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九、情况略有好转】
“不行!”关卿云定下心神后,就咬着牙关说,“不能让他们去九夏城试炼,得换地方!”关天养也赞同,说:“凝神境界的入门弟子遇上普通的僵尸尚有一战之力,稍强上一点就应对乏力了,更不要说遇上尸魔。他们可都是小蓬莱的未来,还是谨慎些好……要不,让他们先来我手下帮帮忙?”
关卿云吁了口气,眉目宛转,假嗔非嗔地笑道:“你这主意打得可真好。已经有了盈珠他们十二个,你还嫌不够?”
关天养笑道:“哪里是嫌不够?是觉得盈珠姐姐他们在我这太大材小用了,还不如叫这一批初入门的弟子来帮忙。既熟练了法术,又了解和体会了人间疾苦。有何不好的?”
关卿云想了想,说道:“你这话也有理……”咯咯一笑,驾起遁光飘然而去。
随着驿传系统重整完成,严荣下达了一系列的人事任命,撤换了好些办差不力的地方官员和军队将领。又将军队调到九夏城周围三百里范围内屯驻,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又严令各地官府,务必安置好从九夏逃出的灾民,若有官员办差不力,就地革职拿问,绝不辜息。
现在关天养是两头忙,汉江这边稍微理出了头绪,又往洛阳跑。洛阳之后要么是千阳山,要么是庐江城(淮阳行省首府),有时还得还得去中京,可以说是没有一日的闲暇。
两个月后,杜若从千阳山回来了。虽然功力还未尽复,但已经无甚大碍。汉江府这边有她坐镇,关天养是后顾无忧。史玉柱、史文渊父子经过一番昏天黑地的忙碌,总算将铺面重装打理了出来,择日重张。
最教关天养高兴的是,乾坤庭着手对为祸九夏的僵尸和尸毒发起了清剿之战。第一轮为期半年,务必要将传播到九夏城核心区域一百里范围之外的所有尸毒彻底清除。第二轮行动为期三个月,要将九夏城周边百里范围内的僵尸和尸毒彻底清除干净。第三轮为期一个月,要将盘踞于九夏城废墟之上的僵尸彻底剿灭,同时展开尸毒清灭工作。第四轮暂定为两个月,务必要将尸毒之源找到,同时将藏匿于灵泉山中的尸魔诛杀,彻底清除为患九夏的祸患。
也就是说,乾坤庭计划用一年的时间将尸毒的僵尸从九夏地面上清理干净,一年之后,将还给普通百姓一个干净的、再没有隐患的九夏——尽管已经是废墟。目下已经开始了第一轮的行动。
严荣方面制订的计划是最短三年、最长五年将从九夏城传播出来的尸毒清理干净,并着手收复已经被地震摧成废墟的九夏——不管九夏城还要不要原址重建,它还是三楚行省名义上的首府,若不收复,他严荣也无颜面对九夏百姓。只不过相较起乾坤庭的行动来说,官府调集了十多万大军和无数物资的超大规模行动就未免太没效率了些。照这般拖宕下去,尸毒几经异变,就不再是普通士兵能够对付得了的。
关天养在将乾坤庭的行动方略告诉了齐世武后,齐世武便以镇魔制置司的名义向三楚行省发出政令,要总督府制订的一切行动方略都必须配合乾坤庭的行动,不得擅作主张。
在皇帝的刻意抬举和齐世武的努力之下,镇魔司着实干出了不少功绩,不论是风头还是威权,都已经完完全全盖过了内阁。怕是要不得几年功夫,就能够将传统意义上的权力中枢彻底架空。在这样势头之下,但凡镇魔司下达的政令,地方官府莫不严加奉行,不敢有丝毫的违逆。尽管严荣对镇魔司的政令大为腹诽,但还是不得不依令作出调整。
经过几个月的酝酿,玄武宫门下由陆世元率领两百余名弟子突然攻上了长白山天池圣宫,斩杀才接任白莲宗宗主不到六年功夫的萨哈廉并长老、堂主、护法等大佬二十余人,弟子五百有余,自身的伤亡不过区区二十,获得了近五百年的空前的大胜,白莲宗也因此名存实亡。闻讯之下,青莲宗只当玄武山防御空虚,仓促发起抢攻,妄图独邀攻破玄武山之功。不想玄武宫在马承风的坐镇指挥之下,大挫青莲宗的攻势,还差点擒下了冲入伏魔观的长空子。若不是红莲宗尽起精锐前来接应,青莲宗怕是也要栽个极大的跟斗。
龙山之战后,魔道势头一时无俩。不想值此动荡之际,玄武宫以一己之力,先灭白莲,再挫青莲,威名复振。纵观整个修行界,已再无门派堪与匹敌。
要知道这般辉煌的战果是在玄武宫有近半的精锐都在灵泉山在的极阳之眼中与镇魔封印苦耗下取得的。也就是说,玄武宫一半的实力就足以灭掉魔道中向来气势最盛的青白二莲宗了。
也就在攻击白莲宗的得胜之众回山后不久,马承风就传下掌门令谕:说自己伤势沉重,难以统摄门中事务,即令伏魔观观主陆世元暂代掌门之职云云。
陆世元乃玄武七子之一,执掌伏魔观以来,处处在正道大义为重,领袖群伦,功勋卓绝,素为各派所景仰称道。魔道中人对其是又恨又怕又无可奈何。只不过玄武宫立派以来,还没有伏魔观主代理掌门之位的先例,一时间各门各派都在猜测,是不是陆世元功勋太重,马承风是赏无可赏,才不得不借养伤为名,暂时将掌门之位传之。
但不管怎么说,陆世元暂时代掌门之位对于正道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消息。玄武宫有他坐镇,魔道便不敢轻易来犯。只要玄武宫稳定,正道就会安若磐石。各派也相继派出了使者,携带礼口,赶往玄武宫向陆世元道贺。
关天养没兴趣去关心谁出任玄武宫的掌门,他只想知道玄武宫什么时候才能抽出力量清剿盘踞于九夏城废墟之上的僵尸。失去了玄武宫的庇护,九夏城就像没穿衣服的大姑娘,在大灾大难面前抵抗之力,任其蹂躏。乾坤庭固然强悍,奈何摊子铺得太大,需要照管的地方太多,不能全力翼护九夏城,还是指望玄武宫现实些。又想到自己势单力薄,纵然有心,也是回天乏术,不由得好生感慨。
这年头,还是得有自己的势力才行呀。
可是,开宗立派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单以自己的实力和在修行界的影响,还远远不够,真要是做了出来,不但得引人笑话,怕是没几天功夫,就被人挑了。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待万事俱备之时,再行举动,也为时不晚。
光阴如梭,转眼就过了立冬时节。关天养从千阳山回来后,就迫不及待地找来了史玉柱,问几处安置点都建完了没有,过冬的粮食和衣服都发放到位没有——他当然相信史玉柱的勤恳,但毕竟上了岁数,精力大不如前,眼下事情又多,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史玉柱拿出随手记录的本子翻了翻,说粮食才备足两个月的,余下的正在采购;过冬的衣物、被褥也都有了;来春要用到的牲畜、农具、种子等还差着一大截,临近各省对这几项管控得很严,就是出高价也不好买,就说:“……总不能把十多万人闲养不是?每天的嚼耗使费也着实不小,得想法子填补上来才行!”
关天养本想说也不值几个钱,但想着人一旦闲得久了就会生事,十多万人虽分散各处,若是闹出乱子来也是麻烦得很。就笑道:“那依你之见呢?”
“种药!”史玉柱果断地说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建议,“种粮要耕牛、要农具、要种子,特别是耕牛这一项,实在不好弄到。没有牛单靠双手刨土,一季下来,一个壮劳力又能种出多少粮食?与其在这上头费功夫,还不如种药材。单是九夏府周边的各处,对药材的需求量就极大,再不说豫州和淮阳二省,也是漫天下的*治伤、疗疫的药材。上个月我跟杜姑娘说了,她也极力赞成,说种药好,济世活人,而且还能极大地增加收入。她还说,若是小关少爷赞成种药,技术指导的事就包在她身上了。”
关天养大笑了起来,指着史玉柱道:“你个倔老头,心里就惦记着那几个钱。怕我不同意,就先去阿若那里撞木钟,把她说动了,我也没有不同意的。是不是?”见史玉柱不好意思地笑了,就又说,“咱们买下来的地都是最上等的水浇地,最适合种粮。虽说眼下药材的销路也不愁,但要知道民以食为天的道理,肚子填不饱,赚再多的钱也不能当饭吃。这样,拿出六成左右来种药,剩下的四成还得种粮,这样也能减轻购粮的压力。你说呢?”
史玉柱见关天养答应了下来,很是高兴,就说这事不能耽搁,风风火火地赶去办了。
【四百六十、老婆还是皇太后?】
刚进入腊月,便从玄武宫传来了好消息:历经数月的努力,灵泉山极阳之眼里蠢蠢欲动的封印总算被镇住了,暂时不会再有崩溃的危险。而为了将封印镇住,玄武宫牺牲了五名分神境界的长老,不可谓不惨重。
玄武宫的损失再大关天养也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他只知道这是一个极好的,甚至是天大的好消息,避免了九夏城乃至于整个三楚行省沦入万劫不复之境。只要鬼魔不来添乱,就算乾坤庭不出手,玄武宫也不相助,只凭他和朝廷的力量,最多十年也能将僵尸和尸毒清理干净。但若是乾坤庭和玄武宫一起出手,最多一个月,九夏一带便能重归于祥和。
由此便可看出,个体与群体、普通人与修行者的对比是多么的悬殊。
玄武宫的介入非常的迅速。关天养是在腊月初二得到玄武宫已经成功加固极阳之眼里镇魔封印的消息,初四在去郢县的路上就听说在打渔铺一带出现了玄武宫门下的身影。
因这条消息不是出自修行者之口,关天养就多问了一句:“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驿丞就说,“关老板是在怀疑我消息的真实性吧?嘿嘿,我可以保证,千真万确!”关天养笑了起来,“哦?那我倒要听听是怎么回事了。”驿丞忙给他的茶杯里续上水,卖弄似地说道:“说到消息的灵通和准确,跑江湖的也没法跟咱们比。关老板想想,每天有多少驿马来往?单是六百里加急的,就有好几十趟……喏,这不又来一趟。小五,快去换马。八百里的也有十几趟。若是遇上事态紧急,符马都得跑过好几趟呢。”
听到这里,关天养便已经料知了个大概,说道:“敢情是昨儿有从东塘那边过来往汉江府报信的符马,所以你知道了消息。我猜得还对吧?”
驿丞故作惊讶地赞叹道:“哎呀,关老板,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呐。不错,真是这样……你也知道,符马可是很罕见的,而且符力未消耗完前,信使是不得停歇的。恰好昨儿负责送信的那军士闹了肚子,借我这地方……哎哟,杜姑娘,对不住嘞,亵渎你了。”
杜若笑道:“你就说详细情况吧!”
驿丞连说了三个是,又才道:“大家都知道,符马传递的那都是头等军机,擅自询问那是杀头之罪。我在这一行虽没干多久,但也晓得规矩。我是真一个字都没问,那军士上马前就冲我大声嚷嚷,说:老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我问他什么好消息,难不成是神仙下凡了么?他说:老哥,还真让你猜着了。不瞒你说,玄武宫的神仙出手助咱们来了。就在打渔铺,我亲眼看着的。我当时还想详细问一下怎么回事,可他一打马就跑了……”
关天养笑道:“我们初二下午就离开了汉江城,难怪没听说呢。”站起身来冲驿丞一拱手,说:“多谢我的招待,先走一步了!”驿丞忙殷勤地送了出来。
上了马车后,关天养这才对杜若道:“玄武宫的行动真迅速。就是不知道他们出动了多少人手,行动目的又是什么!”
杜若问道:“怎么,你又想掺合一手?”
关天养笑着摇头道:“怎么会?我手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又何苦跟他们去瞎掺合?只不过我是想着他们若是真心想控制这场灾难,那一切都会很快过去的……”说到这里,脸上不由得浮现了浓烈的惊惧之色。
杜若也吓了一跳,搂着他的手臂道:“怎么了,这是?”
关天养极不自然地笑了一笑,说:“没,没什么。大慈悲寺修复镇魔封印是我一手主持的,也亲自领教了鬼魔到底有多强大。极阳之眼里的封印我也见识了,也清楚地了解它被破坏的程度。不管怎么做,顶多也就能保证几年不出问题。一方面我是知道鬼魔非人力所能对付,另一方面我又期待着玄武宫能够创造出奇迹来,实在是矛盾得很。大慈悲寺的实力我们也都清楚,与玄武宫相差不了多少,他们都办不成的事,玄武宫却办到了,真的教人不敢想像,也不能理解。”
杜若道:“不然呢?两千多年来,玄武宫一直被奉为天下第一大派,绝非浪得虚名。若不是大师姐亲口所说,我也不敢相信玄武宫竟然办到了!”
“办到了……”关天养笑着感慨了起来,“办到就好呀。拯救了万千生灵,功莫大焉!”
杜若嘻嘻笑道:“你这是在夸玄武宫呢,还是夸你自己?”
“夸我自己?”关天养怔了一怔,笑问道:“怎么又成夸我自己了?”杜若白了他一眼,“这半年来,你又救了多少人呢?难道不也是一桩功德!”
关天养顿时大笑,拍着脑门道:“对,功德,大功德呀……”
见关天养浑然不当一回事,杜若心底涌起一股子说不清是敬还是爱的情愫,暗说:“佛说,救苦救难是世间最大的功德,但若是有心为之,功德就小了。天养救人纯粹是出于仁善的天性,既没有目的,也不求回报,如此宅心,放眼世间几人能有?佛的境界也不过如此!唉,有时候我还觉得他傻,其实像他这样的傻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报?”想到此处,微微地笑了起来。关天养见她笑得灿烂,不解地问道:“笑什么呢?傻乎乎的……”
杜若揽过关天养的手臂,将头靠了过去,瞑闭双目,柔声道:“我在想,你怎地这么傻呢?”
“我傻?”关天养嘘声道,“天底下像我这样的傻子怕是不多吧?”
“不但不多,而且很少,少得实在是百年千年也难得遇到……”
关天养没有体会出杜若话中夸赞的味道,反而觉得是在讥讽,不由得苦笑道:“是吗?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杜若见关天养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地叹道:“我哪有不待见你了?”伸出手来,在他的腰上重重地拧了一把。
关天养痛得呀哟一声叫了起来,啮牙咧嘴地道:“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手痒痒,不行么?”
关天养见她明眸若星之灿烂,樱唇不点而朱,吹气如兰,心下一荡,一阵目眩神驰。手上不由用力一带,杜若嘤咛一声便扑进了怀里,他也趁势吻了下去。
杜若吓了一跳,叫道:“你作死么?”奋力将关天养掀了开来。
关天养这才意识到自己忘情了,却也不觉得羞窘,反而嘿嘿地傻笑。杜若嗔道:“大白天的,连个场合也不分么?让人看见了算什么?”
关天养嘻嘻地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不分场合了?”杜若脸色一寒,伸手提了他的耳朵,斥道:“今儿你是真要发疯了么?”
关天养痛得咝咝吸着冷气,嚷道:“松手,疼,松手呀……”杜若非但没松,反而更加的使劲了,寒声道:“你还晓得疼?把我当什么人了,这般言语轻薄?以后再有这样的话,可别怪我,怪我……哼!”这才将手松了开来。
关天养见她泫然欲泣,神情说不出的委屈,苦艾艾地道:“我的姑奶奶,我哪有言语轻薄了?”
杜若别过脸,没搭理。
“本来嘛,你自己说的话,我不过就借你的话头逗你一逗,哪就能说到言语轻薄上了?”
杜若乜斜着眼,怒视着他道:“我是说了,可你不能往歪处想。自己想想说的都是些什么?”
关天养缩了缩脖子,怯怯地道:“你发脾气来可真吓人……你都那样说了,我又不是木头脑袋,能不,能不歪着想么?”没待杜若驳斥,就又道,“人说夫妻相处,要相敬如宾,可在我看来那也忒没意思了。好好的两口子,不相亲相爱,非得像对待客人那样客气生份,很好么?都说闺房有闺房之乐,若连句玩笑都不能开,那还教人活不活了?”
杜若气不得,笑也不得,红着脸道:“你,你尽胡说什么?谁,谁又跟你是夫妻了?”扬手就朝关天养一巴掌打了过来。关天养非但不躲,反而还将脸凑了上去,啪的一声脆响,挨了个正着。
杜若呀的一声惊呼道:“你,你这是干什么?疼了吧?”又轻轻地抚摸着。
关天养微闭着双眼,满脸的享受,说:“是,疼了,很疼……”
杜若看出他在使坏,猛地将手抽回,正色道:“今儿初犯,我姑且饶过你,但下不为例。”
关天养满脸的怏怏,极觉得没趣。
过了许久,杜若见他不言语,满脸还都是索然之色,便故作不悦地问道:“又怎么了?阴阳怪气的很好么?”
关天养扁了扁嘴,“我有么?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在想……我即将娶回家的到底是婆娘还是皇太后!”
“你……”杜若一窒,板着脸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关天养突然笑了起来,问道:“你看戏么?那戏台上的皇太后就永远都是一本正经,只有那么几句台词。皇帝任何时候都得对皇太后恭恭敬敬的,今日儿臣怎样,明日儿臣又怎样,一旦犯了错,就一大堆的祖制规矩搬了出来,非得被训个臭死不可……别急着辩,细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 四百六十一、白水教的非正常举动(上)】
杜若强忍着笑意,冷着脸问道:“你这是骂我老太婆、老古板了?”
关天养说:“老太婆的没有,老古板则有那么一点点。”
“那你要我怎样?像青楼女子那样,由得你调笑取乐么?”
关天养噫了一声,问道:“你去过青楼?”
“书上不都这样写的么?哼,我虽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也知书识礼。虽说你我有意,爹娘也都默许了,但一日未成礼,你就一日不能胡说,更不能胡来!”
关天养没想到一句玩笑引出这么大篇文章来,顿时连想笑的心思都有了,只得拱起手来,求饶道:“好,好,姑奶奶,我错了,我真心的知道错了。你饶过我,好吧?”
杜若的脸上这才略略带出了些许笑意,说:“知道错就好……”
“是,小人知错了,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杜若狠狠地白了关天养一眼,也懒得多说,将轻帘掀开,装作漫不经意地看起了外面的风景,心下却是还在翻涌,想道:“天养打小在市井中长大,没读过书,思想上没那么多的礼教束缚,说话做事就全凭一己之喜好。细细地论较起来,他却是没轻慢我的意思,倒是我太苛刻,太无理取闹了些……”想到此处,心下不由有些愧疚。见关天养从另一边的车窗望着外面的田野,神情木木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就伸手一掀,说道:“喂!”
关天养嗯了一声。
“你过来!”
他们明明肩挨肩的坐着,触手可及对方,杜若此主言顿时教关天养懵了,扭过头来问道:“什么?”
“你生气了?”杜若笑意盈盈地看着关天养故作和气的脸,说道:“是不是在怪我太无理取闹了些?”
关天养极不自然地笑道:“我哪有?”又要将头别过去。不想杜若探出手来,将他的头捧住,生生地扳了过去,大声质问道:“说,是不是生气了?”关天养差点就发作了出来,深吸了口气,嘿嘿一笑,说:“没有,真没有!”
杜若嘻嘻一笑,“我看出来了,你生气了,你真正生气的时候就这模样……”话没有说完,就一口朝关天养的嘴上吻了下去。关天养浑似被电击了一下,身子立时僵住了。可怜杜若不懂得接吻的技巧,只在关天养的嘴唇上轻轻地咬了两下就抬起了头来,略带羞涩地看着他,似嗔非嗔地道:“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满意了,十二万分的满意了。
关天养只感到每一个毛孔都舒张了开来,整个人轻飘飘的,似要飞起来一般。杜若见他陶醉得忘乎所以,又羞又急,一把又将他的耳朵抓住,厉声斥道:“不准乱想!”
关天养满足地呻吟道:“我,我没乱想……”
“要不是,要不是看你生气了,我,我才不会呢!”杜若用手将红得像着了火的脸掩住,语带哭腔地道,“以后再别想我这样了。”
关天养一把将杜若揽入怀中,幸福无限地道:“以后我天天都这样……”
从郢县的葛家坡庄子视察完回来,满世界都在说着玄武宫降妖伏魔的故事,神神鬼鬼的,玄乎得很。比如,这个人说一招仙法下去,几千万的僵尸都灰飞烟灭了,那个人又说漫天的剑光下去,几万万的僵尸全成了齑粉……关天养就忍不住会插上一句:“刚才不是已经杀光了么,怎地又出来这许多?”然后就会引来一阵白眼,说:“你懂什么?”也有吹得不那么离谱的,比如一人一剑,长驱而入,直捣妖魔老巢云云。
但不管是离谱的,还是不离谱的,都与关天养了解的事实差得千里万里,甚至于只消听说上一两句,就能判断出是好事者编出来的,还是确有其事。原本他没多少兴趣去关注玄武宫的清剿进度的,但听漫世界的人都这么说,也忍不住想去九夏城的废墟上一探究竟了。
回到汉江府后,关天养略作了些准备,就说要去九夏看看情况。他找了两个理由来说服杜若:其一是了解乾坤庭和玄武宫的行动进度,以便能为迁回九夏及早筹谋;其二是知真斋和天下楼还有好些货埋在废墟里,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去取出来,没得白白扔了不要的道理。
杜若素来是最有主见,岂是关天养随便找两个理由就能说动的?当下就白了关天养一眼,说:“我看你是无聊得久了,想寻个地方活动一下手脚,是不是?”
关天养没想到杜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伎俩,忙笑着掩饰道:“哪有的事?不见我成天都忙得昏天黑地的,怎么可能无聊?”
杜若哼了一声,“还说不是?九夏城若要重建,严总督第一个就会找上你征询意见,至于急吼吼的作什么筹谋?埋在废墟里的那些东西也丢不了,普通的小贼进不去,乾坤庭和玄武宫又没兴趣的,只等僵尸和尸毒一清理干净,到时便可抽调大批的人手去清理,你又何必自己一个人去瞎忙?毁是要找借口,那也找几个我没法拒绝的,好不好?”
关天养不想杜若竟这么挤兑于他,顿时觉得满心不是滋味,讪讪地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杜若停下手里的活计,直视着他道:“难道除了这两件,就没有更重要的去做了?”关天养一怔,“更重要的?”脑子里飞速地转了几圈,也没想到还有什么需要做,就道:“什么更重要的事?”
杜若面色一寒,凄然一笑,说道:“是呀,在你心里,到底是打打杀杀来得更重要……”便又埋头做事,不再理人。
关天养见状,深为骇异。想问原由,却又怕杜若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不想问,一时间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事。一时间愣在了当场。史玉柱走来回事,见杜若坐在椅子里,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关天养站在一侧,呆若木鸡,便知发生了事情,就笑道:“年节下的,这是怎么回事?”
关天养哦了一声,不自然地笑问道:“有事么?”
史玉柱见素来待他最为和气的杜若依旧闷着头,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知事情非同小可。可他并非关天养的家人,也不好直言询问情由,只得暗暗叹息一番。笑着回道:“总督府派人送来了贴子,说有要紧的公务,请小关少爷过府一叙!”
“要紧的公务?”关天养不免有些纳闷:若是遇有大事,都是严荣亲自上门来讨教,从来没有派人下贴子的先例。若说是小事,断不至于烦扰他的道理。一时琢磨不透其中的缘由,见杜若泫然欲泣,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就想着借这个机会开溜,先想通了怎么回事再来说话,点头应道:“好,告诉总督府的人,我这就去!”史玉柱本来还有事情要回的,但见气氛实在不好,就应声退了下去。
关天养见杜若的泪水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心下固然痛,却还是想不透到底怎么回事,就道:“你这是何苦?就算我有做错了什么事,你直说便是,要打要罚都由你。我先去总督府那边看看情况,有事回来再说!”便匆匆地走了。
车驾到了总督府,护卫就说严荣正在召开会议,请他直接到堂上说话。关天养随口问是什么会议。护卫犹豫了一下,笑道:“这个……小的也不好说,关老板到了堂上便知!”
关天养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便知堂上所议之事定与自己有关,且还不小,笑道:“敢情今儿是要三堂会审我么?”
护卫被这话骇得身子一矮,连连摆手道:“怎么会?万万不会,万万不会的……”闷头在前领路,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未经通禀,关天养就直驱议事堂。与会的都是老熟人,见关天养到了,也都站起身来相迎。
关天养扫了一眼,见众人神情凝重,已猜出所议之事不小,便笑道:“年节下的,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绷着脸……”
严荣招呼关天养落座了,这才轻咳一声,递过一份简报,说:“关老板请先看!”关天养接过瞟了一眼,见说的是白水教蓄意谋反之事,顿时噫了一声,这才细看了起来。
简报是由兵部以两千里加急发来汉江府的,说白水教沿江高价采购粮食、药材、衣被、建材等物资,致使物价飞涨,民怨沸腾。各省皆言白水教要趁乱造反,应立即予以禁止,将捉拿其首脑人物云云。
看完之后,关天养呵呵地笑了两声,环视了神情各异的官僚们,不阴不阳地道:“若说白水教要谋反,那我就是反贼头子了。严大人,你说呢?”
严荣干笑了两声,说:“关老板言重了。”又递上一份清单来,说道:“关老板请看看这个!”
清单上记录的都是白水教过去半年的采购物资的交易情况,大到每笔十数万两银子,小到数百两银子,巨细靡遗,无不在列,详细得教关天养吃惊。这其中只有不到一半是奉他之命采购的粮食、药材、衣褥、建材等物资,其余的还有铁、盐、茶、马等各项朝廷明令禁止非官方注册个人或机构彩买的物资也在列,数目庞大,着实教人意外。
【四百六十二、白水教的非正常举动(下)】
严荣察颜观色,见关天养眼里掠过一丝惊异,便知他也不清楚白水教私下里的所为,就道:“九夏城遭受覆顶之灾,危难之际,白水教倾力相助,我等无不感激在心。只是这些……咳,白水教乃江湖组织,没有获得朝廷颁发的相关执照,诸如盐铁茶马这些采买项目着实教我等有些费解。不过若是关老板授意采购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关天养笑了一笑,既没有承认是自己买的,也没有说不是,说道:“各位也都知道,我一气买下了十多万无家可归的百姓。要把他们安置下来,还要恢复生产,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拿田地耕种一事来说吧,临近几省将牲畜、粮种、农具等物资卡得死死的,一丁点也不卖,不论我出多高的价都不卖。诸位想想,十多万人,若是一直就这么闲着,不定就得生出什么事非来,总得想办法让他们有人生业不是?”
这一番解释可谓语焉不详,听得众官满头雾水,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不明所以然。
关天养将笑容一收,不无感慨地叹道:“当然了,白水教是江湖帮派,手下有着十几万弟兄,也要生存不是?在帮我采购物资的同时,顺便捎带些上赚点脚程钱也是有的……”说到此处,便拿起清单,笑问严荣道:“严大人,这份清单可有副本么?前儿史大掌柜说盘账,问我这一年的开销支项,结果我是满脑子的茫然。你也知道我这人是马虎惯了的,没记账的习惯,若能给我份清单副本,那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呀!”
严荣忙笑道:“这便是副本,关老板若要,只管拿去便是!”
关天养老实不客气地收了,道了声谢,站起身来道:“白水教那边我自会叫他们到官府说明,以免生出误会。诸位大人事忙,我就不打搅了,告辞!”作了个团揖,如风般快步而去。
严荣率众官送到滴水檐下,揖作作别。回到堂上坐下后,李忠奎就道:“大人,你说这事……关老板的解释怎么让人觉得怪怪的?你们觉得有没有?”其余众官都说有。
严荣略略出了会神,就笑道:“那有什么怪的?他必是奇怪朝廷对白水教的动向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他虽与白水教有交情,但白水教并不奉他之令行事。清单上的物资虽说大部分都是奉他之命采购,但也难免有猫腻,他自然看得出来。”
李忠奎哼了一声,狠恶恶地说道:“当年就说要把白水教给招安了,结果他们嫌朝廷的诚意不够,不同意。若不是看关老板的面上,老子早就带兵踏平了黑浪湾,岂容他们为患的现在?”
严荣一摆手,说道:“旧事不提也罢。关老板既然已经把话撂下了,那必然会有下文的,还是先看看再说吧!”就宣布散会。
回到秀水街后,关天养就让史玉柱派人去通知白水教的,让高林或是龙霸亲自来见他。史玉柱问是怎么回事。关天养就将清单递给了他,说:“你自己看吧!”便回内院去了。杜若见他神色不善,问怎么回事。他将牙一咬,阴阴地说道:“白水教的那帮家伙竟然借着我的名义干起了走私的行当……”杜若听他的语气便知动了真火,颇为不解地问道:“他们又怎会借你的名义走私?”
关天养把情况说了,杜若似乎对很不以为然,说道:“白水教是江湖帮派,本就是靠着这些行当生存的。看你的情面,人家把大部分的船都调来帮着采买物资了,你也总不能限制人家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吧?”
关天养竟冷笑了起来,说道:“若在平常,别说是走私了,就算扯旗造反那也由得,我绝不多说一个字。可这次不一样。委托采买物资我都是直接将钱款拨给他们,至于他们跟商家议成多少,我一概不管,这也是考虑到他们十多万人要吃饭,且辛苦帮我跑路,总得赚几个才行。账目是你在管,也看到我是怎样花钱的。就拿大米一项来说,江东的市价是十文钱一斗,他们帮着买回来报的价是七十文,这里头有多少利差我也从来没去计较过,至于其他的,就更懒得管了。若说这都赚不够,那要什么才能满足他们?”
杜若的神情也沉了下来,一项项地审视着清单上的明细,忖思着白水教的异动后面藏着什么猫腻。
“再说叶辉和他手下几百号兄弟,跟着我鞍着马后,不畏辛劳,什么苦、什么累就干什么,半年下来,还搭上了十几条命。我让史大掌柜送去抚恤金,他却来回话说,黑虎堂是九夏本地帮会,桑梓遭灾,他们本该出力,所以我的抚恤金他们不能要,因为他们不是在帮我做事。看看,比比,这是什么样的胸怀?虽说白水教不是九夏土生土长的帮会,但总归说来我待他们不薄,这些年来没少帮他们争取生意,帮他们和官家周旋,结果到节骨眼上反倒摆我一道……”关天养是越说越气愤,怎么也按捺不住胸中翻腾的怒火,一掌拍在了茶几上。啪的一声,茶几是丝毫无损,但茶几上摆着的茶碗、果碟就被震得粉碎。
杜若装作没有看见,说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帮了你的大忙不是?若不是他们,你这么大的烂摊子是无论如何也收拾不了的!”
关天养缓缓地将胸中的怒火吐了出来,点头说道:“是呀,这一回他们不论是对我,还是对九夏百姓都居功甚伟。可功是功,过是过,不能因为有功就不计较过错了呀?更何况我还牵扯其中了呢。不管怎样,我都得当着高林的面把话问清楚!”
杜若也意识到兹事体大,万不能含糊其事。毕竟盐铁茶马等物事关国计民生,白水教在这个时候大肆采购意欲何为?若是关天养本着交情,不愿多予追究,一旦出了大乱子,那所有的黑锅都得由他一个人扛。所以这事不论如何都要撕掳清楚。若白水教只是走私谋利,并未干下不轨之勾当,那还情有可恕;若是别的图谋,可以趁势制止,以免酿成更大的灾难。
史玉柱亲自去了一趟东码头,回来说白水教的总舵主龙霸和副总舵主高林都不在汉江府,龙霸去了浔阳采购物资,高林则去了潜江,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关天养嗬的一声冷笑道:“就这么巧?”
史玉柱道:“如何不是呢?我也这么问他们,他们就说自己职位低下,也不知道总舵的安排和动向。我也只能要他们立即派人给二位舵主送信,就说小关少爷有要事找,希望二位舵主能尽快赶回汉江府。”
关天养看了一眼杜若,见她在朝自己摇头示意,就冲史玉柱一摆手道:“把话传到就行,人不在就算了。你去忙吧!”史玉柱退下之后,他就问:“你想说什么?”
杜若沉吟了片刻,反问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关天养想了想,“我只想尽快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便站起身来要往外走。杜若叫住道,“依我看来,你不必亲自去找他们。”关天养停住脚步,“我不亲自去?”杜若道:“是,他们若是故意躲你,你又去哪里找呢?反倒浪费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再者,白水教虽然势大,朝廷早对他们有了防备,也未必能够掀起风浪……”话没有说完,关天养就说:“不对,不是这样的。眼下大江南北各省兵力都朝着淮阳和三楚两省集中,守备实在空虚,一旦有人作起乱来,那真是一溃千里。白水教是只有十几万人,但依附于他们的大小帮会不下百余,一旦揭竿而起,响应人众怕是不下百万,大江南北顷时就非朝廷所有。若真闹到那地步,就算能够尽快将其殄灭,但兵灾酿成,又岂是一时半会能够平息下去的?遭灾难的还不是普通百姓。这就与我们费尽心力救助灾民的本原大相违背。所以不管找不找得着,我都得去找,争取防患于未燃!”
杜若听关天养分析得有理,但又觉得白水教未必会扯旗造反,就说:“道理是这么回事,可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些?”
关天养也不好直说杜若天真,叹道:“但愿我只是想当然吧!”
黑虎堂乃是九夏城土生土长,实力和影响最大的帮会。别看自叶辉而下,拢共不过六百来人,但势力盘根错结,几乎无孔不入,上至官府,下到三教九流,哪一行都有他们的人。叶辉曾对关天养说过:黑虎堂出于自保,在涉足于九夏的所有帮会势力都安插了他们的眼线。临到有事,关天养自然先想到来叶辉这里探探口风。
九夏城破后,黑虎堂也把总部迁到了汉江府的飞虎镖局。临近年关,镖局也都提前歇了业,关起门来操练。关天养到的时候,叶辉就在亲自督导着两百来号弟兄在演武场上较习。黑虎堂下的伙计十有六七都识得关天养,见他来了,无不振臂欢呼,都嚷着要关天养教他们两手功夫。
【四百六十三、授艺】
关天养想着这半年来黑虎堂的伙计追随着自己鞍前马背,不顾劳顿,苦活、累活、脏活都抢着干,还从来没有一句怨言,甚至于还有十几人因此而送了性命。桩桩件件,他都是铭记在心的,只是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报答。见大家都嚷着要他传授几招,就笑道:“既然大家有这个兴致,那我就献丑了……”此言一出,顿时呼声如雷。伸手虚按了按,说:“习武靠的是一分天份,九分汗水,并没有取巧之路。你们可别存着从我这里学了三招两式就天下无敌的念头,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神仙也教不出来。现在我就演一路刀法,只演三遍,能学到多少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说着,从叶辉手里接过腰刀,拉开架式练了起来。
大家都晓得他是神仙中人,本事通天,纵是万法教下的长老也非他之敌,是以个个都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错过了一招一式。
关天养演得很慢,但每招每式都若行云流水,毫无阻滞之感。乍然看上去,仿佛信手挥洒,没有半点的章法;仔细一究,才发现每一次挥斫砍劈、腾跃跳挪,无不暗藏玄机,神妙之极。数百人围着丈许高的演武台,俱如雕像木偶一般,看得呆在了当场。
第一遍演完,关天养收刀站立,环视了众人一眼,笑道:“能记住多少是多少,不要强耗心力。第二遍来了,都看好啰……”如是演完三遍后,将刀一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对叶辉招手道:“你来,我有话问!”便朝着场边走边。一众人也都没心思管去关天养找叶辉何事,全都或坐或站,拼命地记起了关天养刚才演练过的招式,有人甚至抄刀当场比划了起来。
关天养这路刀法共有十三招,每一招最多九个变化,最少六个,并不复杂。叶辉本有不俗的武学底子,奈何三遍看完,却只记下了四招和一些零星的变化,正想聚起精神,将所有的招式再回想一遍,以争取记住更多,不想关天养就叫他,只得将满脑子的招式扔到一边,跟到了场边。
“最近都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吗?”关天养走出一段路后,就停下了脚步,望着越渐阴沉的天空,毫不掩饰心情的沉重,问道:“比如关于白水教方面的!”
叶辉当然知道关天养此来是有要事,绝非闲极无聊,走街蹿门子。脑子里将最近听到的关于白水教的消息过了一遍,这才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倒是水路上吃饭的朋友都说白水教这回是彻底发大了,攀着你这棵大树飞上了天,由蛟变龙了!”
关天养嘿嘿一笑,“是吗?”
叶辉吃不准关天养此来的目的,就道:“不过是道上的玩笑话。但大家都知道白水教这回靠着你发了大财,赚了钱怕是十辈子也吃不完!”
“哦?”关天养笑道,“这般看来,他们倒是吃了我不小的差价呀?”
叶辉忙道:“吃差价肯定少不了,毕竟他们有那么多弟兄要吃饭,白跑路肯定是不行的。但有多大也说不上。沿江一带的物价都被他们抬了起来,随便寻个过路的一问便知。”
“那发财一说又从何而来?”
“这个……”叶辉犹豫了一下,笑道,“也不是我背后说人家黑话,白水教做什么生意的你也清楚,这半年来,借着为九夏灾民采买物资的名义,他们也着实没少搞小动作!单是卖往东藏的盐马和青藏的茶铁这四项,就赚了好大几百万。”
关天养听了叶辉这般说,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暗道:“看来白水教并没有在暗中图谋不轨……”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意,说:“要马儿跑,总不能连草也不能吃吧?怎么,你们眼谗了?”
叶辉摇头道:“各家有各家的缘法,守多大碗,吃多大饭,这才是正理。黑虎堂上下承你照顾,这些年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再谗人家的算什么?”关天养不禁对叶辉大起佩服之心,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拍,说:“难为你有这样的见识和胸襟。今天我来,就是要你派人帮我打听一下,这几个月白水教有没有借我的名义干不法的勾当。若真只是走私盐铁茶马,多图赚几个钱,那我也只当什么也不知道。若是……你先命人探听一下吧,有情况再说!”
叶辉听关天养这般说,便知道白水教捅了大娄子,但也不好问是什么事,就应道:“好,我这就让他们动手。关老板可还有别的吩咐?”
关天养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见所有人都沉浸在刀法的回想和领悟中,就笑道,“这一路刀法简单易学,攻守兼备,最适合你们走江湖的使用。告诉他们,不必强记,能领悟多少是多少,与其贪多,还不如将已经记住的消化了。回头我会抽时间把招式录下来给你,你大可择其优者而传授!”说完,也不等叶辉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便阔步离去。
自打那一天发作了后,杜若的情绪总是郁郁的,提振不起来。关天养变着法子哄她开心,她也只是懒懒地笑一笑,便再不搭理了。
临近年关,事情本来就多,关天养也没了精神去处理,整日里把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分析杜若为何不高兴上。这日从店中出来,正巧看见史文渊和媳妇在河边的树下说着什么,也不知史文渊说了什么,他媳妇气冲冲地说了句:“我就知道你没把我家看起……”扔下满脸无奈的史文渊,哭着上了马车去了。见史文渊满脸的苦涩,似乎连跳河的心思都有了,就招手叫道:“文渊……”史文渊以为他有重要的事情吩咐,忙挤出一副笑脸,快步上来道:“小关少爷,你有什么吩咐?”
“大过年的,跟媳妇吵什么呢?都把人家气哭了……”
“这……”史文渊神情顿时僵住了,也不知该怎么说。
关天养打趣地道:“私房事?不好说就算了。我看你还是去哄哄,两口子,和和气气的才好!”
史文渊苦叹道:“我哪有气她?她说嫁入我们史家快三年了,我还没陪她回过一次门,要我年后陪她回娘家拜新年,见亲戚。可开年之后事情就又多起来了,哪里有那功夫?我就说等明年,等把生意都理顺了再陪她回娘家好好地玩玩。她就说我找借口,说我看不起她家……”
关天养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就是你的不对了……”猛地想起杜若的不乐来,心下蓦地一惊,暗叫道:“糟糕,原来是这样……”神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问道:“你媳妇是娘家在商县吧?也不远嘛。年后你就陪她回一趟门,店里的事永远都是忙不完的,缓一缓也没什么。家和方才万事兴,这话你爹不是常挂在嘴上么?好好体会一下!”便跳上马车走了。
掩上车帘后,关天养再没像往常那样拉开车窗,而是呆坐在车里,任凭心下轰轰乱想,好半晌没能平静下来。
原来杜若生气竟是为他久拖着没去小蓬莱提亲,甚至连这样的意思都没有,换作是谁能不生气呢?整日里就顾着昏天黑地地忙这忙那,杜若从旁佐助,一句怨言都没有,久而久之,他反倒当成了理所当然的。现在想来,杜若出身名门,身世高贵,只因为爱就跟了他,人家求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名份嘛。可他却糊里糊涂的,还只当姑娘家爱耍小性子,过几天就好了。此刻想来,当真是又惊又怕又悔又痛。
惊的是自己竟然糊涂到这地步;怕的是杜若因此而对他生出了嫌隙,弃他而去;悔的是整日里忙这忙那,什么事都想到了,独独忽略了杜若的感受,当真是罪该万死;痛的是他糊涂成这样杜若也还不离不弃,虽心情郁郁,该做的事却一点也没有落下,这又是何等的胸怀和气量?若不是真心爱他,岂会毫不计较?
眼下距离过年还有十来天,赶去小蓬莱还来得及。只是第一回上门,又要当面向杜友逢提出亲事,总不能安着手不是?可他就一浑小子,也没家世背景,身上除了晶玉以外便只有法宝还拿得出手,可立派近万年的小蓬莱又稀罕他的法宝吗?
“稀不稀罕是他们的事,送不送是我的事……”关天养如是想道,“此番东去,礼物的轻重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表达心意和决心。”想通了此节,精神顿时大振,心下细细地盘算了起来。
第二天,关天养把史玉柱叫来,就说要陪杜若回家过年,店里的大小事情暂时麻烦他撑持着。史玉柱顿时大喜,连连说道:“小关少爷,早该这样了,早该这样了。店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身体还好,忙得过来。”关天养说了一番劳烦的话,也就不再多作叮嘱,毕竟这些年来都是靠着史玉柱一人撑持过来的。店里没有他可以,没有史玉柱,那就得塌天。
【四百六十四、拜年】
明儿就是过小年,好多店都已经关门歇业,纵是大灾之余,也都想把年过得丰富和热闹些。毕竟灾难已成过去,人还在继续活下去。
杜若似乎全没有过年的兴奋,依旧埋在屋里盘理账目。关天养走了进来,将她手中的笔一收,说道:“走,带你去个地方!”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
杜若一时没回过神来,愕然地问道:“这要去哪里呢?”
关天养促狭地一笑,说道:“你猜?”
“我又哪里猜得到?”杜若没好气地道:“别闹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忙完呢。”
“也不争这一会儿,”关天养说,“走吧,就当散散心!”出了城,一路奔上山巅,用符牌召来了凌动飞舟。
望着冉冉降下的飞舟,杜若越发的不解了,问道:“你这是要出远门呀?”
关天养笑而不语。
上船之后,关天养就命傀儡人儿全速向东,务必在两日之内赶到东海之滨。杜若一听去东海,分明一怔,问道:“去东海做什么?”
关天养环手揽住她的腰身,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深情地道:“你说呢?”
杜若被关天养火热的吹息喷在耳后,身子顿时酥软了下去,顺势靠在关天养的怀里,呢喃地道:“我,我不知道……”其实她已经猜到关天养此番东行的目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想到关天养并非无心之人,这些来沉积于心的怨气顿时消散无踪了。
“你知道的……”关天养呵呵地笑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杜若连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扭转身来,将红得像着了火的脸埋入关天养的怀中,羞得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关天养说不出的欢乐,紧紧地将她环抱在怀里,整个身心都陶醉得飘飘然了。“阿若。”他喊道。杜若嘤咛一哼,用细声蚊蝇的声音问道:“又怎么了?”关天养探手托住她的下巴,痴痴地看着那沱红的醉颜,说道:“没什么,就是想亲你一下……”话声未完,就以嘴朝着杜若的唇上落了下去。意乱情迷之下,杜若哪能闪避得开?被他吻了个正着……
两天之后,船行到东海之滨,降下崂山之下。之所以未驱飞舟直入岛上,是因小蓬莱的护岛大阵极是特别,非扶桑木所建船只一概不能被识别,任你在茫茫东海上遨游一百年,也只能看到普通的海岛,到不了真正的小蓬莱岛上。
关天养略一想,就问护岛大阵是不是水火既济的先天混元一气阵,他说:“……这一类阵法古老悠久,名目繁多,好多都已经失传,我也叫不出具体的名字。不过到现在还能维持正常运转的,无不是建于上古之世,威力奇强。扶桑木乃木中之精,往往用来融合水火之力。若是只有此物建造的船只才能抵达小蓬莱岛上,那就可以断定护岛的乃是先天混元一气之阵了!”还问杜若,“我说得可对么?”
杜若嘻嘻笑道:“对与不对我不作置评,等到了岛上你一看便知!”关天养道:“好呀,还跟我卖关子……”便追上去要拧她鼻子。杜若惊呼一声,纵身跳了开去,御风便走。关天养嘿嘿一笑,展开身法,疾追了上去。
崂山以南有处村子,名为‘东莱村’,村民都在捕渔为生。当地有个传说,说东莱村的人认识海中仙山上的神仙,时常还把捕渔到的珍贵出产奉献给在海中仙山修行的神仙们,是以村中的百姓无病无灾,总能颐享天年。附近的村民和达官显贵总想和东莱村的结上点亲缘关系——比如迎娶聘嫁——奈何东莱村的百姓虽然和善,但却很排外,从来只与本村的二十多户人家互通姻亲,若有子女看上了村外之人,那就必须得迁居出去,永远不得再回来。大家都知道东莱村是有秘密,也是有故事的,可几千年来,没人探询出个所以然来。
杜若领着关天养从山上下来,沿路不停地和忙碌的村民们打着招呼,并向关天养介绍,这是谁,这又是谁。关天养知道这些看似普通的村民有些是外门弟子,有些是自愿来此看守门户的二代或是三代弟子,便不敢怠慢,杜若每介绍一个,他就恭敬地执礼。
村民们自然都识得杜若,可却不知道她带回一个外人来做什么,又不好问,神情不免就有些古怪。若说只有一两人像骤遇怪物般审视着自己,关天养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偏每个人都如此,他就纳了闷,悄声问杜若:“他们是不是很讨厌我?”
杜若抿着嘴道:“没有的事。素常有外人来,都是山上的东天宫负责接送,而这东莱村只有门下弟子才知道,也是我们来往中土的门户要道。他们显然是在奇怪我为什么会带个外人走这里,但又不好问,所以一个个神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关天养也奇道:“对呀,你为什么要带我走这里呢?”
杜若白了他一眼,轻声哼道:“我高兴,我愿意,不行么?若你觉得不合适,那便折回山上,到东天宫去自报家门,说要上岛拜谒,那也是可以的!”
关天养知道杜若的性子虽然通达,但固执起来却也是不讲道理得很,就笑道:“那还是算了。想必走东天宫入岛拜谒费事得很,所以你才带我走这里了?!”
杜若耸了耸鼻子,说:“才不是呢。我就是要带你给他们看看……”说着,挽起关天养的胳膊,不无得意地往村里走去。
刚到村口,便见一老汉扛着锄头走了出来,杜若招手叫道:“黄伯,你好呀……”
老汉喜笑颜开,点头道:“阿若呀,我们还只当你不回来过年了呢……”目光落在关天养身上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显得古怪不解,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起来。杜若毫不掩饰与关天养之间的亲昵,正要介绍,就见黄伯将锄头放下,冲关天养起手一揖,“想必是九夏城的关老板?老汉有礼了!”
关天养不知道黄伯是什么身份,忙避让开来,连说当不起,又执后辈礼相见。黄伯笑看着杜若,说道:“这是带回来见你爹娘的么?”
杜若也不脸红,笑道:“爹娘早见过他多回了,哪里还用得着见?我这是领他来认认门路的!”
黄伯说:“对,对,是该来认认门路了。看样子请我们喝酒的时候快到了?”
杜若掩嘴而笑,瞟了一眼茫然不解的关天养道:“这就得看他了……”关天养心下在猜测黄伯说的请喝酒是喝喜酒,但又吃不太准,就说道:“黄伯要喝酒随时都可以请!”黄伯大笑道:“关老板莫会错意了,老汉说的可是你和阿若的喜酒。”关天养啊了一声,顿时闹了个大脸红,摸着后脑勺,瞅着落落大方,浑无半分拘泥羞涩的杜若,吃吃地道:“这个,嗯,这个嘛……”黄伯说道:“什么这个那个的?都说关老板少年英豪,气势非凡,今日一见,倒教老汉有些失望了!”
杜若连连点头说:“是,是,是失望得很……”
关天养不想杜若到了这里竟似换了个人,竟拿起他们的婚姻之事来挤兑于己,豪放得令他惊异,不免暗暗笑道:“东海僻处化外,民风想必不如中土那么拘谨。我也是的,平常自诩洒脱,难不成连女儿家也比不得了?”忙笑道:“前辈切责得是,晚辈是有些小家子气了。只不过我与阿若的婚事得看杜大先生和云前辈的意思,若是晚辈随便就将日期定下,岂不太不将二位前辈放在眼里了?”
黄伯嗯了一声,说道:“你的机变倒真是挺快的。”笑了一笑之后,又说:“今儿是没有船的,你们要上岛怕是还得等一两日才行!”
杜若显是知道怎么回事,唉地叹了声,看着关天养说道:“那就只好再等上一两日了!”黄伯点头嗯了一声,便又扛上锄头,望山上去了。
杜若说,黄伯名泽,是东莱村的村长,也是她的师叔,最是豪爽亲切。只要对了他的脾胃,便是土匪山贼、邪魔外道他也待若上宾;若是不招他喜欢,纵你是堂堂掌门之尊,他也视作不见。关天养呵呵直笑,说:“这样的人我喜欢,若像梁师曾那样的人,那才教人倒胃口!”杜若正要贬损他两句,就听得山上传来急促的钟声,惊得鸟雀纷飞,走兽仓皇。
关天养颇有些诧异,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见杜若脸色一寒,说道:“有敌人上门了!”便御起风来,望山上奔去。关天养也顾不得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也尾随着追了上去。有在药田里忙活的村民听了钟声,也是惊得交首相望,尔后便丢下手里的活计,结伴望山上而去。
进山二余里后,便到了一处山亭前。亭前有碑,上书‘钟亭’二字,只不过亭中悬挂的黄铜大钟已裂成了碎片,到处都是。杜若抢将上去,问先赶到的东莱村村民,“发生了什么事?”有名汉子答道:“不知道,我们赶到的时候钟已经碎了……”
【四百六十五、来犯之敌(上)】
关天养捡起一块碎片看了看,又轻轻一揉,当场碎成了铜粉,就拍手道:“是青莲宗的人。”众人惊得噫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关天养没功夫多作解释,就对杜若道:“来人修为颇深,要小心应对才是!”杜若会意,就朗声道:“山上有云龙师伯主持,黄伯也赶了过去,纵有强敌来犯也能应对。诸位先回村里去,不可妄动,静候消息吧!”众人见她发了话,只得应道:“是,遵小师叔之命!”陆续返回山下而去。
人散了之后,杜若才问关天养:“你怎么知道是青莲宗的人?又怎么晓得他修为颇深?”关天养说:“此钟重愈千斤,有人于十丈外用玄阴真气将其震碎,且不殃及亭子和周边的草木,可见他对真元的控制已妙到了毫端。而且在我搓开碎片时,阴寒之气兀自袭人,凝神境界以下的修为是断难抵挡的。若没有四五百年修为,那是断难办到的!”
杜若怒哼了一声,说道:“不管他是谁,敢来我小蓬莱闹事,就管教他有去无回!”
约一柱香的功夫后,屹立于巨峰顶的东天宫已然在望。关天养一步抢到杜若之前,说:“记住,不管发生怎样的事,都不要逞能。青莲宗既是有备而来,出动的必然都是精锐,你是万万敌不过的!”杜若说道:“放心吧,我自有主张!”关天养也没有多说,只是打定主意,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他只要护得杜若周全为主。
尚不及登上巨峰顶,就听有人怒喝道:“既是如此,那本座只好得罪了!”便见白雾汹涌而起,顷时便将东天宫前的广场罩住了。
关天养只从声音便听来人是魏长廷,倒也不激动,只冷冷地对杜若说道:“是魏长廷。不过他应该不是领头的!”说话间就见一道清光如利剑般升腾而起,将弥漫的冰霜冻气从中撕开,一分为二。尽管未见出手之人,杜若还是笃定地说:“黄伯动手了!”果然,她的声音才落,就听魏长廷怒喝道:“黄泽小儿,你找死!”便见两条冰蛇呼啸飞起,分成左右袭来。
关天养抢先冲进东天宫,双脚刚刚落地,就听有人喝道:“什么人?”便是一记【融雪掌】照面袭来。他抬掌一推,从容地化解了开去。杜若随后赶到,喝道:“江师兄,是我们!”那人噫了一声,叫道:“阿若?!”闪身出来,神情严肃地盯着杜若,问道:“你怎么来了?”然后看着关天养,问道:“这又是谁?”
杜若也来不及解释关天养是谁,只问道:“情况怎样了?青莲宗来了多少人!”
江师兄道:“二十八个。听大师兄说领头的是青莲宗的首席长老破月老魔,还有雪舞堂座主魏长廷老魔……”杜若不等他说完就又问道:“来做什么?寻仇么?”就要往外冲去。江师兄忙拦住道,“你别去,外面危险。”又说,“魏长廷说,他们此来是为借返魂钟,要师父领他们上岛拜见岛主……”话未说完,杜若就冷笑着打断,“当真是笑话,返魂钟也是他们说借就借的?”江师兄说:“师父与他们理论,没说上几句,魏长廷就不耐烦,动上了手来。”
“好嘛……”杜若怒不可遏,“这是要明抢了。”还要往外冲去,江师兄死活不让,说:“阿若,你不能去,外面危险!”杜若怒道:“敌人都打到山门口了,你还只顾着个人安危么?”江师兄依旧不让,说道:“正是因为敌人都打到山门口了,你才不能逞性胡来。你这一冲出去,万一被伤着了可怎么办?”
关天养也断然喝道:“阿若,江师兄说的对。青莲宗的冰霜冻气极是厉害,以你的这点修为,根本就应付不来。就这样冲将出去,非但帮不上忙,怕是还会成为累赘!”
杜若倒没有对他发作,而是质问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关天养按住她的肩膀,说道:“你先别担心,容我先出去看看,估量一下形势再作打算。”杜若强吸了口气,将心情镇定了下来,点头道:“好,那你小心点!”关天养嗯了一声,冲江师兄一拱手,“看好阿若,别容她胡来!”便纵身往前面的广场冲去。
江师兄也有金丹后境的修为,却是全然看不透关天养的深浅,甚至于无法从关天养身上感知到半点的真元波动,不由得纳闷之极。望着关天养一闪即逝的背影,问道:“阿若,他是谁?他能行么?”
杜若寻了处石凳坐了下来,长吐了口积郁在胸中的浊气,说道:“他是关天养……”也没心思再多说,只是以神识感知广场上的战竞。
江师兄哑然笑道:“原来是他?!”
关天养宫中冲出,当即被两名小蓬莱弟子截下,喝问道:“你是何人?”若不是看他并非青莲宗门下,连招呼也不打就会动起手来。
关天养也懒得多作解释,身形一错,便抢到了云龙真人面前,躬身参拜道:“在下关天养,见过云龙前辈!”
云龙真人早察知后院有人赶到,其中一人还是小蓬莱门人,另一人是谁却分辨不出。待关天养自报了家门,他才失声笑道:“原来是你呀。久闻大名了……”
关天养见云龙真人紧握住拂尘的手渐渐松开,心知刚才自己若有半点异动,必然会遭到这位有着六百余年修为的小蓬莱高人迎头痛击,那滋味定然不会好受。当下笑道:“虚名而已,当不起大字。”
云龙真人呵呵一笑,浑然不以青莲宗高手打到山门前而表露出半分的紧张,说道:“你来了正好,咱们也多了两成胜算!”小蓬莱门下俱是听闻过关天养的大名,见云龙真人如此推举于他,不由都感到诧异,无不心说:“他有这么厉害?”关天养也不谦虚,笑道:“除了破月子和魏长廷,其余人晚辈还不放在眼里!”云龙真人知道他所言非虚,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静观战局的变化。
青莲宗来犯的二十八人中,破月子已有分神境界实力,魏长廷是元婴后境,另有五人分别是元婴初境到中境不等实力,其余二十一人无不是金丹后境。就人数和总体实力对比,东天宫小蓬莱门下处于绝对的弱势。不过青莲宗远来,人生地不熟,纵人数和总体实力上占优,但常言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也未必能逞得了威风。再者青莲宗所习为玄阴心法,在修为相差不太巨大的情况下,被小蓬莱元阳功力所克制,此消彼长之下,青莲宗的优势又得抵削了不少。最重要的是青莲宗此来有求于小蓬莱,纵是大打出手,也是意在威慑,不敢痛下杀手,若是将小蓬莱得罪得太死了,对他们可是半点好处也没有的。
云龙真人深谙大势,故虽见强敌压境,却是处变不惊,淡然自若。倒是一般弟子未见过大世面,都是紧张得不得了,总担心这一战打下来,他们怕是难逃一劫。
关天养被杜若的焦急所感染,再者素知青莲宗的行事风格,也是急得有些昏了头。但在立于一侧静观了片刻后,就瞧出此战虽凶,险者未必,只看小蓬莱门下怎么应对了。
黄泽资质平平,修行之年岁虽与魏长廷相当,但功力却相差了将近一轮甲子。若是别派弟子,与魏长廷修为差距如此之大,早被冰霜冻气克制得死死的,哪里还能鏖战如此之久而一招不失呢?小蓬莱门下弟子见黄泽也能与凶名动于天下的‘冰龙’魏长廷平分轩辕,丝毫不落下风,个个俱是精神大振,再无刚才的颓丧忧惧之气。
破月子见魏长廷久战黄泽不下,也动真怒,喝道:“长廷,你就这么点能耐么?”
魏长廷何尝不想尽快将黄泽拿下?奈何小蓬莱的元阳心法正是青莲宗玄阴心法的克星,纵他的修为较黄泽高出一大截,急切之下也是拿黄泽毫无办法。更何况黄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将门户紧紧地守住,鲜少发起主动攻击,纵是魏长廷有千般手段,也是用之无地。再者他的灵宠冰原雪狼在龙山之战被马承风一剑劈死,若能得其相助,也就不至于这般窘迫。乍闻破月子的怒喝,他也只能满含怨屈地应道:“是,师叔……”大吼一声,运起十成功力,朝黄泽发起了拼命式的猛攻。
如此一来,黄泽顿感压力骤增。冰霜冻气越发的浓稠,状若浆糊,将他严严实实地裹住,几番以融雪掌分化,也如蚍蜉撼树,分毫难动。照这般下去,他纵然不伤于魏长廷掌下,也会被阴寒之气所乘,功力耗尽。情急之下,他也大喝一声,将三阳一煞剑祭起,元阳之力冲霄而起,哧的一声厉声,便将坚若铜墙铁壁般的冰霜冻气分化为二,从中脱出身来。
【四百六十六、来犯之敌(下)】
魏长廷早将黄泽的反击手段算尽,乍见三阳一煞剑破雾而出,大喝一声:“疾!”赖以成名的法宝冰龙也绞杀了上去。三阳一煞剑最耗元阳,不耐久战,他只要撑住一柱香的功夫,黄泽就会不战自溃。
三阳一煞剑的威力奇强,一经祭起,纵是修为强上一倍之士,也难以抵挡,更何况在属性上还占有优势呢?不到三个回合,冰龙就被削下一片,光芒为之一黯。魏长廷早有心理准备,固然痛惜,也咬牙苦撑,暗道:“先让你得意一阵子,等你功力耗尽之时,看你还怎么横……”也不和三阳一煞剑硬碰硬的斗,只是驭使冰龙直取黄泽本人。
这便是攻敌所必救了。黄泽纵然明知魏长廷在拖延,却也不得不回剑相救,只盼着能趁势将冰龙破掉,便可全力抢攻魏长廷,这样还有三分胜算。但他也清楚,魏长廷机变诡诈,既敢以冰龙正面迎敌三阳一煞剑,那便将所有的不利因素都算到了。看这架式,怕是魏长廷宁愿毁了冰龙也要与他苦耗到底了。他不怕耗,怕的就是耗到最后,既没能毁了冰龙,也没能伤到魏长廷分毫,自己却垮了。那样一来,形势可就危急得很。以云龙真人和十几名金丹境界弟子,断难抵挡青莲宗的攻势。
小蓬莱虽僻处东海,门人弟子不过数百,但立派几千年来,进出岛上的门户还从未曾被敌攻陷过,难不成今日竟会失于青莲宗之手?
想到这些,黄泽心中有如火烧一般,翻腾不止。修行者最忌的就是心乱,心一乱,破绽就会百出,纵有十分实力,也难发挥出三四分的威力来,更何况黄泽的修为还不如魏长廷呢?
可惜魏长廷还以为黄泽是故意卖的破绽,引他上钩,心说:“任你诡诈百出,本座就守定根本,看你能怎样!”也不发起抢攻,只是驭使冰龙,右突右蹿,跟黄泽一个劲地耗。
破月子却看出黄泽是心乱了,本想督促魏长廷快些解决,以免拖延生变,但想到云龙真人还站在丹犀之上,静观其变,不由一凛,笑道:“云龙道兄,本座忆说过了,我等此来绝无恶意,又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你说是不是?”
云龙真人朗笑一声,说道:“不管有没有恶意,要借返魂钟是断无可能。再说,是你青莲宗动手在先,我们可从来不想和谁要拼个死活。但若是有人要恃强欺凌,打上门来巧取豪夺,嘿嘿,那也只好奉陪到底!”
破月子说:“救人如救火,我等也是迫于无奈。借与不借,我等只求骑龙真人一句话。还望云龙道兄予以通传,此恩此德,我圣教上下自当铭记于心!”
关天养不免暗笑了起来,心说:“这个破月子可有意思,不知道是不会说话还是故意看不起云龙前辈,既然有求于人,为什么就不能客气些呢?这些魔道中人,打死也要把脸皮撑起来。实在笑人得很!”
云龙真人不卑不亢,不气不怒地道:“既是要求见敝岛岛主,还请呈上拜贴,贫道自会派人通禀!”
破月子苦笑道:“这一来一回得耗去多少功夫?等不急,等不急了。了不得只有请云龙道兄领路,尽速带我等上岛,面见骑龙真人。如此便可少费周折。还望云龙道兄玉成!”
云龙真人说道:“料想外人来你大荒山拜见长空宗主,也是不需通禀,便可直接去见啰?”
破月子摇头道:“这不一样,不一样的!”
云龙真人也懒得和破月子理论,说道:“敝岛的规矩也不可能为了破月道兄而改变,这可如何是好?”
破月子既不发作,也没有表现出恼怒,还是说道:“规矩是人家的,还请云龙道兄成全!”
云龙子见黄泽的三阳一煞剑气势陡然大盛,竟全然不顾防御魏长廷的冰龙,只是抢攻,一副拼命的架式,不由得叹道:“这又是何苦?”可势成必然,不可逆阻,不然也得要了黄泽的性命,只希望青莲宗当真是上门有求于人,魏长廷不与黄泽性命相搏,不然定会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关天养忍不住叹道:“黄伯这又是何必?魏长廷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他这么拼命?”他故意说得十分大声,使得两方人员都听见了。小蓬莱门下固然惊诧他的气魄,青莲宗门下又何尝不是?他们实在想不透这个并非小蓬莱门下的少年凭什么敢看不起他们的座主。
破月子诧异地瞟了关天养一眼,冷冷哼道:“哪家的娃儿,尽在这胡吹大气!”衣袖一拂,一道暗劲隔空涌来。
关天养嘿嘿一笑,挥掌劈了出去。剑气划过,嗤的一声便将破月子发出的暗劲给剖成了两半,双手望前一推,又将暗劲原路送了回去。只不过来时一道,回去时却变成了两道。
破月子惊得噫了一声。他分明看出关天养身无修为,这一拂也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想来云龙真人也会抢先接下,不可能伤得到分毫,也只是为了给关天养一个教训罢了。只没料到关天养竟轻而易举地将他旨在立威的暗劲给当场分割了开来,还原路推送了回来,顿时教他傻了眼。好在他毕竟是久经风雨的,回过神来后,又一掌拍出,再叠上一成的功力,将飞撞回来的暗劲推向关天养。
关天养不动声色,趁着暗劲飞到近前三丈许处,也是一掌拍了,继续沿着原路飞撞了回去。
破月子忍不住暗赞了一声好。能承接得起他两成功力,非得有元婴境界以上修为不可。关天养看着不过十来岁年纪,浑无半分真元波动的迹象,不想竟有这等实力,着实教他意外非常。又暗暗庆幸没有张狂胡来,不然己方纵占有人数上的优势,也难以讨到便宜。
在将功力加到五成还是被关天养原路推了回来后,破月子的脸色变了,变得有些发青,就连一旁静看着的云龙真人也敛去了笑容,庄肃地看着这一幕,双目中尽是不敢置信之色。
这一次破月子没有再叠加一成的功力推上去,而是将这股含着他五成功力的暗劲卸去,然后冲关天养起手一揖,问道:“阁下何人?恕本座眼拙,竟未能识得尊范!”
关天养还礼道:“不敢,晚辈关天养,失礼冒犯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哦?”破月子耸然动容,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你是关天养?原来你就是关天养!”言罢又大笑了起来,说道:“这几年常听人说关天养,说你有多会强化法宝,却不想竟有这等实力,真要是打了起来,怕是怎么死在你手里的都不知道呢!”
关天养也笑了起来,说道:“若是偷袭,晚辈有十成把握让前辈连元神都没有机会逃走。若是正面拼斗,晚辈只有三成胜算。”
破月子摇头说:“你太谦虚了。”面然一沉,喝道:“长廷,停手!”
魏长廷已是黄泽的拼命打法逼得是退无可退了。黄泽固然是元气大伤,他的冰龙也是遍体鳞伤,还能不能修好也未可知呢。乍见破月子喝令停手,心下是又屈又怒却又不得不奉令行事,应道:“是,师叔……”一记寒冰掌拍出,将三阳一煞剑震偏,纵身退回了破月子身后。却也是喘息连连,汗透重衫,可见这一番激斗拼得实在辛苦。
云龙真人也趁机喝道:“黄师弟,住手罢!”拂尘一挥,一道化生诀罩向了黄泽,助其回复元气。
黄泽真元已堪堪耗尽,拼到这时罢手他是十二分的不愿意。可是魏长廷罢手在先,师兄有命在后,他也不得不遵行,只得哑着嗓子应了声:“是……”又恶狠狠地对魏长廷道:“魏座主,果然好手段,黄某自认不如!”在两名弟子的扶持之下,不甘地退了下去。
魏长廷嘿嘿地笑道:“客气,客气了!”
破月子叹了一声,说道:“看来今天恃强硬闯是不行了,毕竟我方人数虽多,却是占不到半点的优势,那也只好按小蓬莱的规矩来办事。长廷,你赶紧备具一份拜贴,呈交给云龙道兄。能不能在限期内借回返回钟,就要看骑龙真人和小蓬莱上下诸位的意思了!”说完,冲云龙真人一拱手,说:“云龙道兄,得罪了。告辞!”又对关天养说:“关老板,后会有期!”挥起大袖,扬长而去。
云龙真人也是拿破月子无可奈何,只是稽手道:“破月道兄好走,恕贫道不远送了。”
魏长廷一干人等也是抛下一个恨恨的眼神,随着破月子而去。
关天养这才觉得破月子这人实在有些好玩。说话看似没有章法,其实独具他自己的风格。势强则用,势弱则避,现实得很。相比起其他魔道中人来,他是唯一不将在乎面子的。
破月子一行刚走,杜若便从后院冲了出去,叫道:“五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见黄泽神情惨然,气喘吁吁,不免惊呼道:“黄伯,你怎样,要不要紧?”黄泽摇着摆手道,“命还在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四百六十七、甩不掉的麻烦(上)】
云龙真人立即命弟子带黄泽下去调养,然后对关天养和杜若道:“走吧,后院说话。”这才问起杜若和关天养怎么会及时赶到。杜若只是草草说了,就问青莲宗的人怎么会打上门来借返魂钟。
云龙真人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返魂钟唯一的作用便是救人,难不成青莲宗有极重要的人死了?这也说不通呀。修行者遭遇危急时,可以兵解肉身,逃出元神,或是夺舍,或是转世重修,又何必寻返魂钟来救治?”
关天养略想了想,就道:“也有可能是此人转世未成,神魂被冥府所拘,不得不借用返回钟力量,打通幽冥,将其强夺回来。”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云龙真人说,“魔道中人杀孽深重,轮回转世之际极易惊动冥界。若是事先有备,倒不至于出乱子,就怕转世太过仓促,那就必然会被鬼差所拘,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除了借用返魂钟之力,便再无办法可以将其救出了!”
杜若道:“那会是谁呢?青莲宗这般大张旗鼓的上门索借返魂钟,表示要救之人对他们极为重要。噫,莫不成是长空子?”
“还不得而知。”云龙真人站住了脚步,说,“你们不是要回岛上么?那就把这里的情况向岛主禀明,请他裁定。”不料杜若坚决地摇头道:“不,我们现在不走,师叔你还是派别人回岛报信吧!”
“怎么能不走呢?”云龙真人脸色一沉,断然道:“不行,必须走。明儿一早就走!”
杜若幽幽地叹了口气,瞟了一眼关天养,说道:“五师叔,眼下青莲宗虎视眈眈,正是需要人手防御之时,我们一走,万一他们又来犯怎么办?黄伯元气大损,已不堪再战。单凭你一个人和各位师兄,能应付得了吗?我是帮不上手的,但天养可以。天养留下来,那我也就不会走的。所以你还是派别的师兄回岛报信吧!”
云龙真人顿时哭笑不得,说道:“你呀你,就是这么的任性胡来……”分明是拿杜若一点办法也没有。
关天养却道:“阿若,依我看还是由你回岛一趟吧。你的实力最低,留下来于事无补,走了我们还少些担心,可以后顾无忧地与青莲宗周旋。待你把情况禀明了,也可以随着各位前辈一道赶来,你说呢?”
杜若显然是不愿意的,但又知道关天养所言有理。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鼻子一皱,说道:“这年头,实力不济就会被人看不起……好,好,我回,我回去就是!”
云龙真人也笑了,说:“这才对嘛……”就命人去安排。
关天养拉起杜若的手,说:“其实我又何尝想你离开?但形势逼人,这也是没有办法。好在来回也就是几天的功夫,待事情摆平了,我们也能赶回岛上向各位前辈拜年的!”
杜若这才嫣然笑开了,说:“好,那你也要小心点才是!”
第二日送走了杜若,关天养便说去周围转转,看青莲宗到底来了多少人,若能探得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最好。云龙真人叮嘱他要小心,若是遭遇上了破月子,不可力敌,走为上计。
下了崂山,关天养先是兜山转了一圈,这才望西而去。在崂西广袤的平原上整整兜了两日,也未能发现青莲宗的踪迹,反倒是有小蓬莱弟子得到青莲宗来犯的消息,陆续赶来回援。
这情况教关天养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若说青莲宗事出紧急,为救人命,不得不赶来小蓬莱求借返魂钟一用,可为什么一借不成,就远遁无踪了呢?再者,青莲宗若是真心有求于小蓬莱,何至于态度那般的恶劣?完全是明抢了,哪有半分借的诚意?左思右想,不得其要领,关天养就决定还是先回崂山静待其变。
云龙真人见他平安回来,也很是高兴,就问他此行都打探到些什么。关天养尚未来得及开口,就有弟子来禀告说乾坤庭派来了信使,在我求见。
云龙真人讶然,问道:“乾坤庭的信使?这可有此奇了……”他素知三师兄杜友逢乃是乾坤庭成员,乾坤庭若有事,自然找他,从不曾派出信使登门求见。此番有青莲宗闹事在前,乾坤庭信使到来在后,莫不成其中有关联么?也不及细想,他就站起身来,说:“好,快请!”又安抚了关天养几句,便匆匆地去了。
关天养也颇为纳闷,猜测乾坤庭派来的信使定与青莲宗有关。又想到此番东来,本意是向杜友逢夫妻求亲,以便早日定下婚约,确立名分,不想竟生出这样一段变故。
青莲宗固然已经没落,整体实力也远非小蓬莱所能匹敌。若不是小蓬莱僻处海中,且从来无人知其方位,又焉能逍遥世外,独善其身?以魔道各宗派的凶残和贪婪,早就倾巢出动,抢走了返魂钟,哪还用登门求借!
既然这段事故已经生了出来,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想来青莲宗为求万全,还在暗中筹谋策略。下次来犯,一切大战绝对难免。自己虽非小蓬莱门下,但也断然不能坐视的。看来这个年也是难以过得安生了。
正自感慨,就见江云林走了进来,说道:“关兄弟,师父请你去一趟!”
关天养想到云龙真人才去会乾坤庭的信使,就派人来请,必是乾坤庭所差之事与自己有关,不由惊得噫了一声,问道:“什么事?”江云林说:“这个,师父没说,只让我来请!”关天养应了声好,怀着七分的纳闷,三分的期待随江云林到了方丈室。
还未进门,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当即就忍不住笑了,说道:“楚庸,怎么又是你?”走进门去,果见乾坤庭派来的信使正是楚庸,又说道:“啥时候成专门跑腿的了?”
楚庸笑了一笑,说:“没办法,别人都有事,只有我清闲一些,了不得只有当跑腿的了。”
云龙真人请关天养落座,就递过一封书信说:“魔道最近好似有什么大动作,乾坤庭担心对我小蓬莱不利,特派楚兄弟来告知。据此看来,青莲宗索借返魂钟怕是另有深意了!”
关天养看完了不知是谁书写,只有寥寥几句话的书信,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说道:“难道魔道是要针对玄武宫袭击白莲宗一事展开报复?”
云龙真人沉吟道:“极有可能。可敝岛僻处海外,易守难攻,且与中土各派牵涉不深,魔道为何将我们选作目标呢?”又冷笑着说:“要来就来吧,敝岛虽人丁不旺,却也未必怕了他魔道五宗!”
关天养见云龙真人动了意气,就说:“这事大可从长计议……”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惨呼从山门处传来,俄尔就听有人大吼道:“云龙老儿,滚出来受死。”然后就是一阵轰响,震得整个巨峰顶都晃颤不止。关天养反应最快,率先抢了出去,直奔前院广场。其次就是楚庸,最后才是云龙真人。
三人几乎同时抵达前院广场,只见四名小蓬莱弟子正驭剑阻止一名笼罩在赤色火焰中的巨汉向正殿突来。奈何四人修为太低,几乎挡不住巨汉手中飞火流星锤一击,若不是他们不惜性命地以三阳一煞剑猛攻猛打,巨汉早将东天宫正殿的主梁砸得塌了下来。
云龙真人哪里还看得下去?大喝一声:“退下!”拂尘一抖,化作一道清光卷得了巨汉。
巨汉身高丈余,豹头环眼,塌鼻梁,狮盆口,白森森的两排獠牙,留着一把钢针似的络腮胡子。赤着上身,肌肉虬结,有如老散漫盘绕,胸前生着一片浓密的胸毛。腰胯着围着虎皮裙子,将飞火流星锤那儿臂粗的链条绕了两圈,权作腰带。立柱似的两条腿上套着精钢打造的战靴,每踏出一步,哐哐声中,青石的地面必被踏出一个洞来。真元运转,浑身火焰腾腾。乍看上去,浑似从洪荒逃出来的怪兽,哪里像个人?
小蓬莱弟子见师父出手了,无不精神大振,各自长啸一声,非但不退,反而驭剑攻得更急。
云龙真人挥起拂尘,朝着巨汉兜头卷下。巨汉竟然不避让,怪叫一声,手腕一抖,飞火流星锤挟着熊熊的赤焰,倒飞回来,砸得云龙真人后背。云龙真人怒哼一声,拂尘倒卷,左手一记融雪掌朝巨汉胸前拍了去。
流星锤被拂尘一扫,重重地砸在地上,入土三尺有余。顷时间烟雾腾漫,焦臭扑鼻而来,可见锤上温度奇高,谁若是沾上,立时就得皮肉焦烂。
巨汉身法笨拙,见云龙真人融雪掌当面袭到,避也懒得避,只是虎吼一声,身上赤焰顿时大盛。砰的一声闷响,掌力结结实实地印在胸前,他也只是晃了晃,蹬蹬蹬连退了三步便站稳,然后长吐一口浊气,大笑道:“好,痛快!再来……”手臂一扯,流星锤带着泥沙碎石呼啸飞起,卷向云龙真人。
【四百六十八、甩不掉的麻烦(中)】
云龙真人沉声喝道:“凭你还不配跟贫道动手,让你的主子来吧!”突地欺身到巨汉近前,银丝拂尘照面一扫,一股撼山动地的巨力平地涌起,将巨汉当场掀得飞上了天空,向山下滚落而去。半晌后方传来一声轰响,随即就是一道黑烟从山涧中腾起,“好你个云龙老儿,竟敢偷袭你爷爷……哎哟,痛死老子了!”也不知是受了伤,还是出了别的变故。
关天养只从巨汉身上弥漫的赤焰之力断出他该是红莲宗门下,却不知道是谁,就问楚庸:“这怪人是谁?”
“他你都不知道?”楚庸颇有些诧异,在他看来,关天养似乎不应该这般孤陋寡闻,“千叶之弥座下四大战将之一,人称火虎,便是他了!”
关天养嗬的一声笑了开来,说道:“就是那个天生一副金刚不坏之躯,虽修行了五百多年,智慧却只停留在十二岁上的莽夫了?难怪结结实实挨了云龙前辈一掌还半点事都没有,果然十分了得!”
楚庸嘿嘿一笑,说:“你们之间还有个共同点……”
关天养惊讶地道:“我与他?”
“你们都有着罕见的狂暴体质。别不相信,要不然就凭着这么一个大块头,能成为千叶之弥最倚重的战将之一?”
关天养吁了口气,说道:“那又怎样?狂暴体质虽然罕见,却未必就好。我倒是不想有,可又没办法甩掉。”正说着,就听山道山传来悠扬的鼓乐之声,随即就是有人齐声颂唱道:“圣仁广大、威德无双、泽被苍生之圣教赤焰尊王驾到,闲人回避,小蓬莱门下速来跪接。”
关天养眉头一皱,噫了一声问道:“千叶之弥被大慈悲寺废去了修为,又是谁接任了他的座主之位?”
“没有人!”楚庸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说道:“方天戈并没有另委他人,红莲宗赤焰堂的座主还是千叶之弥!”
“哦?”关天养神情耸动,“这怎么可能?他又拿什么来服众?”
楚庸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森然地一笑,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龙真人刚将四名与火虎斗得脱力的弟子救治过来,便听得颂唱之声响起,神情也是陡然间沉了下来。待众弟子聚过来后,仔细吩咐了一番,拂尘一抖,便飘身回到正殿前的丹犀之上,盘膝坐了下来。众弟子神情虽然愤懑之极,却也不敢违抗师命,俱奔后院而去。
关天养和楚庸抢到云龙真人身边站定,犹如护法尊神一般,不言不语,静观事态变化。
约过了茶盏功夫,唱颂之声在山门外的天阶处停了下来,就听有人高喝道:“小蓬莱门下难道都死绝了么?为何还不来迎接我圣教赤焰尊王?!”
云龙真人微哼了一声,说道:“红莲宗各位远来,恕贫道不便出迎。若有赐教,还请明示!”声音虽轻柔缓和,却清晰地送了出去,丝毫不带火气,足见其修为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喊话那人怒道:“放你娘的臭狗屁,给你一柱香的功夫,赶紧收拾了,恭恭敬敬地出来迎接,不然踏平你的破庙!”
云龙真人依旧不愠不火地道:“贫道实有不便。各位若是要踏,那便踏吧!”
关天养却觉得云龙真人这样做没有必要,既是要打,那就出去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何必在口舌上作文章?说赢了不代表打赢了,只有打赢了才是实实在在的赢了。“前辈,主动迎出去又何妨?这场架终归是免不掉的。”
云龙真人笑道:“争一时之胜又有什么意思?打是输,不打也是输,赢是输,输还是输,你明白么?”
“啊?”关天养心下乍然生出一种猜话头、谈格锋的感觉来,笑道:“什么打是输,不打也是输?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赢了,怎么赢还是输呢?”说着,扭头去看楚庸,只以为他也跟自己一样的茫然。不想楚庸竟是眼露赞许之色,笑道:“大家原本相处的好好的,又何必非要打个你死我活呢?一旦动起手来,难免会有伤亡,输了固然是输,赢了也未必就能高兴!与其求一时之痛快,还不如拖得一时是一时,静待其变。后发未必后至,消极未必就会被消灭。”
楚庸这番话与其说是解释云龙真人话中的玄机,还不如说是点醒关天养。云龙真人听了固然欢喜,点头道:“对,对,楚兄弟所言深得吾心。”关天养也是深有所悟,暗暗点头道:“亏得还能将道德经倒背如流,不想竟连这都没有参透,实在是白读了……”咀嚼着‘后发未必后至,消极未必就会被消灭’这话,竟是觉得意味无穷。
一柱香的功夫刚过,先前喊话那人就怒喝道:“好个牛鼻子,竟然这般不识抬举。来人……”一声暴喏,震彻山野,“把这些破砖烂瓦给我拆了,若有人敢阻挠,格杀勿论!”
这时,江云林从后院跑将出来,躬身道:“师父,已经准备好了……”听着山下传来轰轰的声音,脸膛顿时涨成了猪色,双眼迸射着吃人的光芒,说不出的愤恨。
云龙真人很是满意,点头道:“那便好。楚兄弟,天养,你们就随云林他们一道先走吧,容我与他们周旋一阵!”
关天养和楚庸俱是一愣,这才知道云龙真人竟然早已经部署下了退路。尚未开口推辞,江云林就急道:“不,师父,你不走我等也绝不走!”
云龙真人怒道:“怎么,你们敢违抗师命?”
江云林的脸顿时一黑,嗫嚅着不敢再言语了。云龙真人拂尘一挥,断喝道:“去吧!”又放缓语气对关天养和楚庸道,“你们也去吧,这一战是没有必要打的!”
关天养笑了起来,说道:“楚大哥远来是客,还是你先走吧。阿若临走前几番叮嘱,要我照顾好前辈,断不能这时候撒手就走,不然她问罪起来,我如何吃得消?”
楚庸哂然一笑,说道:“你不走,我为什么要走?我跟小蓬莱是没什么交情,可不能看着你冒险不是?”
关天养冷笑了起来,“你就这么看得起自己?上回在琼州,若不是我,你怕是死了好几回呢!”楚庸也嗬的一声笑了起来,满脸的不屑,“我也正想这样说呢!”
云龙真人奇怪地看着他们,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老道士并不晓得关天养和楚庸在琼州干下的那些轰轰烈烈的事迹,还只当他们私下里有什么龌龊呢。
“一会儿要是被打得找不着东南西北,可别指望我来救你!”关天养说完,干脆一屁股在云龙真人身边坐了下来。
楚庸打了个哈哈,嘘声道:“还不知道谁救谁呢……”也坐了下来。
云龙真人这才品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非同泛泛,就道:“二位何苦来趟这潭浑水?魔道要寻我小蓬莱的麻烦,也未必就能趁心如愿!”
“前辈不必多说!”关天养说道,“我跟红莲宗的仇怨那是一辈子也算不清的,别说是他们来攻小蓬莱了,就算是与我毫不相干的门派,也绝不会坐视。前辈权且当我们走了便是!”
轰轰隆隆的声响中,东天宫的山门被夷为了平地。烟尘弥漫中,一队红莲法卫呼啸着冲上山来,除了留下几人监视云龙真人、关天养和楚庸三人,其余的俱朝着后院而去。
红莲法卫不识得云龙真人,只是喝问道:“牛鼻子,云龙老儿哪去了?让他出来跪接我圣都赤焰尊王!不然,你们一个个休想活命!”
云龙真人淡然自若地道:“贫道也不知你说的云龙老儿去哪了,这可如何是好?”
关天养不想云龙真人如此俏皮,嗤的一声笑了,说道:“对呀,你说的云龙老儿是什么人?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那红莲法卫一怔,怒喝道:“你们怎么会不知道?云龙老儿便是小蓬莱派驻此间的管事。哼,难不成他惧我圣教威名,逃了不成?”
关天养笑着点头道:“必然是如此了。那你们还不赶紧派人去追那云龙老儿?”
那红莲法卫嘿嘿一笑,说道:“自然是要追的……”冷眼审视了关天养三人一眼,断然喝道:“说,你们又是谁?你们不是小蓬莱门下!”不待关天养和楚庸回答,又冲云龙真人斥问道:“牛鼻子,你叫什么?快快从实招来!”
云龙真人尚未开口,关天养就指着楚庸道:“他是个送信的,我是打杂的……”又指着云龙真人道:“他是烧香的。我们都是没路可逃,才坐在这里等死的!”
那红莲法卫将信将疑,仔细地打量了云龙真人一番,“你真是烧香的?”见云龙真人点了头,又问楚庸:“你是送什么信的?信呢,拿来!”
楚庸双手一摊,无奈地道:“信早已经送走了,不在我身上!”
那红莲法卫手一挥,喝道:“给我搜……”便有两名如狼似虎的法卫扑上来,要搜楚庸的身。
【四百六十九、甩不掉的麻烦(下)】
楚庸笑道:“我身上有刺,还是不要搜得好!”
那红莲法卫狞笑道:“就算有刀子也得给我搜。愣着做什么,快搜!”两名法卫地位较低,纵觉得楚庸并不像普通送信的,也不敢不服从命令,一左一右,探手便朝楚庸抓了去。
楚庸顿作愁眉状,叹道:“我可是提醒了你们的……”光华乍现,两名法卫的手还不及够到他的臂膀,身子便僵住了,像中了定身术似的。
那红莲法卫噫了一声,却也是处惊不变,说了句:“没看出来呀……”抬手便是一记赤焰焚心掌照楚庸当胸拍了过去。
楚庸淡淡一笑,说道:“你没看出来的还多着呢!”抬手一挥,比刚才还锃亮百倍的莹白光华自指间飞射而出,后发先至,直取那红莲法卫的眉心。
那红莲法也有金丹后境的修为,当即便感觉这道白光非比寻常,似与玄武宫的剑气相若,怕是不能空手抵挡,意念动处,便将护身星盘祭了起来。但没想到的是莹白的光芒竟如鬼气一般,护身星盘的气盾根本就挡不住,只眼睁睁地看着它毫无阻滞地穿了过来,直透眉心而入……
楚庸挥手间杀了三名红莲法卫,眉宇间殊无振奋之色,反而还有些怏怏的。见关天养笑看着他,就叹道:“你也看到了,我提醒过他们的……”云龙真人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楚兄弟也不必难过!”
这时,忙乱的红莲法卫们才发现这边的异样,有人高声喝道:“老五,你搞什么?”几步抢过来,探手朝那红莲法卫的肩上拍去。不想一拍之下,僵立的三人都顺势栽倒在地,已是气息全无。
“这……”那人吓了一跳,环视了关天养三人一眼,神情陡地转厉,高喝道:“都过这边来!”顷时便有十数名红莲法卫围了过来,一见地上的死尸,神情顿时愤愤,叫骂声响成一片。
“怎么回事?”一个关天养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众红莲法卫神情一肃,都逼住双手,转身声音来的方向,排成整齐的两列,躬身道:“参见香主!”
关天养噫了一声,暗忖道:“这声音在哪听过呢?”循声望去,见一红袍青年飘然而来,不是已经‘死了’的张天渝又是谁?
关天养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手刃张天渝,为宋奕报得灭门大仇,只可惜实力不济,仇未报得,反倒差点丧命于张天渝之手。曾经多少个夜晚,他的心被那如火焰焚烧、如毒虫啃噬的仇恨折腾得难以安宁,只盼着一朝获得奇遇,实力惊天绝地,必以世上最为残忍之方式诛杀张天渝,以泄胸中之恨。没想到的是,江州云雾山一役,张天渝死于乾坤庭之手,使得他彻底失去了报仇血恨的机会,盘踞于胸中的积年仇怨也渐渐地散了,甚至于对红莲宗也不如之前的那般切齿痛恨。
没想到的是,明明已经死了的张天渝竟然又活了过来。霎时之间,原本已经消散得无影踪的仇恨全都复活了过来,教他再也无法淡定了。
“是你?!”关天养一蹦而起,直视着神情威严,又略带着诧异的张天渝,狞然一笑,“原来你没死。好,好,那就最好不过了!”
张天渝饶有意趣地一笑,“原来是你……”将目光转到楚庸身上,又点头道,“还有你。难得都聚在了一起。”朗声一笑,负手望着澄蓝的天幕,说道:“是呀,我是死了一回,不过现在又活了过来。我知道你一直都想亲手杀了我,是不是?现在机会来了,你怎么还不动手?”
关天养仰天长笑,说道:“杀你……不过杀一猪狗耳,我又何必着急?”
张天渝拍掌赞道:“好大的口气!”话声甫落,毫无征兆的一掌拍向了关天养。他快,关天养更快,竟是后发先至,在他的掌力未全部发出之极,一拳击在了掌心。张天渝猛地催动掌力,往前推去,不想关天养的拳劲如山岳般压而来,逼得他不得不向后退切,以消减冲击之力。
关天养也不进击,得意地一笑,说道:“现在该知道我不只有口气了吧!”
张天渝处变不惊,依旧保持着威严的笑意,“都说你这十年成长奇快,一身修为堪匹元婴境界的高手。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怕是元婴境界的修为也未必是你敌手。通天鉴的威力果然非比寻常,虽说现在的你比起当年的楼子方来远有不及,但楼子方真正修为大进还是被禁闭在玄武山的那一百年里。我想,再给你一百年的时间,成就怕是还会超过楼子方吧?”言罢,大笑了起来。
通天鉴,又是通天鉴。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提过它了。
关天养面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这才挤出一点笑意,冷冷地质问道:“是吗?那就承你吉言了。若能有那一天,你猜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这还用猜?”张天渝以讥讽的目光看着关天养,笑道,“不外乎就是杀上凝碧崖,尽诛我圣教门下嘛。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
“哦?”
“楼子方都没能办到,你又有多少把握?再说,你对我圣教了解多少,又对凝碧崖了解多少?”
关天养摇头道:“我不需要了解。楼子方是楼方子,关天养是关天养,他办得到的,我未必办得到;他办不到的,我未必办不到!”说完,身形一闪,便到了张天渝近前,挥拳照其胸门处擂了过去。
张天渝应变也极快,抬手一封,架住关天养的攻势,竟以赤焰焚心掌抢攻了上来。关天养哪容得张天渝同自己争快?霎时间连变三招,一招封挡,两招抢攻,当即就逼得张天渝弃攻转守。
张天渝似对关天养出手之快是早有心理准备,是以并不为数招间就落于下风了而气馁,反而是打起精神,紧守阵脚,防得倒是滴水不漏。
剑修乃是亘古最奇葩的存在。
为什么说奇葩呢?
因为他没有弱点。
都说生一利必起一弊,普通的修行者若要追求速度,那必然丧失掉力量或是防御上的优势,反之亦然。但剑修却不会,剑修就是一个平衡的怪物,拥有速度的同时,也拥有强大的力量和坚韧的防御,所以他们几乎没有弱点。若是普通修行者也想拥有剑修平衡的能力,付出的代价将是极为可怕的。
张天渝与关天养争速度,无疑是班门弄斧。但关天养也由得他去弄,甚至抱着一种猫捉老鼠的心态:我看你能折腾到什么程度。张天渝的天性本就稳重,死过一回后,越发的沉稳厚重。此番复出,原以为过往的仇敌都非对手,但不想昔日远非他对手的关天养已是远胜于他,遭受的心理打击是不可谓不沉重。但他却能迅速地调整好心态,严阵以待,每一招每一式都丝毫不乱。不但关天养暗生佩服,云龙真人也是颇为赞许,心说:“此子虽然年轻,但心性沉稳,章法严谨,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呀!”
楚庸在看了几招后,就对张天渝失去了兴趣。在他看来,别说是一对一了,就是再来两个与张天渝实力相当者,也对关天养形不成威胁。虽只有区区十年,关天养的实力却已与分神初境修行者不相上下,这样的提升速度,怕是当年威震天下的楼子方也相形见绌吧?
同为剑修,楚庸是既为关天养的进境羡慕,也为之高兴。羡慕的是他没有这样的进境,不然何至于实力才只比关天养高上一筹?高兴的是普天之下就他们两个剑修,论说起来也是同门,虽说当年彼此的关系处得很僵,但现在却是亲善多了,不论是谁有了成就,对剑修一脉来说都是好事。
关天养有心玩弄张天渝,自然把全副身心都投入了进去,没有发现悄然而至的班师古。楚庸当然知道魔道中人行事素来不讲规矩章法,若是班师古突然出手偷袭,关天养断难幸免,因此便将全部注意力投在了班师古身上。
班师古见楚庸一门心思地关注着自己,虽然纳闷,却也没有多作计较,只是留神细看关天养与张天渝的搏斗。他可是清楚,关天养虽非圣教门下,行起事来比他们还要不讲规矩章法。别看这会子还规规矩矩,一招一式地和张天渝相斗不下,说不定转眼间就会挺剑刺出,将张天渝斩杀当场,连元神都没机会逃出呢。
云龙真人一直以关注着千叶之弥的踪迹。按说,班师古都出现了,千叶之弥也该现身了,可依旧是只闻鼓乐,不见其人。这不免令他担忧了起来:人去了哪里?会不会去拦截撤走的弟子了?但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千叶之弥什么身份,就算要拦截他座下那十几名弟子,只消派一名香主去执行便可,断不至于亲自动手的。可千叶之弥一时不现身,他就一时不得安心。
【四百七十、又是通天鉴的事非】
先是青莲宗破月子率魏长廷和雪舞堂下二十多名精锐弟子东来,莫名其妙地索借返魂钟不成,遁走无踪。现在又是红莲宗赤焰堂倾巢出动,为着什么目的而来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所谋绝对不小。
虽说红莲宗此来是人多势众,但云龙真人也不担心,只要门下弟子都走脱了,他和关天养、楚庸二人脱身是很容易的。毕竟修为到了他们这等境界,打不过的人已经不多,逃起来也没几个人能留得住。
关天养与张天渝斗了一百个回合后,似乎没有兴趣再玩下去,笑道:“怎样,有什么感想吗?”
张天渝不焦不躁地笑答道:“我先不是已经说了么,通天鉴的毕竟是神器,威力非同凡响。不过十年之间,便让一个凡夫俗子拥有了堪匹分神境界的修为,难怪几百年来,各家各派为它争得死去活来。”
关天养怒道:“看来你还不死心,还想借通天鉴往我身上泼屎。那也由得你。我这身本事是怎么来的也不须向你、向天下人解释。我关天养也不是第一天踏足修行界,还怕被人抢夺不成?”言至于此,猛地大吼一声,双拳中宫直抢而进。
张天渝一直都在小心提防着关天养的突然变招,奈何关天养已将【逐日】练到炉火纯青之境,运用之妙,委实超乎了他的想像,不论远近,动念即至,且还半点征兆都没有,实在是防不胜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关天养的一对拳头结结实实地印在胸膛上。刹那间,他只在想着:“难道我就这么死在他手上了?”喀嚓的骨折声传到脑海中,既而就是气血翻涌,喉头一哽,噗的一声喷出一蓬血雨。脚下虚浮,蹬蹬蹬地朝后倒退了出去,退出两丈有余后,终是没能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今天姑且留你一命,由你得去到处散播流言。”关天养冷冷地逼视着张天渝,轻蔑地笑道:“但你要记住,你这条命是属于我的,只要我高兴,随时都会来取。”
“是吗?那本座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来取!”班师古显然是看不下去关天养的狂傲,到底是忍不住出手了。但他的掌力未及关天养后背,就被冲上来的楚庸给接下。楚庸长剑一横,笑道:“班护法,你这是要做什么?天养怎么说也是晚辈,你好意思连轻轮战术也用上了?嘿嘿,你既手痒,且容我来陪你玩玩便是!”
班师护收回掌来,森然道:“楚庸,你是乾坤庭的人,最好保守中立,不要干涉我圣教与关天养之间的恩怨!”
楚庸嘻嘻一笑,说道:“你们魔道什么时候把我乾坤庭放在眼里过了?上回我奉命远赴南海送信,包括你红莲宗在内,一路上没少围追堵杀我,怎么现在反倒忌惮起来了?”
班师古狡诈笑了起来,“有这事么?我圣教从来都是谨守自律公约,须臾不敢忘却泰山践盟之誓。纵然你说的确有其事,怕是有人冒充我圣都门下也未可知?”
楚庸哈哈笑道:“是吗?是吗?”班师古板着面孔,装作没有看到楚庸夸张的表情,说道:“你若执意要掺合那也没法子,众目睽睽,乾坤庭若是追究起来,我们也有话说的!”言罢,一掌朝楚庸当胸拍了过去。楚庸横剑一封,架住班师古的掌力,双脚一蹬,竟以【逐日】之势将班师古倒退了出去。
纵班师古身经百战,各种诡异伎俩也都见识了,但却还是头一回遭遇这样的打法,顿时被掀得倒飞了出去。如此一来,先机尽失,漫天都是楚庸挥洒出的剑气,简直就是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好家伙,班师古到底不愧是赤焰堂护法尊王,厉啸一声,身形竟如陀镙般飞速旋转了起来,浑身赤焰缠绕,浑如天火雷梭一般,冲天而起。
楚庸大叫了一声好,剑气一敛,身形一化为六,以统盖**之势围扑向了冲霄而起的班师古。班师古身为赤焰堂护法尊王,自有其过人之处,楚庸剑气虽然犀利,一时间也奈何他不得。两人在巨峰顶上你来我往,纵横驰骋,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关天养静看了片刻,自认技巧和速度虽略胜楚庸,但战术运用却还远有不如,毕竟自己的战斗经验远不如楚庸丰富,再者楚庸冷静,从不意气用事,他则常凭喜好蛮干。越看下去,越觉得楚庸以战术弥补搏斗技巧不足的思路非常的妙,有时候竟能起到技巧无法达到的妙用,逼得实力原本比他高出不止一筹的班师古狼狈不堪,应付乏力。心下不免暗想道:“若换成是我,前二十招我还能放手抢攻,一旦班师古缓过神来,稳住阵脚,局面立时就会扭转。剑修最注重平衡,技巧要,战术也要,而我而是喜欢走极端,这样是不行的……”正想得出神,便瞥见十丈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翘首而望,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千叶之弥又是谁?脸上兀自还挂着淡淡的赞许笑意。
不知何时云龙真人也走了过来,笑着对千叶之弥起手道:“千叶座主驾临,恕贫道未曾远迎了!”
千叶之弥风采依旧,哪里有半点修为被废的样子?低下头来,斜瞟了云龙真人一眼,说道:“牛鼻子虚伪,本不想迎,又何怕要本座恕罪?”手下搬来一张镶有昆仑金,铺有金孔雀羽织成的绒毯的椅子,就势坐下了,朗声笑了起来。
云龙真人并不为千叶之弥的狂傲而动怒,和气地道:“千叶座主远来是客,虽然是不速之客,是恶客,但贫道起码的客气还是要有的。不然岂不与贵教同类了?”
“听这话的意思,牛鼻子是想加入圣教了?”千叶之弥接过茶水喝了口,方才大笑道:“可惜呀,你的虚伪劲虽还不算太重,但已经洗不掉,恕不接待。圣教接纳的就该是真性情的真汉子,比如站在你身边这位。关老板,你意下如何?”
关天养一时猜不透千叶之弥为何主动找自己说话,斟酌着笑道:“千叶座主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嘛。我的名声确实还算不错,但也不能被你们魔道随意糟践不是?依我说,千叶座主何不弃了现在的身份,拜在我门下,那咱们便算一路的了……”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大片的喝斥声给打断了。他也只得苦笑着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千叶之弥哈哈大笑道:“好呀,关老板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你怕是知道一个消息后,大概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关天养听出千叶之弥话中夹带着的沉重意味,就问:“什么消息?”
“原来你还不知道……”千叶之弥微微一笑,将手微微一挥,班师古躬身应是,探手一挥,一道白光便缓缓飞向关天养。关天养要伸手去接,云龙真人和楚庸同时提醒道:“小心!”关天养哂笑道:“就算有诡诈也不怕!”
白光是一道符书,班师古也并未在上面玩什么诡诈。
符书是玄武宫代掌门陆世元发出,收信之人是罗浮派掌门靖和子。信中说凶煞横行致戾气滋生,祥和瑞霭之气消失无踪,十万里人间沦为杀伐战场。还说龙山鬼魔出世,致使百万生灵涂炭,三千里河山沦为魔域。灵泉山松印震动,鬼魔虽未能逃出,但立城数千年的九夏夷为废墟,十数万普通百姓化为僵尸,百里方圆,尽是人间地狱。接着又说上古封魔之印共七十二处,九州之内有三十六处之多。天不假岁,灾患横行,不定各处封印都将逐一松动,一旦不能予以加固或是寻不到除魔之法,怕是百年以内,人间将毁于一旦。信末,陆世元还说:化城寺前辈了然上师言道,上古神器通天鉴乃是封魔之无上利器,为天下众生之存亡计,我辈应同心协力,共觅通天鉴,以为人间消弥这场空前之洗劫……
了然,通天鉴!
看完信后,关天养神色纵然保持如常,但心下却如滚雷般轰炸,全然无法平静。
千叶之弥的目光一直停驻在关天养身上,见他看完符书,连眼皮子都不曾眨一下,好像信中所说之事全然与他无关似的,不由对关天养的镇定功夫大起佩服,心说:“若换成是我,断然做不到这般平静。这小子年纪虽轻,实力已然直逼分神境界,再加上这等的心性修为,委实不可小觑呀。嘿嘿,本座倒要看看他是怎么应对的……”当下说道:“浩劫降临,十万里人间即将毁于一旦,万千生灵,无不在劫难逃。关老板,不知你作何想?”
“我?”关天养强行按捺住胸中的翻涌,叹道:“那还能怎样呢,不过是尽我之所能罢了。千叶座主,我倒是不解得你,你这般劳师动众,不远万里赶来崂山,莫不成就是为了给我送这封信么?”
【四百七十一、血战巨峰顶(上)】
“当然不全是!”千叶之弥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想来不用我明说,关老板已然知晓是什么!”
当然是通天鉴了。
霎时间,过往的旧事俱清晰地从关天养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心下百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上一回龙山知客院中,白象一掌将他击得假死了过去,才将偌大的风波暂时消弥。事后又有龙山鬼魔出世等诸多事故,他对修行界的作用越发的凸显,再者各家各派实在没有证据证明通天鉴残纹被他所得,争夺这才告了一段落。没想到事隔几年,眼看着风波已经平息了下去,不想又经了然之口再掀了起来。也不知是老天爷要与他为难,还是有人故意作梗,竟是不让他有安宁日子过。
这些年来,通天鉴残纹被他反反复复看了不知几百遍,依旧没能瞧出任何端倪来。他不止一次地想道:“难道我与通天鉴无缘么?不然得了这许多片,为何不能从中悟出半点的秘密来?”
他也曾试过用原力注入通天鉴之中、以剑气斩刺、火烧、水浸等等诸般手段,也是没有任何的变化。通天鉴不知以何材质铸成,通体若玉,烈火不足以使其炽热,入水不沉,剑气斩刺以伤其不了分毫,原力注入有若石沉大海,不起半点反应。
别的也倒罢了,连剑气也无法摧毁其分毫,是关天养不敢想像的。要知道剑气乃宇宙间最强大的破坏之力,无物不摧。晋入微字境之前,剑气还受制于境界的认知的运用方式的笨拙,无法真正实现‘无物不摧,无物不破’。眼下他已能做到由微观而识大道,御使宇宙本原之力,破尽世间可破之物,奈何他连铸成通天鉴是何物都不识得,自然也就无从破起。
想着这些碎事,关天养不由得萌生出了一个念头:将通天鉴交出来吧。留着无益,还不如用它来拯救万千生灵?
可是,神器的诱惑毕竟太大了,关天养也无法抵挡,只想着或许是方法不对,再仔细研究一下,总能发现其中的秘密。他如是安慰着自己:“……既然楼子方能行,我为什么不能行?再研究一下,总能发现其中的秘密……”见千叶之弥满脸玩味地瞧着自己,关天养就感到喉咙里一阵发苦,故作无奈地叹道:“那还能有什么?不外乎是通天鉴么。当年在龙山之上,若不是白象大师那一掌,千叶座主与那些个正道门下不知道还得怎样逼我呢。”
“几百年来,为了夺取通天鉴已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多你一个又何妨?如今鬼魔出世,偏唯有它才能将其封镇。不管是为了成就个人的霸业,还是拯救天下苍生,谁都有了抢夺它的理由……”说到此处,千叶之弥神情陡地转冷,冷得异常严肃,“我圣教可没有正道门下那许多顾忌,既然迟早要动手,那还是抢先得好!”言罢,也不等关天养作出回应,就沉声断喝道:“传下令去,即刻起巨峰顶禁止出入,谁若敢擅闯,格杀勿论!”说完,神情稍缓,这才将目光转向云龙真人,不阴不阳地道:“云龙前辈,我圣教今番前来,只为关天养一人,并不想与贵岛为难,还请前辈不要插手。不是本座威胁,前辈若插手,我圣教必倾全力诛杀贵岛散布各处的弟子。孰轻孰重,还请前辈权衡!”
云龙真人笑道:“千叶座主这话可教贫道不解了。贵教远来,连个理由都没有便大打出手,然后就是拆墙拆院拆屋子,现在又威胁贫道不要插手。敢情是千叶座主认为敝岛人丁不如贵教旺盛,便可随意欺凌么?”
若是别人,或许还要假意解释一番,以免生出误会。但千叶之弥却直接说:“不错,本座正是此意。若是你小蓬莱觉得可堪与我圣教正面一战,那便放手来就是!”
不想云龙真人竟也不生气,嘻嘻笑道:“千叶座主说的是大实话,我小蓬莱确实无力与贵教正面一战。看来,为了我门下弟子安全着想,贫道了不得只好当一回孙子了!”果然退后了几步。
千叶之弥颇有些诧异,笑看着云龙真人,说道:“前辈果然明智!”
云龙真人趁势问道:“既然贫道不插手了,那座主可否大开方便之门,放贫道下山呢?反正东天宫该拆的也拆了,该毁的也毁了,留下贫道也没意思,还不如放得了你。不知座主以为呢?”
千叶之弥这才晓得云龙真人不好缠,只是冷冷地道:“前辈还是稍待吧,容我拿了关天养再走也不迟!”也不再和云龙真人多言,就扭头直视着关天养,“关老板,你是聪明人,从来不做蠢事。该如何决断,还请明示!”
“决断?”关天养故作不解地道:“不知千叶座主说的决断是什么?”
“通天鉴残纹!”千叶之弥神情越来越冷,竟似狂怒中的厉鬼,眼神如刀锋般既怨且恨地直瞪着关天养,嘶声道:“别考较本座的决心和耐心。你若不交出来,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在汉江城的一切,还有新建的那些庄子,都会在一夜之间化为白地。那些你保护的人,你拯救的人,都会在痛苦中死去。嘿嘿,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好好考虑吧!”
关天养瞬时间如同掉进了冰窟,骨髓都冻透了。千叶之弥的决心他当然不会怀疑,他也知道红莲宗有这个实力。一想到他可怕的场景,他就感到全身泛力,忍不住要哆嗦起来。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能表现出半点的怯惧,不然千叶之弥就会乘势攻上,他就会一败涂地。他已经没有功夫去多想要不要交出通天鉴残纹,只是出于本能地苦笑道:“考虑么?不必了!千叶座主,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很清楚,不外乎就是想嫁祸于我……”说到此处,情绪渐趋平静,脑子也变得敏捷得多,口舌也越发的轻快,“因为我是唯一见证了通天鉴残纹被你红莲宗夺去的人,也是唯一知道张天渝哄骗了宋介,让他解开宋家祖传之宝封印,获得了通天鉴残纹的人。我和张天渝只有一个人能活着,不然,对质之下,真相必然大白于天下,天下岂不家你红莲宗的容身之地?”
千叶之弥大笑,狂笑,笑声如雷般回荡是崂山之巅。一时间群山回响,壑壑有声,甚是惊人。“你总是喜欢耍小聪明……”千叶之弥笑得良久方才止歇,说道:“这很不好。你要知道,你是一个人,再强大也只有一个人,纵然你能护得了自己的周全,也护不了身边的人,护不了你在乎的人。你分析的这些固然有理,但修行界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本座也没功夫和心思跟你纠缠下去。交与不交只在你一念之间,杀与不杀也在本座一念之间。善自斟酌吧!”说罢,双手按着坐椅扶手,瞑目敛息,不再言语。
交还是不交呢?
关天养心里真的很难。更难的是,他还不能让人看出他有半点的犹豫,一旦犹豫了,就表示他有与千叶之弥交换的资本,就表示通天鉴残纹确实在他身上,那样一来,遗患将是无穷无尽的。
千叶之弥从来说话算话。上一回在龙山,因周鹤章出言冒犯,他就下令诛了铁剑谷满门。尽管大慈悲寺尽力周旋援助,还是没能救回。可见其命令即出,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会践行。若是不交出通天鉴残纹,不单史家满门会被灭、柳家、黑虎堂,还有他买下来的那些灾民,都难逃一死——就为了他不屈的私念,这么多人就要送掉性命,值得吗?
楚庸冷冷一笑,说道:“千叶座主,你这般大开杀戒,就不怕受到惩罚吗?”
“你说乾坤庭吗?”千叶之弥冷眼瞧着他,“只要能得到通天鉴残纹,死点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乾坤庭要来,我圣教接着便是!”
“红莲宗若接得下来,那就没有乾坤庭什么事了!”楚庸声色越来越厉,寒声道:“既然千叶座主已经把话挑明了,那我也代表乾坤庭正告你:红莲宗敢杀一人,乾坤庭就必取你红莲宗一名弟子之性命,以示公道昭彰。”
不想千叶之弥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懒懒地瞟了楚庸一眼,“本座已经说了,乾坤庭要来,我圣教接着就是。”
楚庸长笑道:“好,好气魄。既然红莲宗想步通天教的后尘,那也由得你们!”
通天教便是魔道五宗的前身,因自恃实力,无视乾坤庭的警告,肆意残杀普通百姓,结果遭到乾坤庭的倾力打击。不到半年间,三万教众伤亡超过七成,便连教主也被诛杀。为求残存,教下各分支不得不宣布自立,谨奉【自律公约】,严守泰山践盟之誓,乾坤庭这才罢手息战。自那以后,修行界无人敢质疑乾坤庭的决心,局面这才渐渐稳定了下来。
【四百七十二 血战巨峰顶(中)】
可以说,修行界三足分立,正魔二道互相争衡的局面是乾坤庭用拼杀出来的。若不是他们坚守信条,以维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九州之上每隔几百年便会掀起一次‘封神大战’,其惨其烈,也是可想而知的。
千叶之弥眼瞳陡地收缩了,竟似机括一般,飞射出夺命的寒芒。“你在威胁本座?”他脸色铁青,这句话也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一字一字地撞击着楚庸的神魂,似要先从意志上将楚庸摧垮。
楚庸身为剑修,最为强大的便是意志,且别说千叶之弥了,纵是方天戈来,又岂能从意志上将楚庸摧垮?“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在威胁!”说完这句话后,楚庸又掷还给了千叶之弥一个挑衅的微笑,不但将千叶之弥精心构筑的气场冲散,还令他怒火大起,吼道:“本座最讨厌威胁了!”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之上,号称天下至坚至硬的昆仑金竟然也碎裂成渣。“影姬何在?”
千叶之弥的一声断喝中,一阵阴风平地刮起,卷向了楚庸。
楚庸不是关天养,他对修行界的掌故是了若指掌。千叶之弥有多高深至今不为人知,但他身边的四大战将却无一不是能人闻名丧胆。这四人分别是虎、狼、影、魅。
虎便是火虎,天生一副铜筋铁骨,且还是极为罕见的狂暴体质。虽说火虎因体形过于巨大,行动笨拙,但力大无穷,一旦进入狂暴状态,那是神挡杀神,佛挡杀魔,纵是千叶之弥也不敢与之正对力敌。
狼是鬼狼。鬼狼不是一个人,是两人,也有人说是三个,甚至是四个。鬼狼专门负责执行千叶之弥下达的暗杀指令,他们阴险狡诈,凶残狠毒,传说除了千叶之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本来面目。一旦有任务下达,他们也会以想像不到的身份和面目出现,以最意想不到的巧妙方式将目标击杀,很多丧命于鬼狼之手的人至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影姬是东瀛舞贺宗圣王服部平康的首徒,奉师命西来,随侍千叶之弥,既是其侍妾,也是其护卫头领。影姬的隐术修为极高,兼通五行法术,杀人于无形之间。正道门下曾不止一次派人行刺千叶之弥,结果千叶之弥连手都不曾出,俱被影姬所杀。所以正道中皆说:虎虽猛、狼再毒,也不敌影姬的神出鬼没。
楚庸虽从未影姬交过手,但也是对其作了一番深入的研究。隐术也叫忍术,相传源于中土的暗杀之术,传至东瀛后,几经发扬,遂成一门集武、食、香、药、气、体六道于一体的庞杂修炼法门。从某些方面来说,隐术与三清教下王屋派的匿踪刺杀之术类似,只不过王屋派匿踪刺杀之术失传太多,已无法与隐术相比。再就速度和技巧的追求上,隐术与剑修又颇似。中土人士往往以天朝自居,小觑忍术,却不想东瀛虽小,文化源于中土,其修炼之技巧成法也取经于中土,往往是高屋建翎,自成体系,非但不落下乘,还自有其独到之处。若不然也不会有那许多各派高手丧命于影姬之手了。
乍闻千叶之弥下令影姬出手,楚庸是丝毫不敢大意,拔剑、分形、出剑,一气呵成。教他惊诧的是,每一个分形刺出的剑招皆被架了下来,火花溅射,叮叮之声响成一片。心下不由的暗赞道:“果然不愧一个影字,速度之快,不亚于我和天养了……”朗笑一声,说道:“果然有几分门道!”展开【逐日】,辅之以【分形】,在不到十丈方圆的广场上与影姬缠斗了起来。
纵是修为到了云龙真人和千叶之弥的境界,也无法看透满场的幻化的楚庸身形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心下都为这超越极限的速度而惊骇震叹,暗暗猜度着若是自己对上了,能不能应付得下来,又该如何应付。
关天养几番要锁定影姬的位置,却都因速度太快未能如愿。见楚庸应付自如,攻多守少,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也亏得是楚大平庸,骤然遭袭之下还能建立优势。若换成是我,怕是至少得要一柱香的功夫才能摸清对方的路数,然后慢慢地搬回劣势。嘿嘿,由此看来,我要学的地方还很多呀……”
缠斗了顿饭功夫后,楚庸的分身逐渐减少,最后只剩一尊真身——这倒不是他被逼得无计可施了,而是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不必再以分身之术与迷惑对手——当下朗笑道:“看来今你要令千叶座主失望了。吃我一剑……”刹那间,漫天的剑势突然消弥无踪,只见他在悬空飞旋的剑柄上一推,长剑便如闪电般飞射而出。
蓬的一声,一道紫色的烟雾腾起,顷时便弥漫了五丈方圆,非但阻碍了视线,甚至连神识也都窥不透紫雾中到底藏着什么机关。楚庸招回长剑,祭起【剑心通明】,以【逐日】从紫雾中冲了出来。身形方才立定,一蓬近乎透明的金针暴雨般倾泻而至,一时间也数不清有多少,每一支竟似活的,寻隙要往楚庸身上钻,奈何【剑心通明】以剑气构筑,无物能破,金针又哪能突破?楚庸嘿了一声,手腕一振,剑花如焰火般绽放开来,顷时便将漫天的针雨绞灭无踪。
千叶之弥是宗匠级别的高手,自然看得出在影姬的实力是奈何不得楚庸的,再打下去,楚庸随时都有可能逮住机会一击必杀。只没想到这员无往不利的爱将这一回竟然没能发挥出威力来,心下是既惊且怒,但却没有当场发作。他也知道楚庸是个异类,异到漫天下无人知道他修习的是什么功法,异到几乎没有弱点,完全找不到针对性的手段予在打击。
有人说楚庸是玄武宫门下,那无坚不摧的剑气就是最好的明证。也有人说不是,楚庸的剑气远比玄武宫的更纯粹、更犀利。还有人说楚庸像杨纵一样,是乾坤庭利用上古失传的秘籍培养出来的得力战将,身世来历和修炼功法是天下最大的秘密,除了乾坤庭极少数高层,无人知道。千叶之弥当然不信,若楚庸真是乾坤庭秘密培养出来的战将,就不会这么早被动用了,派人调查一番后就发现楚庸的过往毫无秘密可言。可越是没有秘密,就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退下吧……”千叶之弥既不甘又无力地对影姬下达了命令,“楚庸,你应该知道,在我圣教的行动还没有付诸实行之前,乾坤庭是没有理由针对我们的。所以,本座奉劝你,在这时候强出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也不待楚庸答话,就又将目光转向关天养,“关老板,楚庸为你拖延了这些许功夫,你也该拿出个决定了吧?你也知道,我不是个爱玩心计的人,而你也是个干脆人,交与不交,只在你一句话!”
战斗开始之后,关天养就一直在关注着影姬,但令他遗憾的是,直到千叶之弥下达退下的命令,他还是未能捕捉到影姬的所在,更不要说看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千叶之弥骤然又将话头转过来,不免又教他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机变到底是一流的,脑子一转便已经有了主意,大笑着说道:“交,我当然交!我为什么不交?”
这回轮到千叶之弥有些傻眼了,在他的预料之中,关天养应该不会这么干脆的。“你,你当真愿意交?”一想到通天鉴将会落入自己之手,心下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来,激动向上身微微向前倾了去。
关天养扬手掷出一手,说道:“通天鉴残纹给你,接好啰!”
千叶之弥见一道乌光飞来,探手便抓了出去。不想斜里冲出一人来,去势比他还快,扑向了关天养掷来的乌光。霎时之间,他震怒莫名,掌力一吐,一道火柱便朝那人撞了过去。轰的一声,那人当场被赤焰之力焚心飞灰。不过在那人的手够着关天养掷出的乌光之前,一道紫影后发先至,将乌光稳稳地截了下来。
这人便是影姬了。
关天养心下一叹,暗道:“你到底还是现身了……”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差点失声惊呼道:“蓝姐姐……”这影姬不是王屋派的蓝瑛又是谁呢?最教他震诧的是,影姬在接下乌光后,竟扭过头来,似幽还怨地瞪了他一眼,越发教他肯定影姬是蓝瑛无疑。
可蓝瑛怎么可能是影姬?蓝瑛明明是王屋派弟子,怎么可能成了千叶之弥的手下?再者她的实力不过金丹境界,纵是骤获奇遇,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间提升如此之速。
这人真的是蓝瑛吗?
影姬将关天养掷出的符牌交到了千叶之弥手里,便如鬼魅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千叶之弥仔细着符牌,纵然分辨不出是何材质所炼制,但单从灵力的波动就可判断出此物绝非神器,当即大怒,厉斥道:“关天养,你敢耍本座?”
【四百七十三、血战巨峰顶(下)】
关天养正色道:“千叶座主,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千叶之弥似乎都快要暴走了,指着关天养道:“你明白得很。本座已经说过了,别考较本座的耐心和决心,代价你承担不起!”
关天养也怒了,哈哈笑道:“是呀,我承担不起,你也未必承担得起。敢问千叶座主,你又如何知道我给你的不通天鉴?若是你没有见过通天鉴,没有亲手接触过,如何识得真伪?可想宋家祖传的那一块明明被你们得了去,却还要一个劲地往我头上赖。都说红莲宗是天下第一号敢做敢当之辈,现在看来也不过徒有虚名,竟是天下最虚伪卑鄙之辈,明明得了东西,却连承认的胆量都没有。真教人恶心!”
千叶之弥突然冷静了下来,神情也渐渐舒缓,轻吁了口气,笑道:“关老板,你这张嘴,你这份机变,当真是天下当有。可惜,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人心已经认定通天鉴在你身上的事实。既然你这般不识趣,那本座也只好说声得罪了!”将手一抬,猛地切了下去。一旁的班师古等人会意,躬身道:“是,座主!”鼓乐声中,八名红莲法卫抬起千叶之弥,御风而去。
班师古走上前来,先是冲云龙真人一拱手,接着又对楚庸点头致意,说:“云龙前辈,楚道友,听本座奉劝一句,此事之上,二位还是不要插手得好!”
楚庸很干脆地道:“实在不好意思,班护法的奉劝我是没法听进去的,谁让普天之下就我和天养是同一类人呢?就算明知不敌,今日也了不得与天养一道领教一下贵教的怒火了!”
班师古微哼了一声,说:“好,希望你不要后悔。云龙前辈,你又是何态度?”
“我么?”云龙真人眼瞅着被夷为平地的东天宫,感慨地道:“敢问班护法,贵教可容我选择了么?”
班护法严肃地道:“当然,云龙前辈随时都有得选择!”
“那这毁坏的东天宫又怎么算?要知道这里可是我小蓬莱的门户!”
“云龙前辈这样说,那就是执意与我圣教为难了!”
云龙真人仰天大笑,“好,好!红莲宗的风格果然一如既往。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是逼着我小蓬莱不能置身事外了。嘿嘿,为了敝岛颜面,贫道今日了不得只有与贵教周旋一番了。是生是死,那也听天由命!”
班师古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识抬举!”高喝道:“众弟子听着,赤焰尊王有令,不惜一切代价捉拿关天养,胆敢反抗,格杀勿论。若有人协从,一体视之!动手!”
在惊天动地的“遵法旨!”声中,上百名红莲法卫或是列阵在侧,或是御风在天,将崂山巨峰顶围了个水泄不通。俄尔十数道光芒冲霄而起,竟都是清一色的灵品法宝,朝着关天养三人剿袭而来。
情急之下,三人也顾不得分配谁对付谁,关天养和楚庸抢先冲了上去,挥剑就斩。云龙真人不徐不疾地祭起一只样式古朴,毫无出奇之处的钟来,念动咒语,戟手一指,咚的一声清响,腥红的光芒如涟漪般扩散开来,不但震得十几件灵品法宝为之颤动,就连悬立空中的红莲法卫也是心神颤荡,差点没兜头栽了下来。
“天音钟!”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说道:“这是圣品二阶的法宝,专能惑人心志,大家伙先并肩子解决云龙老儿再说!”还有人啧啧地说道:“好家伙,老子修行了几百年也折腾不出一件圣器来,小蓬莱门面不大,家底挺厚呀。这天音钟归我了,谁也不能跟我抢!”马上就有人说:“你算老几?这天音钟是我的……”你一言我一语,分明没将云龙真人放在眼里。第二段咒语念完后,云龙真人再望天一指,较刚才更猛烈的清响传出,震彻山野。
霎时之间,飞悬于天上的红莲法卫如雹子般掉落,个个都摔得是七荤八素,半晌爬不起来。那几个吵着天音钟最了自己的人也都厉声咒骂了起来,显是所受影响不小。关天养和楚庸可不会跟他们客气,蹿空而起,剑气到处,各有一件法宝被当场劈裂,掉落下来。
天音钟威力固然不凡,但每敲动一次就得消耗大量的真元,饶是云龙真人也经受不起。若不是见着红莲宗照面就是往死里打的围攻,他也绝不会首先将天音钟祭起。有了天音钟的相助,关天养和楚庸立即抢得了上风,趁着红莲宗一众人等还未回过神来,片刻之间,各自又斩落了两件灵品法宝。
红莲宗的诅咒声响成了一片。有的说要将云龙真人挫骨扬灰,有的则要说将关天养和楚庸生吞活剥,还有的说要将小蓬莱夷为平地,骑龙真人以下所有人等尽要打下九幽,万劫不得超生云云。等天音钟的威力略消,十几人中竟有七人抢攻向了云龙真人,余者也不急着拿下关天养和楚庸,拉开距离,以品阶更低的法宝展开缠斗。
云龙真人在小蓬莱诸子中排行第五,一身修为比之于千叶之弥还略高出一筹,纵是遭遇红莲宗一众元婴境界高手的围攻,也是处之泰然,手中拂尘或挥、或扫、或点、或化作万行银丝卷袭而下,竟与七人斗了个平分秋色。
关天养担心云龙真人安危,传音于楚庸道:“这些人交给我,你去协助云龙前辈!”楚庸也知道云龙真人若是有失,他们两人的处境就更艰难,就道:“好,你要小心!”虚攻了两招,两个【逐日】抢回云龙真人身边,一剑将攻得最猛,防备意识最为薄弱那人劈成了两半。剩下的六人见他回援了,哄的一声退散开来,另谋策略。
楚庸才不给他们喘息之机,虎吼一声,挥剑扑了上去,犹如拼命一般,招招抢攻,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他的实力原本与元婴后境相当,再加上剑气佐助,攻势俨然不亚于分神境界的大高手,一对一之下,元婴境界修为哪里能够抵挡?顷时便左支右绌,情况危急。
魔道中人素来逞能好胜,没有互相营救的习惯。但班师古却容不得再折损人手,断喝道:“拦下楚庸!”又喝道,“火虎何在?上!”
“火虎来了……”一天惊天的巨吼,被云龙真人一掌拍下山崖的火虎有如天神般从天而降,手中的飞火流星锤拖拽着雄雄的赤焰之光,照着天音钟猛劈而下。
云龙真人嘿地扬声吐气,驭开天音钟,抬掌照着火虎当胸拍去。火虎吃了一次亏,深知云龙真人修为深不可测,不可以身硬挡,当下大吼一声,祭起护身星盘,手碗一抖,飞火流星锤划过一道弧线,朝云龙真人后背锤了过去。
火虎和另两名红莲宗精锐奋力抢攻云龙真人,全然不给他念咒敲钟的机会。云龙真人见楚庸也陷入了重围,关天养虽占主动,但班师古却在一旁虎视眈眈,情况都很不乐观,也就顾不得自身安危,一边以拂尘招架,一边暗暗念动咒语。火虎且不说了,另两人见云龙真人又在准备咒语,怪啸一声,竟不惜性命地抢攻了上来。云龙真人一敌以三,又要分心维持咒语,不免大为吃力。火虎虽莽,却不笨,见此情状,连朝自己胸前捶了两拳,也不知怎么回事,眼瞳里竟泛起了丝丝血红,气势较刚才陡涨一倍,真元流转,犹如蛇鼠在体内蹿行,看上去十分的诡异,飞火流星锤以闪电之势照着云龙真人后背猛砸了过去。
云龙真人并非神仙,顾得了这就顾不了那,咒语堪堪完成,望天音钟一指,咚的一声巨响,山摇地颤,天地都为之色变。好些修为低的红莲宗弟子更是当场吐血,重伤在地。纵是元婴境界的精锐,也是心浮气躁,眩晕恶心,真元不受控制地在体内逆行乱蹿起来。关天养和楚庸趁势猛攻,各自又斩杀了两人。但火虎的飞火流星锤却不受天音钟控制,重重地撞在了云龙真人的后心。
三次敲钟后,云龙真人修为耗去了近半,哪里还承受得起这样的重击?一头朝前栽倒,哇的一声,喷出一蓬血雨来。楚庸和关天养见状,一个叫云龙前辈,一个叫前辈,也顾不得再和剿杀对手,纵身飞扑回了云龙真人身边。
不想火虎是莽夫,是蛮子,心智单纯,脑袋不好使得很,认识的人虽畏惧他的武力,但也常在背后讥笑他是个笨蛋。偏就是这样的笨蛋,竟能丝毫不受天音钟的影响。一锤建功,他顿时兴奋得哇哇大叫,说道:“云龙老儿,这下也该知道你虎大爷的厉害了吧……”手臂一抡,又将飞火流星锤照着云龙真人兜头砸了下来。
关天养怒极,骂道:“你他娘的算老几……”中宫直进,挺剑刺向火虎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