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泼天的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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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朔喝了口水,道:“紫云府,狗曰的紫云府,把咱们给算计了!”
大家还是没明白。
陈朔就道:“那天晚上我和小白去买的假货是他们故意卖的,第二天店里也是故意摆满假货让咱们砸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假货全变成了真货。咱们就成了蓄意打砸商家,扰乱鬼市正常经营,幽灵宫要对咱们予以严惩!”
“啥?”关天养觉得头当即就炸了开来,整个人完全懵了。
苏少白脸sè也白得近乎透明。这两年多来,他们在鬼市上打混,再清楚幽灵宫的严惩不过了,那几乎就是宣判了他们的‘斩立决’!可是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是假货,怎么会突然又变成真的了呢?那假的又去了哪?堂堂紫云府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来算计他们三个?相比起关天养和陈朔,苏少白无疑是最为冷静的,他道:“二狗子,这事你是从哪听来的?”
陈朔苦笑道:“当然是亲耳听来的,要不然我会玩得差点连命都没了?”
“亲耳听到了?”
陈朔重重地叹了一声,道:“是这么回事……”原来他昨rì中午离开关帝庙后,就直奔栖凤街而去。转悠了一下午也没打听出点有用的消息来。眼见rì头偏了西,他正准备赶回来报告情况,无巧不巧地看见宋奕和两个陌生人坐在马车里。当时若不是一阵风掀起了马车的帘子,而他又恰巧和马车错身而过,绝不会有机会看宋奕竟然坐在马车里。中午关天养还说宋奕病了,病得连客都拒见,怎么这会儿又坐着马车出来了呢?好奇之下,他就跟了上去。
马车驶进了紫云府的后院,停了约茶盏功夫又出来了,出了栖凤街就沿着河边一直往南走,一直到鱼篓街口才停下来。远远地他看见两人挟着宋奕下了马车,进了一处院子。宋奕的脾气很不好,几次想将两人掀开都没能够。
目睹了这一幕,他还以为宋奕被人绑架了。想着宋奕素来对关天养和他们的好处,便决心一探究竟。
陈朔才说到这里,关天养已经急不可耐地打断道:“宋大叔怎么可能被人绑架?”
陈朔舔了舔又干又涩的嘴唇,道:“大哥,我重伤初愈,没你那么好的jīng神头,让我先说完你再问好不好?”
关天养道:“好,你说!”
陈朔又继续说:他想宋奕是【金鹰武士】,在江湖中也是数得着的高手,敢绑架他的人本事肯定了不起。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在跟踪,他就摸了两道【羽落符】贴在腿上,再调整好了呼吸,这才跟了进去。
那座院子很大,宋奕被带到了后院花园里的一座亭子里,那里已经有几个人正在饮酒聚乐,见宋奕被带到了,很是高兴,请他坐下一起喝酒。
宋奕怒道:“对不起,宋某从来只和朋友喝酒。有什么话几位只管吩咐就是!”
一名身着黑衣,个头又高又瘦的老者说道:“宋老板既然这般爽快,那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瞒你说:咱们费这么多功夫还是为了你家的那件东西!”
宋奕嘿嘿冷笑不语。
老者道:“只要宋奕板答应转让,不单白鹤宗不会找你的麻烦,紫云府那档子事嘛,自然也就揭过了!”
虽说距离凉亭有段距离,陈朔还是把老者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由暗忖道:“不是说白鹤宗所需的各种杂货都是由宋老板供应的么?两家关系处得好着呢,那白鹤宗怎么会又要找宋老板麻烦?紫云府又是怎么回事?”
只听宋奕怒道:“有本事你们冲我来,拿孩子下手算什么本事?”
黑衣老者笑道:“孩子?那三个小鬼头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且不说这些年帮你做了多少事,就说能顺利捞回白螺这事,着实引起了好一番震动。你宋老板是不知道白螺湖的凶险,咱们可是清楚得很,别说是普通人了,就是一般的修行者也办不到,不是死于妖兽之手,就是莫名其妙地失踪。宋老板说说,就凭这份本事,咱们岂敢小看了那三个小鬼头?”
宋奕咬牙道:“那你们想怎样?他们砸了紫云府,大不了我拿知真斋赔你们就是!”
旁边一名胖胖的红衣青年笑道:“赔我们?宋老板,你当我们是拦路打劫的山大王呀?别说是一间紫云府,就是砸了十间咱们也不会皱下眉头。”
宋奕气得脸膛发白,哆嗦着道:“那,那你们到底想要怎样?”
黑衣老者道:“刚才我不是说了么?就为了你家那件东西!”
宋奕道:“若是我不给呢?”
黑衣老者脸sè一寒,重新坐了下来,道:“既然宋老板敬酒不吃,那咱们只好陪你慢慢玩了。你的知真斋咱们是暂时不会动的,玩死那三个小鬼头那还是容易得很!”
宋奕指着黑衣老者道:“你,你敢?!”一副你若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便跟你们拼命的架式。
黑衣老者不屑地一笑,道:“咱们自然是不敢。可如果幽灵宫发现被砸的紫云府卖的都是真假,被那三个小鬼头毁坏的也都是上好的法器时,又会怎么对付那三个小鬼呢?”
胖青年呵呵地笑道:“宋老板在鬼市上混迹了二十来年,自然晓得幽灵宫是怎么对付那些蓄意打砸商铺,扰乱鬼市正常经营秩序的人了。罗兄,既然宋老板想跟咱们玩到底,那还是派两位兄弟把他先送回去,咱们再接着玩就是了!你觉得呢?”
陈朔见这些人要对自己三人下手,骇得亡魂尽冒,一时间竟没能继续屏住呼吸,黑衣老者听得林中有异动,喝道:“谁!”凌空一掌拍了过来。陈朔腿上贴着【羽落符】,身轻如羽,纵身一跳,就拔起数丈,只听得啪的一声轰响,刚才藏身的树丛已经被黑衣老者一掌拍成了平地,顿时大骇。
黑衣老者显然没料到他能够避开自己一掌,大出意外,嘿嘿一声冷笑,又是一掌拍了过来。出掌之际,宋奕突然挥拳直取黑衣老者面门,黑衣老者不免吃了一惊,掌风就偏了一偏。若非如此,陈朔哪里还有命在?饶是只挨了一星点掌风,也差点当场没命。幸得他足够机敏,重伤之余还不忘捏碎一道【隐遁符】消去自己逃离的痕迹,然后藏在了临江的树林里。胖青年追了出来,已经寻不着他的踪迹,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三十、搬救兵】
关天养脸青面黑,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半句来。
陈朔道:“天养,你说咱们怎么办?跑路吗?”
关天养吸了口气道:“那些人手段如此了得,连幽灵宫都敢耍弄,咱们又岂逃得出他们的手心?”
“那怎么办?那些人手段可不一般,极有可能是修行者,咱们惹不起,也斗不过呀!”
关天养道:“我想想办法!”
“想什么想呀,再犹豫不决,咱们可都没命了!”
关天养道:“你先歇着。小白,四丫,你们也都哪也不要去。我出去一趟就回来!”
四丫问:“哥哥,你去哪?”
关天养道:“你别问了!”扭身就跑了。
关天养一路走一路都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为什么要图谋宋大叔家的东西?白鹤宗为什么又要找宋大叔的麻烦……越想脑子越乱,乱得理都理不清。
宋府大门紧闭,连一旁的小角门都没开。这情况他以前从来没见过,心知必与最近发生的事故就关联。上前敲响了门环,宋刚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老爷、夫人和少爷都回乡祭祖去了,不在家,若有事请一个月后再来吧!”
关天养叫道:“刚叔,是我!”
角门这才吖的一声开了,露出宋刚那张苍老得关天养都快不识得的脸,见关天养愣愣地看着自己,宋刚苦笑道:“有事进来说!”伸手将他拉了进去,又将门关上了。
关天养这才醒悟过来,问道:“刚叔,宋大叔在家吗?我有急事要见他!”
宋刚道:“实话告诉你吧,老爷在家,但已经吩咐下来了,谁也不见。”
关天养坚持道:“不行,我无论如何也要见见宋大叔。”就往里冲。
宋刚拦住道:“小关少爷,老爷最近心情很不好,你最好还是别去了……”关天养绕开他,经由正厅一侧的花圃往后院去了。
到了书房外,关天养道:“宋大叔,我是天养。你在么?”
宋奕怒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回去。我不想见你!”
关天养道:“宋大叔,我只想跟你说:我们闯的祸我们承担,你不必……”话还没说完,宋奕断喝一声道:“浑说什么?”书房的门开了,宋奕一脸寒冰站在门后,道:“进来吧!”
关天养进屋后又要说话,宋奕压低声音,质问道:“昨天晚上那个人是你?”
关天养摇头道:“不,是二狗子……”
宋奕这才吁了口气,道:“你们俩从背影来看有几分相像,我还以为是你呢。他怎么样了?”
关天养道:“还好,已经醒过来了。宋大叔,你……”
宋奕手一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既然他们已经把所有的账都算到我的头上,凭你们做什么都没用。趁着局势现在还没有失控,你们赶紧走,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从书桌上拿起一封早写好的信交到关天养手里道:“江州纯阳观住持韩成一道长是我的好友,你拿着这封信去找他,他会照顾你们的!”
关天养道:“不,宋大叔,我是不会走的!”
宋奕怒道:“你怎么就不听话?”俨然严父训诫不听话的孩子。
关天养道:“宋大叔,我们要是走了,他们就……”宋奕道:“我说了,这事与你们无关。他们的目标是我!不管你们有没有闯祸,他们一样会制造事端逼我就犯!你留下来有什么用?不过是白送了自己xìng命。”
关天养道:“就算白送了xìng命我也要留下!”
宋奕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关天养道:“再大的事总有解决的办法,我就不信没人能制得了那些人!”
宋奕唉了一声,道:“虽说制得了他们的大有人在,可都与我不相干……”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道:“我怎么没想起他来?”说着就拿笔写信。草草几笔写完后,装入信封,加上火漆,道:“现在也只有你才走得开。带上这封信,去一趟果州鹿阳山,寻一位叫汪海洋的修士。此人是我的好兄弟,随了师父在鹿阳山修行。早几年他还与我来了信,叫我有事尽管找他去。现在正是用得着的时候!”
果州距离九夏城约有千余里,便是快马来回也得半个月。关天养不由犯难道:“果州远在千里之外,这,这来得及吗?”
宋奕道:“你这一去顶多只消六七rì光景,只要寻着了我那位朋友,他谙通御风之术,不过一二rì功夫就回来了。我这里尽量拖延着就是,不妨事的!”
关天养从宋奕的口气里听出这位叫汪海洋的修行者十分了得,只要他一来,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不由心下大定,道:“宋大叔只管放心,十rì之内我一定赶回来!”
宋奕道:“能快些自然更好!”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钱袋道:“这有些零钱,你带着路上花吧!”关天养说自己身上有钱,不需要,宋奕道:“替我办事,哪有花你钱的道理?”强行塞到了关天养手里。
关天养收好书信,道:“宋大叔,无论如何你都要保重身体。十rì之内,我一定请回那位汪真人!”
宋奕点了点头道:“好,我等你!”
【三十一、急转直下】
正所谓救人如救火,更何况还是自己的恩人?关天养是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明天早上就飞到果州去。
出了宋府,叫过街边的一名小乞丐,打发了五银子,要他带话去城北关帝庙,就说自己有要事将赶往果州去,半个月后才会回来,赶不及回去道别了。还要他们务必小心在意,这几rì最好不要出去走动。
备足了干粮,又去官驿里赁了一匹健马,便准备打东门出城,直奔位于九夏东北方向的果州而去。
还没到东城,就被官军给拦了回来,说东城一带戒严了,不允许通行。一打听才知道是昨夜楚王被刺客所伤,九夏府和驻防官军正封城缉凶呢。
别说是楚王被刺,就算是皇帝老子死了也与他不甚相干。恼火的是东门出不去,便只得经由北门绕行,这又得耗上不少时间。
刚上玄武大街,就听苏少白在喊:“天养,你去哪?”
关天养勒住马匹,回身一看,见苏少白正从骡车上跳下来,便道:“我这有急事得赶去果州一趟,没功夫跟你细说了!”
苏少白道:“不论再急你都得先回去一趟!”
关天养惊道:“怎么,二狗子的伤势又有反复?”
苏少白道:“这倒不是。幽灵宫那边来人了,指名要见你!”
关天养啊了一声,脸sè瞬间就白了下来。苏少白道:“除了护卫队长庄冲外,还有个人,看样子该是幽灵宫在九夏城的管事。所以你非得回去见见不可!”
关天养感到口舌有些发干,心头的惧意按捺不住往上涌,问道:“他们来干什么?”也不等苏少白答,将他拉上马背,折向关帝庙。
自打老庙祝死了之后,关帝庙的庙产就落在了关天养名下。曾经饥饿穷困之时,关天养也曾打主意将它卖了过,但大家都风闻说关帝庙这一带的风水不好,煞气重,非但没人敢买,就连附近的居民都陆续搬走了,搞得临近关帝庙的几条街就只剩关天养和四丫两个常住居民,就连无家可归的乞丐也不敢轻易光临此地。
关天养进门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说可以把关帝庙这一带改建一下,招揽居民和商家,要不了几个月的功夫就重新兴旺起来了。还说这么大的地块就这样浪费了,简直可惜得很。
关天养见庄冲恭敬地陪在那人身边,对那人所讲的话俨然不敢落下一字,心下便犯起了嘀咕,暗道:“庄冲是负责鬼市治安和秩序维护的头领,上上下下谁不是对他前倨后恭的,都拿他当神佛一样供着,只没想到在这人面前他却像下人一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若是为了处置我们,随便派个护卫来就行了,连他庄冲也犯不着劳动,更不必来这样一位身份贵重的人。想来是另有其事!”心下的惧意渐消,走上前去,起手道:“二位可是找我?”
庄冲自然知道关天养早回来了,只是宥于那人在讲话,所以不敢打断。那人回过头来,和霭地一笑,竟然也起手还了关天养一礼,道:“关公子,冒昧打扰,实在不恭得很!在下沈天照,忝为幽灵宫九夏分部负责人!”
关天养原不猜测沈天照身份地位不一般,竟没想到他就是幽灵宫九夏分部的负责人,心下虽然震骇,脸上却淡定得像是大理石雕成,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变化,忙道:“贵客临门,小子有失迎迓,失礼得很!”便请到屋里叙话。
落座毕,四丫已经将茶水奉了上来,关天养让过后,落落大方地起手问:“不知沈先生造访,有何赐教?!”
沈天照从庄冲手里接过一只锦匣奉上道:“紫云府经营假货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我们也按幽灵宫的规矩作出了相应的处置。这里是关公子购置装备所花的一万两本银,另外还有一万两是幽灵宫按章程对关公子作出的赔偿,敬请点收!”
关天养大惊,道:“查清楚了?”心里头一时乱作一团,全然理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天照道:“说来惭愧得很。紫云府原本是去岁才入驻九夏鬼市的商家,老板的背景和经营资格都经过严格的审查。本以为他们会像其他商家一样诚信经营,却不料竟然干起了这等坑人的勾当。若非关公子发现及时,也不知道有多少客人会深受其害,九夏鬼市的声誉也会大受影响。是以敝人代表幽灵宫谢过关公子了!”说着起身就朝关天养一揖。
关天养慌忙让过道:“当不起,当不起……只要能查清楚就好!”
沈天照又从庄冲手里接过一只较小的锦盒道:“这是敝人和九夏分部的一点小意思,万请关公子笑纳!”
关天养道:“这个……”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庄冲就道:“关公子若不收下,便是怪我们办事太过不力了!”沈天照也点头说是。关天养只得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那,那就实在不好意思了……”
沈天照道:“关公子这样说,岂非叫我等汗颜?”又道:“关公子事忙,我等也不多作叼扰,告辞!”关天养又忙送了出去。
人走了,东西留下了,关天养却整个儿给懵了。
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陈朔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还是……幽灵宫抢在那些人之前把事情查清楚了?
陈朔也是满头雾水,但他发誓昨晚上看到的、听到的绝对是真实的。正说着,就听宋奕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天养,天养在吗?”
关天养忙迎了出来,见宋奕行sè匆匆,便道:“宋大叔,你怎么来了?”
宋奕道:“我这正是来追你的,好在你并没有上路。信呢?”关天养将书信还给了宋奕道:“宋大叔,出什么事了吗?”宋奕满脸红光,眼里尽是欢喜之sè,振奋地道:“也没什么,只是这封信也用不着再送了。”长叹了一声,恍若劫后余生,说不出的庆幸,感慨问道:“刚才幽灵宫来人了吧?”关天养点头说来了,来的是沈天照和庄冲。宋奕讶然道:“哦,没想到沈执事和庄头领竟然亲自登门拜访?这倒是让人意外得很!”见桌上的礼物,问是不是沈天照送的,关天养说是,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打现在起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麻烦都解决了!”
关天养隐约猜到是这样,仍喜不自禁地道:“都解决了?”
宋奕道:“若非如此,沈执事又岂会亲自登门拜访你?要知道这份殊荣可是鬼市上任何商家都没有享受到的,连天云楼也没有!”
什么殊荣都是虚的,真正让人兴奋的是麻烦解决了,不用再担心遭人坑害,也不用再跑路了。
苏少白道:“幽灵宫遍布天下,到底还是有些实力的!”
宋奕道:“是呀,我以前也都小看他们了。对了,陈朔的伤怎样了?”
关天养道:“已经没甚大碍了!”
宋奕点头道:“好,那你们就借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整一下,养jīng蓄锐!”又说好几天没去店里了,也该去看看情况,就起身告辞。关天养送到院门口,陡地想起加一档子事,问道:“宋大叔,白鹤宗那边的问题也解决了么?”宋奕一愣,脸上泛起了苦涩之sè,道:“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再奢望更多就未免太不知足了!”
关天养始终不知道知真斋与白鹤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道:“宋大叔,我可不可以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宋奕想了想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白鹤宗托我购置的一批东西没了,钱款他们是提交预付了的,现在拿不到东西,自然该我赔了!”见关天养满脸的担心,就笑道:“做生意嘛,有赚就有赔,正常得很。好在呀……这事你不用cāo心,大不了把家当都变卖了,总归能还上的。唯一遗憾的是以后怕是做不成白鹤宗的生意了!”
关天养深知知真斋有近半的收入都来自与白鹤宗的生意往来,听宋奕这般说,就知道麻烦确实不小,庆幸的是没有xìng命之忧,损失的不过是财物罢了。
见宋奕轻快地翻身上马,渐行渐远,关天养心下蓦地生出一股子感触来:在修行者面前,普通人的xìng命微不足道,就连命运也不能自主,卑贱得有如蝼蚁。越想越是悲怆,恨恨地咬牙切齿起来。
苏少白见状,问道:“怎么了?”
关天养凄然一笑道:“咱们是不是该庆幸捡回了一条命呢?”
苏少白一怔,道:“这……这又怎么了?”显是不明白关天养哪根筋又不对了。
【三十二、抵押贷款】
三天后,关天养就听说宋奕要把知真斋盘了。
这消息对他来说无疑于晴天霹雳。
知真斋上下一团忙乱,一边在清点存货,一边在清算债务,从大掌柜史玉柱到迎宾的伙计都是一脸的愁苦,谁也顾不上招呼闻讯赶来的关天养。
宋奕在后院书房里与人洽谈盘店的价格,双方你来我往,谁都不让半步。那人似乎吃定了宋奕,死活只给十万两银子,而宋奕的开价却是现银三十万。
关天养站在门外听了片刻,就明白那人是深知宋奕现在急需钱款偿还白鹤宗的债务,所以便想趁机宰上一刀,心下又悲又愤,暗骂道:“狗曰的,趁人之危。”便想着自己能不能凑到一笔钱,帮宋奕渡过危机,但又不清楚宋奕到底需要偿还白鹤宗多少钱款,一时间也犯了难。
宋奕见那人不松口,叹了口气道:“刘老板既然将一切都了解得清清楚楚,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二十五万两,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少了!”
刘老板不yīn不阳地笑了一声,道:“看得出来,宋老板也是有诚意的。这样吧,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份上,我再添这个数。若宋老板还嫌少,那刘某也爱莫能助了!”
宋奕看着刘老板竖起的两根又肥又短的手指头,惊怒之余不禁笑了,道:“十二万两?”刘老板叹了口气道:“当下也只有我才肯出这个数了。宋老板要是觉得亏了,尽管另寻下家!”
关天养再也忍不住了,高声道:“敢情离了你刘大老板咱们知真斋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也顾不得自己并不是知真斋的人,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就一头闯了进去。
刘老板乍然sè变,不悦地盯着关天养道:“你,你是谁?”
关天养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份尴尬,没想到宋奕道:“天养这话说得很是。刘老板,你请吧,这生意咱们没法谈了!”将端起的茶碗往桌上重重一剁,扭过头去不再言语了。
刘老板气得脸都青了,喘着气道:“好,好,好你个宋奕,回头有你求我的时候……哼!”拂袖而去。
关天养目前刘老板去远了后,这才道:“对不起,宋大叔,我,我不该插嘴的!”
宋奕一摆手道:“也没什么。实在是欺人太甚!”坐下来生着闷气。
关天养道:“宋大叔,到底欠着白鹤宗多少钱,或许,或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心说:“反正我身上还有两百个晶玉没用,大不了全换成黄金,再加上四丫的存款,多少能帮上一点!”
宋奕道:“这事你帮不上手。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关天养道:“宋大叔,我……”话没说完,宋奕就道:“好了,不用说了!”愤愤地拂袖而去。
关天养看着他的背影暗道:“你不说,史大掌柜总该是清楚的!”便来到外面,将正忙着清算债务的史玉柱叫到一旁,问知真斋到底欠着白鹤宗多少钱。史玉柱唉声叹道:“这可不是黄金白银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合了!”
关天养啊了一声,问:“不是黄金白银,难道是晶玉么?”
史玉柱道:“可不是?!”
“那是多少?总该有个数目才是呀!”
史玉柱叉开拇指和食指道:“这个数!”
关天养试探xìng地问道:“八百?”
“八千!”
关天养猛地打了个哆嗦,脸sè瞬即苍白了下来,道:“八千晶玉?”
史玉柱道:“若不然怎么可能将咱们知真斋压垮?”摇了摇头,又去忙自己的了。
八千晶玉,按通大恒钱庄这两rì的兑换比率来核算,就是整整二十万两黄金,三百二十余万两白银呀。难怪把好好的一个知真斋都给逼得快要垮了,这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想着把身上所有的钱凑到一块儿,都不过十来万两银子,关天养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
去哪里弄钱呢?哪里能够弄到更多的钱呢?
出了知真斋,关天养毫无意识地沿着栖凤大街往前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交易行门前,想到一个月前凭着百多斤白螺豪赚了一票,若是再能捞回百十斤的白螺回来,多少总能帮衬上宋奕一点的。
白螺……
一想到白螺,脑子里自然地浮现出了恶龙和神仙战斗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整个人立时清醒了过来。
龙鳞,乾坤袋里还有八片龙鳞呀!
刹时间,关天养浑身燥热了起来,脸红得像火烧一样。
《九州风物志》上说,龙鳞是天地间至阳至刚,至坚至硬之物,是炼制防御xìng法宝的至宝。既然是至宝,想来该能卖不少钱吧?
想到这里,关天养就忍不住准备拿一片去问问价。
脚还没迈进交易行的大门,就听到李道奇那熟悉的叫卖声,心下一凛,暗说:“我何不先问问他?了解清楚了行情再来拍卖也不迟呀!”快步追上李道奇,道:“李前辈,我有点事情找你帮忙,不知是否方便?”
李道奇道:“可以,今天午饭算你的!”
关天养大喜道:“没问题!那咱们去奎元阁!”
李道奇道:“正合我意!”
酒菜上来了,李道奇问关天养什么事。关天养取出一片龙鳞道:“这东西李前辈可认识?”
李道奇眉头一皱,道:“这东西也是随便给人看的?若是让人知道你身怀龙鳞,怕是早死了一百回了!”说完冷哼一声,只顾喝酒。
关天养一凛,道:“这又怎么了?”
李道奇道:“想必你也是熟读《九州风物志》的?那便该知道这东西是再有钱也买不到的,任谁得了去,必然倍加珍藏,岂有像你这般在大厅广众之下拿出来与人估价的道理?若被有心之人看到,不出手抢夺就怪事了!”
关天养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一桌,才道:“我也是没办法,现在急需钱用,想变卖一片!”心下却是暗喜道:“听他这口气,龙鳞是极值钱的东西,想来该能帮助宋大叔渡过难关了!”
李道奇道:“你是想把它拿到交易行去拍卖?”
关天养点头说是。
李道奇道:“真要是那样,怕是会引得天下大乱。”关天养知道他说的是这东西太贵重,到时必引来一番抢夺,说不定钱财得不到,还得把自家xìng命也给搭进去,便无不忧忡地道:“那该如何是好?”
李道奇道:“你要多少钱?”
关天养听他这口气,似有相助自己之意,顿时大喜,道:“很多……”
“很多是多少?”
“八千,八千晶玉!”
李道奇取出一只乾坤袋道:“这里有一万晶玉,你先拿去用,等有了再还我!”
关天养当即就傻了。他可是想不明白,李道奇为什么这般慷慨助他。
李道奇见他愣着不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怎么,又在怀疑我的用心?”
关天养忙道:“不,不,怎么会……”
李道奇道:“我的钱都是辛苦赚来的,别以为是白借给你的。这片龙鳞先抵押在我这,等你连本带息把钱还清了,龙鳞我自然还你!记住,年息一成,不满一年按一年算。”也就是说,哪怕关天养今天借了明天还,也得支付一千晶玉的利息。这顿时让关天养有些望而止步,道:“要不,我把这片龙鳞卖给你算了……”
李道奇一摆手道:“不必。我也买不起!”
“买不起?”关天养暗道:“难道小小的一片龙鳞还远不值一万晶玉吗?”
李道奇道:“你若真想卖,最好是拿到玄武山的仙市去,委托仙市的交易行拍卖,既不愁买家,安全也有保障!”
关天养懵然问道:“仙市?除了鬼市还有仙市么?”
李道奇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闷头吃菜喝酒。
一万晶玉就这样到手了?关天养着实不敢相信有这么容易!
看着李道奇的背影,心下暗道:“难不成他就是我命中的贵人?”
出了奎元阁,就又直奔知真斋而去。
没想到上午被气走的刘老板又回来了,气势还更盛。宋奕的语气明显又软了许多,甚至还将盘让价又降了五万两,只求能尽快脱手。刘老板死活不松口,还不时对宋奕冷嘲热讽,一副你爱卖不卖的样子。
关天养手里有了钱,胆气壮得能顶破天,又一头闯了进去,冲刘老板冷笑道:“呵,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了不卖么,赶紧给我滚,打哪来的滚哪去……”
这次不单刘老板发怒了,连宋奕也怒喝道:“天养,你干什么?”
关天养道:“宋大叔,何必跟这起子小人费功夫?咱们店里不是还有批存货么?就是我上次去白螺湖捎带回来的?想必是你事忙,所以记不起来了。刚才我去了趟交易行,大掌柜陆子风说了,这批货他全要,这不,货款都先付了!”说着将装有八千晶玉的钱袋递到了宋奕的手里。
宋奕可没有老糊涂,知道关天养在使鬼。拉开袋子一看,顿时被晶玉的光芒给晃花了眼,骇然道:“这,这,怎么这么多?”就连刘老板也忘了发作,愣愣地看着宋奕,想知道袋子里到底有多少钱。
关天养道:“谁让咱们店里的货好呢?陆大掌柜说了,以后若还有,只管找他去,一律高价收购!”
宋奕的脸sè渐渐平静了下来,瞟了一眼刘老板道:“刘老板,我本是真心想盘了这店的。既然你死活不肯让,那也只好算了。天养,替我送客!”
关天养才没那么厉害,冲刘老板吼道:“叫你滚,还站在杵这干什么?脏了我的地你赔么?”刘老板差点没气得当场吐血,抬手就想给关天养一巴掌,但想到宋奕是正儿八经的【金鹰武士】,这一掌怕是打不到关天养的脸上,自己就得先趴下去,只得恨极地道:“好,好,宋奕,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狠狠地啐了一口,走了。
【三十三、仇人上门】
“天养,这,这些晶玉是哪来的?”刘老板一走,宋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拽着关天养的手颤声问道,“你,你都干了什么?”他显是在怀疑这些晶玉都是关天养去哪偷来的。
关天养道:“宋大叔,你就放心吧,绝不是偷来的。”
宋奕道:“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晶玉?快说,到底是哪来的!”
关天养道:“那个,不瞒宋大叔,上次去白螺湖我得了一样东西,听说是件法宝,可我又不知道怎么用。先前我就拿到天云楼去,问他们收不收。结果他们还真买了,并要我无论如何都要保密,不能说东西是卖给他们的!”
宋奕惊道:“你,你,你怎么能这样?!不行,去,把东西赎回来!”
关天养为难地道:“这,这也不能够了。”
“为什么?”
“已经说好了,不立约书,不准反悔,若有旁人问起也不得承认有其事!”
宋奕长叹一声,道:“你,你怎么这么傻?”
关天养道:“我可不傻。就算那东西是法宝,可我一个普通人,又没法子用,揣在身上还碍事,不如卖了实在!”
宋奕苦笑道:“你可是真想得开!”
关天养道:“我原以为那东西不值钱呢,结果卖了这么多,想想不开都难!”嘿嘿地笑了起来。
宋奕把钱袋递给他道:“这是你的钱,我不能要!”
关天养素知宋奕的xìng子坚毅,一旦打定主意就怎么也说不回来,心下一慌,道:“这,宋大叔,你,你不能这样呀!”
宋奕道:“我都说了,在这一行干了二十来年,我也累了,真心想退出去,安安心心享几年清福。趁着这个机会,我不脱手干什么?听话,把这些晶玉都收好,将来会有用处的!”
关天养道:“宋大叔,你就不拿我当自己人么?再说我也不是白给,就当借的,借给你的,好不好?等店里缓了过来,再连本带息还我也一样的!”
宋奕想了想,道:“好,那就算我借你的!”回身写了个借据,道:“既是借,那咱们也公事公办,要不然这钱我宁可不要!”关天养只得由着他。
知真斋是幽灵宫认证的三星商铺,一听说要盘店,很多手里握着大把闲钱的商家都排着队地想接手,但听说一间空店面就要卖三十万两银子,又都望而却步,不敢来谈。当听说素来以财大气粗闻名的大粮商刘晋玉与宋奕谈崩了之后,好些人又活动了心思,纷纷来打听情况。只可惜宋奕已经发下话来,知真斋重新恢复经营,不盘了。错过了机会的的买家们无不顿足大叹可惜。
关天养从来没有这么有成就感过,甚至于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干过的最大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即便是中午一滴酒都没有沾,整个下午也是醉熏熏的。顺着栖凤街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遭,直到天sè渐渐暗了下来,这才飘飘然地回关帝庙。
四丫正在洗澡,听见有动静就大声问道:“哥哥,是你吗?”
关天养道:“是我……”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有事忙去了!”
“饭菜都在锅里,若凉了就烧把火热热。”
“嗯……”
坐到灶下,关天养发现自己一点都不饿,浑身上下燥热难当,脑子里就像进了几十只耗子,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纷至沓来,全然不受半点控制,搞得他连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要想什么都不知道。愣愣地盯着灶台看了半晌才记起自己来热饭的,不由得叹了口气,暗说:“今儿是怎么了,老是走神……”刚摸出火折子来,就听院门被人擂得鼓一般响,有人还叫喝道:“开门,开门,快给老子开门……”
关天养竖起耳朵一听,便辨出这些人来势汹汹,绝不是相熟的,不由怒意骤生,喝道:“谁呀,他娘的这是要拆房子么?”走了出去。
门外有人嚷:“把院子给我围起来。你带四个人去那边,王三带四个人去那边。徐五,你带四个人绕到后面去。都把招子放亮点,看紧了。谁要是把人放跑了,看老爷不剥了你们的狗皮!”一众人暴喏应命而去。
关天养正疑惑这都是些什么人,大门砰的一声就被人撞了开来,立时冲进来七八个身着黑衣劲装的大汉,将他团团围了起来。领头的是个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相貌凶煞,戴着一副黑sè的拳套,见面就冲关天养道:“你就是关天养了?”
关天养深知来者不善,冷笑一声道:“正是你家小关爷,怎么着?这是要拆房子还是打劫呀?”
中年汉子嘿嘿一声狞笑,道:“你是关天养就好。”手一挥:“给我捆起来!”便冲上来两个汉子,就要将关天养按倒。
关天养骂道:“去你娘的……”哪里管这些黑衣大汉个个都是练家子,挥拳就朝中年汉子扑了过去。中年汉子冷哼一声道:“来得好。”拉开架式,就与关天养斗了起来。
关天养一拳擂了上去,被中年汉子轻而易举地架住了,臂上传来的反弹之力震得他手臂都酥麻了,脚下站立不稳,连退了好几步,差点当场跌倒了。心下一惊,才知道遇着了硬点子。
中年汉子拍了拍衣袖,像是关天养这一拳污脏了他的衣服似的,极其不屑地道:“力道是有些大。但就凭这些蛮力无论如何也伤不了我家少爷,大家伙都小心些,不定这小子会使什么诡计呢!”
关天养听着这话,猛地想起中秋夜在滨江大道观灯时惹的那出祸,心下一凛,暗道:“狗曰的,这些家伙怎么就找上门了呢?”深知单凭中年汉子一个自己还能应付,多了这些虾兵蟹将,怕是就有些麻烦了。
恰在此时,四丫裹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来,见状惊问道:“这,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汉子瞟了四丫一眼,眼睛一亮,邪邪地一舔嘴唇道:“把这丫头一并给我带回去,少爷到时自有重赏!”
关天养怒从中起,喝道:“谁敢?”眼神渐渐变得如血般殷红,说不出的怕人。一众黑衣汉子见了,竟都吓得打了个激灵,谁也没敢动手。
中年汉子也是一愣,随即道:“老子便敢了,你又如何?”便朝四丫欺了过去。
“找死!”关天养厉吼一声,疯虎般扑了上去。不论是气势还是拳劲,都较刚才不可同rì而语。中年汉子见状,顿时一凛,暗道:“这小子的拳劲怎地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了?”也不敢大意,拉开架式小心应付。
关天养一旦发起狂来,便理智全失,只知猛攻猛打,哪里还晓得对技巧的运用?中年汉子武学修为深湛,内力也有了几分火候,应付起发狂的关天养来反倒游刃有余。照这般下去,不消顿饭功夫,关天养力气必然耗尽,除了束手待缚,怕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别说保护四丫,连自己的命还保不保得住都未可知。
中年汉子可没功夫等到关天养力气耗尽,一边拆招一边喝道:“把那丫头给我抓起来。待老子料理了这小子就回去向少爷请功!”一众黑衣汉子暴喏,都嘻笑着围向了四丫。
四丫临危不惧,镇定得出人意料。先是用毛巾裹住头发盘起,再系紧了腰带,娇俏的脸上尽是愤怒之sè,一副有恃无恐之状。黑衣汉子见状,无不纳罕,一时间反倒吃不准四丫的深浅,俱都围而不敢攻。中年汉子反倒以为一众手下贪恋四丫美sè,不忍动手,便大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他也是着了急,本以为耗个一时半刻,关天养就得不战自溃,哪知却是越战越勇,手上的力道也是越来越强,饶是他有三十年的内功修为,每挨上一下,也是感到疼痛入骨。此时他方才悟过来:少爷之所以被关天养一拳重伤,绝非是因为中了诡计,十有仈jiǔ是因为轻敌。
众黑衣大汉见教头又催促了,一个个地你看我,我看你,这才把胆子渐渐壮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朝四丫扑了过来。四丫娇叱一声,运转【紫府元阳真经】,展开身法,好似白sè蝴蝶般翩然起舞,灵动得令人惊叹。她的虽然修为尚浅,但也不是这些普通武夫能够经受得起的,每一掌下去,必有一人口喷鲜血,惨叫倒地。
中年汉子万没料到四丫竟也这般了得,见八名手下连还手之机都没有就被相继撂倒在地,当真是又惊又怒,拼着挨上关天养两拳,一掌狠狠地拍在关天养的胸膛上。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威力自然非同寻常,砰的一声,关天养闷哼一声倒摔了出去,哇的一声喷出老大一口鲜血。
四丫刚将最后一名黑衣大汉放倒,见关天养受伤倒地,惊呼一声:“哥哥……”中年大汉嘿嘿一声冷笑,恶狼般扑向四丫。四丫怒斥道:“可恶!”强行运转【紫府元阳真经】上所载的【融雪掌】心法,手心蓦地闪出一道青光,直shè中年大汉。
中年大汉既惊且骇,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就地一滚,堪堪避了开去。只听得轰的一声,刚才站立之处的石板被青光击得粉碎。见此情形,中年大汉浑身冷汗直涌,暗暗庆幸刚才见机得快,要不然此时还焉有命在?
四丫脸sè乏白,也不知道是气怒还是其它原因,胸膛起伏,呼呼地喘着气道:“滚,带上你的人给我滚……”
中年大汉爬起身来,怯怯地看了四丫一眼,道:“原不知姑娘竟是神仙中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关天养挨了中年大汉一掌,只感觉胸口痛得像刀刮针扎一样,吐出一口鲜血后便感觉好了许多。见四丫一掌将中年大汉逼得狼狈不堪,心下又是骇异又是不解,忙爬起身来,一抹嘴角的血渍,嘿嘿地笑道:“怎么,还要来打吗?”中年大汉万不料关天养也强悍如斯,更加胆怯,连话都不敢应上一声,吹了声哨子,分派出去围堵关帝庙的几批人手都跑了回来。见自己人都倒在了地上,关天养和四丫却是好好的,有人惊问道:“梁教头,怎么回事?”中年大汉道:“带上受伤的兄弟,咱们走!”众人也不敢多问,或背或扶,将受伤的八名汉子带上,狼狈而去。
【三十四、仇怨(上)】
直到众黑衣大汉去得远了,四丫才一声闷哼,哇地呛出一口鲜血来,委顿地坐倒在地。
关天养正愣愣地盯着被四丫一掌拍碎的石板,心说:“她是怎么做到的?”见四丫吐了血,忙将她扶住,骇然道:“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四丫咳了两口,喘匀了气才道:“没,没什么,不过是强行运转心法,伤了心脉……”又问道:“哥哥,这些,这些都是什么人?”
关天养将她扶起,道:“听他们说话的口气,想必是中秋那晚欺负你那小子家的人。”
四丫哦了一声。本想自己走路的,却不想略一动弹,就一阵气血翻涌,眼前金星乱冒,就势软倒在了关天养怀里。
关天养见她眼神突然迷离,脸sè沱红,惊道:“怎么了?”
四丫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道:“有,有些晕……”
关天养将她抱回屋,四丫就说把陈朔没能用完的疗伤药膏取给她。关天养暗骂自己糊涂,忙去取了来。四丫服了两勺,就道:“哥哥,我现在需要调息散乱的真气,你,你去休息吧!”关天养到底是担心她的伤势,就道:“要不咱们去医馆看看?”四丫坚决地摇头道:“看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说着,便盘膝坐好,闭上双眼,调整呼吸,开始梳理散乱的内息。
关天养见状,只得带上门,退了出来。
看着满院的狼籍,心下不禁暗恨,道:“那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来路,竟然派人找上了门来。今天晚上不过是侥幸将他们打退了,说不定明rì还会来,到时又怎么抵挡?”坐在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月亮,谋划起了对策来。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些年来小关爷怕过谁来着?真要是逼急了,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的宅子,然后拍屁股走人,看你能怎样?”
“这样子会不会连累了宋大叔?”
“哎,若是二狗子就好了。他的脑瓜子好使,总能拿出一个好主意来!”
越想越烦躁,便站起身来在院里来回踱步。看着地上自己呛的那一滩鲜血,摸了摸胸口,也感觉不到疼痛,暗道:“四丫到底是女孩子,体质弱。我还只当挨了那家伙一掌不死也得重伤了,看来他也外强中干得很……”其实他哪里晓得,以四丫当下的修为,无论如何也是使不出【融雪掌】来的,若非情急之下潜能被激发,拼着经脉受损才发出了这一掌来,伤势之重,又岂是关天养所能想像的?更为严重的是,根基尚未筑成便伤损经脉,这于四丫以后的修行大有阻碍,若不能尽快疗治好受损经脉,甚至于有可能再不能练气了。
因担心那起子人半夜又杀了回来,关天养就一直守在四丫的门外。熬到寅时过了,实在疲惫得不行,便靠在门框上睡了过去。
浑不知过了多久,感到面颊紧一阵松一阵,鼻子通一阵堵一阵,这才渐渐醒了过来。睁开眼一看,见陈朔正像搓面似的在自己脸上捣腾,不由大怒,一把将他掀开,翻身跳起来骂道:“大清早的,你小子有病呀?!”这才感到头又昏又胀,满心的烦恶,说不出的难受。
陈朔嘻嘻一笑,指着天上的rì头道:“还大清早呢,自己看看什么时辰了?”
关天养细眯着眼睛抬头一看,见rì头快近天中,怕是将近午时了,顿时讶然道:“哎呀,怎么都这会儿了?噫,我怎么睡在这?”
陈朔道:“正要问你呢。我看你小子八成是梦游了!”
关天养道:“你在梦游呢。小白,你蹲那做什么?”
苏少白直起身来,道:“这地上哪来的血迹?”
关天养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猛一拍脑门,暗骂自己怎么能睡过头了。
“不是鸡血就是鸭血。好嘛,又背着咱们吃好的。四丫呢?怎么不见人?”陈朔的伤虽然还没有全好,但已经行动无碍了。这自然要归功于关天养调制的救命丹药的神效,若非然他现在早到阎王爷那里去报道了。更重要的是【玄天真经】的神妙,只要丹田内真元不绝,就能生生不息,滋养和修复伤损,随着真元恢复速度的加速,自我治疗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苏少白摇头道:“不是鸡血,也不是鸭血!”
关天养道:“是人血!”
“人血?”陈朔吃了一惊道:“哪来的人血?”
关天养没有立即作答,而是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叫道:“四丫,四丫,你好了吗?”
四丫没有回应。
关天养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就想推门而进。
苏少白问道:“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打斗?!”
关天养点头道:“是,昨晚有仇家寻上门来了,四丫也受了伤!”
陈朔脸sè骤变,道:“仇家寻上门?哪来的仇家?四丫怎么样,要不要紧?”
关天养道:“昨晚她说自己疗伤,这会子都还没见好,也不知道怎样了!”
陈朔吁了口气,道:“想来就没什么要紧的。闭关的当口,最怕有人打扰。走,咱们那边树下说话!”
坐下来后,关天养就把中秋之夜在滨江大道上如何与欧阳琪起冲突的事说了,道:“当时我就猜到这小子十有仈jiǔ不会放过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陈朔满脸狰狞,恨不能将人生吞了的表情,道:“那你可知道这小子是什么身份,住哪么?”
关天养摇头说不知。
苏少白也是双眼寒芒直shè,道:“咱们也用不着去找,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们还会打上门来,到时自然就知道是谁了。现在还是治好四丫的伤势要紧!”
关天养嘿嘿地道:“真要是让我知道他是谁,不烧了他的宅子,闹他娘个鸡犬不宁,老子就不姓关!”
正说着,房门吱吖一声开了,脸sè略显苍白的四丫走了出来。
关天养大喜,迎上去道:“四丫,怎么样了?”苏少白和陈朔也围了上来。
四丫扫视了他们三人一眼,眼里尽是愁怨,先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好些了!”又道:“我都听见你们说话了,你打过来,我杀过去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陈朔道:“四丫,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人家未必这样看,还以为咱们怕了呢,越发的得势不饶人。哼,也不问问,这些年来咱们怕过谁来着?”
四丫喝斥道:“二狗子,你不出个主意化解这仇怨,还煽风点火,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么?”
陈朔急辩道:“我哪有?再说,我有什么主意?”
关天养扶着四丫坐下,道:“这仇怨是化解不了的。哼,他不来找我,迟早有一天我还会找他呢。不过也不能硬碰硬的来。”
苏少白看着陈朔。陈朔想了想道:“这样,咱们先搞清楚是谁,然后再研究下一步的计划,如何?”
关天养知道陈朔已经有了章程,就点头说好。
这里的话还没有说完,院外就传来了宋府管家宋刚的声音:“小关少爷,小关少爷在吗?”
关天养应道:“在呢!”迎了出去,道:“刚叔,你怎么来了?”
宋刚道:“老爷有事找,叫你和四丫赶紧去一趟吧!”
关天养一听还要叫上四丫,奇道:“什么事?”
宋刚唉了一声,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
关天养立即意识到又出事了,道:“怎么了?”
“这事我也说不出个头绪,你去了就知道!”
“家里还是店里?”
“家里。车就停在巷口,咱们得赶紧些!”
四丫、陈朔和苏少白闻声都出来了,问怎么回事。宋刚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天云楼的欧阳老板今天一早找上门来,说小关少爷打伤了他家琪公子,找咱们老爷讨公道呢。老爷便让我把小关少爷和四丫请去,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关天养差点没跳了起来,道:“我什么时候打了欧阳公子?这……”四丫扯住他的衣衫道:“莫非他就是欧阳公子?”关天养一怔,略一回想,道:“还真有可能是!”
苏少白也不承想那rì鉴宝大会上遇到的少年竟然是天云楼的少主,更没想到后来他和关天养之间竟会起冲突,眉头已然拧作了一处,道:“若他真是欧阳公子,可就有些麻烦了!”
关天养冷哼一声道:“怕个鸟!小白,二狗子,你们带四丫去趟医馆,我一个人去!”
四丫拉住他道:“不,我跟你一块儿去。”
关天养道:“这事有什么好争的?我一个人去就能说清楚,你也犯不着跑这一趟!”
陈朔也道:“天养说得对,四丫,你留下!”
上了车后,关天养问宋刚:“打伤欧阳琪的是我,欧阳老板怎么去找宋大叔了?”
宋刚摇头苦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关天养从宋刚的话里听出了别有蹊跷,也就不再多问了。
【三十五、仇怨(下)】
到了宋府,宋刚领着关天养到了正堂檐下,禀道:“老爷,小关少爷到了!”
宋奕的声音传了出来,道:“进来吧!”显得有些森冷。
关天养抹了把脸,理了理衣衫,登堂入室。
正堂里只坐着两个人,主位上是宋奕,客位上是欧阳铮,两人都和颜悦sè,仿佛相谈甚欢。见关天养走了进来,欧阳铮的目光自然移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关天养?”
关天养不慌不忙地向宋奕见过礼,才道:“欧阳老板,你有事,只管派个小子招呼一声一声,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昨夜派了你家梁教头带了几十个家丁护院到我那破庙里去抓人不成也还罢了,今天又上宋大叔这来闹可就不知所谓了!”
欧阳铮万没料到关天养竟然先声夺人,问了他一个老大不是,顿时一怔。
宋奕一听这话,沉声喝道:“天养,怎么说话的?”
关天养哼了一声,把与欧阳琪相识和长街相斗的经过说了一遍,又问欧阳铮:“欧阳老板,我说的可有半字虚假?”也不等欧阳铮答,就又道:“你欧阳家是三楚第一豪富,我关天养不过是一乞丐小子,但公道自在人心,不是凭你欧阳家有钱有势就能压得住的。你儿子是我打的,有什么就冲我来就是!”
欧阳铮这才吃吃地笑了起来,端起茶来喝了口,道:“宋兄,我就说嘛,这小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如今鬼市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他?今儿我也算是见识了!”
宋奕微微点了点头,道:“天养,欧阳老板是前辈,说话客气些!”
欧阳铮道:“不敢当,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为富不仁之辈罢了!”
关天养哼了一声。
欧阳铮道:“我与宋兄也是多年的交情了,知道你很看重这小子,素来待他与别人不一样。换作是旁人,不管谁对谁错,我早命人抓了沉江里喂王八去。说起我家那小子,哎,真是一言难尽,总之被他娘惯得不成样。中秋那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也问清楚了,确实是他欺人在先。我欧阳铮也不什么善类,讲道理也得看什么人,今儿来就是希望两家化解恩怨,交个朋友!”
关天养心里大奇,暗道:“交朋友?这老小子安的是什么心?”
宋奕道:“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为点误会好勇斗狠也是有的。你家那小子我是常见的,确实是虎父无犬子,做人做事,大有你的风派。现在把一切都说开了,大家自然就成了朋友。天养,你说呢?”
关天养何尝不知道宋奕是在给自己做台阶?欧阳家实力雄冠三楚,要弄死他关天养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既然都主动放下姿态,表示不再追究了,自己又何必扭着不放?那不是自找苦吃么?就道:“这事确实有些误会。当天晚上我也喝了些酒,难免冲动了些……”
宋奕道:“是呀,那天晚上我设了家宴,大家确实喝了不少。天养,难得欧阳老板这般大度,不予追究,你还不赶紧道谢?”
关天养不得不委屈着自己,冲欧阳铮起手作揖道:“欧阳老板,你大人有大人,不跟我一般见识,小子在这里谢过了!”
欧阳铮哈哈笑着站了起来道:“我是看宋兄的脸才不跟你计较。再者你小子也是个人才,说不定别有一番出息,我现在跟你过意不去,将成不就成了跟我自己过意不去?你说昨晚有人去抓你,这事我不知道,回头问明了我一定重罚。总之这事到此为止。你们这些年轻人回头有机会还是该认识一下,将来的天下毕竟都是你们的。我家那小子虽说品xìng有些不端,但对朋友绝对够义气!”说到这里,冲宋奕一拱手道:“宋兄,店里还有事,我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宋奕忙起身,客气挽留,说无论如何也得吃了中午饭再走。欧阳铮道:“你家的饭有什么好吃的?你要是真心请我,回头去奎元阁摆一桌,我没有不来的!”扬长而去。
看着欧阳铮的背影,关天养不由暗道:“难怪他天云楼的生意做得如此之大,果然是个人物!”
宋奕送走了欧阳铮,回来又将关天养和欧阳琪之间的冲突再详细地问了一遍,然后叹道:“还好我这张老脸管用,要不然呐……”显得心有余悸。
关天养道:“难不成他还敢把我怎样不成?”
宋奕道:“我看你还真是天真得很。欧阳铮是什么人?出的名的心狠手辣。欧阳琪又他的独子,溺爱得跟什么似的,被你一拳打得昏迷了一天一夜,换作以往,怕是把你活剥了都有可能。以后你行事最好谨慎些,别再动辙就拳头相向,不好……”
关天养道:“是!”
宋奕又问了昨天晚上的事,听说四丫受了伤,便叫下人去取了伤药让关天养带回去,又叮嘱道:“你是凭本事吃饭的人,那些富家公子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
关天养又应了声是,心下却说:“我就这脾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再说,那种情况换谁能忍得了?”
从宋府出来,见四丫、苏少白和陈朔也都追了过来,问他情况怎么样,他心下一暖,暗道:“有朋友可真好!”道:“有宋大叔在,能有什么事?”但他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深知如果没有宋奕,自己是绝对逃不出欧阳铮的魔掌。
天云楼有多大的势力,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难道一辈子都仰仗宋奕?
难道一辈子都托庇于人下?
这可不是他关天养的作风。
四丫见他虽然喜笑眼开,眼神却是又沉又重,就问道:“哥哥,到底怎么回事?你就不说告诉我么?”
关天养不无讥屑地笑道:“还能怎样?人家欧阳老板大人有大量,不与咱们这些贱民一般计较,高抬贵手放了过去……”说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一段时间咱们的运气也忒好了点!先是白螺赚得盆满钵满;接着明明惹了一堆麻烦,却托幽灵宫的福,没了咱们的事;再就是欧阳家了,虽说明明是那小子有错在先,但我确确实实将他打得在床上爬不起来,这回又是看在宋大叔的面上,人家又放过了手去。哼,都说好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陈朔呸了一口道:“什么好事不过三?从来没这说法。是吧,小白?”
苏少白似乎品味出了关天养的感慨,神情也显得有些凄凉和无奈。
四丫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大夫说她气虚血弱,需要好生调养,余者并无大问题。关天养这才放了心!
【三十六、强化祭炼(上)】
回到关帝庙后,关天养取出了那rì买来的黑剑和符箓在院中摆下。陈朔见状,振奋地问道:“莫不成今天是黄道吉rì,你打算将这把剑也祭炼了?”
关天养轻哼了一声,道:“其实我算明白了一件事!”
陈朔问:“什么?”
“在这个世上,只要有实力,一切就由你说了算。不管好坏善恶!”
陈朔道:“这话怎么讲?”
关天养自嘲地轻哼了一声,并没有作出解释。
苏少白却道:“还有讲么?难道从小到大,你的切身体会还不够深刻?”
陈朔满脸的嘻笑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黯然的沉重。
关天养拿起黑剑,轻轻地挽了个剑花,捏碎【卸灵符】,将加持在上面的符箓全部洗掉,顷时之间,剑身的漆黑淡了五分,变成了灰蒙蒙的黑灰sè,越发看着不起眼了。
心念动处,原力自然运转,【聚灵符】化作青光没入了剑身,却也并没能改变剑身灰黑的sè泽。
关天养又从桌上拿起了【坚金符】,手指轻轻一搓,玉质的符箓就化作白sè光芒罩住了剑身。【坚金符】散发出来的白光并未像【聚灵符】的青光那样一闪而没,而是忽明忽暗地闪烁了不下十次,这才由明渐暗地渐渐隐了去。
陈朔紧张而又好奇地问道:“天养,这,这是怎么回事?”
关天养没答。
陈朔扭头朝苏少白看去,见他竟比自己还要紧张,额上、唇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子。见关天养又拿起了一道【三阳破煞符】,他颇有些不解地道:“为什么不用【霹雳雷火符】呢?”
关天养全神贯注,根本不曾听见他在说什么。四丫道:“你话少些吧,他这会子分不得心!”
【三阳破煞符】在原力驱动之下,化作红光没入了剑身。与刚才的【坚金符】一样,红光闪烁了将近茶盏功夫才渐渐隐去。
已经加持了三道符箓了。
辟邪降龙剑就是用三道符箓祭炼成凡品一阶法宝的,也不知道这把黑剑有没有上次的好运了。
苏少白脸sè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发青,浑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陈朔也是紧拽拳头,咬紧牙关,心里只是念道:“怎么还没成,怎么还没成?!”
关天养伸手拿起了第四道符箓,是【寒冰符】。
陈朔不解地嘀咕道:“怎么是【寒冰符】?”他也问出了苏少白和四丫的心声。关天养依旧置若罔闻。
【寒冰符】化作蓝sè光芒没入了剑身。
就在大家以为又会等上许久才会有结果时,剑身上的漆黑cháo水般地退去,显露出了如秋水般光洁剑身,并散发出晶莹柔和的白sè毫光。
到这时,关天养才长长舒了口气,满意地道:“好,成了!”
真的成了!
又是一把凡品法宝出世了!
陈朔欢喜得哆嗦着道:“我的天呐,真,真的又成了……”
苏少白更是差点没当场昏了过去,全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四丫拍着手掌道:“真棒,哥哥,你又成功了!”
关天养舞了个剑花,白sè毫光拖拽出晶莹的光晕,煞是好看。见苏少白还愣着不动,关天养道:“小白,接着!”将剑扔了过去。
苏少白接住长剑,仔细地摩挲了一遍剑身,然后毫无征兆地舞起了剑术来。在真元的催动之下,长剑吞吐出三尺许长的毫芒,寒意森森,令人望而生畏。
陈朔见苏少白舞得兴起,一副跃跃yù试之情,但想到自己的是木剑,苏少白的是陨钢打成的长剑,就只是作罢。
“天养,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你了,这神奇的本事你到底是哪学的?”
“哪学的?”关天养摇头道:“我说是天生的你们肯定不信。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哪学的!”
“你蒙我吧?世上哪有天生就会的?”
“咱们认识多少年了,你何曾见过我学过这些?”
“怪事年年有,今年也忒多了些吧?!”陈朔显得很是有些感慨。
一路剑术舞毕,苏少白这才恋恋不舍地收起长剑,朝关天养一揖道:“谢了!”
关天养道:“谢个屁。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谢么?”
苏少白道:“我不谢你终于帮我把剑炼成了,是谢你帮我实现了梦想!”
梦想!
多么神圣的词?
关天养略出了一会子神,道:“梦想?这才刚刚起步!”
苏少白用手掌轻轻地擦拭着剑身,感受着那份沁骨的寒意,道:“这把剑以前不是加持的【霹雳雷火符】么,你为什么又换成了【寒冰符】?”
“我原本也打算加持【霹雳雷火符】的,但想到【聚灵符】属木,金克木,如果再加上一道火符,火克金,就算是强化成功,这把剑的威力也必然大减。所以我临时起意,换成了【寒冰符】。金生水,水生木,生生不息!”
“原来是这样……”苏少白点头道:“这五行的道理虽然简单,但用起来却还是颇有一番学问的!”
这时,陈朔突地一声尖叫,吓得忍不住骂道:“二狗子,大白天的,你叫什么叫?作死呢?”
陈朔拉住关天养,激动地道:“天养,咱们发了,发了……”
关天养不解地道:“哪里又发了?”
陈朔越来越激动,竟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倒是四丫脑子灵光,道:“二狗子,你不会是想打哥哥的主意吧?”
陈朔鸡啄米似地点起头来道:“对,对,对……天养,你,你想,咱们要是买普通法器来强化祭炼成法宝去卖,岂不,岂不要赚翻天?”
关天养啊了一声,心说:“是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头?”想到一件凡品法宝就值几百上千晶玉,贵的甚至有过万的,也激动得控制不住自己了。
苏少白却皱眉道:“这事……靠谱吗?”
陈朔道:“只要天养能够稳定发挥,再没有比这更靠谱的了!”
四丫也不无疑惑地道:“我也觉得不怎么靠谱。谁都知道,法宝的强化祭炼是天底下最困难的事。哥哥不过凑巧成功了两件,你们就打起了拿他做生意的主意。这,这也太意想天开了些吧?”
陈朔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想得太过于美好了些,想到法宝强化祭炼那逆天的成功率,不由得兴致大减,但依旧怀着三分期望地问道:“天养,你觉得呢?”
关天养想了想,心下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能的,你完全能的。在别人那里,法宝强化祭炼的成功率是万中无一,但你不一样,你能够百分百的成功,绝不会失败。
绝不会失败吗?
他想不明白这个声音是从哪来的,可却如烙铁般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了。
真的能成吗?
他决定再试一下!
【三十七、强化祭炼(下)】
又取出了几道符箓摆好,再让苏少白将手上的一对护腕脱下一只来,他要在这上面来验证一下,心里那个声音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三人见关天养这般,就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你看我,我看你,都明智地闭上了嘴,不再言语,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手,看他又能带给大家怎样的神奇来。
依旧用【卸灵符】洗掉原来加持的符箓后,先将【聚灵符】祭炼上,接着又是一道【坚甲符】,然后又选了一道【巨力符】祭炼上去。
这对护腕对本就用【坚甲符】和【巨力符】祭炼过,但效果差强人意,要不然也不会流入天云楼售卖了。关天养也只是多用了一道【聚灵符】,再改变了一下【巨力符】和【坚甲符】祭炼的顺序。却就是这一点小小的改变,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巨力符】被成功地祭炼上去后,护腕终于散发出了大家期待中的白sè晶莹毫光。
又成了!
关天养的第三件作品顺利诞生!
然而,关天养并没有留给大家太多品震惊和喜悦的时间,他又让苏少白脱下另一只护腕,依照刚才的手法和顺序,继续祭炼了起来。
片刻之后,第四件作品再次顺利诞生。
真的是百分百成功呀!
关天养验证了心头那个声音后,非但感觉不到半点的喜悦,心下反而被说不出的震惊和疑惑填得满满当当的。
当陈朔围着一手护腕大唱赞歌之时,他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下一遍又一遍地自问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坚信,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更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见他神情古怪,四丫走上来扶着肩膀道:“哥哥,想什么呢?”
关天养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yù言又止。
四丫道:“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吗?”
关天养心说:“我想不明白的多了,可你能给我答案吗?谁又能给我答案?”
陈朔将他拉起来道:“看吧,一连成功四件,别人一辈子也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你却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做到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旷古绝今的不世奇才终于在九夏城的关帝庙里诞生了。天养,你将改变这个世界!”
多年以后,陈朔的无心感慨成为了事实。那时候的关天养回想起今天发生在关帝庙里的一切,又是心酸,又是喜悦,又是感慨……
而此时此刻的关天养听了这样的话非但没有受到半点的鼓舞和振动,还道:“如果这就能改变世界,那重极门为什么还是重极门?”
陈朔一阵语塞。
四丫却道:“重极门是重极门,你是你,两者可没得比!”
关天养笑了笑。喜悦、振奋、激动……各种情绪这才渐渐从他心底涌了起来。
他现在确信,自己可以改行了,以后再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那一桩桩报酬并不丰厚的任务,更不必为梦想的遥不可及而感慨迷茫了。
只要能把这一门手艺做好,曾经梦想的一切都将成为现实。
有梦想真好!
但梦想能够变成现实就更好,最好!
待大家的情绪稍微平静些后,就商量接下来该怎么走。
关天养道:“若说现在就开起炉灶做生意,未免有些不现实。一则是咱们没有足够的本钱,二则是没有足够的影响力,谁愿意把自家视若生命的法宝拿给我来祭炼来?”
陈朔道:“那你是什么主意?”
关天养道:“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把强化祭炼成功了的法宝拿到交易所去卖,晶玉或者黄金都可以。有了足够的本钱,再收购法器、符箓和各种材料。这样我们的生意就能越做越大,越做越好。等有了良好的信誉和影响力后,我们就可以考虑转行,做更高一层的生意了。你们觉得呢?”
陈朔首先就赞同道:“这个主意好,我同意!四丫,你呢?”他之所以不问苏少白,是因为苏少白几乎从不反对关天养的意见。
四丫道:“你们觉得好就好,我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
关天养拍板道:“好,那就这么干了!”
梦想刚刚起步,他们就发现面临着一个绝大的难道:钱都花了差不多了,已经拿不出多余的去购买法器、符箓和材料了。
关天养看着那对护腕道:“要不咱们把这个拿去卖了!”
苏少白手一缩,道:“这,为什么要卖它?”
关天养道:“这对护腕本来就不甚好,虽然强化成功,但受材质的限制,成长有限。而且,只加持了【坚甲】和【巨力】两道符箓,用处实在有限得很。等以后有了宽裕了,我保证给你弄个更好的,给咱们每个人都弄一身好的!”
陈朔道:“我们的未来就寄托在你身上了。你要是不给我们弄一身好的,我们就一人一口,把你给生吞活啃了!”
关天养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栖凤街,交易所。
大掌柜陆子风看着那对闪烁着莹白毫光的护腕,实在不敢相信这东西是从几个少年人身上拿出来的。他问:“敢问几位,这,这对护腕到底是什么来历?”这已经是他第三遍这样问了。
陈朔不悦地道:“你废话也忒多了些吧?说白了,是不是在怀疑我们偷的?”
陆子风忙道:“不,不,不敢。只是,只是这,这未免太有些令人不可思议了。还从来没有人来咱们交易行卖过真正的法宝呢!”
陈朔道:“今儿是第一回,以后自然还会有!”
陆子风惊道:“还会有?”
关天养刚才一直没有开口,见话说到这份上了,才道:“不错,还会有。大掌柜的,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生意会很好做?”
陆子风道:“自然!天下再没有比卖法宝更好做的生意了!”
交易行也卖法器,与鬼市上商铺不同的是,交易行是以中介xìng质存在于鬼市之上的,他们的盈利模式是收取佣金和提成。交易行没有商品的定价权和所有权,谁都可以把自己的东西拿来卖,卖得出去,收成佣金,卖不出去,收取寄托手续费。完全是以量取胜,稳定的货源就成了他们利润的最大保障。鬼市上的商家们靠着售卖法器都赚得盆满钵满,卖法宝自然就更不在话下了。这里面的商机和利润陆子风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上次的白螺是咱们之间的第一回生意,这次是第二回。至于还有没有第三回,这就要看大掌柜你了!”
陆子风道:“关小哥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关天养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一个要求?”
“对,就是保密!在没我的允许下,大掌柜不得透露东西是何人寄卖的!”
陆子风道:“这是自然了。交易行最起码的规矩就是为客户保密!”
关天养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合约拿来吧,咱们这就签了……”
九夏鬼市上售卖法宝的只有天云楼一家,天云楼出现以前则一家都没有。虽然天云楼赖以立足的是法器生意,但利润最大的却是法宝和丹药。正因为如此,天云楼才越做越大,不单在九夏鬼市一枝独秀,整个中土世界也都排得上号。
对于陆子风而言,法宝这东西不稀奇,稀奇的是交易行也有法宝卖。若只此一回,那是偶然;若以后都有,不单对交易行的利润会有空前的提升,乃至于形象和影响提升也是不可估量的。关天养说能够提供稳定的货源,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但他觉得这几个少年很有意思,上次能够搞回一百多斤白螺,这回又弄来了法宝,不定下回又有什么稀奇的呢?而与关天养合作,除了要承担保密上的义务外,根本不必支付任何成本,何乐而不为?
【三十八、天云楼】
本以为很快就可以卖出去,却不想到第三天上都不见交易所派人来通知去拿钱,关天养就有些坐不住了。
不单他坐不住,陈朔和苏少白也坐不住了。
陈朔在担心会不会是卖得太贵了,所以没人买。苏少白道:“两百晶玉应该不算贵吧?”
关天养紧捏着下巴,在梧桐树下来回踱步。两百晶玉的售价是他定的,按他的说法,天云楼的法宝最低都是三百晶玉起价,他这对护腕虽只有凡品一阶,但是货真价实的法宝,起步售价比天云楼低了整整一百晶玉,按理说应该非常好卖才对,为什么都两天过去了还不见有人卖呢?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陈朔见关天养不语,就道:“要不我去交易所看看,若真是因为价格太高了,不妨调得低一些。天养,你说呢?”
关天养认为问题不是出在价格上,摇头道:“不能改,再改越卖不出去!”
苏少白说:“好东西价钱自然也好。我觉得应该不是价格定得太高,而是太低了。你一低,人家就怀疑你的东西不好,所以就没人买了!”
“这个可能是有的!”关天养吁了口气,道:“这是咱们第一笔生意,无论如何都得做成。这样,我去交易所看看,了解一下情况。二狗子,你和小白去一趟天云楼,看看他们那的行情。四丫在家做饭,中午我们再回来碰头!”
陈朔点头说好,拉上苏少白就走。
关天养到了栖凤街后,先去了一趟知真斋。店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找钱帮忙渡过了难关,宋奕这才不至于把店盘了,是以自史玉柱以下,大家都对他比以往多了好些敬重。{.见他来了,史玉柱亲自迎到偏厅,还给他泡了茶。
关天养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以为史玉柱有什么事要他帮忙,就道:“大掌柜,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干嘛这样呢?”
史玉柱道:“这个,小关少爷,老板是这样交待咱们的,打今儿以后,得拿你也当老板,要不然他可不依!”
关天养纳闷地道:“宋大叔这又是干什么?!”见店里客人极多,就让史玉柱去忙,不用管他。
站在偏厅的窗前,正巧可以看到斜对面的天云楼。来往的顾客虽不如知真斋多,但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无不都带着满意的笑容。
天云楼高五层,装潢得极是富丽堂皇,整个九夏鬼市唯它独尊。从下往上看,让人有一种高山仰止般的感觉,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尊崇之情来,让人觉得它所售卖的东西非同一般,能在这里出入消费,俨然就是无上殊荣。
能买得起法宝的哪一个不是身家豪富之辈?对于他们来说,价格反倒是其次的,东西的品质和消费时所享受到的那份虚荣反而是主要的。
想通了此节,关天养恍然悟出为什么自己强化祭炼出来的法宝并不比天云楼的差,价格也低得多,挂在交易所反倒卖不出去的原因。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有些不好办了。
难不成跟天云楼合作么?
没得这个道理!
自从晓得中秋之夜羞辱自己的朱衣少年就是天云楼少主后,他心里是恨怒交加,仇怨非但没有因此而化解,反而还越积越深。他时常对自己说:“欧阳家有钱有势,就可以罔顾道理,随意欺凌别人。若不是因为宋大叔,我和四丫不定得落一个怎样可悲的下场呢。可宋大叔能护得了我一时,也护不得我一世。若是我还要留在九夏城,那就得想办法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四丫才行。”话虽如此说,但天云楼和欧阳家的实力简直就像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每每想起,总是惊惧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他宁可离开九夏城,去其他地方另谋生路也不会跟天云楼合作。
呆了片刻,见知真斋里里外外都井然有序,也没有他能帮得上手的,就跟史玉柱打了声招呼,径直去交易所了。
那对护腕还摆在进门最显眼的柜台上,乏人问津。
伙计见他来了,忙迎上来招呼。关天养就说要见大掌柜陆子风。伙计说:“对不住嘞,大掌柜昨儿就外出办事,得后晌才能回来。”
关天养哦了一声,说了句:“那我后晌再来!”扭头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停下来,指着那对护腕问道:“这个怎么摆在这?”交易行上上下下,除了陆子风,没人知道这东西是他托托寄卖的。
伙计的jīng神头立即就来了,道:“小关哥果然有眼力,识货呀……”滔滔不绝地向关天养介绍起这护腕是出息名家之手,选材上等,炼制手法独到,最重要的是威力不俗,而且价格也极为公道……关天养见他说得天花乱绽,简直跟陈朔有得一拼,感到好笑之余,也不免佩服起交易行的用心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伙计道:“小的姓颜,颜sè的颜,单名一个霄,九霄云外的霄。”
关天养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很不错,好好干!”打赏了五两碎银子,扬长去了。
颜霄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银子,再看了看关天养的背影,似乎有点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经过天云楼前时,见人群围成一团,像是在看什么稀奇,也就好奇地挤了上去。人群里,陈朔正愤怒地和天云楼的护卫争辩,说为什么不允许他们上二楼,别人都能上去他们怎么就不能,还说天云楼歧视顾客。
护卫冷笑道:“买得起的顾客我们从来都是奉为上宾,你嘛,还是打哪来回哪去!”
陈朔脖子以上陡地红透了,怒道:“你说什么?你敢怀疑老子买不起?”
护卫一副‘老子懒得跟你说’的架式,哼了一声道:“买不买得起是你的事,总之天云楼不欢迎你们。走吧,走吧!”
陈朔正要开骂,关天养也冲了上去,指着护卫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护卫见是他,分明一愣,挤出三分笑意道:“原来是小关哥,少见呀!”
关天养嘿嘿地冷笑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护卫道:“这话可不是对小关哥说的。天云楼是什么地方小关哥也清楚,虽说一楼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逛的,但二楼以上嘛,那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去的。”说话时,却满脸鄙夷地看着陈朔和苏少白,说不出的厌弃。
关天养又恨又怒,差点就一拳照护卫的脸上打了过去,好在理智告诉他:要冷静,再不能随便与天云楼起冲突。在没能力和他们硬碰硬前,要忍,一定要忍。强吸一口气,道:“好,很好,我们是乞丐,是贱民,自然不凭出入天云楼这种尊贵地方!二狗子,别跟他废话,咱们走!”
护卫还假笑道:“小关哥,这是什么话?不进去喝杯茶么?哈哈……”
听着那一串串得意的笑意,关天养拳头捏得死死的,指节嘣嘣作响,渐渐泛出血红sè的双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陈朔固然气怒,但也知道天云楼是惹不起的,当街吵闹不过是为了讨个公道,见关天养眼睛泛红,就要发起狂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天养,冷静!别跟这些狗一样的家伙一般见识!”苏少白抓住他另一只臂膀道:“对,他们只当自己多高贵,其实不过是欧阳家养的狗!”
关天养的火气渐渐消了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陈朔道:“我们想上二楼去看看,却被他们拦下来,说什么二楼以上的地方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去的,怕我们失手坏了什么东西又赔不起,死活不让上去。就这样,我就跟他们争了起来。我倒也不是想闹,只是为了讨个公道,要不然这口气可没法出!”
关天养道:“哼,没法出?看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机会……”
【三十九、失踪】
正准备叫车回关帝庙,就见四丫从知真斋里跑了出来,神情慌张,浑似屁股后面有活鬼在追一样。关天养叫住问道:“怎么,又出什么事了么?”四丫喘着气道:“哥哥,不,不好了……”关天养本以为欧阳家的又去找麻烦了,看她身后,又没有人追,更奇了,道:“啥不好了?”四丫拉着他,又拉着陈朔道:“柳,柳姐姐出,出事了……”
陈朔的脸膛煞时就涨红了,问道:“柳妹他怎么了?”死死地抓住了四丫。
四丫叫道:“疼呀!”将手臂从陈朔手里抽了出来,才道:“柳大叔说,柳姐姐可能,可能被王铁匠给拐跑了?!”
“啥?”关天养和苏少白异口同声地惊呼了起来。
陈朔虚须戟竖,嚷道:“这不可能!”撒腿就朝柳家跑去。
关天养将他拉回来道:“你这要跑到什么时候?”招手叫了辆骡车,直奔柳家而去。
柳家与其他生活在九夏城最底层的几十万户百姓一样,没甚家世背景,靠着手艺维生,rì子向来过得紧巴巴的。柳大龙是木匠,育有一儿一女,女儿柳娅,现年十六岁,已经出落得一表人才,儿子还不到八岁,正是淘气的时候。柳大龙从没指望女儿能嫁入大富大贵之家,只望能寻个实诚可靠,终身可托之辈。因年龄相差不多,关天养打小就和柳娅一起玩耍,也算青梅竹马的朋友。随着年龄渐长,柳娅就跟着母亲在家做针线活,极少在外抛头露面了,只是偶尔来关帝庙找四丫玩会子。正是这样才和陈朔相识了。
两人不能说是一见倾心,也谈不上rì久生情。毕竟陈朔第一次见柳娅时才十岁,表明心意却是去年的事。那时陈朔已经有了自己的宅子,收入也较柳大龙天差地别,几番纠结,到底还是决定向柳家提亲。毕竟柳娅已经十六岁,到了出嫁的年龄,若他再出手,怕就没有机会了。
陈朔的出身是众所周知的,虽然有点爱财,但人品绝无问题。媒婆一说,柳大龙就口头上应承了下来,说只要陈朔能在中秋节前下二百两银子的聘礼,这桩亲事就算订下来了。就在陈朔提亲之前,王大锤子刚好也请媒婆上柳家探口风。
柳大龙并不知道陈朔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每有入账,要不得多久就花得一文不剩,没饭吃就去关天养那里蹭,总归是不会饿着。柳大龙对他们干的行当也有所耳闻,知道二百两银子对陈朔来说不算个大数目,并没有故意为难的意思。哪知那时的陈朔别说二百两,就连二十两都拿不出来。后来得了卖白螺的钱,这才去把聘礼给下了。
当时的情形街坊邻里都见着了。陈朔换了身簇新的衣服,屁股后面跟着一大票身着提着各sè彩礼的少年,自打进了文安巷,鞭炮就没停歇地放了起来,一直放到柳家门外。恰好那天柳大龙没有活,呆在家里筹办着过节,听见有鞭炮声就出来看是哪家办喜事。见陈朔一路走来,柳大龙自然知道是什么事,忙命老婆赶紧把屋子收拾一下,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候在门边。
陈朔见柳大龙迎了出来,知道没得让老丈人久候的道理,快步走上前来,一撩袍子,拜了下去道:“柳大叔……”
邻里们们哄笑了起来,说是新姑父拜见老泰山了。
柳大龙忙将他扶起,让进了屋里。
进了堂屋后,陈朔就命把东西摆上来,最抢眼的当然就是那满满两大盘子的雪花纹银。每锭五十两,共二十锭,共是一千两。陈朔说一盘是聘礼,一盘是给柳家的安家之费。
柳大龙一年辛苦到头,才不过二十多两银子的收入,一辈子挣的钱加起来也没有一千两。乍见这么多钱,也是有些昏头。在邻里们的起哄之下,他半推半就地受了聘礼。
亲事订下来后,柳大龙不急,他老婆却是急了,几次三番叫陈朔去问什么时候把事情办了。陈朔却是一推再推。这倒好,八字刚刚划完一撇,眼看着那一捺也要起手了,结果媳妇被人拐走了。换谁不急得发疯?
整个文安巷都闹开了,官差也都来过,问了情况,邻里们左一群、右一团地聚在一起,像吃屎的苍蝇般嗡嗡地说这说那。
骡车到了柳家门前,陈朔疯虎般冲了下去,见满院子的柳家亲友,就道:“柳妹,柳妹怎么了?”
柳大龙还没开口,儿子柳长生就嚷道:“狗子哥哥,姐姐不见了……”柳大龙断喝道:“要你多嘴!”见关天养、苏少白和四丫都来了,忙让进屋里说话。
陈朔哪里还有心情叙礼?一把抓住柳大龙道:“柳妹真被王大锤子拐走了?”
柳大龙正要说话,他老婆却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左一句命苦,右一句什么的,闹得人鬼火直冒。柳大龙怒喝道:“号什么丧?娅子还没死呢!”四丫忙过去安抚。柳大龙这才说道:“今儿早上吃过饭后,娅子就去大井边洗衣服,可大半上午过去了,也不见有人回来,他娘就让猪娃(柳长生)去喊。结果只看到衣服在那,人不见了。他娘以为去庙上找四丫了,就亲自去找。四丫说根本没见过人。娅子这孩子老实,从不在外面乱走,当时我就料到可能出了事。后来,后来街坊们都说王家铁匠铺这会子都没开门,也不见人出来,是不是有问题。我也一时急了,让猪娃爬墙进了王家,却发现里里外外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东西倒是收拾得好好的,像是出远门去了!后来听大井边的老朱家孩子说,早上还看见王铁匠和娅子说话呢,后来就不见了人……”
陈朔听到这里,跺脚骂道:“狗曰的,敢抢我老婆,不废了你丫的老子就是你养的……”作势就往外冲。
关天养一把拉住他道:“去哪?”
陈朔道:“还能去哪?自然是找王大锤子去!”
“去哪找?”
“当然……”陈朔这才想起王大锤子已经拐着柳娅跑了,心下气血翻涌,差点没当场昏了过去。
关天养按着陈朔坐到椅子里道:“你先冷静一下。”又让人倒杯水给他,拿出五两碎银子对柳长生道:“去巷子外面叫个兄弟过来!”柳长生知道他说的是那些个蹲点讨饭的乞丐,接过银子,一溜地跑了。关天养又对苏少白道:“你去把街坊们都叫过来,问问他们谁了解王大锤子的底细,谁要是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就答谢人家五两银子的茶水费!”苏少白点头就去了。
见关天养丝毫不乱,分派有度,柳大龙似乎也看到了希望,拉着他的手道:“天养,这,这事就全仰仗你了……”说着,也哭了。
关天养道:“依我看,柳姐姐极有可能是被王大锤子蓄谋绑架了。所以这事不能急,慢慢来……”
柳大龙说:“官府的人也是这么说,可,可……唉,我好好的一个闺女哟……”谁都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柳娅的名节就算毁了,即便是陈朔不嫌弃,他老柳家在文安巷也再抬不起头来了。
关天养安慰道:“不用担心,柳姐姐会没事的!”
说话间,柳长生就领着一名少年乞丐进来了。
少年乞丐朝关天养长了个长揖,道:“天养哥,你叫我?”
关天养道:“王家铁匠铺的王大锤子你认识吧?”
少年乞丐道:“认识!”
“那你给我说说他都有什么特征?”
少年乞丐不假思索地道:“三十来岁,牛高马大,皮肤很黑,左边脸颊上有一条寸许长的伤疤,上牙还有点外翻……还有,应该就这些了!”
关天养点头赞许道:“很好,有这些就够了。传出消息去,谁要是能找到这个人,或者是告知他的行踪,赏银五百两。若是能够把他给抓住啰,赏银一千两!还有,他身边若跟着一位姑娘,可要好生保护!记下了么?”
少年乞丐jīng神顿时大振,道:“记下了。小关哥等着听好信儿吧……”关天养打赏了一锭十两的纹银,就让他赶紧去。
陈朔这才缓了过来,道:“光这一条道还不够。”拿出一张五百银的银票道:“叔,你去衙门走一趟,也让他们出个悬赏告示,这钱是辛苦费。若能救回柳妹,我再谢他们五百两茶水费!”柳大龙接过银票,匆匆地去了。
柳家亲友们见陈朔如此慷慨,都纷纷赞誉了起来。
片刻后,苏少白也回来了,把收集到的信息进行了汇总。陈朔经过一番分析,就说:“若王大锤子要的是钱,得手之后必然会派人来索要赎金。但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收到消息,那就只剩另一种可能了!”
有人问是什么。
陈朔极不情愿地说道:“为了人!我们都知道,王大锤子也看上了柳妹,还派人上门提了亲,但叔并没有同意这门亲事。他极有可能因此而怀恨在心,趁机绑架了柳妹。若真是这样,他那可能逃回老家鄢州去了!”
关天养道:“那好,你留在坐镇,我和小白去追!”
陈朔道:“不行,我和小白去追,你留下!”
关天养道:“你走了,这里的一摊子谁来管?”
陈朔想了想,道:“好,那你们去!路上小心!”
【四十、落魂坡上的女鬼(上)】
【这几rì老弟结婚,忙得很,所以更新有点慢,不过随后会跟上!】
关天养和苏少白午饭也顾不上吃,东西也顾不得收拾,就赁了健马,取道北门直奔八百里外的鄢州。\\.. \\
去鄢州有两条道,一条经太合府往北,一条走寿光府往西。经太合的要走一段水程,然后再取道陆路,须得七八rì光景才能抵达;走商县的全是陆路官道,若是快马,四五功夫便能到,若乘驿车,也得七八rì功夫。关天养也吃不准王大锤子会带着柳娅走哪条道,与苏少白商议一番后,决定两人各循着一条道追下去,若哪一方有了消息,就以【青鸟符】告知对方。
【青鸟符】一式双份,它不同于【千里鹤】可以定向传送文字信息,一旦其中一道符纸焚化,另一道符纸也将会在茶盏功夫内发热自燃。火焰呈赤红sè表示情况危急,青蓝sè表示一切正常。除此之外,再不能表达第三种意思。分符纸的时候,关天养就感慨:“早知道就多买几个千里鹤了,方便又省事!”
苏少白说:“老规矩,如果谁有消息就烧红符。一路无事的话,鄢州南门码头见,不见不散!”
关天养摇头道:“不,谁要是先到就等两天,如果两天后还没到,就直接回九夏等消息。”
苏少白道:“好,就这样!”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关天养本想立即上路的,又想到万一九夏城这边有了消息,他们也没办法知道,却还往鄢州瞎追,未免就得不偿失。就又折回城里,叫过一名乞丐,让带信给陈朔,一有消息就烧红符给他。这才取道奔商县而去。
天黑时,正好赶到七十里外的莫家堡。关天养先是在镇子上打听消息,也有说见过王大锤子模样的人,也有说没见过,但都异口同声地说没见过一个十六七岁,高高瘦瘦,编着两条油黑大辫子,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的姑娘。
眼见下起了雨来,关天养只得先在镇上子东头的奉安老客栈安顿下来再说。
用过饭后,雨已经越下越大,全然没有止歇的迹象。关天养倒在床上,暗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没由来的焦躁异常。窗外雨声嘀嘀哒哒,像深山古寺的木鱼,纵有千般烦恼,不消得片刻,也被洗涤得干干净净了。
经过一夜的雨水浸泡,官道一片泥泞,极不好走。关天养盘算了一下,边赶路边打听,天黑的时候说不定能到一百五十里外的商县。柳娅不会骑马,王大锤子又急着赶路,马车自然是最佳的选择。普通健马一天最多能赶两百来里路,马车顶多百余里,若王大锤子走的是这条道,昨儿晚上说不定就歇在前面四十里外的朱家坝。若真是这样,下午就应该追得上。
辰时上路,巳时三刻才到朱家坝镇上。几家客栈一打听,都说没见过。关天养顿时纳闷了,暗道:“莫家堡的人说见过,朱家坝的人却说没见过,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王大锤子还能飞了不成?”眼见午时都过了,也顾不上吃饭,又继续往前追。
朱家坝往北三十里就是落魂坡,便是天气晴好时这里也时常雾气弥漫,一片冥冥渺渺,好似鬼域,更何况是yīn雨绵绵之rì?
关天养也不是第一次路过落魂坡,但是在这样的时节,这样的天气下走落魂坡还是头一遭。
当地人常说落魂坡白天都有鬼魂出没,若是一个人赶路,听得背后有人喊你名字,千万不可回头,一旦回头,魂就得被游荡的恶鬼给吸走,那你就活不成了。
自打上了落魂坡后,行人一个也不见,空空的大道上就自己一人一骑,四周的景物尽被笼罩在弥漫的水雾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yīn冷的风一阵紧似一紧地吹着,俄尔还传来一阵斑鸠的叫声,饶是关天养素来胆大,也禁不住一阵阵的心头发毛,脊背上寒意森森。
赶了十多里路后,依旧不见行人,天气也越来越yīn沉,好似就要黑下来一般,让人好不烦闷。关天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忍不住啐骂道:“这他娘的什么鬼天气……”蓦地感到后颈一凉,好似有人吹了口气。
霎时之间,关天养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汗毛倒竖,额上背上全是冷汗。
有鬼?!
胯下的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和恐惧,扬蹄嘶鸣了起来。
关天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白天撞鬼。长这么大,修行真他见过了,妖兽见过了,神仙见过了,连恶龙也都见过了,唯独就没见过鬼。
《九州风物志》上说‘鬼者,归也。其jīng气归于天,肉归于地,血归于水,脉归于泽,声归于雷,动作归于风,眼归于rì月,骨归于木,筋归于山,齿归于石,油膏归于露,毛发归于草,呼吸之气化为亡灵而归于幽冥之间。’,又说‘鬼有所归,乃不为厉。’,还说‘不归之鬼,厉也,yīn气贼害,当去之以调和yīn阳。’。
人死之后,魂魄将归于冥府的,如果归不去,那就会化为厉鬼,以yīn邪之气害人,破坏天地之yīn阳平衡,应该祛之、镇之、杀之以调和yīn阳。
此时此刻,关天养身边但凡有个人,而不是在这冥冥渺渺,雾笼雨罩,yīn风阵阵的山野间,还一个人顶着沉寂与枯燥赶了大半个时辰的路,别说是鬼,哪怕是突地蹿出一条恶龙也不至于把他吓成这样。
跑吗?
这是关天养意识到身后有鬼的第一念头。
“跑,为什么要跑?”他如是问着自己:“不就是一只鬼吗?老子不信还能把我给吃了!”就想回头看一下,敢大白天出来害人的鬼到底长什么样。
脖子一扭,就又想到当地人流传的传说:‘若是一个人赶路,听得背后有人喊你名字,千万不可回头,一旦回头,魂就得被游荡的恶鬼给吸走,那你就活不成了。’,顿时又僵住了,暗道:“不能回头,千万不能回头。都说人的肩膀上各有一盏灯,一旦回头就会熄掉,护身的阳气顷时间就会散去,yīn气将会趁机侵蚀而上,那样也活不成了。”
跑也不是,看也不是,他还从来不曾如此纠结过。
‘呼……’一声轻微的吹息再次响起,脖子后面又凉了!
狗曰的,还在吹!
关天养是又惊又怒,恐惧与紧张反而尽去,张口骂道:“你他娘的别欺人太甚!”挥起马鞭,猛地往后抽了去。
按说鬼是没有实体的,这一鞭子自然是抽不到什么的,出乎关天养意料的是,这泄愤式的一鞭非但抽到了,还被什么给缠得死死的,怎么使劲都抽不回来。
“这是只什么鬼?”关天养霎时间懵了。
“你这人可没意思了,不就跟你开个玩笑么,你就这般狠着劲拿鞭子抽?”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回荡在山野间,极是好听。
“女的?”关天养不由自主地扭过头去,见是一名身着浅绿薄衫的少女,面庞丰润,尚还带着几分婴儿的肥腻,有如瓷作玉雕。气质清雅华贵,有如深涧幽荷,让人一见忘俗。一双剪水般的眸子忽闪忽闪的,好秋夜之星辰,煜煜生辉,看得他顿时呆了。
这是鬼么?
这分明就是谪落凡尘的仙女呀!
【四十一、落魂坡上的女鬼(下)】
“看什么?哼!”少女松开鞭梢,拍拍手道:“人家是看你一个人赶路无聊,不过想逗逗你嘛。真没意思!”
关天养突地吁了口气,道:“看来你不是鬼了?”
“鬼?”少女一怔,旋即掩口笑道:“敢情你刚才当我是鬼了么?”
关天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大白天的,有你这么吓人的么?而且又是在这个地方!”
少女奇道:“堂堂男子汉,竟然怕鬼?”
“谁规定男子汉就不能怕鬼?”
“不是都说男子汉顶天立地,什么也不怕么?”
“我既顶不起天,也立不了地,怕鬼也正常得很!”
“呵呵,你这人可有意思呀……”少女笑得花枝乱颤,朦朦烟雨之中,好似风拂杨柳,说不出的美。
关天养见她也是骑着马,马蹄上却不带半点稀泥,细雨朦朦之下,身上竟没有沾染半点水汽,忍不住陡然惊呼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又将马鞭高高举起,作势yù抽。
少女一愕,道:“你,你莫不成是神经么?”
“你才神经!”关天养指着她道:“你若是人,这么大的雨天,雾气又这么重,你身上怎么连滴水都没有?还有,你的马蹄子上连点泥都不曾沾,莫不成你是飞的?”
少女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捂着肚子直叫疼。见她这样,关天养反倒气不起来了,道:“有什么好笑的?可别以为我好骗!”
“是,是,你不好骗,你聪明得很!”少女笑得脸膛泛着cháo红,说不出的娇艳,好似含苞yù放的玫瑰。“好吧,我是鬼,那你要拿我怎样?”
关天养反倒愣住了。
“你是要把我捉了呢,还是要打得我灰飞烟飞呢?”
“我……”
“怎么还不动手?莫不成你怕鬼?”
“我才不怕呢!”关天养大声道:“我只是看你也不算坏,所以想放你一马!”
少女又笑了起来,还说:“你可真好玩……”伸出羊脂白玉般的手道:“来,你摸摸。我若真是鬼,身上断不会是热的!”
关天养心下好生狐疑,暗暗猜度少女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并不敢伸手去摸。
少女道:“你倒是摸呀,还不敢么?”
关天养依旧没有动弹,怔怔地看着她,心说:“我就不摸,看你要耍什么把戏!”
少女道:“你不摸,那我可摸你了!”关天养连反应都来不及,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感到脸颊一暖,一股淡淡的幽香袭入鼻翼,说不出的舒服。少女的手正在他脸上轻轻地摩挲着,温暖而又不失光滑细腻,心底没由来的涌起一阵悸动。
“怎么样,我到底是人是鬼?”
关天养张口结舌,哪里能吐得出来一个字?
少女戟指在他额头上一戳,道:“我见过傻的,你这般傻的可还是头一回见着!”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关天养讪讪地道:“那个,你,对不起呀,是我多疑了!”
少女道:“看来你这人挺细心的,连我身上没沾雨水,马蹄上没沾泥都注意到了。倒是我粗心了!”
关天养啊了一声,道:“你,你……”
少女道:“你什么你?不知道这个世上有种人叫修行者么?”
关天养长长地哦了一声,暗骂自己糊涂,点了点头道:“原来姑娘是神仙中人,倒是在下眼拙了!”
“岂止眼拙,我看是拙得很呢!”少女道:“看来这落魂坡还真把你的魂都给落了去,连人和鬼都分辨不清了!”
关天养道:“姑娘取笑了。此情此景之下,若有人也故意吓姑娘一吓,不知你又作何想?”
少女道:“我呀,至少不会把他当成是鬼!”
“那当成什么?”
“能吓着我的,肯定是前辈高人!”
关天养笑了,暗道:“这丫头,看来自负得很!”
雨越下越大,两个萍水相逢的少年人却似浑人不觉,边走边热烈的聊着。
少女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见你这么大雨的天还一个人赶路,也不怕马失蹄摔了,所以才逗你一逗。你没生气吧?”
关天养道:“你看我是小气的人么?”起手抱拳道:“在下关天养,请姑娘多指教!”
少女道:“关天养?哪个关呀,为什么叫天养?”
“关门的关,关二爷的关,天生天养的天养!”
少女频频点头道:“好怪的名字,是你爹爹取的还是你娘取的?我听说有些地方有种风俗,怕孩子养不大,就取了各种古怪的名字。是不是这样呀?”
关天养神情瞬即就黯了下来,不言不语。
少女极是聪慧,见状就知道关天养的名字后面藏着难言之隐,便笑道:“其实也不错。我姓杜,名若!”
“‘采芳洲兮杜若’那个杜若么?”
“呀?!”杜若惊而笑问道:“你还懂诗么?可看不出来!”
关天养道:“早几年没事时就常去学堂外偷课,乱七八糟地听了些来,也不算懂诗!”
越走官道越险,里侧是峭壁,外侧是十余丈深的悬崖。路面略有些陡,既泥泞又滑溜,好几次马都差点失蹄摔倒。关天养没吓着,杜若却是惊呼连连,道:“你这也太吓人了吧?万一,万一摔到那下面去,你可就捡不起来了!”关天养笑道:“放心,摔不……”话没说完,马蹄又一滑,竟没再能站住,当场摔倒在地。好在关天养够敏捷,情急之下把脚从马蹬里甩出来,一个跟斗翻了出去。他快,杜若出手更快,好似燕子般从马背上飞起,探手抓住他的后腰,轻轻一带,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关天养正得意自己的功夫有了长进,这般急乱的情况下竟然都站住了,随着一阵香气袭入鼻翼,才看到杜若站在身边,手紧紧地拽住他的后腰,满脸的恼怒,道:“你乱翻什么?不知道下面是悬崖么?”
关天养扭头一看,才见自己果然站在悬崖边上,只差一步便落下去了。好在他经历的大场面不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后怕,反而笑道:“有你这么一位仙女同行,我怕什么?”
杜若鼻子一皱,道:“贫嘴!”衣袖一挥,平地里涌起一股巨力,将在地上挣扎的马儿托了起来,道:“翻过这道山梁就是下坡路,更不好走。我看还是步行好些!”
关天养极其艳羡她刚才挥袖托马的风姿,赞叹道:“这一招真了不起,可以教教我么?”
杜若道:“你又不是修行者,教了你也使不出来!”牵起马缰,顺着山道往前走去。
关天养随后跟上,见她每一步踏出去,地上连脚印都不曾留下,也不知走过了多少路,鞋底依旧洁白如新。再看看他自己,浑身的泥水,还散发着阵阵汗臭味,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不由得暗自苦笑道:“跟她走在一起,越发彰显得我肮脏不堪了。只是,她却一点也不嫌弃我,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牵起马缰,一步一步地跟了上去。
五十里落魂坡,上二十里,下三十里。天气晴好之时,行人也是小心翼翼,一旦遇着雨雪天气,除非是有十万火急之事,绝少有人敢轻易涉险。这下坡的路才走了不到十里,就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马匹的惊嘶,俄尔就是重物坠入山谷的回响。关天养心下一凛,霎时掠过无数的念头,也顾不得路面湿滑,翻身上马就追。
杜若见状,惊道:“你作什么?小心摔呀……”也翻身跳上马背,追了上来。
【四十二、蓬莱门下(上)】
约追出里许,官道拐了一个大弯,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路边尚留着新鲜而又凌乱的马蹄印和车辙印。
关天养脸sè有些发青,四下里张望,寻找着下到崖下的路。杜若唉了一声,道:“不用看了,人和马都摔死了!”
关天养一怔,道:“你,你怎么知道?”
杜若道:“这崖高三十余丈,就算是石头也摔得粉碎了,更何况是大活人?”
关天养脸sè青得有些发白。杜若奇道:“怎么了?你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关天养道:“那个,那个,车上,车上的人当真都死了?”
杜若道:“一男一女,摔得……哎呀,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关天养哀叫一声:“完了!”又说:“不行,我得去看看!”
杜若道:“你疯了么?”
关天养哪有功夫搭理她?沿着官道往下飞奔,全然顾不得一旦失足也会摔个粉身碎骨的危险。杜若快步追上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关天养本没有功夫搭理她,但想到她是修行者,猛地停下脚步,道:“你,你能不能帮我下去?”
“下去?下去作什么?人都死了!”
“就算死了我也得去看看。我这一路追来,可不就是为了他们?!”
杜若啊了一声,道:“他们,原来是这样……”拉起关天养的手道:“小心了!”纵身一跳,两人顿时腾空而起,朝着崖下坠落。
关天养惊得差点叫出声来,他可没想到杜若以这样的方式下崖,两番惊吓之余,脑子不免都有些混乱了。
崖下随处可见摔碎的马车和牲畜的尸骨,凌乱不堪。关天养循着刚才马车坠落之处跑去,不断暗责自己为什么不追快一点,要不然何至于搞成这样?
马尸摔得四分五裂,内脏鲜血洒得到处都是,腥气扑鼻,中人yù呕。杜若生来爱洁,远远地站住,不敢过来。关天养也顾不得,从粉碎的马车堆翻出了两具尸体,果真是一男一女。女的头摔得粉碎,已经辨认不出相貌,但从体形来看分明不是柳娅。男的五十来岁,兀自满脸惊恐,自然也不是王大锤子了。
关天养这才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好……”这才感到胃下一阵翻涌,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杜若远远地笑道:“我还只当你不怕呢!”
关天养跳了出来,捧了些干净的雨水洗了手,漱了口,这才道:“刚才可是把我给吓着了!”
杜若好奇地问道:“你追的什么人呐,紧张成这样?”
关天养把大致情况说了,杜若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全文字..看来你对朋友挺够义气的嘛!”
关天养道:“换作是我出了事,他们也一样!”望着高不见顶的悬崖,道:“咱们现在又跳上去么?”
杜若道:“不用跳!”
“不用跳?”
“你瞧好了!”杜若一把拎住关天养的后腰,将他向上一抛,关天养顿时感到一股巨力托着自己冲天而起,耳畔全是呼呼的风声,不过眨眼间,崖上的官道已在眼前了。正不知该如何才能站得上去时,手臂已被杜若牵住,轻轻一带,稳稳地站住了。
这就是飞腾之术么?
关天养仔细地回想刚才经历的刹那,想从中品味点什么出来,却什么也抓不到。
“那你现在是回去,还是继续向前追?”
关天养牵过马道:“自然是继续追了。”
杜若道:“那好,我便陪着你一起追!”
关天养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心下暗暗觉得若能得杜若陪着一辈子走下去那才好呢,可嘴上却问道:“不会耽误了你的行程么?”
杜若道:“我有什么行程?不过是到处瞎逛,哪好玩就去哪!”
关天养讶然道:“这算什么?”
“游历呀!这都不知道!”
“游历?”
“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
关天养摇头道:“是不是就是旅游?”
杜若摇头道:“也可以这么理解。在我们修行界,游历的意思是:门下弟子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可以申请外出游历,增长阅历,结识朋友。有些门派弟子游历还需要完成师傅部署的任务,我没有任务,所以想去哪就去哪,哪好玩就去哪!”
关天养哦了一声,道:“你们修行可真好,既不担心饿肚子,也不担心没钱过rì子……”
杜若掩嘴笑道:“你说什么呢?谁说我们不会饿肚子?即便是成功辟谷了,那也得服饮天地灵气以濡养身体,要不然一样会饿死。”
“还有这样的事?”关天养还是头一回听说,很是惊奇。
杜若嘻嘻一笑道:“将来你有机会修行自然就会知道!”
关天养哦了一声,神情郁郁。
天黑时,距离商县尚还有五六十里路程,无论如何也是赶不到了。偏过落魂坡就前不着村,后不靠店,无奈之余,两人只得选择在野外宿营。好在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停了,风吹云散,还露出了几颗疏星点缀在天幕之上。
关天养选了个地势高起,又背着风的地方搭建起了帐篷。
杜若坐在油布上,托着下腮,专注地看着关天养的一举一动,仿佛是头一回看人搭帐篷,显得极是好奇。关天养每每回头,她总是抱以嫣然一笑,好似微熏的chūn风拂过心底,禁不住涌起温暖的醉意。
“她,她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妖孽,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有着让人抵抗不了的魅力!”关天养心跳得越来越厉害,砰砰砰,好似在打鼓,怎么都控制不住,脑子里全被杜若的影子填得满满当当的。
“你的心跳的好厉害?”
“啊……”关天养一惊,暗道:“糟糕,她,她发现了……”心下一慌,一铲子戳在了自己的手上,疼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杜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关天养捂着鲜血直涌的伤口,道:“没什么,没什么……”
杜若见他受了伤,鼻子一皱,道:“怎地这般不小心?”蹲下身来,挪开捂着伤口满是泥土的手,取下腰间的水壶,道:“忍着点,有点疼!”熟练地将伤口冲洗干净,手指似拂弄琴弦般轻轻挥弄起来,只见一抹淡淡的绿光荡漾开来,寸许长的伤口迅速地愈合了,连疤痕都不曾留下一点。
关天养惊奇地道:“这就是法术么?好神奇呀!”
“这叫【小回chūn术】,是最简单的法术!”
“【小回chūn术】?”关天养一怔,心说:“这名字好熟悉呀!”略一想,眼睛顿时一亮,道:“chūn者,复也,生也。回者,归也……”他一气背诵下去,杜若是越听越惊奇,道:“你,你怎么知道【小回chūn术】的心法?你,你莫不成也是咱们小蓬莱门下弟子?”
【四十三、蓬莱门下(下)】
关天养苦笑着摇头道:“我不过是偶然知道的,却全然不知道该怎么用。原来你是小蓬莱门下,失敬得很!”
杜若狐疑地看着他道:“【紫府元阳真经】非本门弟子不授,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关天养笑道:“我若说是从买来的书上知道的,你肯定不信。是么?”
“当然不信了!”
“那我也没办法了!”拿起铲子,继续忙了起来。
杜若却自言自语地嘀咕道:“【紫府元阳真经】乃本门基础修行心法,素来秘不外传,怎么可能买得到?难道是有人违背门规,故意泄露了不成?嗯,想来是这样了。回头一定得好好查查……”很快就释然了。
帐篷搭好,铺上防水油布,再垫上草编毯子,便算大功靠成。
见关天养收拾工具,杜若问道:“这就搭好了么?”
关天养啊了一声,道:“好了……”霎时间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帐篷只有一个,杜若又住哪?
杜若欢快地一拍手道:“我还从来没在帐篷里住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呢!”毫不客气地一头钻了进去,坐在草毯上,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空间,点头赞道:“还算不错。呵呵……”又问关天养:“有枕头和垫子么,这地上也太硬了些!”关天养暗道:“看来今天晚上我只得随便寻个地方将就一下了!”取出枕头递给过去道:“垫子没有。出门在外,有个地方睡觉就不错了,哪还有功夫讲究?”
杜若往枕头上一靠,伸展开四肢,舒服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子睡觉好似与大地融为一体了,非常的踏实!”
“有吗?”
“反正我有这种感觉!”
关天养取出干粮,请杜若一起吃,说:“我这只有这些了,你若是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杜若大摇其头道:“你那个不好吃,我不吃!”
关天养道:“你是神仙,不怕饿肚子,我可不能!”自顾地吃了起来。
杜若淡淡一笑,先是取出一只盘子,然后像变戏法似的摆出满满一盘的水果,红的、绿的、黄的、黑的都有,sè彩艳丽,异香扑鼻,只略略一嗅,也令人jīng神为之大振。关天养立时看得眼睛都直了,只觉得手上的烧饼成了天底下最难吃的东西,嚼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摆好果盘,杜若又拿出一只酒壶、两只杯子,满满地斟上两杯,嘻嘻一笑道:“来,尝尝我的!”
关天养忙接过酒杯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虚伪了吧,明明就想吃,还说这些废话!来,为咱们的相识干杯!”
酒跟清水似的,一点酒味都没有,但甫一下肚,一股暖意就从胃里漫延开来,说不出的舒服。杜若又给他斟了一杯,却没给自己再斟,就把壶收了起来,在果盘里挑了一颗紫红sè的,状似大枣的果子递给关天养道:“这个我觉得不错,你尝尝试试?”
关天养连道谢也忘了,一口咬在嘴里,酸酸甜甜的滋水溢得满嘴都是。他素来不喜欢吃酸,由不得眉头一皱,叫道:“好酸……”杜若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懂了吧,若没有这股子酸味反倒不好了。不准吐,咽下去!”关天养只觉酸味和甜味越来越分明,不敢再嚼,咕噜一声咽了下去,又忙将杯里的酒漱了下去,这才略觉好些。杜若咯咯地笑了起来,道:“不就是一点酸么,怕成这样。”
关天养揉着腮帮子道:“这是什么果子?又是酸又是甜,还都这么强烈!”
杜若道:“这叫红蛇果,我最喜欢的了,还要不要来一颗。”关天养大摇其头,道:“红蛇果?名字也真怪!好像也没见过市场上有卖的,想必产量极少。”杜若哈哈的大笑了起来,道:“你可真逗!这个市场上要是都有卖的,那,那就怪事了!”又拿起一枚状似桃子的黑sè果子道:“尝尝这个!”
关天养道:“不酸吧?”
“肯定不酸,绝对不酸!”
关天养一口咬下去,一股芥末般的辛辣之味冲喷得满口都是,说不出是难受还是什么滋味。而那果肉也怪,入口就化,他都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就已经化作水液流入了胃里。见他神情怪异,杜若道:“怎么,又不好吃呀?”
关天养本想说味道确实不怎么样的,但随着辛辣之味渐去,满口的清爽悠凉,脑清目明,jīng神振奋,好似疲惫之余美美地睡了三天三夜,说不出的舒坦。便又咬了一口,辛辣味依旧强烈,但已经不像刚才那般难以忍受了。三两口下去,偌大的果子就全下到了肚子,只留下一颗拇指大的核。见关天养似乎意犹未尽,杜若笑道:“我还只当你不会吃呢,看来你也品出其中的滋味了。只可惜这东西每天不能吃太多,要不然会坏肚子的!”
关天养问这是什么水果,说非但没吃过,就连见都没见过。
杜若道:“没见过的人多了去,又何止你一个?饱了么?”
关天养这才觉得满腹饱胀,说不出的踏实,仿佛以前从来不曾吃饱过,这一顿才算才真吃得又饱又满足了。可细细一回想,前后才喝了两杯酒,吃了一大一小两个果子,素常可是要喝至少半斤酒,吃一两斤牛肉才饱的呀?不由暗道:“难道是因为东西太好吃么?”也想不出所以然,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冲杜若一笑道:“那个,谢谢你呀,我已经饱了,从来没有这么的饱过!”
杜若道:“饱了就赶紧坐下运气行功,免得白白浪费了我一番好心!”
关天养费解地问:“为什么要行功?”
杜若道:“你若不赶紧行功,如何能够消化得了这许多东西?”
关天养还是不明白,可一阵强烈的睡意涌上来,连一声晚安都来不及说,身子一歪,就睡了过去。
杜若见状,先是一怔,随即就笑了起来,道:“说睡就睡了,像个孩子一样,真有意思……”盯了关天养的脸仔细地看了片刻,禁不住又抿嘴笑了。心说:“我原本只是觉得赶路枯燥,想逗他一逗,没想到是一个这么有意思的人。呵呵……若是他知道我给他吃喝的是大师伯辛苦了百年酿制而成的【益元酒】和叔叔奔波万里采回来的奇珍异果,不知道会不会觉得高兴?”见关天养睡得越发的沉了,呼吸悠长平衡,不免又有些担忧了,暗道:“他的体内才刚刚养出气机,连周天搬运都没有完成,我便给他吃了这许多东西,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若是能将药酒和果子的效果尽数吸收了,不怕他一晚上不增长二十年的功力。可若是吸收不了,那就又些麻烦……”
这些好东西杜若原本倍加珍藏,连最要好的朋友都舍不得拿出来分享,却不明白为什么竟毫不吝惜地给了萍水相逢的关天养。
梦里。
万宝炉呵呵地笑道:“贱货,你是不是也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奇遇?”
那个关天养一向凛惧的声音道:“你不是一样没有想到?”
万宝炉道:“机缘这东西当真是没法说清楚。如果没有,任你是盖世奇才也难以成就;一旦遇上了,纵是平庸之辈也会大放异彩。你说是不是?”
“话虽如此说,你不觉得一晚上就让这小子增长二十年的功力未免太快了些?你就不怕他驾驭不了?”
“快?”万宝炉道:“我还觉得慢了呢。二十年算什么,便是二百年也不用担心。那些头天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一个,第二天就肉身成仙,白rì飞升的少了么?”
“不一样。那些人是天庭出于自身的需要引渡的。这小子修习的是【剑典】,基础这一关最重要。”
“你放心,我知道基础的重要xìng。但若是按部就班地培养,怕是一千年他也未必成得了才。再者剑修不比内丹派修行者,没那么悠长的寿命让他来浪费。所以,适当地快一些错不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论快慢,一定要控制好进境。这小子虽不算什么绝世奇才,但也是棵好苗子。你说了,教给你培养保证成才。真要是把他给毁了,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咱们斗了这么多年,你还能怎样个不客气法?”
“哼!”
“你以前也说过了,你们剑修培养弟子的方法肯定有问题,要不然也不至于连道统都断绝了。在教授这小子前你也向我保证过,放手让我来,绝不干涉。所以,现在你给我闭嘴!”
关天养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恍若雕像地坐着,一言未发。万宝炉见他这般快就进入了冥定状态,道:“这小子有极为罕见的狂暴体质,原本就比常人强悍得多。原本我觉得至少要花上一年的功夫才能让这小子完成筑基,现在得了这个小丫头相助,看来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完成。到时就可以通过筑基的情况来决定是否立即启动第二轮的培养计划。贱货,你说是不是?”
“你不是让我闭嘴么?”
“那好,你就继续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