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九、白龙远来】
关天养在得知南海离宫被恶蛟搅得是鸡犬不宁,伤亡惨重后,也很是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后来从星仙子口中得知这头恶蛟不知从哪里来的,误闯入无穷渊里,沾染了龙气,短短数月就陡增千年修为,南海离宫上下无人是其对手。再加上其天性狡猾,从不肯正面对抗,这才将偌大的南海闹得无法安宁。
【九州风物志】上记载,南海无穷渊乃潜龙之所。大禹立国之初,有黑龙出南海无穷渊,为祸天南,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禹王怒,派其子启持神器轩辕剑斩其身,伏其魂,镇之于九鼎之内,以为传国之宝。
众所周知,龙乃天地间第一等强横之存在,人神难制。洪荒之世,人、魔、神、妖和异兽之间征伐不断,为了生存,轩辕黄帝与天龙一族订下永世不易的攻守相助盟约,使与黑龙并称最强生物的天龙为其所用,成为封魔、降妖、伏异兽的最大臂助。轩辕黄帝既是人中之杰,在其统率之下,人、神和得天龙之助,终结了洪荒之世的战乱,不但在三界内建立了秩序,还开创了亘古以来的第一个太平之世。
魔被封印了,妖被打退了,异兽要么被杀,要么逃逸,要么躲藏了起来,再也不敢出头。因此,黄帝之世乃是由洪荒之混乱与杀伐进入秩序统治的分际。自那以后,三界以内虽时常爆发各种冲突,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危及万物生存的可怕灾难,恶龙与妖兽偶有出世为患,随之就被斩杀或是封印,再不能掀起大风大浪。
无穷渊里潜藏的黑龙便是在黄帝之世躲藏于此的,也是【九州风物志】记载的最后一次恶龙为患,自那以后,再未曾有龙出现过。那一次的屠龙,也是轩辕剑最后一次使用。禹王之子启建立大夏王朝之后,据说轩辕剑也升天而去,成为天界的镇界之宝。
禹王之世距今已有万年。历时这许久,龙气兀自未散尽,可见其有多猛恶了。此蛟得了黑龙之气,修为陡增千年,连应龙也非其敌,更何况是修行者了?若没有大乘境界的修为,或是得仙器相助,怕是难以将其降伏的。
杜若听完关天养的讲述,也是惊惧莫名。
关天养却笑道:“你也不用着急。既然还未蜕变成龙,那就是妖兽。就算一时之间拿它不下,只要南海离宫上下一心,集上千弟子之智慧和力量,总归会有办法的!当年夏启手持神器轩辕剑,还耗了数年之功方才斩杀了黑龙,眼下就算是找齐了材料,成功强化屠龙刃,也未必就能立时将恶蛟斩杀。再者,以你我之修为,着急又有何用?”
杜若自然知道关天养所言就理,点头嗯了一声,却是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关天养正想着法子逗杜若开心,就听外面有小蓬莱弟子道:“关兄弟,有人找你!”
“找我?”关天养走到门边,奇怪地问道,“谁呀!”
那弟子应道:“一个和尚,指名说是找你。看那一身白衣,可能是大慈悲寺门下!”
关天养吃了一惊,笑道:“这可是奇事了!”快步走了出去。
院门外的椰树之下,一名白衣僧人颔首而立,似在默思,又似在看着脚边的野草,很是专注。关天养一眼就认出来人是白龙,顿时又惊又骇,失声叫道:“白龙大师……”
白龙抬起头来,笑着起手道:“关施主,一别数年,向来可好?”
关天养快步迎将上来,深深一躬,“大师远来,晚辈未曾迎候,实在失礼得很呀!”
“不失礼,不失礼!”白龙笑道,“倒是和尚冒昧得很,招呼也不打就来了!”
关天养深知白龙乃大慈悲寺的镇寺之宝,绝不会无故轻离嵩山,此来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便道:“大师佛驾降临,不知有何赐教?”
白龙奇怪地看着他,说道:“几年不见,施主待人可是越发的客气了呀?”
关天养哂然一笑,无奈地道:“大师,我好不容易装得礼貌了一回,你就不能让我装到头么?”
白龙点头道:“这才是了。刚才我差点以为认错了人呢!”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关天养笑指着白龙道,“大师这是暗骂我当年没礼貌,不懂规矩呢?”骤然间一阵狂风卷起,掀得白龙的僧袍猎猎作响,关天养抬头一看天色,见乌云四合,一场暴雨就要不期而至,忙将白龙往院里让。
杜若也迎了出来,见来人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和尚,就笑问道:“天养,这位小师傅是你朋友么?”
关天养捉狭地一笑,“对呀,当年我在大慈悲寺结识的。小师傅,这位是小蓬莱杜大先生的掌珠,想必你也听说过的?”
白龙合什,躬身道:“是,久闻芳名。贫僧白龙见过杜姑娘!”
杜若忙还了一礼,笑着连说当不起,就亲自去张罗茶水。
关天养见杜若闻白龙法号而无所动,又惊又奇,暗道:“嘿,这丫头迷糊了么?还是连白龙大师的法号都没有听过?”也没功夫去细究,将白龙让进正堂后,就问此番来意。
白龙说他是送东西来的。
“送东西?”关天养笑道,“给我送?”
“是。”白龙道,“敝寺方丈从别处得知施主正需要这两件东西,所以差贫僧亲自送来了!”说着,取出了两只匣子。
关天养纳闷之极,暗道:“我需要什么东西呢?”拿起其中一只匣子,轻按机括,喀嚓一声弹了开来。霎时之间,阴冷的煞气潮水般澎湃而出,吓得关天养以为是魔物,差点顺手扔了出去。定睛一看,才认出竟是黑龙金,不由当场呆住了。
小蓬莱门下乍感觉正堂内煞气逼涌而出,都是又惊又骇,各自祭起法宝,围了过来。杜若刚把水加进锅里,还没来得及生火,便抄着水瓢抢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扑进了正堂。可当她看见关天养摆着盒子发呆,阴煞之气正是从盒子里散发出来的,白龙坐在椅子里,神情慈和地看着她,她便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啪的一声,关天养盒上了盖子,阴煞之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温暖的气候重新统治了这座位于南国海岛之上的院子。
“大师……”关天养本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见杜若抄着水瓢愕然地看着他,也错愕地问道;“阿若,你,这,怎么回事?”杜若也是一脸的茫然,指着他手里的匣子,“你这又是什么东西?”
关天养这才哈哈笑了起来,拉着杜若的手道:“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见其余小蓬莱的弟子都涌了进来,他又纳闷了,“大家……大家这是怎么了?”只见关卿云分开众人走了进来,“刚才的阴煞之气是从哪里来的?”
杜若先是一喜,然后神色肃然地指着关天养手里的匣子,“他手里这东西发出来的!”
关卿云神色严肃地看着关天养,然后又瞟了一眼坐在椅子里的白龙。在白龙慈和的目光沐浴之下,她顿时一震,心下没由来的生起一股子庄严之意,不自觉地起手问道:“这位大师想必是大慈悲寺门下了。”
白龙笑着站了起来,合什道:“不敢,贫僧白龙,见过关道友!”
“白,白……”关卿云的脸膛瞬时涨得通红,忙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叩首道:“不知神僧佛驾光临,晚辈等有失恭敬,万乞恕罪!”
白龙微躬腰身,伸手虚扶,说道:“关道友客气了,神僧二字万不敢当!”关卿云只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轻轻将他掀了起来,只得躬身长拜,说道:“神僧请上坐。晚辈这就去通知二师叔和七师叔,以及离宫诸位前辈前来恭迎大驾!”言罢,匆匆去了。
关卿云乃小蓬莱首徒,在众弟子心中,地位极高,见她对这少年神僧如此恭敬,都相顾骇然。杜若也是见多识广的,这才省悟过来白龙便是大慈悲寺藏经阁首座,现任方丈道行的师伯祖,与她爷爷乃是同辈,也是脸色刷地白了下来,忙跪了下去,叩首道:“晚辈不识神僧仙范,多有冒犯,实在罪过……”其余小蓬莱弟子见杜若这般,虽都还是不晓得白龙为何人,但也都随着跪了下去。
白龙苦笑道:“这都是做什么呢?起来,快请起来!”
关天养也道:“白龙大师可不是庙里的泥胎,你们又何必这么拜来拜去的?都起来吧,各忙各的!”这才陪着坐了下来。
杜若又说:“神僧少坐,晚辈这就奉茶!”匆忙退了出去。
白龙叹道:“原以为他们都不识得我,也就少惹些麻烦,不想还是被认了出来……”关天养白了他一眼,“大师,可别让我说出好听的来。你既不想被认出来,为什么不杜撰个法号?”
白龙摇头道:“那倒不必了!”
【四百三十、屠龙之刃】
另一只匣子里的东西关天养不消看也猜得出是凤凰木了,只是想不明白大慈悲寺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白龙说是那年修复九星元阳锁封印收集的,当时怕临时要用,找不着,所以都一并收集了。也正是为了收集这些东西,大慈悲寺多年积蓄,几乎一耗而空。
关天养感慨道:“原来是这样……”想着自己念念不忘那些欠账,顿感汗颜无地,正要说所有旧账从此一笔勾销,却见白龙的身形一点点地虚化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不由得呆住了。
云素最先回来,得知白龙已经走了后,很是感慨。天还不黑,杜若口中的二师伯、月仙子等十数人匆匆赶到了别院,都以未能见着白龙佛颜深感遗憾。月仙子等人在得知白龙此来是为送他们千方百计求之不得的黑龙金和凤凰木时,都感激得当场哭了,纷纷走到院中,向北跪下叩首。还说等此间事一说,南海离宫必将亲自上大慈悲寺叩谢。
如此一来,关天养就此北归的计划也就打乱了。经过两天的准备,关天养就在别院开始了屠龙刃的强化。他的规矩是众所周知的,是以月仙子只委托了杜若帮忙照顾关天养的饮食,别的人一概不许靠近别院百丈以内。
相对于炼制而言,强化要简单得多了。一件圣器,从开始到炼制成功,少说也要耗时数十年,长则上百年的都有。强化的成功率虽然极低,但耗时也相对少了太多。即便是在重极门那里,一件圣品一阶的法宝强化顶多只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短也是数月的功夫。关天养以原力祭炼法宝,既稳定,效率又高,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环节,极大的降低了耗时。
屠龙刃并不算一件有多复杂的法宝,其主要材质为黑龙金,主要的法阵也只有一个【三阴绝灭阵】。一如与云素所说的那样,屠龙刃强化其实很简单,就是增加黑龙金的份量和【三阴绝灭阵】的灵力供应和输出。只要把这两点做好了,品阶自然也就提升上去了。
屠龙刃虽有屠龙之名,其实最多也就能杀死应龙一类的低阶龙,像天龙这一类没有天敌的强大存在,除了绝对的实力,什么刃都拿他们无可奈何。龙是极阳之物,而屠龙刃是极阴之宝,阴阳相冲直撞,那是必有一伤。若是阴盛,那必阳衰;若是阳盛,那屠龙刃也就难以建功。这也就是为什么南海离宫想方设法也要强化屠龙刃的原因了。
关天养首先要做的就是熔炼黑龙金。昆仑金与黑龙金份属阴阳,都是至坚至硬之物,只不过修行乃是炼阴而聚阳,所以诸般法宝炼制,都是昆仑金用得多,黑龙金则是极少用到。昆仑金乃极阳真金,用真火将其熔化是最好;黑龙金乃极阴真金,若是用真火熔炼,那是一炼即化,什么也留不下来,所以非得用阴火来炼才行。
修行走的就是炼阴还阳的路子,除了魔道长生宗、青莲宗和一些极个别的散修,没有谁会冒着坠下九幽,万劫不复的危险去修炼阴火。重极门、丹元宗这些门派需要用阴火来祭炼法宝或是丹药时,都用的是法阵来辅助。其效率和稳定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关天养修炼的是原力,原力乃宇宙本原之力,可以化为任何一种形态,不论阴阳。而且原力控制由心,威力也由意志的强弱来决定,祭炼熔铸就要容易得多。按他的初步估计,屠龙刃的强化大约需要将近三个半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其中耗时最久的就是淬炼,须得在九月初九这日借用烈火岛的地火之力引燃凤凰木,用由文到武、由微到猛将黑龙金的阴煞之气完全激发出来,这就得耗时七七四十九天。最后才是加强【三阴绝灭阵】的威力和注灵。
当初星仙子来九夏城相请时他就说过,若是九月九日烈火岛的火山不能如期喷发,那就得再等一年。之所以这样说,绝非推脱,而是有着必然的道理。
烈火岛的火山受地脉运行之影响,每年都会在重阳节前后喷发,而唯有在九月九日当天喷发之火,方如纯阳地火,才能够引燃凤凰木。而凤凰木之火又是淬炼黑龙金最为关键的一环,若用别的火,一触黑龙金即化为乌有。是以要将屠龙刃强化成功,黑龙金和凤凰木都是必不可少,机缘也极为重要。
万幸的是九月九日正午,位于琼州以南五百里的烈火岛火山如期喷发,规模虽不如往前大,但足以引燃凤凰木了。经过四十九日淬炼,成功将黑龙金融入屠龙刃,顺利完成了最为重要的一环。
尔后又风风火火地赶回五行山下的别院,开始了【三阴绝灭阵】的加强。这可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关天养初步估计需要至少十八天才能完成。
好在关天养的修为今非昔比,纵然强化的是圣器,也是平平稳稳,没有出半点的纰漏。众人在煎熬着期待着,眼看着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该要完成【三阴绝灭阵】的加强了,不想天色突然大变,一场雷暴不期而至。
南海气候迥异于内陆,一日数变是常有的事。特别是眼下正值夏季,时有台风从远洋席卷而来,致使天气越发的诡异莫测,神鬼难料。往往是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眨眼的功夫就是暴雨倾盆,在你以为这场雨后下上好几天时,突又雨息雷止,万里无云……但不管是怎么变,雷暴都是极少出现的,而且雷暴出现之前,往往是有阵性的狂风,然后就是乌云盖天,既而才是雷鸣电闪,风雨交加。像这般刚才还是晴空如洗,数息的功夫,便如黑云压城,天空翻涌的乌云似触手都能抓下满满的一把来的情况委实罕见之极。
月仙子为防屠龙刃强化过程中遭遇意外,亲自带了座下弟子在院外镇守。小蓬莱与南海离宫乃数千年交好的盟友,而云素与月仙子又是生死之交,再加上女儿也在协助关天养强化法宝,于公于私,云素都是没理由置身事外的,自然也与月仙子伴作一处,谨防意外发生。
乍见天象陡变,月仙子也是惊得噫了一声,扭头看着同样惊诧的云素,问道:“素素,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云素刚步入分神境界,不论是修为还是见识都较月仙子差了一筹,便摇头道:“看不出……只是觉得有些熟悉。月姐姐,你呢?”
月仙子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道:“可不正像元婴境界的小天劫么?这,莫不成是有谁要渡小天劫了么?”忙叫来一名弟子,让她到周围查看一番,顺便询问各处值守的弟子有何发现。一柱香的功夫后,派出的弟子回来说一切如常,并无异样。而此时雷云翻涌,赤白色的闪电嗞嗞作响,爆鸣之声也是越来越震耳欲聋。
云素不无担心地道:“这,这不会对屠龙刃的强化产生不利影响吧?”
月仙子心下一凛,暗道:“莫不成这场小天劫是被此宝引来的?”也拿不准,就派人去问一下杜若。不想人还没有进院子,就见杜若快步跑了出来,叫道:“娘,月姨,你们在么……”两人都神情大变,抢身迎了上去,异口同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杜若脸色发白,眼含惧色,望了望天,说道:“天养说这场雷暴有些诡异,像是小天劫。屠龙刃的法阵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加强完成,出半点意外都将功亏一篑。这时候他实在没法分心,问你们能不能抵挡片刻。只要这一步顺利完成,剩下的就是注灵,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月仙子傲然冷哼道:“不就是一场小天劫么?没什么大不了的。素素,你来掠阵,我来抵挡便是!”也不容云素置喙,便祭起一只玉镯。此物也是灵品,一经祭起,迎风变大十倍,幽蓝的光华将百丈之内都照得通亮,缓缓升上天空,将整座别院尽行罩住。
杜若见状,心下大定,只说了句:“月姨小心,娘也小心……”就又跑回了院子。
此镯名为‘须弥镯’,又名须弥环,大小如意,乃是防身至宝,威力大小全凭使用者修为而定。一经祭起,立时搅得风云涌动,炸雷连连。轰轰声中,一道接一道的雷光轰向了须弥环,荡起了如水波般的涟漪,却是无法伤及环下的别院。
为防有人趁机偷袭,云素也打叠起了全副心神,将法宝‘紫云盖’祭了起来,以备不测。
随着落下的雷光颜色日渐加深,激荡起的宝光涟漪也越来越大,不禁让人担心月仙子到底能不能够坚持得住。半个时辰后,落下的雷光已是儿臂般如,呈淡紫之色,每一次的轰击,都让须弥环颤抖不止,情况似乎非常不妙。好在月仙子神情还算镇定,云素也就没有出手相助。
小天劫的威力虽不及大天劫的万分之一,但也绝不可小觑,旦有疏忽,天劫雷力便会趁虚而入,纵是不能将元神摧灭,重伤也是难免的。
【四百三十一、劫掠之徒(上)】
须弥环看似岌岌可危,但不论小天劫怎么发威,都无法将其摧毁,其坚其韧委实超出了人的想像。云素深知离宫的心法最讲究柔和韧,最避忌的就是以强破强。这柔和韧看似无甚威力,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以柔化刚,以韧受强,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妙用。雷力本就是至阳至刚,若是以强碰之,那是断难讨到半分的好,反而会让小天劫的威力越来越强。如月仙子这般,以柔韧之力应之,看似危在旦夕,却总能守住最后的防线不使崩溃,如此一来,小天劫的威力也不至于增加,她也能应对得更加从容。
又过了半个时辰,院中透射而出的红光逐渐浓郁起来,几将须弥环散发出的幽蓝宝光尽是淹没。小天劫似乎也感受到了屠龙刃的威力越渐的强横,已到了难以制服的地步,这才加大了神雷的威力,一波接一波,毫无间歇地轰向须弥环。
月仙子神情这才凝重了起来,掐动印诀,望空一指,大喝道:“起!”就见悬在别院上空十数丈处的须弥环竟缓缓地往高空处升了去,每一道神雷击在上面,都如雨滴打在湖面,只是激一道细微的涟漪,转瞬便不见了。这看似比先前轻松得多,但每一道神雷击在上面,月仙子如黛的柳眉便会微微地抖上一抖,不过片刻功夫,光洁的额上已是遍布细密的汗珠。可见她也应付得极为辛苦了!
云素深知已是最后关头,若是能撑了过去,那便万事无忧。一旦出了任何岔子,必将前功尽弃,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之水。也将‘紫云盖’催上了天空,说道:“月姐姐,我来助你!”
紫云盖是一把淡紫色的伞,伞面以南海火蚕丝织成,最是不惧赤阳之力。一经祭起,清冷的幽光四溢,顿时将小天劫的注意吸引了过来,竟分出了大半的神雷攻了过来。
有了云素的相助,月仙子这才缓过一口气,说道:“素素小心,马上就是最后关头了……”双手一推,须弥环升到与紫云盖一般的高度,飞速地旋转了起来,发出了呜呜的鸣啸之声,宝光有若水银般倾洒而下,将别院罩得是密不透风。
云素知道月仙子的用意,也不相争,只是让紫云盖游走一侧,以分小天劫之威力。
果然,不到茶盏功夫,黑沉沉的云团也效仿须弥环飞速地旋转了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暴雨般倾泻而下的神雷也渐渐止歇了。漩涡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空洞,洞中若隐若现的闪烁着赤白的光芒,随着黑云旋转的加快,也是越来越亮。
渡过小天劫的人都知道最后一击即将来临,不论扛不扛得过,一击之后,天劫雷云都必将消失。扛得过的喜和扛不过的悲月仙子与云素都清楚得很,是以她们都将全部修为注于法宝之中,专等这最后一击的来临。
在漩涡中心的赤白光芒亮到有如烈日一般时,猎猎吹卷着的狂风和飞速旋转的云团戛然而止了。急剧的转变总是教人应变不及,可若是有刹那的迟疑,后果就将难以挽回。好在月仙子和云素都是渡过小天劫的人,对整个过程的变化最是熟悉,因此不曾有丝毫的松懈。乍见风息云止,两人同时娇喝一声,一前一后将法宝往高推上。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那如烈日般的赤白光华化作一道光柱笔直地落了下来,凛烈的威势,似要将大地洞穿一般。
砰的一声,赤白光柱撞上了须弥环,竟震得山岳晃动,大地颤抖,狂风也随之再作,沙石飞走,视线为之迷茫。
月仙子飞快地结成印诀,大喝一声:“起!”双手望空推举而上。
轰的一声剧响,赤白光柱与须弥环同时炸散,气浪劲卷,将方圆十数里内的树木尽行推倒,无一物挺立。雷云也为之崩散,露出了朗朗青天。
月仙子以须弥环为代价,崩散了小天劫,避免因陷入长久的僵持而出现意料之外的变化。正是如此,她的经脉和本命元神也受到雷力的震动,受伤不轻。眼看着炽热的阳光重新照耀着大地,别院周围除了狼籍万分外,再无别的异样,她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云素并没有及时将紫云盖收将回来,上前两步将月仙子扶住,关切地问道:“月姐姐,感觉怎样?”便取出了一粒【回春丹】来递上。月仙子正要说没什么大碍,不妨胸中一阵翻涌,几番试着将逆行的气血压下去,还是没能成功,哇的一声张口呛出了一蓬血雨来。云素吓了一大跳,忙将手掌按在月仙子的后心,将真元缓缓渡了过去,这才发现月仙子经脉和元神皆受到雷力的震动,伤势不轻。忙又取出一粒【回天丹】递上,说:“月姐姐,快把药服下吧……”
月仙子瞧着院中透出的殷红光芒有如鲜血般在空中缓缓流淌,已遮住了老大一片天空,精神顿时一振,说道:“看样子强化过程很是顺利……”也顾不得【回天丹】的珍贵,剥开药衣,一口咽了下去,又说:“素素,你看代我看着一下,最要紧的就是防备有人偷袭!”便就地坐下行功,化开药力。
经历了极乐宗的攻山之役,南海离宫上下似乎都成了惊弓之鸟,随时都在警惕着来自魔道的报复。却不想极乐宗的力量也不是无限的,不是想在什么时候打谁都可以的,要不然偌大的修行界还不成了他们横行的乐园?经此一战,南海离宫固然是元气大伤,极乐宗也必须得经过一番休整才能恢复过来,若是他们一味扭着南海离宫不放,正道再借机攻上云天顶,那就是一场覆灭之灾了。当然,南海离宫也并非完全多虑,就算极乐宗暂时不能调出数百人的队伍前来相攻,也有可能派出个把修为较高之辈前来骚扰,若是不防,必然又会造成极重的损失。眼下的南海离宫又哪能经得起损失了?
世间之事就是这么的古怪,期待中的总是等不来,怕什么却就会来什么。
月仙子刚坐下,心神进入清明之境,一阵长笑就从远处传来,既而就是风起云涌,沙石飞走。
云素神情一凛,正要喝问来者何人,就见两道身形迎了上去,远远地就喝问道:“来人止步。此处乃我南海离宫禁地,外人未经允许不得擅出。还请尊重!”来人说道:“偌大的五行山,什么时候成了你离宫所有了?也罢,本尊懒得跟你们争。但这件出世的圣器嘛,嘿嘿,本尊可就不会跟你们客气了!”
“此物乃我离宫所有,谁敢来抢?”
“莫不成这南海的一切都是你离宫的了么?”那人怒声质问道,“也忒强蛮了吧!”
说话间,双方已经交上了手。
来人修为颇高,两名元婴初境的弟子与他缠斗,竟处在了下风。
云素见此人修为比自己尚逊一筹,略为松了口气,暗道:“南海一带与离宫有仇怨者不少,此人也不知是哪座岛上的散修,想必是见月姐姐受伤,这才萌生了抢夺屠龙刃的念头。嘿嘿,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了?”念头才落,就又听有人高喊道:“毒龙老哥,你这算什么意思?所谓见者有份,莫不成你想独吞么?”只见一团黑云自南边飞速地飘了过来,便又有两名离宫弟子前往拦截。
云素眉头一皱,不由担心来人怕不止这两个。
果然,不过茶盏功夫,云素就感到地下传来一阵非同寻常的灵力波动,忙以紫云盖将别院的上下四方都护定了,还没来得及锁定来人方位,紫云盖就猛地一震,轰的一声,泥沙飞溅,一个灰色的身影破土而出。定睛一看,不由大怒,冷声喝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流石岛的钻山老怪。你不在流石岛呆着,跑来琼州做什么?”
这钻山老怪生得又瘦又矮,光秃秃的小脑袋上生一对贼灵贼灵的小眼睛,最显眼的还要数唇上那两摘灰白的鼠须了,一抖一抖的耸动着,掀起了嘴唇,露出了两颗又黄又大的门牙。不论是谁见着这人,很难在第一印象里认定他是一个人,毕竟纵有人形,可精气神全透着老鼠气。
被人一下子叫出了名号,钻山老怪忍不住噫了一声,嚷道:“是,是谁,谁直呼老仙名讳,活,活腻了么?”定睛一看,骇得一颤,忙陪笑道:“哟,这,这,这不是,不是小蓬莱的云,云道友么,你,你这是……难道我走错了地方,到东海了?”
云素冷冷地笑道:“钻山老怪,你还是少跟我装蒜。若是识相,赶紧走,我只当你没来过。”
钻山老怪一对小眼睛骨鲁鲁地转着,贪婪至极地瞟了一眼别院里冲天的殷红光芒,嘿嘿笑道:“这个,云,云道友这,这话教,教我有些不,不能明白了。若,若是我,我不走又,又当如,如何?”钻山老怪本就有口吃的毛病,别人笑他舌头打结,他反而觉得是好事。理由是说话的速度慢了,脑子想的就多,说错话的可能就大大减少。
【四百三十二、劫掠之徒(下)】
“如何?”云素怒哼一声,“要留下也由得你。但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
“你别吓我,我不,不会怕的……”钻山老怪耸了耸肩,嘻嘻地笑道:“谁,谁不知道云,云道友号,号称东海观,观世音,最是慈悲心肠了……”
云素温婉地一笑,点头道:“好,你便当我在吓你就是。”便不再和钻山老怪说话。恰有两名离宫弟子围了上来,要向钻山老怪动手,云某将手一摆,“不用管他,回你们的位置上去。”两人狠狠地瞪了钻山老怪一眼,便退了下去。
突然间,咻的一声怪啸从院中传出,只见殷红的光芒直冲霄汉,整个天空都被镀成了血红之色,说不出的绚丽。
钻山老怪搓着手,馋诞之极地叫道:“乖乖,真,真的好,好东西呀……”哪里还管得云素的威胁,跳将起来,一头扎进了土里,便不见了踪影。
云素嘿嘿地道:“不知死活!”将紫云盖祭起,一掌朝地面拍了下去。
这一掌犹如击打在了鼓面之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十数丈方圆的地面都为之震动。一阵泥沙飞溅之后,钻山老怪又破开地面,跳了出来,颇在狼狈地盯着云素,怒道:“云,云道友,你,你这是故,故意要,要跟我,我为敌了?”
云素既要防备钻山老怪,又要为月仙子护法,还要警惕有没有其他人潜藏在侧,是一点心思都不敢分,只是答道:“我说过了,你只要在这呆着别动,我不会跟你为难的。若你敢打强抢法宝的主意,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后悔!”
钻山老怪虽是头一回和云素交手,但却在杜友逢手下吃过大亏,若非云素求情,那一回就已经死在了杜友逢手下。若非云素是杜友逢之妻,这救命的恩情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还才好。海外散修谁不知道云素既是杜友逢的老婆,也是弟子,实力差距极大。若说这话的是杜友逢,钻山老怪是要多远就躲多远,绝不敢有半分的犹豫。可此刻杜友逢远在内陆,云素只身一人,他根本就不用怕。若是运气好,能抢到院内的那件圣器,就连杜友逢也不必怕了。
“是,是吗?”钻山老怪也作了怒,冷笑道,“那,那老仙我,我就要见识一下,你,你有什么手段……”手一招,便多了一柄铲子,扬手一刨,就舞起漫天的尘土。云素顿时失去了他的踪影,不得不以紫云盖护住左右,严阵以待。
正斗到酣处,又一阵阴风刮来,只听有人大笑道:“看来还是我的运气不坏,捷足先登了!哈哈哈……”
钻山老怪原非云素敌手,只是仗着钻地的神通缠斗,寻找机会下手。乍听得这人声音,怒道:“阴石老儿,你敢!”待要去阻拦,又得防着云素的融雪掌和破阴指,当真是恼火异常。
阴石老怪一连五掌,震得紫云盖光华黯淡,纵身扑进了院子。
云素不想阴石老怪下手如此之狠,竟震得她气血翻涌,真元逆冲,心下说不出的烦恶。若不是钻山老怪一门心思都在屠龙刃上,趁机一通急攻,她可是断难幸免。
阴石老怪刚冲进院子,就见一道乌光迎面罩来,忙纵身后退,驭使护身法宝前去抵挡,再朝着红光里拍出了三记【裂星掌】,双脚站在墙头,立定了身形。
阻拦阴石老怪的那道乌光正是杜若的【玄一无相】。只可惜此宝所有法阵未能全部激活,要么只能发挥出【玄一法阵】的威力,要么就只能发挥出【无相法阵】的威力,二者不可同时兼得。饶是如此,其品阶也较阴石老怪的护身法宝要高出一阶,若非杜若的修为远逊,拼斗之下,优劣立判。
阴石老怪三记【裂星掌】下去,也不知震碎了院中多少青石地砖,威力端的是惊人异常。杜若深知不能正面对敌,便展开身法,驭使玄一无相与阴石老怪游斗。十数个回合下来,她就发现自己的实力与阴石老怪差得太远,若不是仗着法宝极好,几是五个回合都撑不下来。想到关天养的法宝强化正到了最紧要关头,绝不能够分神,就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多坚持一会儿。嘬嘴一啸,又唤出了阿嘟来,从旁牵制阴石老怪。
阴石老怪不料到杜若修为不怎样,既有上好的法宝,又有上好的灵兽,顿时大喜过望,笑道:“好呀,只要杀了你,法宝和灵兽就都归我了!”
云素的声音传了过来,“阴石老怪,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阴石老怪一怔,阴阴地笑道:“杜夫人,这位想必就是令爱吧?”不待云素回答,便又道:“别人怕你小蓬莱,道爷我却不怕。”也不管院中都还有谁,以掌开路,抢了进去。杜若让阿嘟去拦,不承想阿嘟只接了阴石老怪两掌,便闪到一旁喘息。情急之下,杜若只得以身拦在内院门口,喝道:“不准进去!”
阴石老怪这才看清了杜若的容貌,双眼顿时大亮,啧啧地赞叹道:“原以为老的已经是万里挑一了,不想小的更佳绝色。好,道爷我连你也一并要了。”探手就朝杜若当胸抓去。不料手才伸出去,就感到一股森寒彻骨的气息直从后颈透脑而入,冻得他差点当场僵住。
“你要什么?”关天养的声音在阴石老怪的身后响了起来。
阴石老怪当然不知道他是谁,但见杜若脸上绽出了欢喜之色,心下一凛,暗道:“糟糕,难道杜友逢在这里不成?”强提一口气,笑道:“我有说什么吗?阁下何人,难道不敢正面一见么?”
关天养笑道:“你猜?”
“我猜?”阴石老怪将全部的修为注入护身法宝,警惕着身后之人的偷袭,却故作轻松地笑道:“我猜不出来!”
关天养吃吃地笑道:“是你自己猜不出来,可不是我不告诉你呀!”
阴石老怪正在想关天养这话什么时候,就感到后颈一凉,分明是有利刃透脑而入。他已经来不及去想是什么东西能无声无息地突破法宝的护盾而刺伤他,只将全部心神沉入紫府,便要破开头颅,逃出元神去……站在阴石老怪面前五丈外的杜若听得关天养的话声才落,就见殷红的剑芒从阴石老怪的前额透出,然后整个脑袋当场被剑气绞得粉碎,连元神也没来得及逃出,顿时骇得惊呼一声。
云素以为杜若遭到不测,惊骇万状,悲呼道:“阿若,你,你怎样了?”
杜若忙道:“娘,我没事。你放心,我没事!”又嘬嘴召回阿嘟,这才走上去拉住关天养问道:“天养,你,你已经好了么?”
关天养正在收捡着阴石老怪身上的东西,点头笑道:“这家伙冲进来的时候我刚好完成。你有没有吓着?”
杜若连连摇头道:“没,你没事就好!”
关天养拉过她的手,说道:“我当然会没事,重要的是你没事。以后遇着这样的情况,可不准再逞能了……”听得有离宫门下惊声道:“云前辈小心!”然后就是云素的闷哼之声传来,关天养顿时大怒,骂道:“驴日的,敢欺负我丈母娘!”身子拔地冲起,直向院外扑去。
云素既要保护月仙子,又要应付神出鬼没的钻山老怪,着实有些吃力。幸得有两名离宫弟子及时赶来,她这才放开了手脚。正要将钻山老怪伤于掌下,偏杜若的惊呼声传来,顿教他心神大乱,手脚无措。钻山老怪最是会逮机会的,挥起宝铲,一起猛攻,几招之下,就寻出破绽,一铲砸在了云素的腿上。
云素左腿筋骨尽断,难以站立,身子一侧,就跪了下去。但她却是处变不惊,下跪之际,运起融雪掌来,一式‘推窗望月’往钻山老怪当胸拍去。钻山老怪本欲将云素擒下,以换圣器,乍见清光闪烁,也不避让,将宝铲一舞,迎风变得斗一般巨大,当作盾牌般挡在胸前,朝云素抢了过去。
砰的一声,云素的融雪掌力印在钻山老怪的宝铲之上,反被一股奇强的反弹之力震得倒翻了出去。钻山老怪修为不及云素,也被震得滚出了数丈,气血翻涌,差点没能爬起身来。心下暗暗惊骇道:“这婆娘受了伤还如此厉害,了不得呀……”便要再扑上去,却见一道身影挡在了身前。
这身影便是关天养了。他也不先制住钻山老怪,而是一把扶起云素,关切地问道:“云前辈,你怎样了?”云素神情凄惶,紧紧抓住他问道:“阿若还好吗?”关天养点头道:“好,一根汗毛也没伤着!”云素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就好……”见钻山老怪又扑了上来,忙惊呼道:“小心!”
关天养嘿嘿一笑,抱着云素展开了【逐日】,远远地闪了开去。
钻山老怪见关天养和云素如鬼魅般突然消失,顿时一怔。
【四百三十三、大功告成】
杜若也赶了出来,见母亲受了伤,骇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将云素抱住,问道:“娘,你,你怎样了?”
云素的伤势不重,只是心忧女儿。见杜若无恙,精神顿时大好,笑道:“放心吧,娘没事!”取出一粒【回春丹】服了下去。
关天养对杜若嘱咐了一句:“照顾好云前辈!”便朝钻山老怪走了过去。
钻山老怪识不得关天养,狞笑道:“小,小子,你给,给我滚,滚开……”
关天养在钻山老怪面前一丈处站定,笑道:“我会走、会跑、会跳,就是不会滚,要不你教教我?”
钻山老怪大怒,道:“敢耍老仙,活,活腻了……”宝铲一舞,便直取关天养中宫。
关天养不避不让,突地将相思擎在手中,笑对钻山老怪道:“你看这是什么?”
钻山老怪浑似看到骨头的饿狗,双眼顷时就绿了,哈喇子都流了下来,吃吃地道:“圣,圣器……”宝铲也僵在半空,没能再刺出去了。
关天养点头道:“不错,圣器!想不想要?”
钻山老怪连连点头道:“快,快给,给我!”便要伸手去夺。关天养趁钻山老怪心神都在相思之上,分出身形,欺到身后,挥剑直取其头颈。
不想钻山老怪反应远比阴石老怪灵敏,乍感到身后有异,也不管是什么,低头一栽,竟就钻进了土里。关天养见钻山老怪像耗子一样不见了,不由得一呆。云素忙提醒道:“小心,此人最精于土遁之术!”话声才落,泥沙飞溅,钻山老怪已从关天养身后破土而出,挥铲直朝头顶劈落。
关天养深知先前是靠着侥幸才取了阴石老怪的性命,若是硬碰硬的斗上一场,他未必就胜得这般轻松。钻山老怪修为虽略不及阴石老怪,但也不可小觑,且此人反应迅捷,远胜阴石,又会土遁,极难对付。本以为用相思将其诱住,便能一举击杀,不想还是没能得手,也就不敢再存取巧之心。以【逐日】拉开了距离,再回身扑将上来,与钻山老怪斗作一处。
十几招下来,钻山老怪固然眼馋关天养手里的圣器相思之极,但却更为剑气的犀利所震骇。护身法宝根本就没法子抵挡,若不是仗着钻地之术的神妙,不消五回合,怕就已经丧命于关天养的剑下了。好不容易以佯攻杜若母女拉开了与关天养的距离,这才冲关天养起手道:“不知阁下是玄武宫哪位高人,还请以名号见赐。我钻山怪今日算是认栽了!”
海外散修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主?能主动让他们认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在钻山怪看来,玄武宫的势力庞大至极,根本不是自家能惹得起的,且有了他们的掺合,圣器也就没有了指望,又何必再冒死缠斗下去?还不如及早退走更为明智。
关天养可不想就这么放走了钻山怪,心下暗道:“你个驴日的,砸断了小爷丈母娘的腿就想这么开溜了?哼,主意打得真不错!”但面上却是堆起笑意,呵呵笑道:“在下并非玄武门下,贱号也不敢有辱老仙清听。老仙要走,请便就是!”
钻山老怪说不清是惊异还是气怒,实在想不明白,天下哪门哪派的剑气还能如此犀利。见关天养不肯相告,嘿嘿一笑,说道:“既是如此,那得罪之处还请海涵。告辞!”将头往地上一栽,只见泥沙飞溅,顷时便没了踪影。
关天养阴阴一笑,回身扶住云素,问道:“前辈伤的怎样了,可服过药了么?”
杜若正在为母亲料理着伤处,只说:“还好只是外伤,没什么大碍的。”云素也笑道,“好孩子,若不是你,今天可就麻烦了!”
关天养笑了一笑说:“今天的事说来也是我料算不周,若早些交待会引来小天劫,就不至于这般麻烦了。”恰在此时,月仙子也行功完毕,睁开了眼来,缓缓吐了口浊气,说道:“关兄弟不必过谦,今日若非你提前片刻完成屠龙刃的强化,后果可是,可是不堪设想呀。你不但救了我等性命,还救了我离宫满门呀!”
关天养忙摆手笑道:“月前辈可不要这么说,我当不起。”又说,“云前辈和月前辈先进院去休养吧,我先去周围转转,片刻就回来!阿若,你和各位姐姐照顾好两位前辈。”也不待杜若应声,纵身跃起,如鹏鸟般飞掠而去。
杜若本要叫他别去的,可话还没有出口,关天养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得跺着脚怨道:“这人也是的,跑这么快干什么?”云素笑了笑,看了月仙子一眼,两人会意地交换了个眼神,就各自在女儿和弟子的扶持下进院去了。
约过了一个时辰,关天养手里拎着被劈成了两片的宝铲回来了。杜若见他满头满脸的泥,衣衫也破了好几个洞,不解地问道:“你掉地洞里了么,哪里弄的这一身泥?”
关天养笑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我确确实实掉地洞去了。”说着,狠狠地啐了一口,将铲子往地上一插,骂道:“驴日……咳,那个……云前辈和月前辈情况怎样?”
杜若怔怔地看着插在地上的铲子,惊问道:“你,你去追钻山老怪了?”关天养见她紧张得脸色都白了,嘿嘿一笑,“至于怕成这样么?区区钻山老怪,小爷还没放在眼里呢!”杜若冷笑道:“你好大的能耐呀,敢情你认第二,这天下没人敢认第一了?”关天养见她生气了,忙笑道:“你是知道的,我这人最有自知之明。若是打不过钻山老怪,绝不会去冒险。”杜若怒色稍霁,问道:“那你把他怎样了,杀了么?”关天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铲子,阴冷地答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天下也没这么容易的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神态语气有异,忙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又呵呵地笑了起来,“放心吧,我有分寸!”
值守在别院周围的弟子也陆续回来向月仙子禀报,说另两人业已逃走,问要不要派人去追。月仙子摇头说:“不必了,将来有的是机会算账!”又问关天养屠龙刃的淬炼情况。关天养说:“最重要的环节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要做就只是注灵。不过肯定不能在这里做了,必须得换个地方!”
月仙子略一思忖,就道:“要不这样吧,山中还有一处隐密洞府,虽说已经久无人居,但一应陈设还是俱全的。只要对场地没有特别的要求,那里还是不错的!”
关天养就道:“事不宜迟,赶紧走不妙。毕竟圣器的诱惑可是不小,再有修行者闻讯赶来抢夺,就凭我们这些人,怕是难以应付!”
月仙子担忧的也正是此处,将十二名弟子召集了起来,将她们尽数派出哨探情况,他们四人则乘坐关天养的飞舟,直奔山中洞府而去。
果然,众人刚一离开,便有十数名修行者赶到了别院。一个个的扑了场空,哪能甘心?发起火了,你一掌,我一指,顷时便将偌大的别院夷成了平地。他们也都深知离宫乃是南海的霸主,虽在极乐宗手下吃了亏,但瘦死的骆驼到底比马大,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还是赶紧走人要紧。
没过两天功夫,离仙子得知了这边的情况,又加派了人手过来护卫,务必要保证屠龙刃顺利强化完成。
九天之后,关天养终于顺利完成了屠龙刃的强化。除了品阶比预料中高了一阶外,其余的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圣器四阶的屠龙刃较一阶的威力强上一倍也不止,有了它在手,屠杀恶蛟的把握也就大增。
月仙子难抑胸中的激动,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通体流淌着有如鲜血般光芒的屠龙刃,感叹道:“成了,总算成了……”说着,竟流下了泪来。
关天养似了也能体会月仙子的心情,说道:“此番虽有波折,好在晚辈幸不辱命。若能克杀恶蛟,还南海以太平,那就功莫大焉了!”
杜若不料关天养还能说出这样文绉绉的话语来,不禁侧目以视。
月仙子拭了泪水,笑道:“看我,激动得忘情了。”说着,站起身来,竟蹲身朝关天养一拜。
关天养见状,猛地跳了开去,说道:“月前辈,你这是何意?”
云素也变了脸色,说道:“月姐姐,你这又是何必?天养他一个晚辈,如何承受得起!”
月仙子坚持着一拜到底,起身后方才说道:“若非关兄弟相助,敝宫怕是要就此迁出南海了。总之这份大恩大德敝宫记下了!”
关天养哂然一笑,“别,别!我就是个做生意的,拿钱办事,理所应当的。月前辈若是要谢,还是谢大慈悲寺去吧。若不是白龙大师亲自送来了黑龙金和凤凰木二物,纵晚辈是神仙,也是束手无策呀!”
【四百三十四、婚事】
月仙子道:“大慈悲寺与敝宫素无交情,若非看你情面,又岂会不远万里送来东西?关兄弟以生意人自居,不愿居功,敝宫又岂能不怀感恩之心?”
关天养也不知道该如何再说了,瞟了一眼杜若,见她得意地瞧着自己,就笑道:“前辈也不必如此。若要谢,那便谢阿若就是。”
杜若当场就急了,说道:“谢我做什么?我可是什么都没干呢!”
关天养呵呵地笑道:“我若不是看你的面上,也未必就会这么尽心。”
杜若哼了一声,将脸别过去道:“别往我脸上贴金,事情是谁做的,月姨看得很清楚呢!”又拉住月仙子的手臂,颇为不乐地说道:“月姨,你又何必跟他这等不知好歹的人多说?他既说是看我的面,那你们也不必领他的情就是!”
月仙子笑道:“领你的情岂不与领他的情一样么?”
杜若脸一红,甩开月仙子的手臂,嗔道:“月姨你说什么呢?我是我,他是他……”
月仙子轻轻地抚了抚杜若如云的秀发,又笑对关天养道:“关兄弟,既然你们情深意笃,也该寻个时候去小蓬莱提亲了。你说呢?”
关天养面皮顿时火烫了起来,不论他怎么强作镇定,也按捺不住心下的慌乱,吃吃地说道:“这个,嗯,这个……我,月前辈说得有理,有理……”
杜若顿时大窘,当场扑进云素怀里,说道:“娘,你听月姨都说的是什么?”云素只是笑,不语。
经过这些年的打磨,关天养也有了副玲珑心肝,一见云素这般,便知端的,只是心下慌乱得很,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月仙子越发的笑得欢了,在云素身边坐下,道:“素素,看着了么,关兄弟到底还是孩子,对于成家一事还有些惧怯呢!”
云素这才道:“月姐姐,你也别打趣了。这事他们自己会作主的,不劳我们操心!”
关天养强行驱散了心中的慌乱,轻咳了一声,说道:“月前辈的话在理。按之前我与阿若的约定,原本打算在明年就去东海蓬莱岛拜访,当着杜大先生和云前辈之面提出亲事的。但眼下情况变了,须得再计较一番。再者聘礼也得好生准备一番,不能过于马虎。短则三年,多则五年,晚辈定会赶往蓬莱岛,向二位长辈提亲!”
杜若从母亲怀中挣脱出来,红着脸嚷道:“不准说,不准说。也不准你去!”
云素将杜若拉回怀里,对关天养道:“有这份心就是了。你只要保证一辈子待阿若好,那就是最好的聘礼,别的倒是不必了!”
关天养道:“晚辈自然会一辈子待阿若好,绝不辜负于她。但聘礼还是得准备的,不然杜大先生和云前辈,还有小蓬莱的颜面往哪里搁?这事万不能马虎!”
杜若又道:“知道就好。那你就把所有的家当都拿来?嗯,最好能弄件仙器来当聘礼,你有么?”
“这个……”关天养苦笑道,“要仙器怕是还得等上些时候!”旋又想到十年前对杨纵的承诺,不免暗叹了起来,“当初想着仙器的强化也不是难事,现在才晓得路漫漫而修远,别说是二十年了,怕是一百年也未必能行。到时候了不得只有求万宝炉出手相助了!”
杜若听了他这话,哟呵一声,笑道:“你口气还真不小。只要你能拿得出一件仙器来,不论是两百年还是三百年,我都等你。如何?”
关天养摇头道:“这又是何必?也不消两三百年,在你一百岁时,我自会送你一件仙器。这总行了吧?”他的语气虽谈,但透着十足的信心,顿时震慑得云素母女和月仙子三人呆在了当场。
杜若先是一愣,旋又满心的欢喜,也不管关天养能不能办得到,只是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杜若年岁与关天养相约,再过七十八年便是一百岁。众所周知,一件仙器的炼成可不是靠时日就能成功的,那须得莫大的机缘。这就好比一个普通人从炼气服饮开始修行,一直到飞升成仙,耗时数百上千年,靠的不单单是努力,更多的是机缘。自封神大战以来,修行界出现的仙器远少于飞升成仙的人,屈双手之指都能数得过来。若是这么容易就能强化成功,南海离宫又何至于被一头恶蛟给折腾得苦不堪言,又岂会在极乐宗的袭击之下损失惨重?
月仙子和云素俱是稳重之人,俱不敢相信关天养这话是真的。可她们也深知关天养从不打诳语,既说再过七八十年就能强化出仙器,那便绝对能够办到的。念及于此,月仙子是又惊骇又莫名的欢喜,暗说:“难不成本宫的第一件仙器就要着落在此子身上么?”
对于云素来说,有仙器固然好,没有也不算什么,她想的只是关天养和杜若能像她与杜友逢一般,一辈子相亲相爱,那便足够了。
屠龙刃强化完成,剩下的事也与关天养不相干了。当日他便提出辞行。月仙子说请他稍留两日,待酬金送来后再启程北归也不迟。关天养想到三个多月都耗了过去,也不差这两天,就应了下来。
两天后,月仙子带着五千万晶玉的钱据又来了一趟。关天养也没去管她们在短短的两天里从哪筹来这许多钱,毕竟这事与他无关,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又向云素告过别后,就与杜若一道,乘飞舟北归。
飞舟进入淮阳行省地界后,临空俯瞰,官道之上的人群如潮流般滚滚南下,极是壮观。这一幕关天养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洛阳周围遭到魔物攻击,豫州行省百姓携家带口,望西逃难的情形如在眼前,心下不由得一紧,失声道:“难道淮阳行省也失守了么?”
杜若略有些茫然地道:“你是说……魔物向淮阳行省发起了进攻?”
关天养点头道:“极有可能。走,咱们去看看!”
寻了个僻静处降下飞舟,两人便望着官道而去。尚隔着里许,叫骂声、哭喊声、马嘶声、驴鸣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浑如洪水般滚滚而来,似要将一切都淹没,教人不由心生惊惧。
钻出了树林,就见泥泞的官道上尽是携家带口,背着大包小包的行人。一个人神色凄惶,说不出的悲苦。
杜若循声朝哭喊处望去,见是一身着甲胄的士兵正挥鞭抽打着一名中年汉子,一旁的马车上还坐着一身着青色袍服的官老爷,正满面怒容的喝斥道:“打,给我往死里死……”马车旁跪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和年青妇女,带着两个尚在冲龄的孩子叩头求饶,孩子受了惊吓,一个颈地哇哇大哭。她素来心肠慈悲,哪里看得下去?怒哼一声,就喊道:“住手!”冲了过去。
马车旁的护卫见有女子冲了上来,都拔出腰刀,上来拦截。杜若倒也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喝问道:“凭什么打人?”
那官员一见杜若的容貌,顿时呆了。杜若见他不答,又问道:“说话呀,凭什么打人?!”官员回过神来,强作威严地喝问道:“你是何人?胆敢过问官家之事?”杜若怒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我自然问得!”官员用那色眯眯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杜若,舔了舔舌头,突地跳下马车上,高声道:“这女子必是劫道的强贼,速速与我拿下,本官要细细地审问!”护卫们如何不知老爷的心思,一个个的浑如吃错药般兴奋地吆喝起来,挥舞着腰刀扑向了杜若。
关天养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冷冷地一笑,扬手将才捋下的一把树叶掷了出去。以他现在的修为,飞花摘叶伤人于百丈之内那是轻而易举,五个护卫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到胸前如遭重锤打击,仰面摔倒在地,一时间气血翻涌,筋骨酥软,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要说爬起来。
杜若自然知道是关天养所为,回身道:“天养,这狗官忒可恶了!”
官员见手下人都被打倒,吓得脸色比袍服都还要青,高声嚷道:“来人呐,来人,造反了,有强贼造反了……”便又有几名兵丁挺着长枪围了上来。
关天养走上前去,淡淡地扫了众兵士一眼。这些兵士都是镇军,负责地方治安的,并没有上过战场,哪里经受得起关天养满含肃杀之意的眼神?一个个的如遭雷击,顿时呆在了当场。关天养抢过马鞭,轻轻一带,便断成了数截,然后将那被抽打得浑身是血的汉子扶起,问道:“大哥,怎么回事?”
那汉子已是处在昏迷的边缘,哪能答话?倒是那妇女哀声道:“都是我们家孩子不好,冲撞了大人的马,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不好……”还是一个劲地叩头,并不为有人出头就觉得得救了。
关天养哦了一声,将汉子交给杜若救治,盯着官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职守何处?”
【四百三十五、假钦差】
官员想摆出官威,奈何关天养的眼神比督政使发怒时都还要可怕,顿教他浑身哆嗦得像筛糠一样,吃吃地答道:“本、本官,不,下官李允正,现、现为凤、凤阳县正堂……你,你是何人?”
“凤阳县正堂?”关天养质问道,“既然身为百姓父母,为何不牧守一方,勤政安民,却在此作威作福来着?”
“这,这,凤,凤阳,那个凤阳有魔兽……”
“凤阳有魔兽,所以你就弃城逃了。是么?”
“不,那个,下官是,是去报信,对,是去报信请援的!”
“报信请援派谁不行,偏得你一县之尊亲自出马?任期之内,无令擅令职守,该当何罪?”
官员被关天养这一喝问,非但没有吓懵,反而还醒过了神来。深知擅离职守之罪一旦被问实了,好不容易挣来的前程必然完蛋。当下壮起胆子,乜斜着眼上下打量了关天养一番,色厉内茬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过问朝廷之事?”若不是见关天养轻轻一拉就将马鞭扯成几截,本领委实深不可测,已喝令士兵拿下了。
“我是谁?”关天养笑了起来,“我是能杀你的人。你信不信?”
官员一颤,吓得差点瘫倒在地,好不容易鼓起的容易又丢到了九霄云外,指着关天养道:“你,你,你敢!谋杀朝廷官员,可是,可是灭门大罪……”
关天养笑道:“对别人来说是这样,但我正好有这个权力。现在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条,马上回凤阳县,召集军民人等,坚守城池,在形势没有坏到不可为之前,不得擅离;第二条,地方官员丢疆弃土,罪在不赦,主官斩立决,属官绞立决,家属一律发往北疆为苦役。李大人,你选哪一条?”
“我,我……”官员被关天养的气势所慑,连发作都不敢了,只是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本官奉有朝廷密令,难不成还需要向你告知不成?”
关天养似乎已丧失了继续询问的耐心,冷冷一笑,“是吗?”探手一抓,一柄腰刀离地飞入他手中,顺势一撩,官员的脑袋便从脖子上滚落在地,翻了几个圈,兀自还在惊恐地眨着眼皮。随着一蓬血雨从胸腔里喷溅而出,官员的身躯这才倒了下去。
“杀人了,杀人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官道上的人潮顿时乱了,尖叫声响成一片。
杜若见关天养一刀将官员斩了,也吓了一跳,惊问道:“天养,你,你这是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关天养面对逼过来的人群,也不惧怕,跳上马车,高声道:“安静,都听我说!”他这一嗓子暗运原力,便是数里之外也能清楚地听见。“我是奉皇帝之命巡视地方的钦差,此员身为凤阳县令,不固守疆土,未经请旨,擅离任所,依律当斩。我不过是奉旨行事,与你们无涉,都赶路去吧!”又软硬兼施地安抚了一通,路人才将信将疑地散了开来。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将还跪在地上的妇女与老人扶起,说道:“起来吧,赶路要紧!”
那汉子经过杜若的救治,也恢复了精神。想谢关天养的救命之恩,却又怕与杀官之罪沾惹上,只是拉着妻儿,默默地向关天养叩一几个头,便快步走了,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一众兵士和官员的家眷见关天养和杜若要走,都拦了上来,说:“你既是钦差,还请出示关防印信,不然杀官谋反之罪,你可是吃不起的!”
关天养本连置理都懒得,但听得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便知是府军到了,就说:“凭你们也配看钦差关防印信么?等见到了淮阳总督,我自会出示!”杜若轻声问道:“怎么,你还真有闲心跟他们耗下去么?”关天养道:“我才没这功夫。不过,也得等我寻个知真人,问明了淮阳行省的情况再走!”杜若不解地道:“这很重要么?”关天养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作解释。
不过片刻,一队身被甲胄的骑兵就围了过来,喝问道:“哪里有钦差?谁是钦差大人?”凤阳县令带来的兵士都指着关天养说是钦差。领头的军官打量了关天养一眼,翻身跳下马背,摘下厚重的牛皮战盔,露出了宽阔坚毅,剃得十分干净的脸膛,一双丹凤眼虽透着十分的英武,但却难掩眉宇间的书卷之气。几步走上前来,起手道:“阁下是朝廷的钦差?”
“你又是何人?”
军官道:“我么,淮阳行省总督府兵曹参军司马操,奉总督陈大人令谕巡查难民情况。不敢请教阁下尊姓、台讳,于哪座衙门供职。”说着,又一拱手,以示礼敬。
关天养淡淡地哼了一声,说道:“陈铨么,他现在在何处?”
司马操见关天养直呼总督之名,越发的摸不透深浅。以他看来,关天养浑无半分官气,但也没有半分的匪气。气质清雅,又没有宗室子弟该有的贵气。他二十岁前一直生活在中京,除了皇帝,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颇有些怀疑关天养是个路见不平,假借钦差之命杀官平怨的江湖侠客。
“陈大人现在深州府,筹谋着安顿灾民一事。阁下可是要往一见?”
关天养点头道:“自然要见。我的马被偷了,借你们一匹,如何?”
司马操本是用这话试探关天养的,若关天养不愿与他同行,十有**是假钦差,可关天养一口应承了下来,反而令他有三分肯定。可钦差出巡,扈从如云,光是仪仗就连着好几里,哪像关天养这般只带着个女子的?依旧有七分怀疑。分出一匹马来后,便对一众镇军说:“先把李大人的尸身收殓了吧,有罪无罪,朝廷自有公断。”又冷冷哼了一声,戴上头盔,翻身跃上马背,高喝一声走,十余名骑士护着他和关天养、杜若,望南而去。
第二天中午,关天养一行便到了深州城。司马操领着关天养到了深州府衙,也不用通禀,便径往里走。守在正堂外的护卫见是他,立时堆起笑容道:“司马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刚才总督大人还问你呢!稍等,我这就去通禀!”司马操忙叫住道:“稍等。告诉总督大人一声,说京里来人了!”那人立时将目光投向关天养和杜若,稍作打量,神情顿时肃然,点头就走了进去。
片刻功夫,一名矮矮胖胖,留着一把青森森的大胡子,朱红官袍穿戴得一丝不苟的二品大员迈着方步走了出来。司马操忙上前见礼。官员只是嗯了一声,便将目光落在了关天养身上。
别说是官威了,就是皇帝的龙威关天养也没觉得可怕过,微微点了点头道:“你便是陈铨了?!”
陈铨一怔,忙起手道:“是,阁下是……”
关天养也不用请,直往正堂里走,还说:“进去说话吧!”
司马操凑近陈铨,几句话将遭遇关天养的经过说了。陈铨倒是镇定得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说:“知道了,先下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再找你说话!”便进去了。
正堂里正开着会,还有多名官员候着。关天养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主座,这倒把他们给整得当场懵住了。陈铨走了进来,摆手道:“都行先下去,银钱调拨的事等用过午饭后再行商讨!”待官员都退出去后,陈铨这才眯着一双红肿的灯泡眼,肃然地问道:“阁下自称是钦差?”
关天养的目光落在长案上的地图上,见上面密密麻麻地标了些看不懂的标志,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么多地方出现了魔物么?”旋又笑道,“我不是钦差!”
陈铨顿时为之气结,强压着怒气道:“阁下可知道假冒钦差是什么罪名?”
“区区钦差,我还犯不着假冒。我姓关,名天养,若是你还不算无知的话,该晓得我是谁!”
陈铨将‘关天养’这个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猛地一颤,眼里掠过一道惊悸的光芒,敦实的身躯当场矮了下去,问道:“阁下便是……天宁先生?”
关天养似乎已被地图上的标注所吸引了,并没有立即作答,沉吟了片刻后,才对陈铨招手道:“你过来。”又笑说道:“冒充钦差容易,冒充我,嘿嘿,怕是不可能的。怎么,整个淮阳北境都已经被魔物占领了?这才几个月时间,有这么快吗?”
陈铨这才不怀疑了,躬身一拜,走到案侧,指着几处紧邻豫州行省,且已经标红的地方道:“这几处在在五年前就时有魔兽出没,但数量较少,还不足以形成大患。地方官府也曾想办法捕猎,惜乎收效甚微。年初的时候,为数众多的魔兽突然涌入淮北府,短短数日便造成了军民人等惨重的伤亡。也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淮北地境震动,百姓连细软也顾不上收拾,就携家带,往南逃来。下官几番派员核查,到二月底才基本探清情况,整个淮北府已被魔兽占领,人畜绝迹。临近的这三处府县,也出现了魔兽的踪影,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至于这些地方,也只是接到报告,说有魔兽出没,但并没有收到具体的伤亡明细,不过绝大多数的百姓已经举家外逃了。”
【四百三十六、玄武宫式的风度】
关天养边听边点头,并没有插话。陈铨说完,他的手指刚移到凤阳县上,见是作黑色标注,就用指节重重地敲了两敲,问道:“看样子凤阳县也只是风传有魔物出没,但并没有得到核实,是么?”
陈铨道:“是。凤阳府几次奏报说境界有大规模的魔兽出没,人畜伤亡惨重,百姓业已全部逃离家园,再无坚守之必要,请朝廷批准各级官府尽快南迁。下官因情况尚未探实,所以并未向朝廷奏报!”
关天养的脸上突地布满了严霜,冷笑道:“若是怕死,那就不要来当官。既然当了,不管是天塌地陷,都得给我坚守到最后。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借钦差之名斩了凤阳县令,虽然急躁了些,但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不杀他。该如何善后,你看着办就是。我也会把相关情况写信向皇帝说明。”
陈铨隐约知道关天养是皇帝继位的第一功臣,偏又是修行者,不受世俗权力管制,连皇帝也是只称老师而不名,礼尊已极。且不说这凤阳县令本就该杀,就算是没有犯极大的罪恶,死在关天养手里也只能怪他倒霉。不过就他本心来说,对关天养此举深为不满,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心想:“就算你是皇上的老师那又如何?大臣犯罪,朝廷自有律法,该交由法司谳明惩处,岂是你看不顺眼,想杀就杀的?长此以往,朝纲还不得大乱么?”干巴巴地应了声是,也没有多余的话。
杜若站在一旁,分明看出陈铨对关天养此举腹诽之极,而关天养却作视而不见,心下纳闷道:“天养也真是的,这些朝廷官员的好坏与他有什么相干,非得去管?我看这总督也不是什么好官,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楚呢?非得在肚子里作文章。”
关天养又问了陈铨接下来的计划和部署,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叮嘱要尽快探明魔物的分布情况,还有就是要安置好逃离家园的百姓,见陈铨都点头应下了,这才展颜一笑,“陈大人日里万机,我也不多作搅扰。告辞!”
陈铨假意挽留,说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连口茶水也不喝就走?又说他还有好多事务等着请教呢。关天养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不必了。就此别过吧!”拉起杜若,扬长而去。陈铨也只是送到衙门外,便揖手作别。
回到正堂,护卫已将饭食都摆了上来。陈铨匆匆地吃了两口,就记起司马操还等着回奏,便着人去传了来。先是问了此番探查的具体情况。得知宿州一带也出现了魔兽的踪迹,百姓是十停已逃了九停九,顿时也没了心思吃下去。丢下碗筷,沉重地出了半晌的神,方才道:“这一趟你也辛苦了,先歇息两日罢。”又问:“你对凤阳县令李允正被杀一事怎么看?”
司马操对关天养的钦差身份是三分相信,七分怀疑,总觉得事情透着诡异。见陈铨问起,就道:“回大人,下官觉得……就算那位先生是钦差,但李县令到底是守牧一方的朝廷官员,犯了罪也该先就地革职,交由法司谳明定罪,再作处置。就这般当众杀了……下官觉得有些过于,过于猛浪了!”
陈铨脸颊的肌肉牵了一牵,似乎在笑,说道:“是呀……但你想过没有,若是所有的官员都像李允正这样贪生怕死,那还怎么守疆卫土?非常之时,就得用非常手段。好了,下去吧,回头还有要事交你去办!”
离了深州府衙,杜若就说:“天养,你看出来了么,那位总督大人对你的做法很是有意见呢!”
“有意见可以保留。”关天养淡淡地道,“若是所有的地方官员都像李允正那样,闻着点魔物的味儿就弃城而逃,要不得多久,九州大地就该被魔物尽数占去了。我杀了他,是因为他没有尽到一个官员的本分。至于朝廷怎么看,我管不着!”
杜若撇了撇嘴,说道:“我看你这也是瞎操心……”
关天养怒气瞬时涌了起来,直瞪着杜若,差点当场发作。杜若见他这般,反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关天养本想搬出当年杜友逢对他说过的那番大道理来与杜若好好地论较一番的,但想到她是女子,且又是杜友逢之女,未必不晓得这些大道理,就强将怒气咽了下去,说:“没什么!”愤愤地冲了出去。
洛阳的情况比想像中要好。这几个月来,魔物发起了两次大规模的攻击,都被天罚炮击退,连城墙都未能够着。守城兵士的士气是高昂得很,都叫嚣着要杀出城去,将魔兽清剿干净,夺回失去的家园。
但修行者却是一点也不乐观。只因在玄武宫的组织下,各大门派选出了近两百名金丹境界的弟子发起反击,本意是为了将洛阳方圆三百里内的魔物清剿一空,从而为大反攻奠定良好的基础,不想却陷入了魔物的包围,苦战五天五夜不得脱。幸好洛阳距离嵩山不远,大慈悲寺闻讯之后,派出广印率领数十名罗汉堂弟子前来支援,这才打退了魔物,救出了一众人等。出师时共有一百九十八人,回到洛阳时,整好九十九人,伤亡一半,单是玄武宫一门,就死了十人。
关天养前脚刚到洛阳,屁股都还没落到椅子上,林纬文后脚就来了。先是装模作样地把洛阳防御战的情况巨细靡遗地介绍了一番,特别强调了各派的伤亡情况,然后将话头一转,问起了关天养南海之行的收获。
关天养最讨厌的就是玄武宫这种做作的作派,明明有事,总不直说,左拿捏、右拿捏,非得要人主动问起,这才挤药膏似的,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图谋打算说出来。修行者都知道,与玄武宫门下打交道,世故是第一位的,其次就是耐心,偏这两样关天养都不缺,但又都表现得不好。
“说不上什么收获……”关天养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也就是,就是那么回事。”
林纬文永远都表现从容不迫,淡然镇定,见关天养似乎没有心思细谈,微微一笑,“听说极乐宗趁南海离宫遭遇恶蛟之扰时,趁机发起了攻击,不知伤亡情况怎样?陆师伯已经派人前去探询,若是需要支援,我正道门下义不容辞!”
关天养是真心佩服玄武宫弟子处处表现领袖风范的心思,只说:“南海离宫的伤亡不小,但极乐宗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林仙长有事就直说吧,都是老熟人了,何必绕弯子?”
面对关天养的的婉言指责,林纬文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笑了起来,将嵩山会盟的大致情况回顾了一遍,又提到了关天养和重极门分领的任务,这才说道:“……这几年来,各派已经召开了几次重要的会议,关兄弟都没能参加上,我也不得不详作说明,以免误会!”
关天养说:“误会不了。既是我承诺了的事,自然就会尽最大的努力做好。回头你派人把损毁的法宝送来就是,我会尽快鉴定,确定需要的材料,再列出清单送呈你处。嵩山会盟时我已经说过了,材料的费用我是概不承担,强化费用嘛也是象征性地收取一些。只要材料备齐了,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法定的修复,尽量避免耽误作战!”
林纬文又送了关天养几顶不高不低的帽子,这才告辞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所有损毁的法宝都送了过来。关天养在杜若的帮助下,逐一鉴定完成,将所需要的材料、符箓等清单送到了林纬文那里,这才抽出功夫接见豫州总督范文熙。
这一批损毁的法宝大多都是凡品,灵品不到两成,虽说有将近两百件,但具体修复起来却费不了多少功夫。
两天后,林纬文亲自把材料送来,又是一番殷勤的感谢。将人送走后,关天养就对杜若说:“以后但凡与玄武宫打交道的事,还是你来吧。你不知道,刚才我还恨不得照脸上给他一拳!”
杜若呵呵地笑了起来,“这是什么道理?”
“你不觉得他实在虚伪得可恨么?”
“其实……这怎么说呢?”杜若斟酌着道,“在你看来是虚伪,在别人看来或许是一种玄武宫特有的风度。”
“风度?”关天养有些傻眼,“这,你管这叫风度?”
杜若摇头道:“不是我管,是修行界有这种说法。很多中小门派都在模仿玄武宫的风度为荣呢。你这人总是急吼吼的,说话你要一针见血,不许有任何多余的寒暄;做事你要直入主题,不得有多余的绕弯。这固然也是好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了解你个性的人会说你是个坦诚的人,不喜欢藏着掖着;不了解的人,会说你不通世故,没有修养!”
关天养大笑起来,说:“对,我确实不通世故得很,更没有修养。反正我都这样了,也犯不着去改变。正好,你是小蓬莱门下,杜大先生的掌珠,名门闺秀,可以替我弥补不足。”
【四百三十七、惨重的损失(上)】
“若是你觉得这样安排好的话……”杜若道,“那我就服从。说实话,我也觉得你的话有些道理,男人就该实实在在地做事,成天价地在怎么说话,怎么才能留给别人更好的印象上做文章,实在是,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关天养见杜若赞同自己,极是高兴,林纬文带来的不快一扫而空,当下大笑道:“对,说得好。男人就该直来直去,何必像个娘们呢?”
“你说什么?”杜若将脸色拉了下为,“看不起我们女子么?”
关天养忙道:“没,没,绝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说,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哈哈……”
幸得重极门留驻了一批以鲁长恭首徒欧广岳为首的弟子,诸如法宝修复这类的工作,关天养便可请他们相助,不然单靠他一个人的力量,一百多件法宝怎么也得不眠不休地忙活半个月才能完成。
这一番合作下来,关天养就发现欧广岳是个奇人。
怎么个奇法呢?
按普通人的想法,修行者多少该有些仙气才是,就算没有仙气,常年在深山林泽中修行,也该有飘渺的世外之气。欧阳广是既没有仙气,也没有出尘之气,反倒是一身的农夫气。矮壮黑实,笑起来憨憨厚厚的,怎么看怎么像个成日里风吹日晒的乡下汉子。
不做事时像农夫,做起事来却像疯子。一旦法宝拿到了手里,他就会把整个世界都给抛到脑后,除了默默地做事,既不言语,也不吃喝,甚至连屁股都不会挪动一下。任你是天塌地陷,都不能令他把目光从法宝上移开半分。
最奇的是他的修为。身为鲁长恭的大弟子,竟然只有金丹初境,远不及他的师弟程广式和申广平,但于【云手】上的造诣却是直逼其师鲁长恭,比十年前的关天养怕是还要强上一星半点。
关天养曾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来观察欧广岳的灵气控制手法,惊奇地发现云手竟已被他炼到了极致。若不是发现欧广岳完全沉浸在了他自己的世界里,物我皆忘,关天养当场就会问是怎么回事。重极门到底是天下第一的炼器大宗,收录的门人弟子都有着过人之处,若尽是平庸之辈,又如何在修行界立足,绵延四千余年不绝呢?
据关天养的了解,云手易学难精,长于灵气牵引和控制,相比起其他控灵手法来说,虽然足见高明,但于感知上未免显得有些迟钝。重极门每一门技艺都是无数代人的心血所系,于以炼器为主的重极门修炼功法都有着莫大的助益。云手有其优,自然有其劣。关天养曾建议重极门将云手与聚灵手两种控灵手法搭配使用,更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十年来,事实证明关天养的眼光绝对高妙,重极门将两种法融合贯通,创出了全新的【云灵手】,使炼器的效率和成功率提升了至少三成左右。
三成看似不多,但对本就于炼器之道有其独到之处的重极门来说,便是一分的进益也是极为巨大的。三成的提升,足以保证他们在未来的一千年里依旧统治着整个炼器领域。而在接下来的两三百年里,随着云灵手为更多弟子所掌握,重极门必又能登上一个全新的巅峰。
单以手法来看,欧广岳显然还是不会聚灵手,也就是说,他一直都在坚持修炼云手,并没有像其他重极门弟子那样,从头研习聚灵手,并使之与云手融会贯通,逐至纯熟掌握。关天养深知,任何一门技艺练至极高深处总能寻得意想不到的突破,这就是万宝炉所说的‘量变引发质变’。同等修为下,单以效率和成功率而论,云手比云灵手差了至少三成。可若像欧广岳这样将云手炼到最高境界呢?要知道李延极、许晋言还有鲁长恭等人都未到做到呀。所以关天养好奇得很,最高境界的云手到底有何神妙之处?
在低品阶的法宝上是体现不出控灵手法的高明与否的,要看练到最高境界的云手的威力,便只有使出高品阶的法宝来尝试。
就在关天养准备邀约欧广岳品评论道之时,重极门弟子从九夏城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怀远堂被一伙不明身份者掠夺,损失惨重。
关天养简直不敢相信这消息是真的,但又深知玄武门下绝不会跟他开玩笑,一时间都被骇得呆住了。
杜若这消息委实太不可思议了,说:“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幽灵宫是鬼市的管理方和保护者,而幽灵宫又是乾坤庭旗下,谁敢跟他们过意不去?这不是,不是找死么?”
关天养咬牙道:“世上总少不了不怕死的人……走,咱们现在就回九夏城去!”连史铁战也顾不上去见,只是和各方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地走了。
两天后,关天养和杜若回到了九夏城,便直奔栖凤街而去。
尽管掠夺事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但栖凤街还是弥漫在惶恐的情绪中。
据说鬼市上从来还没有发生过商家被掠夺的事件,兹事重大,幽灵宫当晚就展开了调查。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据说好多商家也怕遭了鱼池之殃,不管幽灵宫怎么保证,都不敢再开门。以至于繁华无比的九夏鬼市,竟只有不到十间店铺在营业。
关天养一进栖凤街,就被人认了出来,拉着他说起了怀远堂被掠夺的事。可他哪有功夫去细听?道了声得罪,就直奔怀远堂。
知真斋和天下楼也关了张,想必情况实在不容乐观。还未走到怀远堂前,就见被烧塌了半边门脸的铺子,也不知道是为了给他一个交待,还是保留线索,至今也没人来清理。
怀远堂被抢了,也被烧了,奇的是相邻的铺子并没有遭到波及,甚至连一片椽子都不曾烧到。
对于这情形,栖凤街私下流传的说法是关天养行事太过张扬,得罪了哪个修行门派,所以被人夜里潜进怀远堂,抢了货,又用法术烧了铺子。
鬼市商家都还有几分眼光,不是凭空臆测。关天养和杜若一看,也断出怀远堂是被法术所烧,但不是五行法术,也不是赤焰之力,而是普通的火,在法术的控制之下,才将怀远堂烧成这般模样。
铺子也不值几个钱,更何况烧毁了还有幽灵宫的赔偿呢?关天养气怒的是有人敢在他的头上动土,既是没将他放在眼里,也是在跟乾坤庭叫板。普天之下,三百多门派,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就连素来自诩天王老子第一,自己第二的红莲宗也没这份胆气,就算有事,都是派人偷偷的折腾。
关天养在烧得只剩半边门脸的怀远堂里走了一圈,倒也是不气不怒,而是对忧忡之极的杜若道:“你怎么看的?”
杜若见他没有发作,暗暗松了口气,说道:“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先去幽灵宫问问情况,不定他们已经有线索了呢?”
关天养却摇头道:“怕是未必。若是已经有了线索,又岂会是玄武宫来人向我报信?”刚走出门去,就见神情颓丧的闻远来迎面走了来,与关天养的目光一撞,顿时僵住了。
“闻执事!”关天养似乎并不心疼自家的产业被毁成这样,反而笑着冲闻远来起手道,“你的脚步倒是挺快呀,我正说去找你呢。咱们是去奎元阁说话,还是你那里?”
闻远来神情渐渐缓释了开来,但语气依旧沉重,“去我那里吧!”便在前领路,也找不到话头来说。
关天养也能理解闻远来的心情。怀远堂既被抢又被烧,他的升迁必然受到严重的影响,甚至永远止于九夏执事,换谁还能笑得开来?
到了廨房坐下后,闻远来亲自给关天养和杜若斟上了茶,一时竟也忘了请教杜若是谁,只是叹道:“大致的情况关老板想必也都知道了?”
“也就知道个大概。有线索了么?”
闻远来摇头道:“没,没有。总部派来的人也接手调查了快十天了,还是半点线索也没有……”
关天养笑了起来,“我的仇家是不少,可也没哪个敢公然与乾坤庭对着干呀?”
闻远来眼里尽是沉痛之色,咬了咬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说道:“关老板放心吧,这事,这事我们一定会给你个交待。”
“这点损失我还没放在心上。”关天养道,“要紧的是一定要搞清楚是谁干的,又是为了什么!”
闻远来干巴巴地应了声是,便找出已经搜集到的信息给关天养看。关天养只翻了两页,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递还了回去,说:“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吧……”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走了。
史家的情况也很不好,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忧惧之中。关天养的回来倒是令所有人精神一振,就连卧病在床的史玉柱也起来相见了。
【四百三十八、惨重的损失(下)】
这才半个月功夫,史玉柱就瘦得只剩皮包谷了,关天养心下是又酸又疼,说不出的难受,好半天才苦笑着安慰道:“大掌柜的,你这是何必?东西被抢,铺子被烧,又不是你的过错,至于把自己弄成这样?”
史玉柱听了这话,顷时泪如雨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号淘大哭起来,直说对不起关天养的托付。
关天养忙将他抚了起来,说:“大掌柜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不要说是九夏鬼市,就是整个大玄朝,也没人比你干得更好。这次是意外,肯定是有人对我,或是对幽灵宫不满,故意为之。迟早有一天幽灵宫会查清楚的。你也是上岁数了的人,这般跟自己过不去,万一,万一有点什么,教我怎么想?”
史文渊也从旁劝解,史玉柱只是呜呜的哭。
杜若叹了口气,说道:“大掌柜的,天养说的对,鬼市的安全由幽灵宫负责。怀远堂被抢被烧,他们难辞其咎。你是觉得天养把好好的铺子托付给你,结果却弄成这样,连是谁干的都说不上来,你不知道该如何交待,心里头难过。事实上天养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只要你们都好好的,重新经营起来也容易得很。可万一你倒下了,他又不懂经营之道,那怀远堂、知真斋和天下楼就只好这么垮下去了。”
史玉柱也不知是被杜若这个人还是被这番话吸引了,怔怔地看着她良久,身子一震,忙站起来道:“原来,原来是杜姑娘。恕老朽瞎了眼,竟没能认出来!”又作揖请安。杜若扶着他坐下,说:“你也是在鬼市上干了一辈子的,岂不知道人才是根本?只要你振作起精神来,要不了一个月,怀远堂不就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了么?”
“杜姑娘说的是,是老朽昏聩了……”史玉柱抹了眼泪,挺直了身子,笑着道:“老朽这就去幽灵宫,跟闻执事料理清楚赔偿事宜!”
关天养拦住道:“这事有我。你还是先在家里把身子养好再说,若有要跑路的,不是还有文渊么?”又说杜若扶史玉柱下去休息,顺便看看他的病情。
史玉柱下去后,关天养这才向史文渊询问怀远堂被烧前可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这话幽灵宫的人问过他三回,史玉柱天天都不晓得要问几回,他是将出事前半个月发生的事仔仔细细不知道回想过多少遍,实在是找不出半点的异常。现在关天养又问,他还是只有回答说没有,便是与顾客争吵拌嘴的事都不曾发生过。
从史家出来,杜若问要不要回关帝庙去看看。关天养摆手道:“不着急,我想先走走……”时值黄昏,大街上熙熙攘攘,行人摊贩往来,很是热闹。关天养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子,既是整理不出个头绪来,也无法让心绪得以安宁,就伫足而立,望着西天被残霞烧得通红的天幕,就仿佛看到在大火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的怀远堂,心下像刀割一般的疼痛。
他痛的不是钱财和物资的损失,而是辛苦和付出和殷切的期望都被这把火烧得千疮百孔。
他的心内远不如表面那么淡然。自打知道怀远堂被劫烧了,就好像被人当头敲了一记闷棍,差点没当场趴了下去,直到现在都还是晕乎乎的。他的淡然更多的是针对物钱财和物资的损失,毕竟以他现在的豪富,就算没有幽灵宫的赔偿,区区百十来万晶玉的损失也不会教他放在心上。可是,十年的辛苦付出,血汗累积,本以为它会在努力中成长得越来越好,逐渐成为修行界最有影响的店铺之一,也成为他事业的里程碑和象征。不想一把火烧来,竟将有形的、无形的都烧毁了,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不论是自己,还是自己所缔造出来的事业,都不如想像中那么的坚固和强大。
“天养……”杜若轻轻地将手搭在关天养的肩膀上,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强行将满心沉重的忧愁驱走,笑道:“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先寻个地方祭祭五脏庙吧!”关天养回过头来,见她眼里尽是鼓励之色,也笑道:“好,去奎元阁。我可是想念【太白醉】好久了……”
奎元阁的掌柜识得关天养,见他来了,亲自招呼着进了雅间。关天养说先打十斤【太白醉】来,好菜只管上就是。
酒上来了,关天养也不劝杜若,一个人自斟自酌起来。杜若也拿过一只杯子,满满地斟了一杯,举起来说:“来,天养,为你的愁闷痛苦干杯!”
关天养一愣,见杜若仰头将满满一杯酒灌下了肚,这才说道:“你又不能喝酒,何苦来着?”又叹道,“你说得对,我是满心的苦闷忧愁。想不通呀,这是谁干的?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怀远堂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和影响,我还正算计着怎么才能把它做到仙市上去呢,却被人一把邪火给烧了……”
“烧得也只是怀远堂的架子,只要你在,史大掌柜在,要不得半个月功夫就重新张罗起来了。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我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关天养挪过酒壶,分别给杜若和自己的杯里斟满,这才道,“而是心疼付出的心血,心血呀!”
“心疼又怎样?”杜若说,“烧都烧了,心疼也回不来。还不如赶紧收拾了残局,重新开始呢。来,再干一杯,把你的心疼都咽到肚子里去,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就开始干。如何?”
关天养也知道没有更好的选择,大叫了一声好,咣的一声,将满满一杯酒给干了,就抓起筷子,朝着席面发起了进攻。
杜若只是喝酒,菜一口也不吃的,三杯下肚,脸上已燃起了娇艳的沱红,美不胜收。又喝了两杯后,她才说道:“这场事故绝非意外,肯定有人蓄谋而为。只是他太过高明,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以至于事发半个多月了,幽灵宫也是束手无策。”
“那还用说?”关天养放下筷子,又灌了自己一杯,说道:“绝对是有预谋的。让我知道他是谁,嘿嘿,我会让他祖宗十八代都后悔……”
“幽灵宫早抢先了,哪里还有你的份?”杜若道,“不过我有些想不明白!”
“是呀,我也想不明白。若是故意跟我过不去,为何不将天下楼和知真斋一并烧了?若不是,又为什么要烧了怀远堂?”
“还有,他是先抢再烧的。为什么单抢怀远堂?天下楼售卖的法宝和丹药也都不差,为什么弃而不取?”
“不错,分析起来疑点太多了。会不会是他故意这样做的,以掩盖其真实目的?”
“那他真实的目的又是什么?”杜若目光落在杯里纯净的酒水上,若有所思地道,“你不是经常说,只要是正常人,做每一件事都会有动机么?若是能分析出他的动机,或许就能顺藤摸瓜,将这人揪出来!”
“没那么容易!”关天养摇头道,“我们能想到的,幽灵宫的人又岂会想不到?都半个多月了,他们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可见这起事件实在违背常理。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该尽快重整怀远堂。若这人是故意跟我作对,必然再来捣乱,到时不愁没机会抓住他。”
边吃边谈之下,关天养的心情也渐渐大好起来。酒饱饭足时,已近亥时。关天养享受着【太白醉】来带的微微醉熏之感,在杜若的伴随之下,哼着小调,故意一步一晃地走出了雅间。
大厅里依旧是觥筹交错,劝酒声、行令声、笑闹声此起彼伏,各个雅间里还隐隐传出丝竹声,婉转悠扬的唱曲声,交织在一起,编绘出了九夏城夜的喧嚣和浮华。关天养将目光从每一张脸上扫过,那一张张不同的面容,一双双不同的眼神竟似烙铁般要烙进他的心里去,刹那间他忍不住想:“人到底是什么?又是什么在支撑着人活下去?”出神之际,目光从临街一桌一个孤独的背影上掠过,脑海中消失已久,但依旧清晰的身影突然与之重合了,整个人也如遭雷电击打,猛地一震,脸色也腾地一下涨红了。
杜若走在关天养的身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异样,分明吃了一惊,上前一步挽着他问道:“怎么了?”顺着关天养的目光望去,也是惊得噫了一声,“李前辈?”恰在此时,那个身影扭过了头来,不是八年未见的李道奇又是谁?
关天养与李道奇无亲无故,可不知为什么,自打第一回见面后,每次见着他,心下总会感觉到莫名的亲近。就好像他们原本是兄弟,是一家人似的。
一别八年,李道奇是一点也没有变,见关天养怔怔地看着他,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又吃喝如故。
关天养的心情瞬时激动了起来,几步抢了过去,叫道:“李前辈,你好呀!”
李道奇淡淡地嗯了一声,下巴朝对面一扬,“坐!”
【四百三十九、采购】
关天养倒也不客气,拉着杜若坐了下来,又叫来小二加酒加菜。
李道奇瞟了一眼杜若,一脸的似笑非笑。
杜若颇有些不解地道:“李前辈,你不认识我了么?”
李道奇说:“看样子你是打算跟了这小子?”
杜若脸一红,嗔道:“前辈说什么呢?”
关天养嘻嘻一笑,似乎颇为得意,问道:“前辈这几年都去了哪里,我用千里鹤给你发信息也不见回。托人四处打听,也没得知你的消息。还以为你入山潜修去了呢。”
“哪里有生意,我自然就去哪里。”李道奇的话一如往常般语焉不详,而关天养本也没指望他能告知详细的经历,正要端起酒来敬一杯,就听李道奇又说:“最近几年西域的生意很好做,我这一趟赚的怕是不比你这几年赚的少!”
“西域?”在关天养的印象里,西域就是一个黄沙漫漫,缺水少树,似乎没有边际的蛮荒之地,他实在想不出那里有什么生意好做。“西域也有修行者么?”
“有,哪里都有的。只不过他们不叫修行者,叫贤者。”
“贤者?”关天养笑了起来,“那他们是修仙,还是修佛?哦,是了,他们修佛,对么?”
李道奇摇头,连说不是,“佛教虽诞于西域,但在好几千年前就被驱逐了,如今的佛教已在中土生根发芽,与儒道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再不是什么外来的歪理邪说。西域贤者修的既不是仙,也不是佛,而是神!”
关天养一口酒刚喝进嘴里,差点当场喷了出来,好不容易咽了下去,才咳着说:“神?就是比仙还高一级,像天帝那一类的么?”
“不,不是。天帝也是仙,只不过是众仙之首。”
“那这神又是什么概念?”
“神就是个概念,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李道奇说,“若是你有兴趣,大可去西域一游,生意不定比中土还好做!”
关天养顿时有些动心了,笑道:“若是这样,那我还真得要去看看。早听说西域如何的神秘,也该去见识一下。”
李道奇嗯了一声,又是闷头喝酒。
关天养也习惯了李道奇的冷淡,只觉得能与他同桌对饮,就已是说不出的满足,又何必苛求太甚?
不知不觉,一坛酒就已经下了肚。夜也深了,楼上只剩寥寥几桌食客,比之先前清静了太多。
李道奇似乎也吃喝足了,关天养敬他酒,他推杯说:“够了!”便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关天养见状,便知他要走,笑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这顿我请!”
李道奇既没推辞,但也没有把钱收起来,站起身就去提背篓。关天养忙道:“前辈且慢,好不容易遇着你了,我总得买些好东西备在身上不是?”
李道奇说:“我以为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呢!”又才坐下,问道:“说吧,都要些什么?”
关天养现在钱多得花不完,像凌空虚渡、破妖弩一次就买了五十个,六阳离昧梭和十方钟也各买了二十个。还嫌不够,又问李道奇有没有新奇的东西。
李道奇总是不会教人失望,拿出了三样东西摆在桌上,说:“这几样或许对你有用!”
关天养拿起一颗拳头大小,透明澄澈的珠子道:“这是什么?传说中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水晶球么?”
“不!”李道奇摇头道,“此珠名为‘封魔珠’,有禁锢魔气之功效。”
关天养大吃一惊,“这么神奇?”为了封印鬼魔,他脑子都想破了也没找到有效的法子。一则是因为鬼魔太过于强大,根本不是人所能匹敌的,而封印鬼魔的首要条件就是得将其打成虚弱状态;二则是魔气侵蚀性太强,便是仙器也难以抵挡。这颗珠子看似平平无奇,却有着禁锢魔气的功效,不单是关天养不敢相信,杜若也觉得太过诡异了些。
“别以为它连鬼魔也能禁锢,这是不可能的。当你杀死一只魔物后,便可将此珠祭起,魔气将被封印入内,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不能逃逸。”说到这里,李道奇加重语气强调道,“记住,是四十九天,而不是永久的,为了避免意外,你最好是赶在四十二天之前就把它给彻底封印了,不然逃逸的机率就会大增。当你发现此珠的颜色变得漆黑如墨时,就表示它已经到达容纳的极限,不能再往里禁锢魔气了,不然当场就会爆裂,连之前禁锢的魔气也得被释放出来。”
关天养拿着封魔珠看了半晌,只看辨出它是用普通的水晶炼制而成,至于绝窍在何处,他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李道奇的东西都是一次性的,无法重复使用。此物用普通水晶炼制而成,若没有经过特殊手法的炼制,别说是禁锢魔气了,就连普通的灵气都禁不住的。
李道奇的手法绝对是独步天下,不单教他,也教重极门相形见绌。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不论用什么法子,都无法窥探出其炼制手法。他不能,万宝炉也不能。
在别人看来,他关天养关老板就是一朵横空出世的奇葩,千年罕见。可在他自己看来,李道奇才是奇葩,一朵行事低调,但实力超绝、亘古罕见的奇葩。
“好,封魔珠我要二十颗!”
“没那么多!”李道奇说,“我只有六个,全给你就是!”
关天养想着六个也暂时够使用了,就点了点头。又拿起一件做工古朴,入手沉重的小匣子来,虽一眼就分辨出这东西是用普通的铅炼成的,却还是看不明白到底作何使用。还没开口询问,李道奇就说:“这是【储灵柜】,单从名字上你就该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
“【储灵柜】?”关天养觉得李道奇的想法当真是神妙得很,简直就是没有他想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他炼不出来的法宝,笑道,“也就是用来储存灵气的了?一次能储存多少灵气?”
“存多存少,只看你自己的意志。意志越强,存的也就越多。”
关天养将储灵柜的用途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觉得它对于重极门而言用途是极为巨大的,甚至对丹元宗、小蓬莱等对灵气控制和使用颇为依赖的门派也意义非凡。便说:“多了也用不着,要五个就行了。”拿起第三件类似于镜子的法宝来,入手是轻若无物,仿佛吹一口气也能飞起来,也看不出是作何之用。
“这叫【光遁镜】,一经祭起,将会把使用者传送到五十里内的任意一处地方。可能是天上,也可能是地下,还有可能是水里。若是使用者的意志足够强大,或许可以控制大致的传送方向!”
李道奇的话声才落,关天养就拍手叫道:“好东西,这要是比凌空虚渡还要好用呀。若是遇上强敌或是陷入包围,只管将它祭起,转眼就跑得远远的,谁能追得上?”
李道奇不以为然地道:“也有可能就就传送到强敌的面前,所以你没必要高兴得太早!”
关天养连说:“不可能,不可能,那机率也太低了些。这个东西有多少,我全要了!”
交易达成,关天养总共付出了两百二十万晶玉。这样大笔巨额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像的,可他现在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杜若也不得不暗地里佩服,心说:“这家伙,生生就是一个暴发户,兜里有了钱,什么都想买下来!”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李道奇卖得这些东西件件都有奇用。若是嫌贵,不备上一两件,等遇着情况的时候就只有干着急。就比如储灵柜,这东西放在平时没有任何的用处,还要卖整整两万晶玉一个,可在炼丹或是强化法宝,更或者是布置法阵时灵气突然枯竭,那可就真会要人命了。但有了它,也就能应得一时之急,扭转局面。
从奎元阁里出来已快子时,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关天养正准备叫车回关帝庙,听得街边传来一声狗吠,扭头看去,见黄儿正蹲在石狮子的阴影里,朝他摇头尾巴呢。
“呀……”杜若眼睛一亮,惊呼道:“这是哪来的狗呀?”便要伸手去摸。黄儿眼露警惕之色,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之声。
关天养顿时大笑起来,一把将黄儿抱过,轻轻地抚摸着那如丝缎般顺滑的金色毛发,指着杜若道:“这是你老板娘,你要是咬了她,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呢!”黄儿分明听懂了关天养的话,当即摇头尾巴走到杜若面前,用头去蹭她的小腿,神态很是亲昵。
杜若又惊又喜,蹲身抚摸着黄儿,问道:“你什么时候养的?这狗可不一般呢!”
“养了不少年头了。”关天养笑道,“可也是最近才看出它不是凡品来。上回我就想问你来着,能不能拿黄儿当灵宠来喂养。你说呢?”
“怎么不能呀!”杜若摸了只状似苹果的果子出来,黄儿一见,眼睛瞪得圆了,连耳朵也竖了起来,尾巴摇得像风车一般,哈哧哈哧地喘着气,说不出的兴奋。“看吧,它识得这是异果,吃了对它有好处的!”杜若将异果高高抛起,黄儿撑起后腿一跃,竟跳起两丈来高,一口将异果衔住,骨鲁一声咽了下去。奎元阁的伙计送客人出来,见此情状,忍不住惊呼道:“哎呀,这狗跳得好高呀!”
【四百四十、谜团】
黄儿吃了异果,也不再讨要,绕着杜若撒了一番欢,就跑回关天养身边了。
关天养越发觉这狗灵异非常,就问杜若以后经常带在身边行不行。杜若说:“你得要为它启灵了才行,要不然也很不方便!”
所谓启灵就是把深具灵性的异兽变成自己的灵宠,听命于自己,有如收伏地龙兽龙野一样。关天养本也想这样做的,可又有些不忍心,便道:“启灵就不必了,以后我去哪带着它就是。狗是我们的朋友,与山野林泽里的异兽不一样,它们深通人性,忠诚可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杜若笑道:“那也由得你。”
回到关帝庙时,苏冠海夫妇还没有睡下。他们显是得到了关天养和杜若已经回来的消息,已经把房间都收拾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关天养就听到院里有人练剑。迷糊间他还以是杜若,也就没有多作计较。意识不经意地往外一扫,赫然发现练剑的是个冲龄小儿。顿时吃惊不小,暗道:“这是哪家的孩子?”也没了心思再睡,穿衣起身,拉开房门一看,才认出是苏念夏。
苏念夏生得是玉雪可爱,有如瓷雕玉作而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十足的灵气。见关天养起床了,他忙收了剑,揖手一礼道:“小关少爷早!”
关天养呵地一声笑道:“你更早呀。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苏念夏小人老成,慨然答道:“早睡早起,身体方才能好。”说完就跑上来两步,拉着关天养的衣袖道:“小关少爷,你教我练剑,好不好?”顽童之色毕露。关天养顿时笑了起来,拉着他到梧桐树下坐定,问道:“是你爹要你练剑的吧?”
苏念夏摇头道:“是我要练的。他们都说小关少爷剑法通神,连天上的仙长也不是对手。所以我也要练剑,我也要变得像小关少爷一样厉害!”
关天养笑道:“你还小,现在该做的是读书和玩,等长大了再学练剑。知道么?”
“不嘛,我现在就要学。爹说的,等长大了再学就晚了!”
关天养吃吃地笑了起来,“这个苏冠海,怎么乱教孩子?”正巧见苏冠海出来了,就招手道:“你过来!”便将他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通,说:“孩子这么小,乱教什么?骨头都没有长成你就要他练剑,练坏了是一辈子的事,你来负责?”又说,“念夏什么时候才能练剑我清楚,你最好不要瞎张罗。”苏冠海唯唯喏喏,哪里还敢多言?
吃过早饭后,关天养便与杜若一道去了幽灵宫,议定了尽快重张怀远堂的相关事宜。
尽管货被抢了,铺子被烧了,但幽灵宫的态度很诚恳,诚恳到让关天养无可挑剔的地步。铺子承认建新的,半个月内完成;所有损失的货折现,全额赔偿;关张这些天的损失,按以往营业额的一倍赔偿;免三年的管理费;所有赔偿钱款,三天内悉到到账。
任谁面对这样的管理方,都拿不出半点的脾气。也就是说,铺子被烧、货被抢等一系列的损失全由幽灵宫承担,并且还有赚头。试问,谁面对这样有诚意的管理方还撒得出来气?
从幽灵宫出来,关天养就望天感慨道:“这就是乾坤庭的气魄呀。我本来还打算借这个机会拿捏他们一番的,做成这样,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杜若笑了一笑,未作置评。
关天养一直在想,若是有人刻意要寻麻烦,现在他回来了,该找上门来才是。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怀远堂重建业已完成,也不见有任何的异常。
经过三天的布置,怀远堂重新开张。这无疑极大地提拔了九夏鬼市的信心,原已关张月余的店铺也相继开门营业,由怀远堂被抢烧所带来的恐惧气氛似乎已经渐渐远去。
眼看着一切都重新走上了正轨,关天养表面看着轻松了,但内心的警惕却是越来越重。幽灵宫的调查还是没有结果,甚至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听说总部已经将相关情况向乾坤庭报作了汇报,请求支援。至于乾坤庭又能否尽快查出真凶,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分析,分析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首先排除是有人故意与幽灵宫和乾坤庭为难。若是那样,就该把整个九夏鬼市都给烧了,而不是只烧他的怀远堂。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有两种:其一寻仇报复;其二是单纯的掠夺,然后放火掩盖痕迹。
寻仇报复的可能性不太大,但也不是没有。这些年他结的仇家不少,魔道有,正道也有,谁都有可能在暗地里使小动作捣鬼。可若真的是为了报复于他,为什么不将天下楼和知真斋一并烧了?还有,就算幽灵宫的力量不足为惧,但乾坤庭呢?九州修行界谁不知道乾坤庭的手段有多么的铁血,谁要是敢侵犯他们的利益,管你什么魔道正道,一并灭掉。由此来判断,寻仇报复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若说是单纯的掠夺,为什么只抢他一家,烧他一家?虽说怀远堂卖的东西是九夏鬼市,甚至是整个大玄朝鬼市上最好的,但天下楼的货也不差,两店之间相隔不到百丈,怎地就没被波及呢?若是为了掩盖痕迹,那就该将相邻的几家店铺都烧掉,又何必独独用法术控制住,只烧了怀远堂一家?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这人太高明了,非常懂得利用常规思维来干扰人的判断,以至于无法通过已经掌握的情况在短时间内判断出是什么人干的。
或许这是一个专业的大盗。
至于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关天养相信总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
人世间总有许多无法理清的事,即便是专业的缉探,也没办法把每一件的谜底都揭开。就拿五年多年前【上清化毒丹】事件来说,尽管史玉柱隔三岔子就去总督府催问,但还是没有个明确的调查结果。
左省山失踪了。家人说他回家过完年后,就直奔京师,结果是走到半道就突然人间蒸发,生死不明了。
齐世武把刑部调查的报告给他看过,整起事件处处透着诡异,甚至是被一团极大的阴云笼罩着,就连大玄朝最了不起的刑侦专家也分析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得出的不确定结论是:幕后操纵者的实力非常强大。
非常强大是多大?
关天养尽管暗地里不知骂了朝廷多少回,骂他们无能,但他也没有办法,更没有精神和能力去追究上寨村百姓和下落和整起事件的真相。
或许怀远堂被烧也会成为不解之谜。但它一天解不开,关天养就觉得怀远堂的地下像埋了一堆的火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开来,又将一切都烧为灰烬。
一想到这个极坏的后果,他就忍不住会郁闷上半天。
转眼就是秋天了,天高气爽。这天早起后从城外遛了一圈回来,关天养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带杜若去青城山中的幽微灵境看看。
青城山里的这处洞府杜若是早听说过的,却还没机会去见识。平时她也没少听关天养拿这事骂蜀山派,还总说为了这处洞府,总有一天会跟符箓宗起冲突。她嘴总说关天养瞎想,其实心下还是觉得言之有理。
修行界的纷争她素来是不关心的,但众所周知,青城山是符箓宗除了龙虎山以外最重要的法场,意义非同一般。俗话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以前因蜀山派实力过于强大,若为一处洞府争夺起来,双方必然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如今幽微灵境归于关天养名下,符箓宗以强搏弱,完成青城山的一统怕是费不了多少力气。
“你这是向我显摆家业么?”杜若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白了关天养一眼,“你不是常说它将来未必会是你的,那又何必要去看?再者西蜀离着九夏这么远,万一有点什么事,来回也不方便!”
关天养心情顿时索然,怏怏地道:“我的家业还不都是你的,用得着显摆么?只是想着这几个月我都在没日没夜地强化法宝,把你冷落一旁,着实闷坏了。趁着这个机会带你出去走走逛逛,散散心也是好的嘛!”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杜若笑道,“九夏城周边也有好玩的去处,且又近便,我们何不挑一处去耍上几天?”
关天养笑道:“九夏城周边哪里有好耍的去处?”见杜若嘟起了嘴,一脸的不悦,忙又改口道,“反正我是在九夏城长大的,周围几百里都熟悉得很,没觉得什么地方好玩!”
杜若脸色突然冷了下来,说:“就知道你也是个喜新厌旧的!”
关天养愕然,“这怎么又跟喜新厌旧扯上关系了?”
杜若没有解释,很是不耐烦地道:“不去了,哪也不去了!”便又埋头调制起药膏来。
关天养苦笑道:“你说男人喜新厌旧,我看你们女人却是喜怒无常。稍有点什么不对你们的意思,就发脾气。这有意思么?”
【四百四十一、大地震】
“我有发脾气了么?”杜若仰起头来质问道,“我有么?你要是觉得闷,随便去哪都可以。别心情不好就拿我来撒气!”
关天养越发的摸不着脑门。若换作别人这般,他早当场发作了起来。“好,好,我说错了话,我认罪,我悔过。行了吧?”
杜若嘿嘿地冷笑,没有理他。
关天养正觉无趣,就见西边天际突然涌起的一团乌云突然被清光给冲散了,还隐隐传来打雷一般的闷响,顿时惊得噫了一声。
杜若只当一场雷雨就要降临,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开始收拾东西。
关天养却认出那道清光乃是七星剑发出的,只是不知道玄武宫门下又在和谁打架,也许是同门较量失手也未可知。正想着,又有五道清光冲霄而起,竟让天光都黯淡了下来,整个九夏城都笼罩在清莹莹的光芒之下,如梦幻般迷离,美得较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杜若也惊住了,扭头西望,直待清光消失了许久,才茫然地问道:“这,怎么回事?”
苏冠海夫妇也走了出来,茫茫然地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街巷里也传来闹轰轰的议论之声,还隐约透着些许惶恐。
黄儿引颈西望,眼里尽是惊惧之色,喉咙里也发出了低沉的呜呜之声。关天养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还安慰说:“不用怕,不用怕……”朝杜若望去,见她也在看着自己,眼神凝重非常,便道:“好像出了什么事?”杜若的气似乎还没有消,冷冷地道:“出了事也与你不相干……”乍听得关天养惊叫了声不好,不由得怒火大起,斥道:“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呢?”见关天养抱起念夏,将苏冠海夫妇从檐下拉了过来,正要问他怎么回事,就感到脚下传来一阵猛过一阵的震颤。
地震了?!
震颤越来越剧烈,轰轰隆隆的声响从地下传来,好似闷雷一般。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地震了……”霎时间,惊叫声、哭喊声便与大震的轰鸣声、砖瓦碎裂声、狗吠声响成一片。
不过数息的功夫,大地就像波浪般起伏颠簸,教人连站立都不稳。苏冠海夫妇抱着梧桐树,嘶声尖叫着。苏念夏在关天养的怀里,惊恐地看着在晃动中起伏震荡的大地和屋宇,连尖叫似乎也忘了。
四周烟尘大地,房屋倒塌之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人的呼救之声。
晃动越来越猛烈,猛烈到就连关天养也在怀疑九夏城会不会被震为齑粉。杜若紧紧地抓住关天养的臂膀,脸色白得已是近乎透明,眼里竟也露出了慌乱。
关天养住的这处院子是关帝庙的偏院,屋宇也都是起了几百年的,迭经灾难,都是完好无损。但在这场空前的地震之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碗粗的柱子迅速地移位、开裂,屋梁在嘎吱的悲鸣声中断裂,瓦片如下雨般滑落,最后在轰的一声剧响中,庇护了他多年的屋子就彻底地塌了。
霎时间烟尘弥漫,对面不能见人。
关天养像是吓得魂了丢了,呆立当场,全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震动逐渐减弱,最终完全消失。
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九夏城几乎被夷为平地。
屋宇尽塌,城墙倾坍,大地上遍布深不见底的裂缝。弥漫的烟尘直上九霄,遮住了天光,黑夜似乎提前降临。
人们似乎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忘了尖叫,忘了呼救,甚至连呼吸都快要忘了。偌大的九夏城,除了木料断裂、砖瓦崩碎之声,再听不到别的声响。
“地震了,天养,地震了……”杜若用法术将烟尘驱散,见关天养神色惨然,欲哭无泪,忙用力摇着他的臂膀,问道,“天养,你还好吧?”
关天养看了杜若一眼,泪水无声无息地滚落了下来,哽咽地道:“没了,没了呀……”他一出声,苏念夏也哇的一声跟着哭了,然后就是苏冠海夫妇不知是悲还是喜的哭喊之声。
杜若突地大怒,说道:“天养,你哭什么?振作起来!”然后又朝苏冠海夫妇道:“不准哭。去,快去看看左邻右舍的情况,有受伤的要赶紧救治!”
苏冠海夫妇被吓得亡魂尽冒,哪能这么快就恢复镇定?杜若分别对他们用了【宁神诀】,这才道:“快去看看情况。救人要紧!”
关天养身着的内甲本就经过【宁神符】的祭炼,有静心宁神之效。他的精神一旦失控,小小的法术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好在他意志坚定,自我调控能力够强,很快就缓了过来,先是对杜若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看着已被夷成废墟的关帝庙,凄然地说道:“毁了,这次是彻彻底底地毁了!”
杜若肃然道:“只要心中有家,哪里都是家。”伸手抱过念夏,一边用【宁神诀】安抚这个只有五岁多孩子幼小的心灵,一边对关天养说道,“倒了的只是破旧的房子,只要我们还好好的,总有重建家园的时候。别去伤心了,救人要紧!”
关天养品嚼着杜若的这番话,点头道:“是呀,倒了的只不过是座破旧失修的房子……”话声未落,一连串的炸雷响起,然后就是裹着尘土的狂风自西向东地吹刮了起来,竟教人连立站都不能够。
随着天空渐渐清朗,关天养就看到浓重的死黑之气正从灵泉山升腾而起,逐渐将整个山头都笼罩其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极阳之眼里的封印被破坏,鬼魔出来了。仔细一辩,才看出死黑之气浓而浊,有如浆糊,不像魔气虽浓但轻,如云似雾,再者风中也带来了越来越重的腐臭气息,分明就是【鬼雾】。
杜若也看到了。她显然并不识得【鬼雾】,但越渐浓郁的腐臭让她意识到情况非常的不妙。
关天养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他已经顾不得去管【鬼雾】是从何而来,招手叫回了苏冠海夫妇,又对杜若说:“你带上他们,然后去柳家看看,若是柳大叔他们还好,就护着他们一起出城。我去史大掌柜家看看。不管情况如何,我们都在小洪山下的别院会合。”
杜若没有犹豫,也没有劝阻,当场就点头应道,“好,你要小心些!”就抱起念夏,对苏冠海夫妇说了句,“跟着我,别乱跑!”又地蹲在关天养身边的黄儿招手道,“跟我走!”便从已经塌掉的大门里走了出去。黄儿望着关天养,似乎在讨他的示下。关天养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说:“听你老板娘的!”黄儿汪了一声,摇了摇尾巴,就抢到杜若前头,当起了开路的先锋。
地震来得虽然猛烈,但伤亡并不像想像中那么严重。一则是绝大多数的人们都已经起床,或在吃早饭,或已经在上工的路上;二则是那几道诡异的清光将阖城的人都从屋里吸引了出来。若是发生在晚上,或是震前没有那几道直冲霄汉的清光,如此猛烈的地震下,阖城百多万百姓怕是十有其九都会死于非命。
不管怎么说,九夏城已经完全被摧毁,不论是物资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更为可怕的是,【鬼雾】正带着能致活物尸化的病毒侵袭而来,若不尽快撤走,后果不堪设想。
关天养在向史家赶去的路上一直都在大喊:“所有人赶紧带上家小往东撤离,不要呆在城里,官府会想办法安顿大家的……”上百万的灾民,还有那许多的伤者,官府有能力安置吗?但在这时候,普通百姓除了指望官府,还能指望谁?
史家的情况比想像中好,至少史玉柱和史文渊没事。文台媳妇被砸断了腿,正躺在门板上呼天抢地的哭,还不时骂着史文台不中用。史玉柱指挥着街邻们互救,还一个劲地鼓励大家要有信心,说官府会想办法安置大家的。
关天养突然对这个普通的老头大起敬佩之心,暗说:“到底是经过了一辈子风浪的人,这份镇定功夫我就学不了。”
史文进最先看到关天养,扯着嗓子叫道:“小关少爷来了,小关少爷来救我们了……”史玉柱怒吼道:“嚷什么嚷,闭嘴!”这才拄着拐杖上来招呼关天养。百姓们听说关天养来了,呼拉一声都围了上来,哭着喊着叫救命。
关天养也很无奈,只是让大家尽快带上家小往东撤离,不要在城里久呆,说不定还有余震。还说他这就去找总督严荣,会想办法把所有人都安置好的。众人对他也都是盲目的信任,见他应答了下来,都很振奋,却并没有散开。
关天养拉过史文渊,说:“别顾着救人了,照顾好你爹,赶紧撤到小洪山别院去。”史文渊见关天养神情凶恶,似乎是他若不赶紧走,当场就会挨上一顿毒打,只得忙点头说是。关天养又叮嘱了史玉柱几句,便分开众人,往总督府赶去。
严荣被掉落的瓦当砸破了头,伤口有将近两寸长,流了很多的血,已陷入了昏迷。属官差衙们是找不到大夫又找不到药,只得干着急。关天养的出现让他们如同看到了大救星,都围上来求着说救总督大人一命。
【 四百四十二、危机大爆发(上)】
关天养没料到严荣会伤成这样,也来不及感慨。取了一粒【回春丹】,一半捏成粉沫撕在伤口上,另一半内服。虽说【回春丹】是小蓬莱炼制的最基本的疗治外伤的药物,但对于普通人而言无异于神药了。只见药粉撕了上去,伤口就渗出了黄水,迅速地结痂愈合了。两口温水灌下去,严荣呼吸渐重,很快就醒了过来。
“到,到底是地,地震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严荣醒来后,眼睛也不及睁开,就强提一口气质问了起来。属官答道:“回大人,是,应该是地震!”
严荣叹了一口气,强撑起沉重的眼皮,便要坐起来,却见关天养站在一侧,不由一愣。“关老板……”
“嗯!”关天养苦涩地道:“还好你没死,不然麻烦就大了!”
严荣像被电击了一下,猛地一抽搐,精神也为之莫名地亢奋了起来,也不要人扶就翻身站了起来,失声问道:“怎,又怎么了?”
关天养将严荣拉到一旁,望着电闪雷鸣的天空,说道:“情况比你想像的还要严重。要多严重有多严重!”
严荣原本才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顿时又苍白了下来,颤声问道“难道,难道……”扭头西望,当场呆住了。
关天养说:“我也不跟你隐瞒,十二个时辰内,所有的百姓必须撤离九夏城,越远越好。伤者有集中起来及时医治,死者要么火化,深埋,不然……不然一场尸疫将会危及整个三楚行省!”
“尸疫……”严荣像被抽去了脊柱,身子一软,当场瘫倒在地,口中还喃喃地念道,“尸疫,怎么还是尸疫……”关天养将他扶起,说道:“尸毒会随着风大范围地传播开来。但凡受了外伤者都会被感染,概莫能外。若是体格足够强壮,或许能扛过去,不然在三到七天内,定然会尸化。”说着,取出一粒【上清化毒丹】递过去,“这是小蓬莱炼制的【上清化毒丹】,专解尸毒,赶紧服下吧。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你要有心理准备。该怎么做我也不指挥,你比我更清楚……”说着,拍了拍呆若木鸡的严荣的肩膀,道了声保重,就走了。
到了栖凤街,关天养拔开倒塌的天下楼,法宝和材料他也顾不上去收拾,只将所有的丹药全都收了起来,便往打渔铺方向而去。
为了协调逃出城来的百姓撤离,关天养的行进速度也不快,五十余里的路,直走到天黑才到。
别院外面挤满了人,但都安安静静地守着。史文进和史文台两兄弟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似要防备着有人冲进去似的。人们见关天养来了,有的作揖、有的就地跪下磕头、有的鼓掌叫好。关天养也不及跟他们招呼,只是拱手作了个团揖,便进院去了。
杜若正在忙着救人。史家三个媳妇——文台媳妇的腿经杜若的手一调治,业已全好了——帮忙打下手,把化了【上清化毒丹】的水喂给伤者。史玉柱正在和史文渊商议把庄子上的粮食尽快调来,救济灾民,他们说得认真,连关天养来了都没有察觉。
“粮食运到汉江府吧。”关天养插上话头道,“九夏城周边三百里都不安全,必须得尽快撤离。”
史氏父子俩这才知道关天养回来了,忙起身见礼。
关天养接过史文渊递来的水喝了两口,说:“文渊,你立即动身赶往汉江府,跟那里的商号接洽一下,要他们帮我们买粮,越多越好,越快越好,价格就不要管了。”史文渊应了声是,便说:“除了粮食,药材、衣物、初褥这些也应该储备起来。”关天养连连点头,“很好,按你的想法去办就是。这些年来,咱们尽是赚钱,也该是花的时候了。还有,运输也是件麻烦事。到了汉江府后,你先跟白水教接下头。告诉他们,就说我的话,把他们大江上所有的船都抽调起来帮忙运粮食,运物资,回头我自然有重谢!”
史文渊以前不知道关天养为何跟黑虎堂、白水教和丐帮这些江湖门派打交道,而且还待之甚厚。这时他才醒悟过来,关天养的见识谋略远非他所能迄及。若是没有多年的恩义,事到临头再去求白水教,人家连正眼也不会瞧你,何谈把大江之上所有的船调来帮忙?
打发走了史文渊,关天养就问史玉柱能不能支撑得住。史玉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道:“别看我老,可骨头还硬着呢,小关少爷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关天养说:“好。今晚上不能在这休息,赶紧走,越早越越好!”
史玉柱失声问道:“又出什么大事了么?”
“天大的事。灵泉山里的戾气化成尸毒大范围地传播了开来,九夏城及周边的一百多万人到底能活出多少,就要看朝廷、看严荣的了。”
“天呐……”史玉柱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这,年年都在说尸疫要来了,要来了,这回,这回是真来了么?”
关天养沉重地点头道:“是呀,这回是真来了。所以眼下的情况坏得很,若是严荣处理得不好,百多万百姓怕是十有其九都活不了。我们也能力有限,能救多少是多少,顾不上的……那也没法子了!”语带哽咽,似都要哭了。
史玉柱在九夏城极有威望,在他的一番鼓动和劝说之下,大家都同于或背或抬,带着伤者望东而去。不想一干人等刚上路,暴雨般倾盆而至。
严荣的行动很迅速,但他的命令还是到第三天上才传给离九夏城最近的,且还保持着完整建制的五千府军。这五千府军在极度不情愿和恐惧之下行动了起来——他们奉命清理九夏城的废墟,把幸存者营救出来——开进九夏城不到两个时辰,一个个便丢盔弃甲地退了回来,而且还只回来了三千人不到。
当时严荣正在和关天养商议救治伤者的事,乍听说眼下唯一能调动的一支人马都抗命退了回来,怒不可遏。连情由也不问,就要把统兵都尉给杀了。关天养忙拦着,说道:“杀了也于事无补,先问明是怎么个情况吧!”
府军是大玄朝的正规军队,不论兵员素质、装备、训练还是作战技能,绝对是一流。严荣本对他们寄予了相当的厚望,没想到连一个伤者没有救回来不说,还丢没了二千多士兵。这样的情况是任何一个主帅都无法接受的。
看着统兵都尉吓得脸青面黑,哆嗦着连敬礼都勉强,严荣就拍案怒斥道:“讲,到底什么情况?”
都尉身子一软,当场扑倒,哭道:“大,大,大人,你,你杀了我们吧,杀了我们吧……”一个劲地叩头。
严荣深知其中必有内情,喝问道:“到底什么情况,还不如实讲来?!”
都尉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鼓起了勇气来,说道:“回,回大人,城里,城里没,没活人了,到处都是,都是僵、僵尸,见人就咬。弟兄们奋起砍杀,可是杀不死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咬死,被撕成一块一块的……大人,求你杀了我们吧!”
严荣只感到一股子猛烈的寒意直沁骨髓,冻得他当场僵住了。
关天养也没料到情况比他想像中更糟,问道:“你们是进城后就遭到了僵尸的攻击,还是分散搜寻后被攻击的?”
“是,是分散搜寻后。当时末将看到废墟里有人在动,就以为是伤者,命人救了出来。不想救出来后,它逮着一名弟兄就咬……”说到此处,眼瞳猛地收缩,差点一口气背了过去。好半晌又才道,“……好不容易将它砍成一块一块的了,但被它咬过的、抓过的弟兄也,也都发起疯了,向身边的弟兄发起了攻击。眼见伤亡的弟兄越来越多,末将只得下令撤退……”
严荣看着呜呜哭泣的都尉,无力地长叹一声,摆手道:“那,那你先下去吧……”
关天养见严荣说不出的绝望,忙道:“既然情况坏到这一步,那也只好放弃营救。为了防止尸毒过快扩散,最好将九夏城通往各处的要道封锁。已经逃离出来的百姓也要进行严格的监控和筛查,一旦发现有问题,立即进行隔离……我也就这些建议。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玄武宫能够及时介入,不然,单凭朝廷的力量,是控制不住这场灾难的!”
这一次玄武宫的反应相当的慢,至少远比十年前那次慢。
已经四天过去了,灾难还在急剧恶化。自打渔铺往西,到处都是凶恶的僵尸,见着活物——不论是人还是牲畜——就会扑上来撕咬、吸食鲜血。
僵尸的生存机能迥异于人和动物。在阴气浓郁、阳光照射不到的环境里,它们就算是吃不喝,也能永久地存活下去。若是曝晒在天光之下,它们必须要吸食活物的血液来补充阴气的消耗,若不然就会充溢于天地间的阳和之力一点一点地焚成飞灰。僵尸虽然完全丧失了意志,没有思想,但却靠着本能的支配进行活动。嗅到有活物气味时,它们就会以最快地速度扑上去,用坚利的爪子或是牙齿撕开皮肉,吸食鲜血;若是阳光过于猛烈或是阳气过盛,它们就会寻找阴暗的地方躲避。
【四百四十三、危机大爆发(中)】
僵尸的危害性并不在于它的存活机能,而在于它身上携带的尸毒。尸毒是在极阴、极戾的环境下产生的专以危害活物的毒素,不单对人和动物有致命的杀伤力,就连草木也会被其尸化。且生存力和传播力都极强,只要有一人或是一物被感染,就必须进行最为严密的防控和处理,稍有一丝的不慎就会大规模扩散开来,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为了控制尸毒潮水般地扩散开来,关天养帮助府军在各处要道隘口设下了【三阳破煞阵】。此阵只对阴煞之物具有毁灭性的杀伤力,一旦进入法阵范围之内,立即便会涌起极阳之火,普通的僵尸在顷刻间就会被焚烧成灰。但从目下的情况来看,僵尸也仅限于在九夏城五十里范围内活动,暂时还没有向周遭侵掠的迹象。
关天养最为担心的就是有人故意把尸毒传播出来,从而实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曾经控制过龙野,至今任不知藏在灵泉山中何处的那人。他极有可能是圣尊,也有可能是别的阴谋者。总之,这起事件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就得看接下来的变化和发展了。若是僵尸成组织、有意识地对某些区域发起攻击,那就可以断定这场灾难背后绝对是有人操控。若僵尸一直这般晃悠下去,虽说也不能排除人为的可能,但局面就会好收拾得多,灾难也会被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不至于影响到九夏周边地区。
严荣督政三省,军民管理经验极为丰富,但还是头一回面对如此巨大的灾难。每每想到百多万人需要安置,需要救济,需要食物、住宿、药物等等,他就感到说不出的烦乱。军令政令下了一堆,但执行的效率极慢。时至今日,由九夏通往各处的要道还由数千府兵把守着,若是情况稍有异变,那尸毒的扩散就无法被控制了。还有,九夏城被地震摧毁在顷息之间,逃出来的百姓来不及带出食物,以至于挨饿的百姓越来越多,为了食物而发生的抢夺、偷窃、杀人的事件越来越多,社会秩序已然全面崩溃。
关天养安慰严荣说,这一切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要努力去做,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好在严荣的神经足够坚韧,也是个有担当的人,并不曾说过放弃的话,每天都在努力地工作,两个时辰的睡眠都没法子保证。以他的岁数和体能,若不是靠着杜若的【生生诀】,怕是早熬得趴下了。
还有个可怕的问题。从九夏城逃出去的百姓很多都携带有尸毒,经过几天的潜伏,都陆续爆发了开来。九夏城周围三百里的范围内,僵尸为患的报告雪片般飞到了打渔铺来,令总督府的属员们胆战心惊,直以为天都快要塌了。
尽管下令周边各府在距离九夏城三百里、四百里和五百里的地方各建立三道隔离带,把所有九夏城逃出来的灾民都都进行严密的筛查,若是发现任何异样,都要立即进行隔离治疗。但各府执行的情况到底如何,或者是有没有收到总督府的令谕都还不得而知。关天养得知了严荣的担忧,就说让杜若亲自跑一趟,若是情况当真不妙,还得去一趟中京,请皇帝下旨,调临近几省的力量支援。
杜若当然不想走,说眼下她是唯一能够克制尸毒的人,若是她也走了,所有人的安危都将面临极大的威肋。
关天养何尝不知杜若的话有道理?可眼下除了她,还能派谁去跑这一趟呢?都已经七天过去了,玄武宫还是没有露面,想必是被更重大的事情绊住了脚,不然绝不会置九夏城于不顾的。没有玄武宫的援助,他就是唯一能够与僵尸拼杀和保护严荣一行安全的人,一旦离开,万一事态有变呢?以杜若的实力,不但保不得这些人的周全,连自己的命也得搭进去。相比之下,他宁愿忽略这些人的死活,也不会置杜若的安危于不顾的。正要施展口舌功夫说服杜若,就见一名属官站了出来。
“大人,杜姑娘不能离开,关老板更不能走。”
总督府的属官加上书办、吏目、护卫共有上百人,关天养识得的只有那么几个。这人一开口,他就感觉声音就令关天养感到很是熟悉,定睛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江先生,怎么是你?”
此人正是江断流。原本是前任督政使叶之皓的幕宾,又是声闻三楚的九夏名士,却不知因何成了严荣的属官。
江断流揖手一礼,说道:“正是在下。大人,据下官看来,关老板若一走,事态若有反复,我等皆死于葬身之地,防控大业也将毁于一旦;杜姑娘若是走了,一旦出现新的感染者,情况也会迅速恶化,局面难以收拾。”
这些道理严荣是清楚得很的,他敲着胀痛的脑门,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若是大人信任,下官愿跑这一趟!”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都指责江断流是借机逃跑,还有人骂他是胆小鬼。江断流倒是镇定得很,一言不发。
严荣似乎也在怀疑江断流的用心,没有立即应允,而是扭头看着关天养。
关天养笑道:“江先生,不是在下看不起你,而是此番任务远比你想像的更重要,更复杂。你当真觉得自己能够胜任?”问话之际,又跳出了数人要争着去执行这次的任务。
江断流冲关天养一揖,侃侃地说道:“关老板可是说的入京面圣一事么?江某不才,自信还能够办成。”
“你怎么办?”关天养冷冷地问道,“击登闻鼓请见么?”
江断流没有答,而是冷眼瞧着一众同僚,“若是执行任务的是各位,请问如何才能面见圣上?”
按大玄朝律制,三品以下官员非奉诏不得面圣。三品以上官员面见皇帝也得经过宫内府的审核,若无机枢要务或是极为正当的理由,宫内府根本不必禀知皇帝就可直接拒见。总督府一众属官,职衔最高者不过六品,连直接面见宰相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皇帝了。端凤门前架有登闻鼓,专为有极重大冤情不能申诉的官员而设。一旦敲响,宫城震动,皇帝必须得亲自接见。但大玄朝立国两百余年来,敢去敲登闻鼓告御状的官员不过区区数人。可端凤门位于宫城之内,非五品以上官员不得入内,总督府一应属官,连进宫门的资格都是没有的,又怎么去敲登闻鼓?
关天养只从说书先生口中听到敲击登闻鼓,皇帝必然接见的说辞,却从未细究其中的制度,所以才会信口道来。不论是严荣还是别一众属官,竟都没有怀疑他不知道敲击登闻鼓官阶限制。
面对江断流的质问,有人说直接去内阁请见,也有人说去宫门叩请,还有人说京中有熟人,可以转托请见云云。
江断流听了,嘿嘿地冷笑道:“照你们这么办,怕是等到明年也见不着皇上。”
大家都怒了,质问他又有什么高明之举。
江断流傲然之色毕露,不屑地说道:“高明的法子江某也是不有的。不过,江某恰好与执掌镇魔司的齐大人有些交情。镇魔司的设立本就是为了封镇妖魔,九夏城眼下遭遇的灾难岂不正在其管辖之内?只消齐大人一句话,我等所面临的麻烦不就迎刃而解?”
众人都起哄了,说你去见得齐大人,为什么我们就去不得?
江断流哈哈笑了起来,“不是我看不起诸位,若这事真交给你们,怕是最多只能完成一半。眼下豫州、淮阳二省形势吃紧,镇魔司力量有限,试问诸位拿什么去说服齐大人调派有限的力量支援我三楚?”
刚才还情绪激愤的人顿时怔住了,你看我,我看你,都显得有些茫然。有人还说:“你管我们有什么办法?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和齐大人有交情,或许就是随口一说呢?”
江断流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言语。
严荣怒道:“争来争去像什么话?别以为这是件轻松活,谁去了要是没有办成,那就是懈怠军令,一样要砍头。给你们一柱香的功夫,自己陈述方略,由本督和关老板作评判,谁的可行就谁去!”
哪知刚才还是争破头的差使,现在却没一个人主动站出来了。严荣似乎早料到会这样,既不惊讶,也不作怒,沉声道:“好,既然没有人愿意主动陈述,断流,这事就交给你了。若是办不好,一样军法从事。”
江断流慨然道:“若是请不来支援,下官甘领军法!不过下官想求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关老板的亲笔书信!”
严荣看着关天养。关天养笑道:“好,我写!”抄起纸笔,写了一句:‘九夏城已毁,数百万百姓面临尸毒的威胁,情况危急。速奏明皇帝裁断。’也不落款,就装进信封里,交给了江断流。江断流道了声谢,揖手向严荣作了别,转身就要走,关天养又叫住了,拉他到屋外,说:“你就靠两条腿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