有的掌门都看出来了,大慈悲寺、重极门、蜀山派、小蓬莱等派都是要借着关天养之手琮打破由玄武宫一手主导正道的局面,为自己的生存发言争取更多的空间,虽不免生出王者落暮的哀戚之感,但又禁不住为即将诞生的新王朝而期待振奋……

    但新的王朝能诞生出来吗?

    很多人都还不知道,也无法预见。

    在听到三清教提出可以成立一个类似于长老会,人类限定在十人以内的机构,协助关天养行使管理之权时,梁师曾脑中一亮,略一盘算,便道:“辜道兄的建议颇为新颖,但不知具体怎么执行。关兄弟,你的意见呢?”

    一番讨论下来,关天养就意识到纵然自己是通天鉴的所有者,也绝对成不了说一不二,生杀予夺的无上王者。这里面牵扯了太多的利益和权术,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应付的。比如,大慈悲寺、重极门、蜀山派和小蓬莱力挺他与玄武宫对抗,作为回报,他总不能将他们远远地撇开吧?就算是真的将他们撇开了,玄武宫又会卷土重来,以各种手段逼得他交出通天鉴残纹,甚至让他成为名存实亡的所有者。所以,他必须借重支持自己的门派,加重他们的威权就是在保护自己。玄武宫势大,主导了正道两千多年,也不可能将他们直接排挤出局的,毕竟不论是大慈悲寺还是重极门,都还没有号令正道的威望和智慧。综合种种因素,他只有尽最大的努力建立一套自己拥有更多主导权的秩序,既能满足各派重新划分势力格局的愿意,也能够籍此自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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