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交涉(上)】
想到杨纵先前在幽灵宫议事堂上虽对两名神霄弟子厉言切责了一番,但却没有直接问宋介的罪,关天养还只当是杨纵不屑与宋介说话,现在才悟过来:是没有必要。记名弟子犯的过错,师父是不必承担连带责任的。
暗骂了甄志清的奸诈后,关天养才笑道:“原来是这样。宋介既非神霄门下弟子,事情就好办了!”将宋介伪造卖身文书,意图谋夺自己产业的事情说了一遍,“晚辈原还想就此事上云台山向甄前辈讨个公道呢,现在看来是宋介私下所为,与神霄派无关了!”
张志礼听到一半,已是怒意大作,关天养的话声才落,他就拍掌道:“实在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大师兄见他可怜,好心收留,又将我神霄门下一些生意委了给他经营,不想他竟仗势欺人,毁我神霄清名,可恨之极。若尘,你去一趟幽灵宫,就说我说的,宋介原非我神霄弟子,他的作为与我神霄派也毫无干系。至于有神霄弟子参与其中,敝派会依门规处置,给幽灵宫一个交待。”又对另一名弟子道:“若真,你去一趟万珍阁,看到底是谁在助那小子为非作歹,教他们即刻回山,到五行宫去领罪。”然后又叹了口气,冲关天养一揖手,“关老板,实在是……哎,贫道都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了!”
关天养笑道:“神霄派既无干系,真人又何必解释?我这点家底于普通人来说是很可观,但在神霄派那里,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又何必费煞心机来谋夺?说来这事也是我与宋介的私人恩怨,与贵派是没有干涉的!”
张志礼也管不得关天养话里尽是藏的刺,只说:“关老板能明白就最好!”毕竟宋介这事干得太过愚蠢,又不机密,还被幽灵宫人赃俱获。乾坤庭若真的就此向神霄派问罪,虽不至于付出代价,但颜面肯定大损。神霄派身为正道七大派之一,除了实力以外,岂非就属颜面最重要了?这事幽灵宫固然有他们的处理流程,但关天养的态度也很重要。若是关天养扭着宋介是甄志清记名弟子的身份大作文章,神霄派也只有吃苍蝇的份。他此来拜会关天养,本就是为探口风,哪里是顺道了?不单是他,整个神霄门下都与关天养没有交情,龌龊倒是极深的。见关天养愿意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到底是松了口气,笑着道:“贫道此来原是为两名弟子*趁手的法宝,不想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是遗憾得很呀!”
关天养也不想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清楚得很,纵是自己有通天之能,与扳不倒神霄派。与其成天揪着那点子仇怨不放,还不如潇洒地撂开,大家都自在。以后有机会,再狠狠地报复一下神霄派也不迟的。张志礼说什么为弟子买法宝也不过是托辞,毕竟神霄派家大业大,要什么没有,非得上他这里来买?但既然送上门来挨宰,他可是不会手软的,就笑着问张志礼要什么样的法宝。
张志礼就说也不必要很好的,灵品三阶以下,不管是护身法宝还是攻击的都可以,若能对雷法有增益效果就最好。
关天养想了想,就取出从鄢陵幻境中得的两件法宝来,说:“真人看这两件如何?”解去封印后,两件法宝恰好都是灵品三阶,一个是只黄金炼成的箫,另一个是和田玉炼成的印玺,都是攻击类的法宝。箫是金属性的,最擅引雷,虽于雷法的威力无增益,但却能够略微提升施法的速度;玉虽是土属性的,但这枚玉印却是极好的雷系法宝,名为‘聚雷印’。这两件法宝品阶都不高,但能成为鄢奚的藏宝,自然有其神妙之处。关天养将宝库搬了一空,共得了各样法宝正好一百零八件,这两件又是其中品阶最低的,留着没用,卖了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张志礼是边看边啧啧赞叹,“好东西,真真的好东西呀。品阶虽然低了点,但成长的空间极大呀……关老板,你真心舍得卖?”
关天养笑道:“原来就是准备拿去拍卖的,既然张真人有这个意思,我又何必藏着?”
张志礼问多少钱。
“真是既要,按市价给就是了。你也是通晓行情的,我也没必要漫天要价不是?”
张志礼心思转动,笑道:“若是拍卖,不定有人两百万也愿意出的。这样,我折个中,一百五十万一件,两件共三百万。不知关老板意下如何?”
关天养当然晓得拍卖的行情。有钱的修行者多的是,但好法宝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是运气好,单是其中有一件怕就能拍到三百万。但若是按行情拿到交易所售卖,一百三十万便是极高的价了。张志礼每件给了二十万的溢价,也算是有诚意。当下就大笑道:“真人都这么干脆,我还能说什么?好,成交!”
也亏得是张志礼,随着带着几百万的晶玉,当面钱货两清。若像大慈悲寺那样,报酬都得分期支付,实在教人头疼。
该说的话也说了,东西也买了,张志礼也没功夫再耗下去。
送走了张志礼,关天养见太阳都偏到了灵泉山上,这才猛然记起还要向玄武宫卖人情的事。他当然不会为此跑一趟玄武山,也没这个必要,只将那面白莲的符牌封在了匣子里,叫来一名伙计,让他买两道【神行符】,雇一匹快马,赶紧去一趟玄武山,将东西送到伏魔观去——伏魔观位于玄武山脚下,专门处理玄武宫对外事宜,很容易就能寻到——若是有人问这东西得自何处,就说是‘鄢陵幻境’。见伙计一脸茫然,关天养摆手道:“你照我的话转告就是,别的你也不必多管。赶紧去吧!”
这里忙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正准备打发人去问知真斋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就见史玉柱快步走了进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宋介发了疯,竟然要将知真斋转让了,价格也低得吓人,只要十万晶玉,但禁止与怀远堂有关系的商家接手。
见史玉柱一脸的痛惜之色,关天养也是能够体会的。毕竟知真斋能有今天,史玉柱倾注了太多的心血。而对他来说,知真斋不但是宋奕对他恩泽的延续,也是沉淀了他十五岁之前奋斗的回忆。只得叹道:“这有什么办法?人家要败家,我们有什么资格拦着?算了,不必心痛了,以后只管专心打理好怀远堂就是!”
史玉柱抹了一把老泪,哽咽地应道:“是……还有,他说天下楼的三成股他不要了,让我们付现。店里也没这么多的现款,我这还得赶紧去筹集……”
关天养递过才从张志礼那里赚来的一张百万晶玉的钱据,“拿去给他,剩下的就留作店里周转……宋二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地就如此想不开呢?”
史玉柱不晓其中内情,说道:“这个……谁知道呢?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读圣贤书读出来的?可是做了官,哪里还记得圣人的道理,只晓得贪。可见呐,能读书的就未必真知理……”
关天养不禁为这浅显的道理弄得一怔,半晌才点头道:“是呀,有道理。你去忙吧!”想着宋介自视聪明,又被贪婪蒙蔽了智慧,只想着世界都该围着自己转,一味的穷尽心思想弄死他,结果却是每步都错。偏又不思反省,变本加厉,越玩越狠。这一次若不是幽灵宫有先见之明,拿住了伪造卖身契约的人证物证,不然还真要够他腻味的。
对于不安份守己的商家,幽灵宫最常用的手段同驱逐出市的永久禁入。这对于宋介来说,顶多也就是再败一城而已。他还年轻,还有的是精力和时间,只要还有命在,就会再想法子报复关天养。若他不是宋奕的儿子,关天养岂会容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
一想到宋奕,关天养就愧疚万分,暗叹一声道:“我何必跟他一般见识?看在宋大叔的份上,我还是去见他一见吧!”就往外走。柳家得知他回来了,派了柳尚清来请,说是晚宴都备好了。他就说今儿没空,明日再去拜见柳大龙夫妻,就一头进了万珍阁。
万珍阁的气氛很是惶恐,上至掌柜,下至伙计,无不是哭丧着脸,像死了娘老子。
关天养乍一走进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倒是掌握最灵醒,挤出一副笑脸,迎上来道:“哟,小关少爷,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来,里面请……”
关天养打量着货架上差不多都发卖空了,就问宋介在不在。掌柜说在,在楼上,他这就去通禀。关天养就说:“你去通禀不定还得挨上一顿骂,还是我自己去吧!”掌柜也知道自己威风的日子到头了,待明儿天一亮,就得滚回老窝去坐吃山空。若是趁机把关天养讨好点,不定还能捞到怀远堂分店掌柜的位置呢?只得说道:“小关少爷这话何尝不是?哎,只怪我们没福份,跟错了老板……”关天养哪有功夫搭理他?径直上楼去了。
【四百零一、交涉(下)】
宋介的书房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若不是听到平缓的呼吸声传出来,关天养还会以为宋介不在呢。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宋介安静地坐在书桌后面,安静得出奇,仿佛与浓重的暮色融为了一体,差点教关天养没能分辨出他的存在。
宋介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在看清是关天养后,也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意外。
“坐!”宋介的声音平和而稳定,既无悲戚,也无愤怒。
关天养略有些诧异,点头嗯了一声,在左上首坐了下来,“为什么要盘了知真斋?”
“有什么办法?”宋介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十分的悲凉,“幽灵宫限我三月内盘掉所有的资产,退出九夏鬼市。机事不密而害成,说来都是我被仇恨蒙蔽了理智,求成心切,要不然哪就至于败成这样呢?你说是不是!”
“是!”关天养点着头道,“其实你有了神霄派这个大靠山,一步一步地慢慢来,何愁没机会弄得我倾家荡产?”
宋介呵呵地笑了起来。关天养还担心他是不是太过悲痛,以至于心智也迷失了,可冷眼瞧着,宋介的神情如常,哪有半点的大悲大喜之兆?“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你不知道……”越笑,宋介的神情越苦,“自打离开了龙山后,我就去了云天山。在那里呆了整整三年,时常听到他们说起你的事,每听一回,我就明白一件事:我已经没法子跟你斗了,完全没法子。你的力量,你经历的事,你所建立的人脉关系,别说是我,就算是神霄派也没法子撼得动你。终此一生,我不可能从你的手里夺回通天鉴的残片来,除非,除非我能遭遇比你更奇的奇遇。但这可能吗?那几年里,我天天都在想要怎么才能把你整倒,整得你永远也翻不了身。你会下棋么?”
关天养原本在静静地听宋介地述说,陡听他这么一问,分明一怔,摇头道:“不,不怎么会……”
宋介点头道:“不怎么会……在中盘,你我的实力对比有着天渊之别,除非是有神仙相助,不然单靠人力,不可能扭转败局。可我又不甘心就此弃子认输,怎么办呢?或许在不经意的边角上还有可为之处。然后,然后我就想到了这个法子。这个法子其实很简单,但杀伤力却极其巨大。若不是我小觑了幽灵宫,完全忽略了乾坤庭的存在,就不会失败了。你说是不是?”
“不,你赢不了!”关天养冷冷地摇头道,“就算幽灵宫没有发现你作伪的事,我一样有法子应付!”
“你有法子?”宋介的眼瞳收缩,“我丝毫不怀疑你有与魔鬼对抗的勇气和力量,但你能对抗整个巨俗的观念吗?你就不怕背上一辈子的骂名,永远也被人指责?”
关天养本想给宋介一个讥屑的冷笑,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站起身来,慢慢地踱步到窗前,望着夜空里的疏星,“宋二哥,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完全不。”
宋介想了想,点头道:“是,我并不太了解你……”
“所以,你永远也赢不了我。若是幽灵宫没有发现你的阴谋,我就会当场杀了你!”说到这里,关天养猛地转过身来,眼神森然地盯着宋介,“永远不要把你的对手当君子,更何况我关天养本就是乞丐出身,正经书都没读过一天,哪里晓得什么是君子?你能小人,我却能比你更小人。所以,不论你怎么玩,你玩不过我。我杀了你,可以编造出一百种正当的理由,不论是幽灵宫还是乾坤庭,都拿我没有奈何。”
“你,你……”宋介就像见到了鬼,倒吸了口冷气,脸色瞬时苍白了下来,在浓重的夜色里,看上去那么的刺眼。
“若不玩点小人伎俩,我又岂能活得到今天?”关天养眼神渐渐融化了,又变得温暖起来,“宋二哥,我不是一个仁慈的人,换作是别人这样对我,一百个、一千个也死绝了。我不杀你,一则是因为你是宋大叔的唯一血脉,二则是你现在还对我形不成威胁。你可以继续跟我作对,怎么玩都可以,但不要让我感到你是威胁。不然……”说到此处,关天养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慑人心魄的杀气,“不然宋大叔待我再恩深义重,也救不了你的命!”
宋介没有言语了。
经过这几年的成长,他已经成熟了太多,深知关天养所言非虚。他清楚的很,从正面对抗,一百个自己也非关天养之敌,就是存了那么一点妄想,这才心机用尽,玩起了阴谋手段来。奈何关天养已经成势,有如鲲鹏振翅,一飞而直冲九霄,他这个小耗子又岂能撬得动?可清楚事实又是一回事,心情侥幸又是另一回事,总觉得关天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只要逮住了这一疏,他也不需要多犀利的一击,就必然能致其死命。
道理是这样的,可做起来才发现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经过良久的沉默,关天养又才开口说道:“知真斋是宋大叔的心血,你又何苦将它毁了?这对我是没有任何的损失,对你、对宋家却具有毁灭性的意义。纵然幽灵宫将你驱逐了,你也可以寻个可靠的代理人,让他为你出面打理。这又有何不可?”
宋介突地冷声问道:“你心疼了,是不是?只要能让你心疼一下,哪怕是白送人了,我也觉得痛快!”
关天养笑了,“既然是这样,那你就白送人去吧。”
“你……”宋介真的很想扑上来,当场将关天养撕咬得粉碎,可他又清楚,自己连碰到关天养衣角的机会都没有。“好,你很好。那你今晚来,是要杀我的么?”
“看样子你还是不死心,是不是?”
“不错,我还年轻,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一定会有机会!”
关天养赞许道:“好,很好,很有毅力。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记住,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你再失败了……”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相信宋介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宋介怔怔地看着关天养,似乎在怀疑关天养的真正用心,“你要知道,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你若是栽在了我的手里,就绝不可能再翻身了?”
关天养淡淡地道:“你们读书人不是常说求仁得仁么?我若是连你都应付不了,又如何在修行界立足?”说完将手一拱,“保重吧!”就大步走了。
第二天,宋介突然发下话来,谁都可以竞拍知真斋,包括怀远堂,只要出得起价。原本对知真斋有兴趣的商家们知道后,都怏怏的,哪里又有兴趣来和怀远堂竞价?不到午后,幽灵宫就发布出了公告:怀远堂以五十万晶玉的价格拍下了知真斋。
整条栖凤街都不明白了:宋介与关天养那么大的仇恨,不惜以伪造卖身契来谋夺关天养所有的产业,怎地又突然变脸了呢?
对于关天养来说,能花五十万晶玉保全知真斋,无疑是最圆满的结果。
完成了所有的手续后,宋介就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他也没将行踪告诉任何人,就这样飘然而去。
关天养对宋介的去向并不关心,他只是感慨宋介的个性:太狭窄了。他在想:若是自己也这般狭窄,又该是怎样的局面?
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其实他也狭窄,只不过他不像宋介那样不能控制自己。在他的心里,报仇不是第一位的,保命才是。正是这样,他才没有不要命地和曾经把他往绝路上逼的人死磕。几年下来,他越发的坚信随着实力的提升,报仇的机会多的是。就像燕翔,当初在白螺湖边,简直如神仙临凡,袖子一挥,便将他们送到了十几里外,要杀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可几年下来,燕翔不也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想怎么羞辱都行。
所以,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能只看眼前,要着眼长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他来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一百年都不晚。
两天后,派往玄武宫的伙计回来了。与之同来的还有林纬文。
关天养当然不喜欢林纬文,但也不得不客气地招待。
林纬文带来了梁师曾的亲笔信。信中不外乎是对关天养千里示敬的感谢,处处透着客套。关天养当着林纬文的面拆看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梁真人太客气了,教他有些受宠若惊。林纬文也懒得管关天养的‘受宠若惊’是真是假,他说玄武宫已经派出了大批弟子值守于幻境,绝不会让魔道有可乘之机。还说若是关天养发现魔道中人在九夏有何异动,尽可通知他们。
关天养见惯了玄武宫弟子理所当然的盛气凌人,也就懒得计较林纬文的语气。假意客气了一番后,就说他也是为了九夏城的安全着想,毕竟以他一人之力,断乎是无法阻止魔道的所作所为,只有借助玄武宫的力量云云。
【四百零二、震撼的法宝售卖(上)】
完完全全地获得了知真斋和天下楼的所有权后,关天养就着手重新规划旗下三家门店的经营方向。
知真斋打从建立以来就是以经营炼丹材料为主的,走的也是低端路线,经过三十多年地积淀,也不宜在这时候改弦更张,不然就会丢掉辛苦培养起来的客户和市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扩大经营规模和业务领域,不单要经营炼丹的材料,炼器材料也要纳入日常经营的范畴,还得争取在接下来的十年内在开设十间分店。就目前而言,知真斋的业务范围暂限于三楚行省,不宜摊得太大。
天下楼原本就是经营低端的法宝、丹药和灵兽的,从欧阳家手里夺过来后,因无法寻到更低端的货源,只能销售重极门的法宝和小蓬莱的丹药,无形中将天下楼的品质和档次拉高了几个等级。经过这七八年的发展,天下楼已是名震九州,许多富商巨贾,侠客豪士们多慕名而来,每年的利润也极为可观。
此前欧阳家经营了数十年,天下楼的估值也不过区区五六十万晶玉,关天养接手后不过几年功夫,就已经跃升到了二百万晶玉,成为九州鬼市排行第九的豪门。而能进入排行榜前十的,莫不都是拥有少则十来家,多则数十家的店面的联盟商号。天下楼只在九夏城经营,却能发展得这般壮大,实乃异数。
经过一番慎重的权衡后,关天养决定暂时不必提升天下楼经营商品的品质和档资,但必须得加速扩充经营规模,还有就是要投入大量的资金把灵兽售卖这一块也做起来,以弥补经营上的空白。
要实现这一经营目的委实不容易,所以关天养责成史玉柱重金聘请有才能的掌柜专门来负责,务必要在十年内于大玄朝各行省首府的鬼市上开设天下楼的分店,实在在九州大地的全领域覆盖。
知真斋和天下楼都是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都是人家的儿子,再亲也隔着一层。不管投入有多巨大,到底还是留了一手。怀远堂就不一样了,它是关天养几经谋划,授意史玉柱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步一步做起来的,是正正经经的儿子。此前为了防止天下楼重归于宋介之手,关天养不得不作出两手部署,使其和天下楼、知真斋的经营业务重叠,如今知真斋和天下楼尽归于己手,怀远堂的经营就必然作出重大的调整。
怀远堂本就是立足于综合经营的,经过几年的拓展,在三楚地面已有了不小的影响,分店也开到了七家之多。若在这时候转型,付出巨大的损失的是必然的。可若是继续使其与天下楼和知真斋的业务重叠,三家店面的发展都会受到极大的制约,长远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经过一番慎重的思考后,关天养还是决定让怀远堂继续走综合经验的路子,但须得放弃与天下楼和知真斋重叠的部分,转向高端布局,同时还要体现出他的特色。
这也就是说,但凡从怀远堂卖出去的东西品质必须是最好的,当人们提起怀远堂的名字时,第一印象就是不断追求完美品质的苛刻者,普天之下也绝无雷同的第二家。要做到这一点,除了保证售卖法宝的品阶连仙市上都寻不到外,还得打开门来正式接法宝强化的活。只要把这两项业务都打理转了,那就能够保证怀远堂的独一无二,哪怕是一家分店也不开,普天之下也绝没有谁能与他争衡。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即日起,怀远堂的经营就必须得重新规范,所涉及的中低端业务要尽数转给天下楼和知真斋。除了九夏鬼市上的总店以外,其余七处分店也要尽裁撤或是转让。
原本还想将江州和随州二处的分店保留下来,前者是为了继续与万法教缠斗,后者则是为了加大对玄武宫的影响。但想到怀远堂退了还有知真斋可以弥补上来,未必就是彻彻底底地走人,依然大有可为,心下这才释然。再者九夏城不论是距离玄武山还是赤峰山都不足千里,只要怀远堂做得好,声势起来了,一样能对这两派产生不可估量影响。
在宣布了怀远堂未来的发展战略后,关天养又作出决定:三个月后以怀远堂的名义在九夏鬼市的大集上举行一次法宝的鉴卖暨强化大会,届时将拿出众鄢奚宝库中所得的圣品二阶法宝一件、灵品六阶以下法宝二十件和由他亲自强化的灵品七阶以下法宝十件展销。并承诺现场承接三件圣品三阶以下法宝的强化,不分正道魔道,也不分门派,只要被选中,就一定保证强化成功,绝不推诿。
如此大的手笔别说是鬼市,就连仙市上都不曾有过。闻远来得到了怀远堂递来的书面申请后,就立即向总部报告了。幽灵宫总部也深知这是一次难得的发展壮大九夏鬼市的机会,便决定这次的展销会虽以九夏分部的名义承办,但现场维持维护则由总部派人负责。
为了让展销会能够圆满地办成,幽灵宫迅速向正魔二道各派皆发去了邀请函,函件末还附上了用【留影符】记下的所售卖的三十一件法宝的详细信息和届时遴选强化法宝的规则,以示透明和公正。
关天养兀自低调,但幽灵宫的邀请函发出之后,天下震动,莫不为之骇然。一口气卖掉三十件灵品已是亘古未有的奇事了,何况还有一件圣器压阵呢?
对于一般的小门派而言,能有一件灵品法宝镇派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无不是拿来当作镇派之用。拥有圣器的几乎是中等规模的门派,那也是镇派至宝。就算是正道七大门派,也绝非灵品法宝如同萝卜白菜,遍地都是,谁能一次拿出这许多来卖呢?
没有人怀疑这些法宝的来历。众所周知,关天养已经帮大慈悲寺强化了几件圣器,灵品自然不在话下。教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舍得一次拿出这许多来卖。好多人甚至忍不住想:若是关天养归入了哪个门派,岂非人手都有一件灵品的法宝?假以时日,甚至人手一件圣器都不是没有可能呀!
好家伙,这还了得?
好在关天养是个天不收、地不管的散人,就算与正道几大门派交好,却也没有要拜入其山门的意思,不然势力平衡怕是要不得多久就会被打破。
到了这会子,整个修行界才意识到关天养那特异的能力有多么的恐怖。重极门用了几千年的时间都未能成为修行界第一大派,关天养只花了几年时间就让所有人都看到他有左右修行界势力平衡的能力,只要他愿意,随时都有可能将某个门派送上‘天下第一’的宝座,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要知道他才二十一岁。
步入修行界也不过七八年的功夫。
尽管修行界的历史上从来不乏以一己之力左右势力平衡的人物,但绝没有一个能像关天养成长得这般的快。
唯一教人感到遗憾的是,关天养纵然强化出再多的圣器来,也无法成为继楼子方后的修行界第一人。
人只有两只手,一个脑袋,法宝再多,又能用得了几件?每一个修行者只有一件性命交修的法宝——唯有性命交修了,才能发挥出法宝的最大威力。没有经过性命交修的低阶圣器未必敌得过灵品九阶的法宝——纵然关天养给自己弄一身的圣器那又如何?一个人拥有一万件圣器,也敌不过一件仙器。但一百个人拥有一百件圣器,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稍有眼光的人都意识到关天养绝不会成为楼子方那样无人能够匹敌,天地之大,任由其纵横驰骋的绝世存在,但他的影响却绝对比楼子方更高。
几乎所有的修行者都知道关天养与小蓬莱长老杜友逢之女杜若的关系,他们也几乎把关天养看成了小蓬莱的女婿。假若关天养突然宣布他将拜入小蓬莱门下,也绝不会有人奇怪的。
东海小蓬莱僻处海外,与九州各大门派交集甚少,就算得了关天养这样一个绝世奇才,也未必就能争雄修行界。因此好多人都觉得关天养最好的选择就是拜入小蓬莱门下,成为专以济世救人的修行之徒。而这,也是对整个修行界现有势力格局最无影响的。
可若是关天养拜入了重极门,修行界的一切怕是都会被改变。
诚然,关天养与重极门的联姻绝对是修行界历史上最强悍、最令人目眩的搭配:一个是最擅法宝炼器的门派、一个是最精于法宝强化的人,二者合为一体,也就预示着重极门的整体实力会在接下来的数百年内一飞冲霄,就连当今的‘天下第一大派’玄武宫都要望尘莫及。既然是重极门没有仙器,可几十件、甚至是上百件圣器难道还敌不过两件仙器么?
【四百零三、震撼的法宝售卖(下)】
也有修行者听说大慈悲寺以方丈之位相授,引诱关天养加入,奈何关天养不喜欢当和尚,婉拒了。也就是说,关天养已与大慈悲寺无缘了。
至于别的门派,关天养从未表现出过兴趣,也就没有必要研究了。
也就是说,在关天养的选择没有明朗之前,最好不要得罪重极门。小蓬莱当然是绝不能得罪的,即便关天养不会拜入其门下,也会成为其女婿。
不管怎么说,随着邀请函的发出,不单怀远堂的名声叫得是震天响,关天养的影响和地位也悄然发生了改变——没有人再觉得他是个幸运的小子,靠着捡了片龙鳞混出了名堂来。也没有人觉得他那强化法宝不会失败的特殊能力只是小巧手段,用来满足一些人的侥幸,于整个大局无任何的影响。
时至今日,除了少数有着先见之明者,绝大多数修行者都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看法了。在惊叹于关天养的恢宏手笔时,就得坦然承认关天养已是修行界里大多数人都得仰视的一极。
他不再是一个混混小子,不再是后生晚辈,不再是身上能剥出一片龙鳞来的好运少年——他就是关天养,有史以来第一位超级强化师。
展销召开前的三个月里,关天养除了去了次洛阳,了解‘天罚’的实战使用情况,并与鲁长恭计议改进之法。
若把天罚当成一件法宝,要增加其射程和威力实在容易得很——毕竟法宝是只求威力,不计成本的——但若是当成一件朝廷军队使用的制式武器,首先要考虑的就不是杀伤力和实用性的问题,而是成本。必须要将制造成本控制在朝廷的财政能够负责的范围之内,若是太过昂贵,大玄朝的天下没被魔物弄垮,就先被区区几尊大炮给玩完了,岂不成为笑话?
只不过有了先例的比较,鲁长恭等人自然想求得超越,奈何遗留下来只有简短的记述,没有详细的资料,只照着实用的威力来做,能有眼下的成就已经着实不易了。若是没有上官绝发明的【金粉】——或叫称‘金色火药’——就连现在的威力都是望尘莫及。由此可想,那位重极门前辈才智委实超绝,当下无人能够匹比。
当时齐世武也在洛阳,随同的有工部右侍郎刘光孝。好不容易逮着空了,齐世武先以私人的名义邀请关天养去喝茶,当面说了他的一些想法,请关天养从中斡旋。
关天养得知是朝廷想成立工程院,学习法阵和符箓等相关知识,为在不久的将来能独力制造各类符法装备而打下基础,要他在齐世武向鲁长恭提出请求的时候予以声援,便高兴地笑道:“这是好事呀,鲁前辈必然会答应的。放心吧,到时我一定会帮忙说话……”齐世武和刘光孝见他应下了,高兴得不得了。
没承想到了晚上,鲁长恭就找到关天养,说齐世武下午拜访了申广平,提出要重极门协助朝廷建工程院的事,申广平当场没有答应,只说要上禀宗主才能定夺。他就问关天养对这事怎么看。
关天养见鲁长恭眼含忧忡之色,一时也猜不透在担心什么,就笑道:“这事我觉得挺好的。上午齐世武和那个刘光孝就来找过我了,要我居中斡旋,我还满满地应承了下来呢……”
鲁长恭一听他都答应了,便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知关兄弟你想过没有,朝廷要建工程院的事,单只我重极门协助是不够的。”
关天养听出鲁长恭的话中别有所指,就笑问道:“鲁前辈,你就直说了吧,我还真看不透这后面藏着什么门道!”
鲁长恭无奈地一笑,“你哪有看不明白的?你想想,正道各派的盟主是玄武宫,朝廷若是真心想建立工程院,就该派员与玄武宫洽谈,然后由玄武宫协调安排。齐世武却直咄咄地找上了我重极门,他也是为官多年的人了,岂有不晓得这里面利害关系的?这又算什么意思?”
关天养这才算是明白过来了,鲁长恭怀疑齐世武此举是在挑拔正道各派关系,便大笑了起来:“鲁前辈,这回你是多虑了。齐大人知道我与贵派关系非同泛泛,且工程院的建立最多仰仗的就是贵派之力,所以才会专程前来拜访。玄武宫虽为正道盟主,但与各派并没有主从关系,就算有事,也不过居中协调,未必就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齐大人不是修行者,并不明白各派与玄武宫之前的默契,所以才会直接找贵派谈。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鲁前辈可别想多了!”
鲁长恭嗯了一声,“我也就是跟你才这么说,若不然就直接回绝了。你去告诉他,筹建工程院的事最好先跟玄武宫知会一声才行,不然我们也没法子全力支持。再者,除了我们以外,还得要符箓宗和三清教的参与,没有玄武宫的协调,这事怕办不成!”
关天养不料想这里面还如此的复杂,就道:“好,我这就去转告……”又笑着说,“看来修行界明的暗的规矩真不少,这样,回头让申大哥跟我讲讲,免得我也不小心冒犯了,惹出了乱子可就不好!”
鲁长恭摇头说:“这倒不必!”拿出一道玉简书,“宗主早给你备好了,修行界的规矩和禁忌都在这里面,抽空看一下就是。”便匆匆地去了。
关天养把相关的规矩的禁忌向齐世武作了详细的说明后,当晚就启程赶回了九夏。在展销会召开之前,他一直闭门谢客,把自己关在了在打渔铺外的小洪山下新置的一处宅院里,每日除了上午三个时辰在强化法宝外,其余时候都在读书。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安安静静坐下来读书。
都说读书养气。两个月下来,关天养虽没能从书中悟到大智大慧,但却变得沉稳了不少。他自己没感觉到,史玉柱每次来回事,都会发现他的气质有了明显的改变,心下极是佩服。回家之后他就会对三个儿子和孙子铁战说:“……叫你们多读书你们总是听不进去,还总怪我不派重要的差使给你们,扪心自问,你们谁能做得下来?小关少爷的事业做得多大你们都知道,他现在还都关起门来读书,啧啧,那精气神,较以往可说是完全不同了……怎么,当我吹牛么?哼,一群不肖逆子,真要把我气死了你们才安心么?我都快奔七十的人了,你们个个都指靠着我,还能指靠几年?”把三个儿子和一个孙子都数落了个狗血淋头后,这才作罢,然后勒令他们每人每天必须得读两个时辰的书,还说要专门聘请一位有名望的夫子来督导。搞得文进三兄弟和铁战是叫苦不叠,却又无可奈何。
展销会有幽灵宫总部、九夏分部和怀远堂三方负责,进展非常顺利。数以千计的修行者早早地赶来了九夏城,他们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厌弃尘世,一个个的将九夏城的大小客栈都挤了个满满当当。家底殷实的门派为求清静,则在城郊置购或是租赁了院落暂住。在普通人看来,短短几个月的时候里,好似满天下的修行者都涌来了九夏城,出门随便一撞,都能遇到好几个呢。
原本横行在街巷间的地痞流氓突然间消声匿迹,街坊安宁,市面太平,从不曾有过的熙和之象就这么出现了。百姓们甚至有种做梦般的错觉,仿佛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不切实际得很,随便用手一触,就会支离破碎,可迹可觅。
关天养也是展销会举行的头天晚上才从打渔铺的别院赶回九夏城。因事前知会过的,所以史玉柱领着知真斋和天下楼的的两位大掌柜早早地在关帝庙候着了。三人正坐在院里的梧桐树下喝茶,乍听得黄儿在巷里撒欢吠叫,史玉柱便站起身来:“小关少爷回来了,二位,迎一迎吧!”就理了理衣衫,率先走了出去。二位大掌柜也相继站了起来,尾随而出。
关天养跳下马车,轻轻地拍了拍黄儿的头,捋着越发光亮顺滑的毛发,笑道:“苏冠海,你都给黄儿吃的什么?它可是越长越好了!”苏冠海打着躬请了安,就帮着车夫小王卸车,笑答道:“哪有什么好的?也就是些剩饭剩菜……”
经过两个多月的闭门静读,关天养的心情原本是极好的,可一看到黄儿,便又忍不住想到上寨村百多口子至今下落不明,就又是满心的怅然。见史玉柱三人见礼,虚抬了一下手,说:“进去说话吧!”边走边问,“总督府那边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么?”
史玉柱知道关天养是在问上寨村百姓和【上清化毒丹】被偷卖一事,就答道:“我也派人问过几次了,严大人只说还在追查,一旦有了结果,定会第一时间知会于我。这事说来也怪,快五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四百零四、最大规模的法宝展销会(上)】
关天养原本以为关键在齐世武的护卫头领左省山身上,哪知道左省山也失踪了,刑部追查了几年,也是下落不明。看来这案子真要成一桩无头悬案,永远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但他到底是不甘心,冷哼了一声道:“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么?你隔三岔五地就派人去问一次,绝不能让他们把这件案子给抹了过去。”
史玉柱应了声是,就开始汇报展销会的部署情况,然后就是知真斋和天下楼的两位大掌柜报告制订的三年期发展纲要。
关天养只听了个大概,就问他们三人有没有一起议过,见史玉柱说已经议过了,就摆手道:“那就执行吧,我还能比你们更懂么?”两位大掌柜虽不是头一回见关天养,但却是头一回参与如此重要的议事,本已经打好主意来一番滔滔雄辩,既要展示出自己的才具,还要说服关天养按他们的意图执行,不想关天养竟连一句多问的就没有就同意了,顿让他们有一种蓄足了力打在了空处的失落感,满心的仓皇无措。关天养见他们浑然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眉头一皱,问道:“怎么,还有事?”
两人忙说事。
关天养略想了片刻,就站起身来道:“业务上你们都比我在行,说多了那是瞎指挥,没半点的好处。但有一条我得叮嘱一下:做事不要急于求成,要稳重、踏实,一步一步的来。局面一旦摊开,那就很大,很不好控制。千头万绪的,不求你们能超量完成目标,只要不犯大的过错,那也是大功一件。”
两人听着这话觉得有些没头没脑,但还是装出一脸的若有出悟,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
史玉柱对他们是极熟悉的,毕竟都在鬼市上打了多年的交道,趁着关天养的话声落下,就补充道:“小关少爷的意思是,按照既定的计划做就是,最好不要旁生枝节。知真斋十年内要在三楚地面上开十家分店,天下楼的任务更重,十年之内要把分店开到二十三个行省首府的鬼市上。都不轻松,都是责重任重,能如期完成就是大功。明白了么?”
如今史玉柱已升任总掌柜,全面统管知真斋、天下楼和怀远堂三家店的大小事务。为了适应发展的需要,这才花重金招募了大掌柜两名,分店掌柜十多名,暂时都在熟悉知真斋和天下楼的运作模式,等关天养定下了最终的方案,他们就会被分派出去,开疆拓土。这些事关天养都不管,都得由他一人提领着,见关天养的话说得含糊,这才作了一番解释。二人自然听得明白,连番点头说知道该怎么做。
关天养笑道:“史大掌柜说得很是,我也就担心你们一个个的急于求成,反倒把事情给办砸了,那就不好了。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史大掌柜留一下!”直待两人退出了院子后,他才问道:“文渊今年该有二十三岁了吧?”
史玉柱原以为关天养有重要事情吩咐,正打叠起精神记下,不承想问的竟是他第三个儿子的年岁,愣怔了一下之后就应道:“是,再过四个月也就二十四了……”
“成亲了么?”
“成了,孩子都快一岁了!”
“哟,这么快?我可是连喜酒都没喝上呢!”
史玉柱忙陪笑:“原说小关少爷只要没外出云游,这首席无论如何都得请你去坐的。再又想到这也不算什么事,怎敢耽误你的大事呢?”
关天养哈哈笑道:“成亲可是人生大事,怎么能说‘不算什么事’呢?不行,这顿酒,不,是两顿,这两顿喜酒是万万不能少的,回头得给我补上。”说到这里,笑容一敛,感慨地叹了口气,“大掌柜也是快奔七十的人了吧?”
“岁月不饶人呐……”史玉柱拈着下巴上皓白的胡须,笑道,“小关少爷是一点也没变,还是十四五岁的模样,我可是老啰……”
“谁能不老呢?天会荒,地也会老嘛。文渊还在知真斋当伙计么?”
史玉柱隐约已经猜到关天养要说什么事,心下顿时涌流着莫名的感动,脸膛顿时涨红了起来,“目前在负责货物的采购。他还年轻,须得好生历练一番才行!”
“是!”关天养见史玉柱摸出了烟枪往里填上了烟丝,就晃燃了火折子为他点上,待他抽了两口后才又说,“历练是肯定要历练的,可这样历练下去,他最多也就能成一店掌柜。这样的人花钱就能雇来,何必费这许多功夫来培养?你也上岁数了,虽说身体和精神都还好,但我也不好意思让你无休止的帮我干下去。操劳了一辈子,你也该退下来享清福了。明儿一早就叫文渊过来,先跟我去见见人,然后你就带着他,先学几年,也就能够全面接手了!”
史玉柱听着关天养娓娓地说来,竟不知不觉地流下了泪来,泣道:“小关少爷,你,你这样信重我史家,该教我们何以为报呀?”
关天养笑道:“这就是缘法嘛。虽说三家店名义上是我的,但也有你们史家的股。你就告诉文渊,不要以为是在为我打工,好做好歹,都是为了史家,为了他自己。若是没有你们,我也可以雇佣别人;若是没有我,你们去哪里找这样的机会?”又安慰了史玉柱一番,这才让他走了。
苏冠海见人都走了,就来问晚上要不要在家吃饭,关天养说要去柳家,不必管他了。正要走人,见黄儿蹲在院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贼亮贼亮的,心下顿觉有些奇怪,招手道:“黄儿过来……”黄儿汪了一声,摇着拂尘丝一般顺的大尾巴走了过来,又汪了一声,乖乖地坐了下来。
关天养蹲下身来,细细地摸着黄儿的骨骼,心下的惊讶简直是难以言喻:哪曾想到,一条普普通通的牧羊犬,竟然生得一副钢筋铁骨。
怎么会呢?
关天养思忖了半晌,也没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记得五年前在上寨村救下黄儿时,就得知它已经有十多岁了,到如今本该老态龙钟,垂垂待死才是,可它却是生龙活虎,貌似越活越年轻了。
莫不成这不是一条普通的狗,而是神狗?
天降神狗,居然多年未曾看出来,简直就是瞎了双眼呀。
黄儿任由关天养摸着,非但不动,连哼也不哼一声,最奇的是眼神安静得出奇。这越发教关天养肯定这条狗不是凡品。
“好家伙……”关天养总算从吃惊中回过神来,笑着揉了揉黄儿那如丝缎般顺滑的皮毛,“我只当你是粗通人性而已,不想灵异至此呀?老实交待,你这身铜筋铁骨是哪来的?”
黄儿不会说话,也不会用神识与关天养交流,但它分明听懂了关天养的话,双眼尽是得意的笑意。
狗笑了!
这绝对是亘古未有的奇事。除非是修行者,不然谁敢相信一只狗也会笑呢?
关天养也大笑,还问道:“是生来就有的,还是……嗯,还是后来才有的?”他本来想说‘突获奇遇才有的’,可想到一只狗又怎么获得奇遇呢?不免暗笑自己的问话方式太荒唐了些。见黄狗的眼神有些迷茫,他又补充道:“若说是生来就有的,你就摇一下尾巴;若说是后来才有的,摇两下!”黄儿就摇了两下。
关天养原以为是生来就有的,顿时大奇,问道:“那是怎么回事?”黄儿眼睛转了转,就舞起一对前爪在地上刨,然后摆出一副吃东西的模样。关天养倒也算机敏,当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说道:“你是说,你吃了从地下刨出来的东西,就成这样了!”黄儿就汪了一声。关天养越发的高兴。
苏冠海听见关天养在说话,便以为又有客人来了,就出来张望。见院子里除了关天养再无第二个人,纳闷异常,问道:“小关少爷,你在和谁说话呢?”
关天养没站起身来,摆手道:“没事,没事……”拍了拍黄儿,说:“走,我们去柳大叔家!”
第二天上午,关天养在史玉柱父子的陪同下参加了展销会的开幕式。
修行界正魔二道三百多门派,几乎来了大半,好些个中小门派还是掌门亲自带队前来。盛况虽较几年前千阳山的龙鳞拍卖大会略有不如,但就鬼市举办的售卖会而言,绝对称得上是空前。
本次展销会共历时三天。第一天是品鉴日,包括圣器在内,三十一件法宝任由所有人品览;第二天是出价日,巳时三刻之后,前来参会者,不论是以个人还是门派的名义,把要购买的法宝列出价格,交由幽灵宫的执事,每个人只有一次出价的机会,下午公布出价,所有法宝皆是价高者得;第三天是强化服务日,前来参会的门派或是个人将要强化的法宝写在符牌上,由幽灵宫执事进行随机抽取,出中谁那就是谁,除非被抽中者自愿放弃,不然绝无更改。
【四百零五、最大规模的法宝展销会(下)】
参加完开展仪式后,关天养就领着史文渊去拜会各派大佬。
史文渊本来自诩见过大场面的,可到今日才晓得以前见过的‘大场面’简直就不值一哂。今日与会者,即便是身份低微的随从,也比他过往见过的最高贵者还要高,可就是他们,在关天养面前连说上话的份都没有。不论走到哪一处,关天养招呼的不是观主就是院主,不是首座就是堂主,不是掌门就是宗主……反正皆是一方之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者。
一圈子兜下来,不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识了个遍。教史文渊印象特别深的是玄武宫的梁师曾、重极门的鲁长恭、三清教的长宁子和小蓬莱的杜友逢四人。之所以会是这四人,是因为关天养的态度在这四人面前变化非常的大。
先见梁师曾时,极为客气,恭恭敬敬地执了晚辈礼,还叫他当场跪拜了,叩了三个响头。听说这人是玄武宫的真人,史文渊哪里管是什么身份,硬是响当当的叩了九个响头,最后还得了一份见面礼。
接着见了杜友逢。这回他看出关天养的恭敬是发自内心的,而且是既敬且畏。杜友逢虽然神情淡淡的,但言语间却暗暗透出了赞赏之意。叩过头后,杜友逢也没有给史文渊见面礼,不过关天养告诉他,这人就是‘杜姑娘的父亲’,他顿时恍然大悟,暗说:“原来是未来主母的父亲,也就是小关少爷的岳丈呀……”
拜过了杜友逢,就撞见了长宁子。史文渊是个机警人,察颜观色的本事绝对一流,见关天养虽然保持着十二分的客气,但语气里也透着十二分的冷慢。怪的是长宁子明明看出了关天养不待见他,也不生气,反而在言语上很是一番的恭维。而这一回关天养也没叫他叩头就作揖别过了。
兜了一圈后,就见到了重极门的鲁长恭。见到这许多人,史文渊发现关天养与鲁长恭的是谈话是最随和亲切的,且毫无避忌。在得知此人就是重极门的进道院主后,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在向鲁长恭叩头之际他心下就在总结:玄武宫是面面交相的朋友,不能得罪,但也没法子交心;小蓬莱是长辈,是自己人,没必要客气,但必须得尊敬;三清教是有过节的,只是面子上需要维持,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重极门是真朋友,什么都可以说,没必要回避。
史文渊叩完头后,鲁长恭也只是虚扶了一下,关天养说以后他若没空,就让史文渊去千阳山领货,免得再派人跑一趟。鲁长恭就叫申广平和他亲近亲近。申广平虽是修行者,但在史文渊面前并没有端半点的架子,很是随和,这不免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每件法宝都规定了品鉴的时限,若是一直捧着不放,别人还怎么看?
整整一个上午,史文渊都跟着关天养见人。若换作别人,怕是早被折腾得头昏脑胀,分不清谁是谁了。可他有桩奇特之处,便是记忆力超群。虽还没到过目不忘的程度,但只要见过面,说上话了的人,总能在他心里留下印象,再见面的时候,绝不至于连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
好在来的都是修行者,不免费心招待茶水酒饭和住宿,不然又有得一番折腾。
一整天忙下来,关天养不免显得有些倦怠,史文渊却是神彩奕奕,一如刚睡饱了觉起来,活力四射。
“文渊……”在回怀远堂的路上,关天养笑问道,“看样子你很兴奋呀?”
史文渊道:“能不吗?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认识了这么多的世外仙人,啧啧……以前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关天养呵呵一笑,“那你都有什么感想?”
“这个……”史文渊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说:“太具体的感想还需要好好地总结,大体上嘛……不是我不恭敬,实在是觉得这些仙长们其实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关天养顿时大笑起来,拍着史文渊的肩膀道:“这就对了,也不枉我今费了这许多功夫带你认识他们。你就得拿他们当普通人看,别觉得他们高人一等。记住,以后跟他们打交道的机会多得很,该你端架子的时候就得端。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客气些好,和气生财嘛……”
史文渊品得出关天养话里的意思,含笑应道:“是,小关少爷,我明白……”
好在幽灵宫主办此类大会的经验最是丰富,再加上有乾坤庭作为后台,防护周密,也没哪个敢来作乱,倒是省了关天养不少的心。当晚他也没回关帝庙,径直安歇在了怀远堂的后院。
第二天是出价日。按幽灵宫制订的规则,此番是暗拍,每人皆只有一次出价的机会,午时三刻之所,有意者皆可将价格写在符牌之上,交到幽灵宫执事处。下午未正时分公布,申时初刻开始完成交易,若最高出价者自愿放弃,法宝递次归于第二高出价者。
有实力的大派此番的目的锁定了那件圣器二阶的‘定灵珠’上。定灵珠是专门控制灵气的法宝,一旦祭起,周遭的灵气尽被其控制,任你有通天之能也是徒呼奈何。最奇特之处是圣器以下的法宝都会受其影响,威力依品阶递减,品阶越低,所受影响越大,凡品五阶以下的法宝在它面前几乎与普通物什无异,发挥不出任何的威力。
按说这么好的东西,关天养该自己留着才是。可他是剑修,习的是剑气,哪怕是弄件仙器在身上,也是枉然。所以,与其留着发霉,还不如拿来卖了是正经。正道七大门派和东海小蓬莱几乎都是为此物而来,一个个的表面上看着淡淡然,好似都是来凑热闹的,其实心下都在计较着到底要多少钱才能拿下此物。
圣器的价值是最不好估量的。有一些品阶虽低,但成长性极好的,往往难以估量;有些品阶虽高,看似都有强化为仙器的可能,但却已经成长到了极致,已经没有再突破的可能,其价值也就大打折扣,还不如稍低品阶的呢。
再者,法宝这东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拿定灵珠来说,并不是每个门派拿在手里都能发挥出同等的威力。重极门和符箓宗最擅控制灵气,此物在他们手里,必能发挥出十成的威力;玄武宫和大慈悲寺更注重真元的修炼和运用,就算得到了此物,最多也就能发挥出五成的威力;像三清教、神霄派这类以控驭五行元素之力的门派,也就是比玄武宫和大慈悲寺稍强一筹。
各家都很清楚哪些法宝最适合自己使用,哪些又适合别家使用。为了不让别的门派轻易得到想要的法宝,便要在出价上想方设法的狙击。至于如何才能避免被别人狙,那就要看带队者的智慧了。
但不管怎么算尽了机关,也就只有两个时辰的出价时间,正午之前,有意购买法宝者必须得将写好了价钱的符牌交到幽灵宫的执事手里,过期作废。
关天养作为卖主,他当然希望所有的法宝都能以最高的价格卖出去,但在经历了千阳山的龙鳞拍卖后,他深知这里面藏着极深的门道,各大门派是少不了一番算计的。他也没必要去参与,静等着结果就行了。
眼看着都快午时了,正道七大门派和魔道五宗竟然都没人现身,一个个的好似突然对所有的法宝都失去了兴趣,弃权走人了。到场的中小门派都猜不透其中的缘由,只是磨拳擦掌,三十一件法宝,就算圣器买不起,灵品总得买一件回去不是?
若是正魔二道十三大门派皆放弃了,这场精心部署的展销会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史文渊时不时地张望着天色,神情很是忐忑,几次想派人去打听是怎么回事,但见幽灵宫上上下下忙碌得很,也就只得强行忍住。见关天养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是那么的淡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史文渊便以为他知道什么内情,本觉得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但见距离午正时分越来越近了,实在忍不住去,就开口问道:“小关少爷,玄武宫他们会不会不来了?”
关天养扭头看着面色焦黄的史文渊,先是一笑,这才说道:“文渊,城府这东西虽不好,但要帮大的事人没它可不行。你把什么事都写到了脸上,给谁看呢?”
史文渊懊恼地道:“我也不想。可,可这局面……”
关天养站起身来,懒懒地望了望日头,“还有一刻功夫才是午正,你担什么心?”见他这般的笃定,史文渊心下的焦躁似乎减轻了很多,可还是笑不出来,“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真不来了呢?”
关天养说:“放心吧,没有万一。”便迈步往楼下走。到了楼梯口又停下了脚步,扭身看着快步跟上来的史文渊,“对于修行者来说,好法宝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好多时候,他们宁可命也不要,也绝不会放弃争夺法宝的机会。你对修行界不了解,所以不能透过表象看本质。你今天的表现很不好,缺乏一个掌舵者应有的智慧和气度。我希望你以后在遇着不了解深浅和真相的局面时,不要过早地让人看出你在想什么。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但我希望你是!”说完,就快步下楼去了。
【四百零六、成果】
这一番话语气虽不重,但听在史文渊的耳里,不亚于疾风暴雨式的训斥,顿时让他满头的大汗。在他的印象里,关天养本是一个大大咧咧,对朋友亲善随和,无可无不可的人。现在才知道,关天养骨子里的冷厉与严格并不少,甚至比平常人都更重。
刚从茶楼出来,就见正魔二道各大派的弟子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齐齐地出现了。一个个的仿佛都极有默契,不言不语,直朝幽灵宫的管理处走去。
史文渊惊愕地看着这场面,着实不明白关天养为何猜得这般准?还有,这些门派为何偏要在这时候才赶来?早来又有什么不好?
午正时分,幽灵宫封闭了管理处。
一个时辰后,所有出价都将被公布出来,法宝的归宿也将确定下来。
尽管已是午饭之时,但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大集市边上的店铺和屋宇都被改造成了临时的休憩之所,除了提供新鲜的果蔬外,还有专人侍候茶水。
正道各派很默契地占据了东边,魔道则占据了西边,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推测着圣器‘定灵珠’将会归于哪家。
因将展销权委托给了幽灵宫,接下来也没关天养什么事,他就径直回了怀远堂。史文渊很懂事,没像跟屁虫一样随着,而是留下来帮着维持场面。虽说完全没必要这样做,但为了建立起他的人脉关系和对修行界有更多的了解,他自认为留下来是没有错的。
好几起争论都还没有结果,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随着幽灵宫管理处的门缓缓打开,所有人都意识到最要紧的那个时刻来临了,都从屋内走了出来,围到了高台四周。
一名幽灵宫执事走在前面,后面四名护卫抬着一架覆着红绫的屏风跟上。缓步走上高台,执事庄严地立定,轻咳了一起,起手作了个团揖,“各位仙长,经过一番整理,所有的出价都已经罗列了出来!”在他说话之间,四名护卫将屏风摆在了高台正中,然后站在两旁护定。他走将过去,收起红绫,伸手一肃,“各位请看,每一件法宝的得主都以金色标明……”此屏经过【留影术】的加持,哪怕是站在大集市最角落里,也看得如在眼前一般清晰。
在执事将红绫揭开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向了‘定魂珠’那一栏上去,在见到标成金色的是‘南海离宫’四字后,全场一片哗然,莫不高叫起来:“怎么会是红莲宗?是不是搞错了?!”南海离宫素来神秘,不论正魔二道,皆少交往。上次在千阳山竞拍龙鳞,南海离宫也曾出过手,但只叫了八千万的价格便住手了,未曾引起太多的关注。没想到这一次关天养出售圣器,他们又赶来了,着实教人意外。
执事微微一笑,抬手虚扶,“各位仙长稍安勿躁。出价的符牌已经封存,若有疑虑者,可以查验。”
标金的名字后面就是所出的价格。为了买下‘定灵珠’,南海离宫竟然又出了八千万晶玉的价格,比排行第二的玄武宫、符箓宗、重极门和红莲宗高出了整整两千万,比排行第三的三清教、神霄派、轩辕世家和长生宗高出了三千万。
到了这时,众人才在场中寻找起了那三名白衣蒙面,从不与人交谈的女子来。只见她们安静地站在大集市最偏远的角落里,似乎并不因为拍得圣器‘定魂珠’而欢欣,那淡泊的眼色,一如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见正道七大门派和魔道五宗都不曾有异议,鼓噪声渐渐安静了下来。再一看其他的法宝,竟是玄武宫买下了六件,总计作价三千一百万晶玉;红莲宗买下了三件,总计作价一千六万晶玉;符箓宗拍下了三件,总计作价一千七百万晶玉;三清教、重极门、神霄三派和青莲、长生、极乐三宗各拍得了两件,少则花了七百万晶玉,多则一千二百万。
蜀山派因六年前竞拍龙鳞,存款耗尽,虽派人来参与了,却是没有出价;大慈悲寺也因龙山鬼魔出世,元气大伤,也是无力出价。白莲宗堕落势危,虽在包括定灵珠在内的七件法宝都出了价,却是没能拍得一样。
从这份出价的榜单上不能看出,实力最为雄厚的依旧还是玄武宫,一口气拍下了三十件灵品法宝中的六件。从总体实力而言,正道七派略强于魔道五宗,正道七派共拍得法宝十五件,魔道五宗共拍得九件。从三十件法宝的归宿来看,正道门下共拍得十八件,魔道共得十二件,依旧是正道占了不小的优势。
关天养恰恰赶到,看了整个榜单后,暗暗感慨道:“三百年来,玄武宫迭遭魔道攻击,实力大不如前,可相较之下,还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派呀。只可惜我晚生了几百年,没能见识到玄武宫全盛时的局面,怕是整个修行界都无人敢撄其锋吧?”又想到符箓宗从来不甘屈于于玄武宫之后,处处想争‘天下第一门派’的名号,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些。最较他意外的还是南海离宫,时至于今,他对这个僻处南海某岛,门下尽是女子的门派的了解是最少的,甚至于是说不上了解。
幽灵宫执事宣布完相关规则后,便下了高台来。
史文渊看着榜单上那一串串的数字,骇得是头晕目眩,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知真斋、天下楼、怀远堂三店每年的利润直教整个九夏鬼市瞠目结舌,那可是好几十万晶玉呀,折换成黄金,便就是一两千万两,真正的富可敌国。可就是把这些年来的赢得都加在一起,也顶多只当得了今儿卖出去的最便宜的法宝。一时之间,他真不敢想像卖出三十一件法宝所得的两万万六千万晶玉是什么概念。
关天养见史文渊成了呆头鹅,脸色红得像着了火,便知他是在为这笔巨大的财富所激动,便笑道:“是不是觉得不了相信?”
史文渊像是被惊吓住了的孩子,神情有些慌乱,怔怔地看着关天养,喉咙里发出了格格的声音,不知道该作作回答。关天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也算不得什么,别大惊小怪的!”
史文渊顿时懵了,暗道:“若这都算不得什么,那要怎样才算了不得呢?”
申正时分开始履行交易手续。钱都是早准备好了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到一个时辰便完成了,快得很。
走到这一步,展销会才完成一半,明日还有得重头戏看。
法宝是现成的,花落谁家靠的是财力,各大门派树大根深,资产雄厚,中小门派和散修哪能一争长短?但明日的法宝强化却是全凭运气,抽中了谁那就是谁,断不至于因为钱多运气也就会好些。
关天养也知道,这两天唱主角的都是幽灵宫,自己就在一旁看热闹,轻松得很。但从明天开始,就该轮到他上台表演,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怕是都难得轻松下来了。为了能有更好的精神应付明天的挑战,关天养早早地回了关帝庙。
用过晚饭后,督导了一会儿苏念夏的功课,便准备洗漱休息。刚要回屋,黄儿汪汪地叫了起来,随即院门的门环就被敲响,一个清脆得有如银铃晃动般的女声问道:“请问关老板在家么?”
苏冠海吃不准关天养到底是什么态度,就应声道:“你谁呀,有什么事?”便要去开门。
关天养本要任由苏冠海去招呼的,但一阵幽幽的冷香袭了进来,好像寒冬腊梅,沁人心脾,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便停住了脚步,将目光望着了院门。
苏冠海开了门后,顿时一呆。只听刚才那女声问道:“敢问先生,关老板可在家么?”院门外的女子一袭如雪白衣,轻纱蒙面,看不清容貌,但如皓月般的双眸隐隐透出十足的媚惑之光,顿教他色授魂与,连答话都忘了。
关天养见苏冠海浑如中了定身术般僵在了当场,也觉得有异,应道:“我在,谁呀?”
那女声应道:“奴家来自南海,有事求见关老板!”
南海离宫门下?!
关天养心下大感诧异,朗笑一声道:“稀客呀,快请!”快步走到院中,冲袅袅婷婷走进门来的女子起手一揖,“仙子大驾光临,恕在下失迎之罪!”
女子眉眼一弯,似在笑,又似在审视关天养,盈盈福了一福,“奴家当不起。”站起身来又说,“奴家奉家师之命前来下书,打扰之处,还请见谅!”说着,奉上一封带着沁人异香的素色信柬来。
关天养不由得大惑,暗道:“大晚上的来下书,算什么意思?难道想来勾搭我么?且先看看信里说什么吧!”伸手接了过来,笑道:“仙子客气了。若有要在下效劳之处,只管明言就是!”便当面拆看了起来。
女子在关天养接过信柬后,立时就退了两步,拉开了丈余的距离。关天养只当她不喜与男子离得太近,也就没有多想。不料信封一经拆开,一股几乎淡得看不见的轻淡腾了起来,直袭口鼻。若非他的神识敏感异常,绝料不到信封里竟然藏着机关。
【 四百零七、离宫之邀(上)】
那淡烟竟似活的一般,借着夜色的掩护,飞入了口鼻,沁沁凉凉的,又香腻,又甜滑,浑似儿时梦中糕点的味道,说不出的美好。可越是美好的东西往往越危险,越人致人死命于不知不觉间。关天养立时醒悟过来信中有毒,暗叫一声糟糕,心说:“只顾着闻她身上的异香,看她的眼睛,竟没想到信里动了手脚。想来这股子烟便是南海离宫的**毒药吧?我与他们没有深仇大恨,不知为何跑上门来对我下手……”本以为念头转不过来便要昏倒过去,人事不省。不想支撑了数息后,依旧脑清日明,浑如半分的异样,心下越发的奇异,“难道是我想错了?”双目余光瞥见女子眼中媚惑尽去,尽是警惕和不解之色,双手笼在衣衫中,似有灵力波动,显是随时准备动手。这才明白过来,信里果然是被下了毒药,便故作不支地使劲晃了晃头,噫了一声,说道:“怎么,怎么有些头昏眼胀呢?”迈了两步,似要借着灯光将信看得更清一些,不想脚下虚浮,一个踉跄,栽倒了下去。
女子这才松了口气,一把将假装昏倒在地的关天养抓起,捏碎了【神行符】,破空而去。直待女子去了片刻后,僵在大门口的苏冠海才回过神来,左右一张望,不解地噫了一声:“怎么没人呢?”将门掩了,上了闩,便回房睡觉去了。
女子挟着关天养飞出了九夏城,直投东边的乌蓬山而去。
半个时辰后,女子按落遁光,降在了乌蓬山东侧的一处树林里,往前没走出多远,掩藏于泉林中的小庙。女子刚站上台阶,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与她着同样打扮,唯发饰略有不同的女子走了出来,打量了昏迷中的关天养,嘻嘻一笑,“师父刚才还担心你不能成功,会栽在他的手里呢。快进来……”将女子让进去后,四下里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人跟踪后,这才带上寺门随了进去。
女子绕过正殿,径直来到后殿一侧的厢房,将关天养往床上一扔,拍拍手对跟进来的同伴道:“除非他是神仙,不然又岂能抵得住【天香离魂散】的药力?”又说,“师父呢,还在做晚课么?”同伴只是专注地打量着关天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女子陡地冷笑了起来,“没见过男人么?”哼了一声便出去了。同伴一愣怔,眼里顿时浮现出了怒色,高声问道:“师姐,我没明白你什么意思?”女子没有多作解释,便去了后殿。
后殿的佛像前跪着的女子作宫装打扮,脸上蒙着浅粉色面巾,头上的饰物也较两名弟子更为繁复华丽。女子进殿后,蹲身一礼,说道:“师父,我回来了!”便站到一旁,不再言语了。宫装女子默诵着经文,并没有应答。约过了一桩香的功夫后,在对佛像叩了三个头后,也不起身,柔声问道:“事办成了?”女子躬身应道:“是,人已经带回来了,师妹正看着呢!”
宫装女子嗯了一声,又问:“没让人发觉吧?”
“没有!”女子应道,“弟子下手很快,这小子连反应都没有就昏倒了。出手前弟子仔细查探过了关帝庙片区,没有发现有别门派弟子潜藏,料想不会有人发觉。”宫装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冷冷地横了她一眼,“我告诉过你多少回了,不要太自以为是,你总改不了。你才多少年修为?这修行界比你强的人多去了,他们随便往哪里一站,你能看出来?”女子忙跪了下去,叩首道:“是,师父教训得是,弟子知错了。”
宫装女子莲步轻移,走到殿门口。夜空中雷电闪烁,时不时地将天地照得一片通白。雷声隐隐传来,裹着湿重水腥味的风汹汹地刮了起来,掀起了忽忽的山涛之声,也掀起了宫装女子的袍带,猎猎作响。乍一看上去,恍若仙子凌空,竟要御风而去似的。
站立了良久,宫装女子悠悠一叹,语气又转为柔和,“走吧,去看看他!”刚到厢房前,这在屋内的女子迎了上来,蹲身一礼道:“师父!”
宫装女子在檐下站定,望着黑沉沉的天幕道:“马上就要下雨了……”两名弟子皆不明白师父为何会有此感叹,只是默不作声,不敢接话。不消片刻功夫,暴雨在哗哗声中倾盆而至,霎时间,天地一片迷茫,连两三丈外的后殿都看不清了。宫装女子似乎这才松了口气,站到台阶上,说道:“小敏……”
将关天养劫持回来的女子应道:“是,师父!”
“先喂下一粒【截元丹】,然后再给他解了【天香离魂散】!”
小敏忙应了声是,一头钻去了屋去。
小敏同伴不解地问道:“师父,为什么要喂【截元丹】?难不成咱们还怕了他么?”
宫装女子眼神一寒,“你认为自己能够对付他了么?”
小敏同伴可比小敏倔强多了,脖子一梗,傲然地道:“他也就是在法宝强化上有些本事,别的么,哼,我还真没将他放在眼里。就算他身上有再多法宝又如何?就是不晓得能用得了几件!”
宫装女子哈的一声笑了起来,“看来我平时不该把你们关得太紧,一个个的都养成了坐井观天,自以为是的毛病。”
小敏同伴嘟起了嘴来,抗议道:“师父,我哪有了?”
宫装女子听得小敏说已经好了,便道:“回头再跟你理论!”拂袖进去了。见小敏走了出来,同伴嚷道:“你又在师父面前说我的坏话了?”小敏怒哼道:“只有你才干这种事。”一头钻进雨幕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听得屋内传来师父冷冷的质问:“怎么,关老板不想跟奴家说话?”便走了进去,冲一脸慵懒之色的关天养道:“我看你最好还是老实些,这里可不是关帝庙!”宫装女子断喝道:“小秋,你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小秋见宫装女子眼里尽是怒意,便知师父是动了真火,只得嘀咕了两句,悻悻地站到一旁。
关天养先是将宫装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又瞅着小秋,笑道:“我看你们年岁一般大嘛,怎地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徒弟呢?”
宫装女子淡淡地道:“关老板还有心开玩笑?”
关天养哈哈笑了起来,“那你以为我该怎样?大晚上的,被个漂亮姑娘从家中劫持了出来,生死不能预知,我还该感到荣幸不成?”
宫装女子说道:“都说关老板口才奇佳,鲜有人能匹敌,今日一见,方知果然。”
“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关天养挪动了一下屁股,换了个更舒服的靠姿,“我说大姐,你们费了这么大番功夫把你弄来,到底为了什么?赶紧说,可别让我往歪处想了!”
小秋大怒,指着关天养道:“你敢乱想?”
关天养嘘声道:“你还要管我怎么想不成?再说,就算是我不乱想,这事一旦传出去,别人又会怎么看?”
小秋怒不可遏,嚷道:“我叫你乱说!”挥掌朝关天养拍了过来。宫装女子挥手一拂,一道淡粉色的光幕在床前亮起,小秋一掌击在上面,被震得向后倒飞了出去,差点和端着茶进来的小敏撞在了一处。
“小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宫装女子断喝道:“出去,站到檐下好好反省一下!”小秋不服气地嚷道:“师父,你都听见了,他,他说的是……”宫装女子拍案而起,“我自有计较,哪容得你多说?!”小秋恨恨地瞪了关天养一眼,这才出去了。
关天养接过茶来喝了两口,径对宫装女子道:“你这师父当得有些窝囊。看别的门派,师父的话可比圣旨还吓人呢……”
宫装女子微哼了一声,“小敏,你也下去吧!”这才对关天养道,“关老板这是在挑拔我们的师徒关系么?”
关天养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话可有问题了,师徒好比父子般的关系,岂是挑拔得了的?”将茶碗往床沿上一放,脸色也渐渐冷峻了下来,“大姐,在下跟南海离宫貌似没有仇怨吧?”
“不错!”宫装女子道,“在这之前,敝宫弟子只是听过关老板的名号,还从未打过交道,自然也就说不上仇怨了!”
“那在下可就实在不明白得很。岂无仇怨,为何要下毒将我劫持来此?嘿嘿,别告诉我说是好意呀!”
宫装女子淡淡一笑,“虽说算不上好意,但也没有恶意。实不相瞒,我南海派有一桩事情请关老板帮忙,又怕关老板不肯答应,了不得只有用点手段了?”
关天养饶有兴致地盯着宫装女子,“哦?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自然是关老板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宫装女子眉眼宛转,不自觉地就用上了媚魂之术。关天养心下一荡,差点为之迷失。好在他的意志坚定,且身上的内甲又经过【宁神符】的祭炼,有定心宁神之效,这才没有被宫装女子所控制。“我等也深知关老板事务繁忙,就怕你推脱不答应,了不得只有出此下策了!”
【 四百零八、离宫之邀(中)】
关天养将手按在小腹上,将那股意欲向全身漫延的暖意生生压了下去,点头笑道:“这还真是下策,下下之策呀。我这人素来是软硬不吃,做什么只看自己高兴,你们这样把我弄来了,就没想过我会不答应么?”
宫装女子眨着水一样的眸子,仿佛有道不尽的委屈与辛酸,“奴家等一介女流,蒲柳弱质,骤遇大事,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关老板乃顶天立地的英雄,正该出手相助,以济我等之危,又岂忍拒绝呢?”明目张胆地对关天养用上了媚惑之术,分明就是要迷住关天养的神志,要他当场答应下来。
关天养迎着宫装女子的的眼神,双眼澄静得有如无波的古井,冷得教人心寒。宫装女子见关天养的眼神半没有陷入迷离,脸色非但没有软化,反而绷得较块钢板一般的紧,心下不由得吃了一惊,暗道:“他怎么没有反应呢?”正思忖着是不是该将功力运至六成以上才会起到效果时,只见关天养嘴角一牵,笑道:“大姐,媚术这玩意儿对我貌似不怎么管用,你还是省省功夫。先说什么事情吧?”
宫装女子顿时大骇,眼尽是慌乱之色,额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来。她的修为虽不过刚晋入分神晋界,但媚惑之术最能迷人心志,别说是关天养,便是大慈悲寺广字辈的高僧大德也是抵挡不住的。关天养二十来岁,只听说在法宝强化上独步古今,于修为之上似乎毫无过人之处,怎么地就能抵住她的媚惑之术呢?
一声响雷在似在屋顶炸开一般,直震得心神俱颤,雨势也越发的猛烈了。宫装女子浑似见到恶鬼一般,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不小心将桌上的茶壶打翻在了地上。屋外的小敏的小秋都惊问道:“师父,怎么了?”宫装女子定住脚步,深吸了两口气,默运心法,这才将心神定了下来,沉声道:“没什么。不准进来!”然后笑道:“倒是我糊涂了,想必关天养身上有护心宁神的法宝了?”
关天养哈哈大笑,腰身一扭,从床上跳了起来,“若是仗着法宝才能抵挡你南海离宫的媚惑之术,那也不算是本事。”宫装女子正奇怪他被喂服了【截元丹】,该是浑身酥软,使不出来力气的,怎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就见关天养戟指朝她眉头点来,顿时大骇,娇叱一声,右手蛇一般的叼向了关天养的手腕,同时也将护身法宝祭了起来。
南海离宫门下最犀利的本事便是媚术,其次才是毒药和暗器。擅长媚术者,往往不精于暗器;擅使暗器者,往往不精于媚术。但不管是精于媚术还是暗器者,皆对毒药的使用有着极深的造诣。宫装女子以金蛇缠丝手化解关天养攻势的同时,一篷粉色的烟雾从指尖溅出,直袭关天养面门。
过去的一个时辰里,关天养已经知道南海离宫的毒药对自己似乎不起作用,忌惮之心大去。而在近身搏斗之上,他自信普天之下鲜有能胜过自己者,自然更不会怕了。见宫装女子的手如蛇般叼向手腕脉门,也不招架,脚下一点,一个【逐日】朝着宫装女子的怀中撞了过去。
南海离宫门下本以敏捷见长,身法独步天下,哪曾见过这般快的身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关天养撞了个满怀,巨大的推力掀着她闪电般朝后倒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砖木的墙体被破开,关天养推着宫装女子飞到了暴雨磅礴的院中。
宫装女子到底不是无能之辈,在后背撞开墙体的那一刹那,她就祭起了【羽落术】,身体变得没有一点的重轻,随着紊乱的气流飘了开去。
【逐日】的冲势极快、快速,几乎是在瞬间由这一点到达另一点,但却没法子在中途停下来,至少现在的关天养做不到在【逐日】冲到一半时停下来。所以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宫装女子飘了开去。
关天养的脚步刚站定,宫装女子也顺风势飘到,手里多了一对薄如蝉翼般的弯月短刃,直取关天养的后颈要害。
关天养深知此女修为颇高,不可轻视,也将相思擎在了手中,往身后撩去。
小秋和小敏哪里会料到他们突然就打了起来了?怔怔地看着在雨幕中逐渐变得虚幻的身影,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短短的数息间,宫装女子向关天养全身的要害刺出了一百七十三刀,速度之快、方位之刁、应变之诡,俱是关天养生平仅见。若是没有晋入微字境,几乎连十刀都接不下来。只见雨幕中宫装女子的身影似幻似真,飘飞灵动,有若鬼魅一般,每一下的腾挪飞跃都有着教人意想不到的巧妙和优美,优美得如同梦境,让他完全意识不到这是一场生死的搏杀。
关天养却不知道,南海离宫门下修心媚惑之术者,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莫不散发着迷人神志的威力,心志不坚定者与他们相斗,绝难持久,最后若不是放下武器认输,就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关天养虽不受媚惑之术的影响,但实在感慨一招一式间的魅力,简直就是技巧与女性柔媚之美的完美融合,教人叹为观止。在稳住阵脚之后,他也只是坚守阵脚,并不发起反击,竟还忍不住与自己所会的招式参照了起来,思量着如此改进不足。
这一番激斗,关天养没有用剑气,宫装女子也没有用真元和其它的法术,半个时辰下来,依旧胜负不分。
雨势渐止,几阵风后,天空露出几颗疏星。关天养这才记忆夜已经深了,且明日还有要事需得处置,若是不能亲自到场,辛苦建立起来的名号怕就得毁于一旦。当下大喝一声,笑道:“大姐,你也攻得够累了,这下该换我了吧!”霎时间照着宫装女子上中下三路连出三十六剑,每剑皆指要害。宫装女子不料他反击如此之速,不得不往后疾退以避其锋。
关天养紧追不舍,还笑道:“大姐,你可就不对了,刚才我可是一步也不曾后退呢。传将出去,还说你南海离宫门下的前辈高人还比不得我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后辈小子呢!”
宫装女子哪里敢轻视关天养,但也不至于被逼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架住关天养的三十六剑之后,她笑道:“奴家只知道关老板是堂堂男子,女儿家的气力本就比男子差得太远,奴家若不退,岂不就得被关老板在身上刺出几十个透明的窟窿来么?”
不得不说,宫装女子的声音极是好听,轻酥清脆,比之于出谷的黄鹂还要动听。若不是身有急事,关天养还真要与她缠斗下去呢。又抢着攻了数百剑之后,这才说道:“我怎么舍得呢?大姐声音这般好听,相貌定也是极美的。值此良辰美夜,我男你女,嘿嘿,这般拼斗未免太煞风景了不是?”本想说出一番更为下流的话来,好好的将宫装女子调戏一番,以泄心中之愤。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太损自己的形象了,这才生生的咽了回去。饶是如此,宫装女子和她的两名弟子也听出了关天养话中的意思,无不大怒。
小秋怒斥道:“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哼,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
关天养嘘的一声吹响了口哨,回道:“在下既不是东西,各位又何必费煞心思,既是用迷药,又是媚术的就把我勾搭上手呢?这般说来,姑娘连在下这个不是东西的也不如了!”
小秋气得脸色发青,也拔出一对弯月短刃,娇叱一声,扑了上来。
宫装女子气怒交加,喝道:“小秋,退下。你不要命了么?”
小秋奋起全部的修为要追上关天养的速度,奈何连衣角都沾不到一边,气得神智都有些迷糊了。“师父,我要杀了他……”关天养冷哼一声,突地蹿到她的身前,挥剑照她胸口刺了下去。
宫装女子见状,骇得大叫道:“不要,手下留情……”可又哪里来得及?奇怪的是关天养这一剑并没有贯胸而过,而是在小秋胸口的璇玑穴上一点,左手一推,倒将小秋抛向了宫装女子。再一个【逐日】抢向愣在檐下的小敏,趁其尚未反应过来,一把扣住了后颈,拉到了身前。“大姐,要不要保住她们的命,就看你的意思了!”
宫装女子厉声质问道:“你想怎样?”这才发现怀中的小秋面色苍白,目光涣散,手脚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似乎很是不妙。璇玑穴乃人身十大死穴之一,若是在气血正值运转于此处点中,那是必是无疑。以关天养的实力,一剑下去,力道必然透入经脉,小不无过金丹境界修为,无论如何也是抵敌不住的,没能当场横死,那已经是关天养手下留情了。试了两下,无论如何也是解不开被封的穴道,见关天养笑盈盈地望着,心下一寒,暗道:“方才我攻了他半个时辰,防的是密不透风,无一招反击。我还只当他实力不过如此,只要我用上了法术,十个他也不是对手。现在看来,我们师徒都太轻视他了……”
【 四百零九、离宫之邀(下)】
“我想怎样?”关天养怒极而笑,“大姐,这话该我来问吧?在下与南海离宫无仇无怨,何苦要这般算计我?”也不待宫装女子作答,又说道:“在下于九夏鬼市上开门做生意,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来便是。大半夜的,又是信中下毒,又是媚惑术、美人计的,这闹的是哪般?若我不是早有防备,没着了你们的手段,定然被你们掳了去。明日九夏城那边见不着我,多年辛苦,一番苦心部署的局面就被你们全毁了,还教我以后怎么在修行界混下去?嘿嘿,说得好听点,你们南海离宫也未免太自私了些;说得难听点嘛……大姐,你们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呢!”
宫装女子脸色时青时白,逼上两步道:“你连就里也不问,便要动手杀人,是不是太蛮横了?”
关天养仰天狂笑。宫装女子怒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关天养摇着头道,“我笑孔夫子的话说得真是太对了。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我何至于动手?好了,大姐,我不跟你争辩,事非曲直,只在自己心里。你南海离宫的事与我无干,恕我没兴趣跟你多啰嗦。你这两个徒弟不懂礼貌得很,我略施惩戒,要他们知道有求于人就该拿起最起码的尊重。”说着,在小敏的后背一拍,将她掀向了宫装女子。
不料想想小敏甫一离手,宫装女子便屈指一弹,一道深蓝色的光雾直袭关天养面前。
关天养心念一动,【剑心通明】便祭了起来。光雾触在上面,便四散溅射了开来。所过之处,不论是青石的地面,还是木质的建筑,尽皆腐化成灰,顷时之间,十数丈的范围内就烂得面目全非,原本残破的后殿和刚才置身的厢房都被夷为了平地。
这是毒?还是法术?
关天养顿时生出一种坠入了地狱的幻觉,简直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是真的。缓过神来后,才发现宫装女子已经带着小敏和小秋退到了庙外的树林之中。当下格格地笑了起来,“大姐,看来南海离宫是决意要弄死我了?!”
宫装女子这才知道一时失控,出手委实太重,竟将‘炼毒’都用了出来。待想要解释,又见关天养神色实在不善得很,便知这段梁子是结下了。原本是有求于关天养,就算他不答应,也可用媚术或是毒药将其裹挟着走了。只要事情办成,就算为此而得罪了重极门、小蓬莱等门派,那也顾不得了。“不管关老板信还是不信,我南海离宫绝无与关老板为难的意思。怪只怪我救徒心切,出手重了些。”
关天养自然不信了,朗笑道:“好,我只等着南海离宫的解释吧!”将身子一纵,拔高十数丈,腰身一扭,迈开步子,踏风而去。
回到怀远堂,已是丑时都过了。
闷坐在书房里,将南海离宫门下三人的行径细想了一遍,当真是又恨又疑。恨得是这帮子女人太不讲道理,只想着自己的那点利益,全不顾他们的死活;疑的是到底有什么事值得这般费煞心机?
呆坐了片刻,也没心思睡觉,就随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用过早饭后,关天养就早早了去了大集市。相较起昨天,各大门派在巳时还不到就已经齐聚。到场的每一个人都获得了一张幽灵宫发下的符牌,可以用它记录下所要强化的法宝和门派、个人姓名等信息。计较清楚后,巳正时分幽灵宫派人来收取。午时初刻开始抽签,到底是哪三件法宝将有幸为关天养所强化,晋升品阶,那就得看运气了。
关天养进场之后,与相熟的人打了招呼,就搜罗起了南海离宫门下的身影,却是并不见人。想来历经昨夜的那一场闹,她们也不好再出现,都已经回南海去了吧。正要坐下来等着今日的结果,就见一名小蓬莱弟子快步走了过来,笑着起手道:“关兄弟,师父请你移步说话。”
关天养忙应了声好,对史文渊交待了几句,就随着去了杜友逢的房间。
进门后,见杜友逢又在捧着书信阅读,只是长揖一礼,却没有作声,就站到了一旁。杜友逢看完信后,默然伫立了片刻,才摆手道:“坐下说话!”关天养这才又见了礼,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昨夜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杜友逢叹了口气后,显得很是有些无奈,“你也不要怪她们,她们也是迫不得已!”
关天养顿时吃了一惊,暗叫道:“这是乾坤庭告诉他的么?”他知道杜友逢是乾坤庭的人,却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兼管着什么样的差使。有时候见着杜友逢既代表了小蓬莱,又代表了乾坤庭,他很想问一句:怎么做才能公私分明?据他的了解,只要在乾坤庭担任了职位的,都不能兼顾门派事务。为何杜友逢就能例外呢?“这个……”他斟酌了一番,品出杜友逢有为南海离宫说话的意思,就试探着道:“莫不成杜大先生知道什么内情?”
杜友逢嗯了一声,“五年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头海蛟逃进了恶龙渊,一时间修为大进,隔三岔五地在月华岛和离梦岛附近兴风作浪,不少离宫门下弟子死于非命。三位仙子几次出手,都未能建功,无奈之余,只得另谋他途。要不然她们又岂会舍得花上这许多钱来置买‘定灵珠’了?本来她们还要求你帮忙炼制一件法宝的,但想到你事务缠身,怕是丢不开生意远赴南海,所以姜玲珑才出了这个下策。你也不要怪她,她本来是没有恶意的。”
关天养越听越奇。他奇的不是杜友逢为何对南海离宫的事情了解的如此清楚,而是奇怪杜友逢对宫装女子——也就是姜玲珑的回护之意。“这是为什么?难道杜大先生早就认识了姜玲珑么?”怀着满心的疑问,他说道:“这个……我看出了她们很着急,不过,她们的方式太……嗯,太不友好了,我无法接受……”在杜友逢面前,他没法不有所顾忌,所以才会表达这般吞吐。正要继续说下去,一名小蓬莱弟子走了进来,“师父,离宫姜姑娘在外求见!”杜友逢展颜一笑,“正说到她呢就来了。好,叫进来吧!”关天养也只好暂时打住。
姜玲珑进走屋来,一点也不奇怪关天养会在座,先是蹲身对杜友逢一礼,然后才冲关天养一拱手:“关老板,昨夜的事情实在万分抱歉,最多不会超过三天,敝宫就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杜友逢先示意她坐下,说道:“玲珑,你可曾想过,若是天养的实力不如你,后果又将是怎样的?”
姜玲珑眼神一黯,沉重地点头道:“是,杜大先生,晚辈虑事不周,犯了大错。待会岛之后,自会申请处罚!”
杜友逢叹了口气,“这不是处罚的问题,而是意识和办事手法的问题。天养这边我会解释清楚,至于他能不能原谅,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姜玲珑应了声是,突然站起身来,直挺挺地朝关天养跪了下去,“关老板,千错万错都只在我一人,求你,别因此而牵怒敝宫。若是你不解气,由得你怎么处置都可以,哪怕是将我贬下地狱,永不超生,我也无怨无悔!”
关天养惊诧地看着姜玲珑,然后又望着满脸惋惜之色的杜友逢,苦笑道:“姜大姐,你……杜大先生都为你求情了,我还能说什么?拜托你快起来吧,我受不起!”
姜玲珑伏地而泣,说道:“恶蛟为患,已致我南海门下近百人伤亡,凡敝宫弟子,无不心忧如焚。我也是立功心切,又担心关老板不敢远赴南海,这才,这才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只求你能理解,千万不能因此而拒绝敝宫的请求才是!”
关天养本就不是心胸宽厚的人,绝不至于姜玲珑说了软话,又流了一通的泪就宽释原谅了。奈何杜友逢已经说了话,他若再扭着不放,便是直接扫杜友逢的脸。这样的蠢事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所以只得先将这段嫌隙搁到一边,假笑着道:“既然是送上门来的生意,只要价钱合适,我也不会拒之门外的。至于你……算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跟你计较什么?别哭了,好不好,哭得我头都大了……”
“关老板宽仁大度,实在教人佩服。”姜玲珑起身后,又对关天养一个长揖。关天养也懒得避让,坦然受之。姜玲珑又对杜友逢一躬,“杜大先生居中斡旋之恩,晚辈当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杜友逢道:“以后行事切忌如此莽撞。也幸得是天养不跟女子一般见识,若换作别人,你这就是为南海离宫招祸。好了,你去吧!”
姜玲珑又谢过了杜友逢的教诲,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四百一十、交情】
关天养瞟了一眼杜友逢,见他神色倒还轻松,便试探着问道:“看样子杜大先生跟这位姜姑娘认识?”
杜友逢瞧着他,哧的一声笑了,“你是想不透我为何要回护于她,是么?”
关天养点头道:“是,这个……我确实想不明白得很。”
“她的师父,也就是月仙子与阿若她娘是好姐妹。每隔三五年,要么是阿若她娘去南海,要么是月仙子来小蓬莱,总要住上半年,彼此交流修炼心得。她原本是阿若她娘救回来的孤女,那年恰好月仙子来了小蓬莱,一见之下倍感投缘,就收为门下了。也正是有这份情谊,我才帮她说话……”言至于此,杜友逢诡异地一笑,略将音量压低了些,“我若不帮,阿若她娘知道了,定有得一番聒噪……”
关天养又是惊诧又感好笑,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心说:“既有这层关系,昨夜的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追究了。再说,不打不相识,或许还能交个朋友不是?南海离宫的身法妙曼,美不可言,巧妙无双,大有借鉴之处……”心中便打起了小算盘来。
“大约三天之内,南海离宫还会派人登门致歉,一并请你南下。别的你不管,只看我和阿若她娘的面上,能应承就尽量应承下来,如何?”
关天养唬了一跳,忙站起身来道:“前辈这话可是折煞我了。那个,前辈放心,只要南海离宫用得着我,我一定听凭驱驰,竭力将事情办好。绝不辜负前辈厚望!”
杜友逢没由来的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有些忧郁和伤感,“你是不知道的,南海离宫门下尽是女子,且都是苦出身。虽说脾性难免古怪了些,但心地却不坏——当然,哪个门派都难免会有败类,我也不是说南海门下尽是良善之辈——你接触多了,自然就会明白。再者我们僻处海外,少与中土往来,素是同气连枝,共进共退的。此番南海遭遇麻烦,大师兄闻讯即派弟子赶往支援。我长年奔波在外,也是帮不上手的,若你能代我走这一遭,那就最好不过了!”
“前辈言重了。晚辈将诸事安置妥当后,即赴南海便是!”
杜友逢笑了一笑,“你这一摊子铺得着实够大,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开了。她们若是来人,还是先问清楚再作决定不迟!”
“前辈放心,晚辈有数!”
又说了一会儿话,听见外面一声锣响,便知是午时初刻已到,期盼已久的抽签正式开始。杜友逢站了起来,笑道:“走吧,去看看哪家的运气最好!”
盛装符牌的箱子就摆在高台上,自打幽灵宫宣布开始上交符牌伊始,它就没有离开过大家的眼睛。负责抽签的是一名幽灵宫普通的文书,没有任何的修为,也就避免了作弊的可能。除了幽灵宫自己的人外,另外还邀了十五名监察——分别是正道门下五名、魔道门下五名、散修五名——从符牌的发放、回收,箱子的选用和安放,抽签人的选用,十五名监察全程都参与了,每一个细节都确保了公正和透明,无可挑剔。
随着监时的护卫大喊:“午时初刻已到……”幽灵宫执事就又敲响了铜锣,高声道:“第一抽,开始!”那名负责抽签的文书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满头的大汗,一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听得执事大喊,他还哆嗦了一下,这才将手伸进了箱子里,乱搅了一通,然后拿出了第一张符牌来。
按事先安排好的程序,符牌拿出来后,不得转手,直接由抽签人放到影盘里,留近在里面的将会被一览无余地投放出来。
影盘就在安放在箱子的旁边,抽签人抽出了第一张符牌后,高举起来,环众一示,这才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影盘里。霎时间,一道清光腾起,略略两行字迹浮现在空中,分明是:峨眉山金光洞长眉子,灵品七阶法宝一件。
长眉子乃散修中的领袖,修为虽高,奈何手里连件圣器也没有,每每遭遇着正魔二道的头面人物,总是吃亏。众人见拔得头筹的竟是他,倒是叫好的居多,嘘声者少。
长眉与一二好友站在角落里,本不指望自己能有机会抽中的,见第一个便是自己,到底还是忍不住兴奋地脸膛发红。见散修都向他道贺,又连连回礼。
略等了片刻,幽灵宫执事又敲响了铜锣,喊道:“第二抽,开始!”
那名文书已比刚才镇定了不少,额上的汗也尽被抹去,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第二张符牌被抽出来后,迅速地放回了影盘里,又是两行字浮现了出来:太清山凝碧崖钟彬,灵品五阶法宝一件。
太清山便是红莲宗的根本之地,凝碧崖上的云罗宫又是魔道总坛所在,这叫钟彬之人定是红莲宗下无疑了。
这一回,正道门下莫不哗然,有艳羡的,也有惋惜的,还有讥讽的,大约是说一件灵品五件的法宝也拿来强化,简直就是浪费了好好的机会。
倒是那叫钟彬的人,错愕异常,一副浑不敢相信是自己的神色。
关天养远远地看着了,不由暗笑,心说:“想来这人料定自己是没有机会的,胡乱一整,不想老天爷偏开玩笑,还就是他了……”
闹了片刻,又一声锣铜后,第三抽开始了。
符牌放入影盘后,又两行字浮现了出来:南海月华岛姜玲珑,圣品二阶法宝一件。
看了这两行字,不论是正道、魔道还是散修,莫不惊得噫了一声,好些人都嘀咕着议论道:“又是南海离宫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些?”
关天养也是错愕非常,心说:“买下定灵珠的是他们,现在从上千张符牌里抽取强化法宝机会的又有他们,这是不是太巧了些?千里抽三,三百选一的机率呀……”想到杜友逢是乾坤庭的人,莫不成是他从中使了手段?旋又想到乾坤庭行事从来坦荡无私,昭彰日月,断不至于行此苟且手段,定是姜玲珑运气太好之故。
将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番,见姜玲珑与五名不知何时到来的南海离宫门下站在一下,眼神是说不出的激动。而她身旁的同门也无不欢欣鼓舞,互相将手握在一起,以示庆贺。由此看来,也真是运气使然了。关天养暗叹了一声,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运气这东西,还真教人说不清呢……”
杜友逢也笑了,说:“看来她们都不必欠你人情了。据我所知,这件圣器可不比九星元阳锁来得简单,你要心里有数哟!”
关天养唉了一声,将双手一摊,“那有什么办法?谁教我是吃这行饭的呢!”
“你有这个意识就最好!”
展销会圆满落幕。除了抽中签了的三空,其余人等或是怀着异常的兴奋,或是带着满腔的失落,踏上了归途。
总归来说,这场展销会不但成功,还是一场多赢之举。关天养卖了法宝,赢得了名声和地位;幽灵宫借机扩大了鬼市的影响;各大门派是既省了材料,又省了时间和精力,虽说花出去了一笔数额不菲的晶玉,但就省出来的材料和时间成本相比,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在与长眉真人、钟彬和姜玲珑见过面后,关天养决定先为钟彬强化。
这里面的原因很多。首先就是看法宝本身,钟彬的法宝品阶最低,强化起来最不耗功夫,大约两三天就能完成。其次,他对红莲宗怀有极深的仇怨,这次是为了生意,不得不将仇怨放到一边,所以能先打发,还是将钟彬先打发走为好。眼不见,心不烦嘛。
长眉真人的法宝虽是灵品七阶的,但先天品相极好,耗一番功夫就能够升到圣品二阶。就时间上来说,得耗去至少三个月,长则是半年。可南海离宫那边又催得紧,说她们的法宝急等着用,越早越好。关天养在作了一番深入的了解后,决定先是将南海离宫的放到最后。
不为别的,只为南海离宫还有几样最要紧的材料没有准备齐,据他的估算,没半年功夫,南海离宫是没法子将材料都找到的。若是先去南海,反倒把长眉的法宝也耽搁了,不合算。
听完了关天养的一番分析后,姜玲珑还想争取,到是坐在最上首的蒙着金色面巾的女子无奈地叹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也只有再等半年了!”
关天养笑道:“也未必会等上半年,只看你们准备材料的速度。不过,要将这件屠龙刃强化到圣器五阶,保守估计也要九个月的功夫。若是机缘不巧,明年九月初九烈火岛的火山没能如期喷发,那就又得等上一年!”
姜玲珑惊呼道:“还要等一年?”其余几名离宫弟子也是面面相觑,似乎不在怀疑关天养是不是在借机报复。
倒是蒙金色面巾的女子晓事,摇头苦笑了起来,“若是上天要降此灾难折磨我南海一脉,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总之,此事就劳关老板费心了!”
“谈不上,这是我该做的。”
【四百一十一、家务事(上)】
金色面巾女子又道:“话虽如此说,可关老板不计较玲珑的冒犯,还实心为我南海一脉谋划酬酢,这份胸怀着实教人佩服!”
关天养忙将手一抬,“前辈可别这么说。先前就说了,昨晚的事就此揭过,晚辈既不会记恨于贵派,也不会再追究姜姑娘。前辈又提起,莫不是小瞧了晚辈的气量?”
“看来确实是我小气了!”金色面巾女子起手朝关天养一揖,“材料备齐之后,敝宫自会派人来通知关老板。我等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送走了南海离宫一行后,关天养就备齐了材料,回了一戚关帝庙,带上黄儿,就直奔小洪山下的别院去了。
转眼便是年底了。长眉真人的法宝业已强化完成,钱货两清。这位散修中领袖显然还是头一回见着圣器,欢喜得像个孩子,又跳又叫。又对关天养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才走了。
眼见着南海离宫那边还没有消息,关天养就决定去洛阳走一趟。
有了四十台天罚炮的相助,洛阳面对魔物的进攻已不是完全处于被动的守势,但反击的力量也有限。就在九月,魔物大规模来攻,面对天罚炮的远距离轰击,数万魔物连洛阳的城墙都没有看着就已经死伤过半,不得不仓皇退走。范文熙一时激动,下令两万余士兵带着五台天罚炮追击,妄图收复洛阳以南三百里的汝阳,不想反倒中了魔物的埋伏,两万兵士伤亡过半,天罚炮也损失了三台,狼狈地逃了回来。
皇帝闻讯后,大为震怒,下旨将范文熙痛责了一番,不但收回了此前守战之奖,还将他降了三级,夺了爵号,着原职留任,戴罪立功。
随着天罚炮越来越多的补充到洛阳以东和以北的城镇,防线也越渐巩固,补给也都能顺利地送上来。士兵们不但能吃上了白米饭,隔上三五天还能吃上一顿新鲜的猪羊肉。士气较之前提振了许多。
可是,除了天罚炮以外,还是没有在极低成本的基础上找到可以创伤魔物的法子。
只要一天找不到,那朝廷就一天没法子收复沦陷的豫南和淮北大片疆域。从相邻豫州几省的奏报来看,除了淮阳,江西、苏北、鄂东、三河等几省也出现了魔物的踪迹,只不过数量较少,还不足以为大患。可若是不引起足够的重视,在短时间内将它们全部殄灭,怕是不久的将来,大玄朝的腹地之地就会人烟绝灭,成为魔物的乐园了。
为此,皇帝决定将从在北疆防守白鬼,大玄朝最具战斗力的二十万长风铁骑中陆续调回了四万人马,经过休整之后,把他们投入到江西等几省的防卫绥靖之中去。关天养得知这个消息后,就说完全没有必要。长风铁骑的战斗力是强悍,但却是用来对付白鬼的,不宜舍长就短。最重要的是当下除了天罚炮,几乎没有装备可以对魔物形成致命的杀伤,调长风铁骑回来也一样送死。还不如把他们留在北疆,只要防住了白鬼,大玄朝就不会腹背受敌,在修行界的帮助之下,魔物也总有消灭殆尽的一天。至于皇帝到底听不听从,那也要年后才能得知。
关天养只在洛阳呆了两天,就匆匆地赶回了九夏城。
这个年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平静、最闲适的一个,除了去史家和柳家坐了不到两个时辰,别的哪也没去。一股脑躲进别院里,看书、睡觉、遛狗,便是他每天全部的工作。
就这么昏昏噩噩地过了大半个月,眼看着杨柳梢都冒出了新芽,他也实在呆不下去了,立定主意也南海探探情况。
临走前叫来了史氏父子,好一番叮嘱,要他们好生经营生意,不要以自己为念。又亲笔写了封荐书,让史铁战带上,奔赴洛阳,投军前效力。
这几年里,史铁战已堪堪要突破技字境了,每每叫差最后那一点冲不过去。问关天养,关天养就说:“功夫未到,自然不能成!”史铁战就把自己关在了大洪山的别院里,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剑。
史玉柱早知道洛阳是什么情况,乍听关天养要史铁战去洛阳军前效力,不由得一哆嗦,颤声道:“这,这,小关少爷,他一个娃娃家,去,去洛阳做什么?”
“做什么?”关天养笑道:“自然是历练。成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能练出什么本事?修行界的险恶胜过洛阳万倍,若是他怕了,还是叫他跟你学着做生意,安安生生地娶妻生子是正经!”
史玉柱不好再说,但到底是担忧孙子的安危。晚上回到家里,就听史铁战在嚷嚷:“爷爷怎么还不回来?你,去栖凤街看看什么情况……”
史玉柱沉着脸走进了院子,喝道:“火烧了屋子么,看你急在什么样了?”
史铁战哎哟一声欢叫,先是规规矩矩地上前作了揖,然后就像脱笼的猴子般蹦过来拉住史玉柱的臂膀,“爷爷,啥事这么急呀,非得把人家给叫回来,不知道我正练到紧要关头么?”
史玉柱本想好好训斥他一番,要他学得稳重点,可一看他相貌,看他的精气神,活像年轻时的自己,紧绷的脸色也就松驰了下来,却还要故作严肃地道:“你看你,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成天蹦蹦跳跳的,像什么话?”
史铁战呵呵地笑道:“那有什么法子,谁让我的属猴的呢?爷爷,什么呢?”
“自然是大事!”史玉柱想到史铁战就要去洛阳军前效力了,顿时说不出的疼惜,忒着寒着脸哼了一声,“屋上说话吧!”便朝正堂走去。
史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史玉柱只有在吩咐极为正经的大事时,才会说‘屋上说话吧’这句。一旦听着了这话,家里人无不变得严肃起来,谁也不敢再嬉皮笑脸的。史铁战纵然是顽皮惯了的,又最得史玉柱的宠,也不敢卖弄,放开了史玉柱的胳膊,应了声是,便将双手逼在腿侧,跟进了堂屋。
史玉柱坐下后,见文进媳妇奉茶上来,就道:“把家里上上下下的都叫来,我有话要说!”文进媳妇哪里敢多说一个字?应了声是,就忙去叫人了。
片刻功夫,史家十几口子俱在堂屋里列班站齐,史铁战也退回到父亲身后。
史玉柱冷眼扫了众人一眼,就拉开了话闸子,大事小事、大道理小道理扯了一大通,搞得家里人是没头没脑的。顿饭功夫后,史玉柱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哆嗦了,才喝了口茶,轻咳一声道:“文进,你也四十好几的人了,别成天只晓得守着这点祖业过日子。若是我哪天双眼一闭,两腿一蹬,就这么去了,你怎么办?”
史文进听着这话,唬得额上都见了汗,“爹,你,你这是说了什么话呀?”
史玉柱哼了一声,拍着桌子道:“大实话。我也是望七十的人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泥巴都埋着鼻子尖了,再不说这话,可就没机会了。现在有我,一家子还能和和睦睦的,若是我哪天一死,保不准你们有谁就吵着要把这份家业给私分了!”
史文渊站出来道:“爹,你想多了。这份家业是你创下来的,就该让他完完整整地传下去,只要是我史家的后代,只有继承的资格,谁也不能提私分的事。不然,我第一个不答应!”
史文进也说:“是呀,爹……”
史玉柱瞅了一眼老二文台,沉声问道:“老二,你什么意见?”
老二文台现在经管着史家在城里的铺子,论说起风光来,比老大文进要好些,跟老三文渊比起来是万万不如的。他是有些大手大脚的,平日里挥霍惯了,每月里得的那几个钱哪里够花销的?若不是朋友们周济点,他连面子上都撑不开。再者他有个惧内的毛病,老婆不止一回地怂恿着他提出私分家产的事,可他就没那个胆。眼瞅着史玉柱主动将这事提了出来,正是喜不自禁呢,不想老三和老大竟然表了这样的态,顿时教他有些不知所措,偏又被老爷子点了名,只得忙慌慌地站出来,吃吃地道:“爹,我,那个,我你还不知道么?我听你的!”
史玉柱何等精明的人?店里的事瞒他不过,家里的事又何尝瞒得住了?当下冷哼一声,说道:“真听我的?”
史文台被逼得了角落里,保得挺起胸膛道:“当然了。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好!”史玉柱将茶碗往桌上一剁,厉声道:“那我今儿就把话都说明了。老吴,准备笔墨,我说,你写……”
老吴不知道为什么又要笔墨,忙去书房里拿了来,说:“老爷,要写什么?”
史玉柱嘿嘿一笑,“写什么,当然是遗嘱!”
遗嘱两字浑如炸雷,直震得史家一众人等面焦色黄,半晌没回过神来。
反应最快的当属史铁战了,他抢将出去,跪在史玉柱面前,哭道:“爷爷,你,你什么意思呀?好好的,说这些不吉利的干什么?”
【四百一十二、家务事(下)】
史玉柱怜爱地看着孙子,伸出那双苍老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面颊,“傻孩子,人生一辈子,谁能不死呢?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为了你爹他们三兄弟不闹家伙,所以提前把这些事说清楚。知道吗?”
史铁战呜呜地哭着:“我不知道。师父说过,爷爷能活一百岁呢,现在才七十不到,还有三十几年好活的,说这些做什么?”
史玉柱眼眶一红,好不容易才将泪水忍住了,道:“就算再活三百年,这些事情也得理清楚的。”就不再理史铁战,说道:“老吴,你写:老吴夫妻俩跟了我史家几十年,三个孩子就靠着他们拉扯大的,这份恩情不能不报。从公中拿出十万银子,权作这些年的酬劳……”话没有说完,秉笔的老吴扑通一声跪下了,“老爷,你,你这是要折煞老奴呀!”也哭了起来。
史玉柱断喝道:“哭什么,起来,写!再有,商县郭家店的那处庄子划到老吴名下,归他所有。文进、文台还有文渊,你们一定要记得老吴对咱家的恩情,啥时候都不能忘,知道吗?”
三个儿子俱跪了下来,叩头应是。
史玉柱点了点头就又说:“史家的家产,包括田庄、铺子和各家商号的股份不能私分,谁要是敢提私分的事,那就不是我史家的子孙,谁都可以将他赶出家门,半个铜子儿也不能给他。”
这话一出,文台的脸色刷地苍白了下来,心下说不出的绝望。
“我在,家里就我说了算。我若是死了,就由文渊作主。”
史文渊一怔,昂起头来,“爹,这,这不能呀……”
史玉柱拍着桌子怒喝道:“我说能就能。老大,各处田庄还是由你经管;老二,咱家的十几间铺子也由你管着。老三是我接我班的,这事小关少爷已经吩咐下来了,今儿我也对你们说明白,所以栖凤街上各处商号的股份处置权都在他手里……老吴,都记下了么?”
老吴虽上了年纪,可下笔如风,记得很快,史玉柱说到哪里,他就记得哪里,一点也没落下。“是,老爷,都记下了……”一字不错地读了一遍,还问,“可都对么?”史玉柱说:“先记着吧,回头我还要看的。”就又道,“老二,我知道你婆娘暗地里闹着要分家产,要出去过。那也可以。但是要分家产,不可能。”
史文台哭道:“爹,我,我可没这样的念头呀……”
“你有没有自己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尽结交些狐朋狗友,花销大得很,老想在店里的账上打主意。要不是账房都是我信得过的人,咱史家还不得被你给掏空了?文进,还有你,你以为自己就做得很好了?成天唯唯喏喏的,全无主见,身为长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我来拿主意,你不觉得惭愧得慌么?”
史文渊早听说父亲厉害,却从来没有见识过。乍见了这一通发作,方才晓得老爷子岁数虽然去了,可脑子清醒得很,一点也不含糊,啥事也瞒不过他。心下是又敬又惧。
“老三,你以为自己就看得很好么?小关少爷抬举你,那是看我的面子,成日里风风火火,冒冒失失的,哪有半点的沉稳?你这样子,能做成什么事?要不得几年,我就该退下来了,这么大的台面,都交到你手里,该怎么做你知道么?做得好也就罢了,做不好,你怎么对得起小关少爷对咱们家的信任?”
史文渊流着汗道:“是,父亲,儿子一点努力,绝不辜负小关少爷的期望!”
儿子都发作完了,史玉柱这又将将目光落在史铁战身上,“铁战,你拜了个好师父,这辈子都不劳爷爷为你担心了。哎,也不知咱史家有没有那个福……算了,说这些做什么?小关少爷待咱们家那里没得说,这么大的产业,全都交给咱们史家来打理,连个账房都不派,甚至连账都从来没查过。这样的信任哪里去找?找不着,找不着呀。人都是有良心的,所以,咱们史家无论如何也要帮小关少爷打理好这份产业,绝不能出半点纰漏。你的本事到底如何了我也不清楚,但小关少爷对你是寄予了很深的厚望。这封信你拿着,是荐你去洛阳军前效力的,他说那里才适合你,要你好好的历练,不要辜负他的一番教诲。明白吗?”
史铁战一听说去洛阳,眼睛顿时一亮,心下暗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成日里老愁没个对手练心,听说那些个魔兽很厉害,岂不正是最好的的机会?还是师父想得周全。”便叩头应道:“是,爷爷,孙儿绝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史玉柱叹道:“知道就好……”出了一会儿神后,又道,“老二,你说说,同样是每个月一百两银子的月钱,为什么老大和老三都够用,你就不够用呢?”
史文台没有发话,他媳妇就叩头道:“爹,这有什么法子?文台要经管好咱们家的产业,有生意往来的朋友总得招呼好不是?虽说公有划出了一部分钱来作接待的份用,可那哪里够呀……”话没说完,史玉柱就冷笑着打断了,“想不到你还挺清楚的嘛?看你成天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心思倒都用到外面上去了?那你怎么就不说你娘家的那帮子亲戚隔三岔五来打秋风的事?你嫁进我史家,那就是我史家的人,你爹娘、你的兄弟姐妹有困难,给多给少,我史家绝不皱下眉头。至于别的人,嘿嘿,凡请你告诉他们,我史家的钱不是大水冲来的,少来打主意。还有,以后少给我摆史家二少姐姐的谱,学学人家文进媳妇,把家里的事操持好,那就是你的功德。”
文台媳妇不曾想公公把一切都了解得这么清楚,骇得哪里还敢说一个字?只是哆嗦着说是!
史玉柱似乎也累了,闭着眼睛喘了几口气,又才悠悠地道:“从下个月起,你们三兄弟的月钱添一百两,三家的媳妇添五十两,孩子每个多十两。这也应该够了吧?哪个娘家有难的,或是有喜庆事要办的,钱由公中来出,免得一个个背地里说我刻薄。咱们家的产业虽不多,但带上栖凤街几处商号的股份,别说是九夏城了,就是在整个大玄朝,那也是排得上号的豪富了。有时候想想,我对你们确实太刻薄了些。这样,从今年开始,你们手里所打理的事情没出纰漏,做得好,各有两万,不,五万,五万银子的红利;若是做得不好,那我就真只好刻薄了,一个铜子儿也没有!”
一听说有五万解子,文台和他媳妇顿时像起死回生了似的,说不出的振奋。文进却没多大的兴趣,毕竟铁战拜在了关天养门下,迟早有一天会成仙的,到时不定他也跟着一起升天了呢?所以,钱多钱少,他看得很淡。而文渊更不放在眼里了,知真斋、天下楼和怀远堂账面上有多少钱?简直是没法数清楚。单是去年法宝拍卖所得,都比大玄朝的国库还要多,他会将区区几万银子放在心上?这么大的产业,要不得几年就都会归他掌管,又何必小家子气,为了几十百两银子计较?
“若是小关少爷一直依赖我们史家,要我们帮他打理产业,那史家的家产就绝不能分。谁提分,就不是我史家子孙,谁都以将他赶出家门。这话我再重复一遍,你们都给我牢牢地记住了。但若是有一天小关少爷用不着我们了……那,那就按房均分了吧!”说完,史玉柱似乎显得特别的疲累,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就回房去睡了。
三个儿子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倒是史铁战,嘻嘻一笑,“爷爷真是杞人忧天呀……”文渊也缓过了气来,指着他骂道:“你们猴崽子,敢背后数落你爷爷,找打么?”叔侄二人当场闹了起来,僵沉的气氛顿时又活跃了起来。
关天养到底是不太放心史铁战,又亲自到洛阳走了一趟,这才掉头南下,直奔南海而去。
洛阳往南海有将近两万里,凌动飞舟也得要三天才能赶到。可关天养却不清楚离宫三岛的具体位置,也就没有直接驱着飞舟在茫茫大海上找寻,而是选择了在琼州府停留,等打听清楚离宫三岛的确切位置后,再行出发。
琼州是一座孤悬海中,方圆两千余里的海岛,距离广南行省尚有千余里的海程,是大玄朝最南端的疆域,俗称‘天涯海角’。琼州府人烟稀少,大都以渔猎海捞为生,大玄朝称得上‘奇货’的海珍异宝有一多宝都是出自之里。诸如夜光珊瑚、鲛珠、龙涎香、海金砂等,最有名的当珠‘南珠’了。
南珠是南海鬼蚌历时两百年以上育出来的珍珠,一般只有成人拇指大小,通体透明,有若水晶,且温凉如玉,不但可以夜里放出晶莹的毫光,数十丈内纤毫可见,还能测验毒性和秽气。因鬼蚌常年深藏于极深的海底,且深谙伪装技巧,别说是普通的渔民,就算是修行者也未必能够轻视识辨出来。
【四百一十三、南珠(上)】
每隔十年,南海鬼蚌会赶往一处叫‘幽冥岛’的地方繁衍,渔民们就在通往此岛的各处设下重重陷阱,总能捕捉到不少。但南珠须得历时两百年方才能够育成,若是年数不够,便与普通的珍珠无异,值不得多少钱。有些渔民在南海上奔波了一辈子,也没见过南珠是什么样,有些则是每隔十年都会有不小的收获,好好坏坏,总归是看运气。
南珠极为昂贵,商人们从渔民手中收获来,少则二百两黄金,多则上千两。所以只要能够采得一颗南珠,渔民们就再也不用出海,可以到内陆任何地方置购一处庄园,一辈子衣食无忧。而商人们购得了南珠,一转手所获之利更为惊人,便是最下等的也能卖两三千两黄金,极品的甚至是无价之宝,十万晶玉也未必买得到。
南珠乃是通灵之物,也是极佳的炼器材料,关天养几次想置购一两颗,奈何不论是九夏还是中京的鬼市,都没有货,甚至是多年未曾有货,深以为憾事。此番来到南海,那是无论如何也得弄上一两颗的。
进了琼州府,关天养就向人打听离宫三岛的位置。好些当地人都是一脸的茫然,说:“啥?离宫三岛?是在咱们南海吗?”还有人说:“就听说过星沙三岛,哪有什么离宫三岛?小哥莫不是弄错了吧?”也有人说:“没,肯定没。我家世代生活在南海,方圆几千里没有不熟悉的,从来没听过什么离宫三岛!”整整一个下午,他是什么也没的打听出来,反倒把琼州的奇风异俗见识了不少。
其实这也不奇怪。南海离宫素来神秘,绝大多数修行者都不知离宫三岛位于何处,就不要说普通的渔民了。好在他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自然也就谈不上失望了。
在客栈落宿之后,他就问掌柜:“琼州府里哪有卖南珠的?”
掌柜打量着他,似乎是见他穿得不怎么华丽,黑黑瘦瘦的,并不像是富家公子模样的,就有些怀疑他的动机,问道:“南珠这东西可是稀罕物呀,就算是世世代代生活在琼州府的人都未必见过呢……公子是自己收藏呢,还是专做这行生意的?”
关天养当然看出了掌柜心里在想什么,笑道:“肯定是收藏了,这么好的东西拿来倒卖多可惜呀。掌柜的可有门路?”
“这个……”掌柜精明得很,眨着眼睛笑道,“这倒是要好好想想。”
关天养扔过一只五两重的金锭,吃吃地笑道:“不着急,慢慢想。”
掌柜眼睛顿时大亮,忙将金锭袖了起来,故作思忖地想了片刻,“这个呀……琼州府有六家商号专门做南珠的生意,眼下也不是出产南珠的季节,就只有去实力最雄厚的恒源号和广丰号两家去看看了。说不定他们有存货呢,只要爷能把价钱给足,没有买不到的!”
关天养问明了恒源、广丰二号的去处,也管不得天色已黑,便匆匆去了。
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两人潜进了他订的客房。见房中除了客栈该有的摆设,没有一件私物,两人就愣住了。其中一人说:“看见了么,连个包袱都没有带呢?”同伴点头道:“嗯,想来东西都是随身带着的。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修行者呀?”这人道:“你傻呀,非得修行者才能用乾坤袋么?无缘无故的打听离宫三岛的位置,还要买南珠,这不奇怪么?”同伴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他要是敢乱打主意,包管他有来无回。走,去向四姑报告!”从窗户中闪身而出,消失在了夜色里。
琼州府没有骡车,没有马车,只有靠着脚力赶路。若换作普通人,十几里的路,定然有一番好走,但对于关天养来说,也就是茶盏功夫的事。
恒源和广丰二号对门开着,门脸一般的大,装潢一样的豪华,虽然已近亥时了,可依旧灯光通明,大门口迎客的伙计卖力地吆喝着,氛氛相当的火爆,只差没有对干了起来。见关天养站在街心,犹豫着该去哪家,两方的伙计都抢了上来,一方拉左,一方拉右,都说自己家的才好,要关天养进店里看。
关天养将两方人撇开,分别将他们打量了一番,这才笑问道:“谁家有南珠卖,我就去谁家!”
两方的伙计都愣住了。
关天养顿时堆起满脸的鄙夷,“看你们叫得震天价响,我还以为有啥有啥呢。”啐了一口,摆袖就走。
“说什么呢?”广丰号的伙计当场跳了起来,“敢看不起我们广丰号?也不打听打听,琼州府谁家的实力最强?”
恒源号的伙计立马也嚷了起来,“嗬,我看你就是猪鼻子上插大葱,忒要装象呀?就凭你广丰号那点家底,也好意思说自己最强?我呸!谁不知道咱们恒源号才是琼州第一呢……”
“放屁……”
“好臭好臭……”
一言不合,两家的伙计就又骂街似地大吵了起来。路人是见怪不怪了,只当作没有看见,连驻足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关天养觉得有趣,略看了片刻,就道:“吵什么?有必要吵么?我是外地来的,不晓得谁大谁小。只要哪家拿得出南珠,我就承认谁大。嘿嘿,你们拿得出吗?”
两家的伙计立时住了声,都怀疑地打量着关天养。广丰号的伙计先问道:“你哪人呢?可得知道南珠金贵着呢,不是你说买就能买的!”
关天养哈哈笑道:“小爷我有钱,说买什么就得买什么!”刷地一声,抽出一叠通大恒钱庄的龙头金票,往灯光下一扬,“看清楚了,可别亮瞎了你们的狗眼!”
一万两面额的龙头金票,厚厚的一叠呐!
两家的伙计可都是最会察颜观色的主,一见其貌不扬的关天养是个真正有钱的大主顾,就像见着了祖宗,巴结的话一筐接一筐地送上来,都要往自家的店里请。关天养大喊了一声停,说:“小爷做事最公平,这样,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谁家拿出的南珠成色好,小爷就买谁家的。如何?”
广丰号的伙计赶紧就往回跑。恒源号的伙计则说:“爷,总不能站在大街上看吧?这样,先到店里坐下,喝杯茶。东西立马就送上来。你是有眼光的人,谁家的好,谁家的坏不消我们说自然一下就瞧得出来。来,请,请……”
关天养当即就断定出了,恒源号在这一行做得肯定要比广丰号好。他在九夏鬼市是做了这么多年,最是清楚外在的东西可以模仿,可经攀比,但内在的气度却是学不来的,必须得经过年深和实力的沉淀才能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这就好比真正的贵族和暴发户的区别,乍从外表来看,似乎没什么区别,暴发户能将贵族的言行、举止、仪态都模仿得十足,却无法模仿出贵族的精气神。
茶是最好的‘太湖晚霞’,泡在透明的水晶杯里,丝丝缕缕地血红从茶叶里渗将出来,如云霞在天空扩散一般,慢慢地将一杯清水染成了如火烧天一般的金红。关天养正自欣赏着茶汤的变幻,一名四十许的中年人在掌柜的陪同下走了进来,起手一笑,“公子大驾光临,朱某未曾亲自出迎,抱歉得很。”
“原来是朱老板……”关天养起身还了一礼,“幸会,幸会。”
让过座,又让了茶,朱老板就从掌柜手里接过一只紫檀木匣,双手奉到关天养面前:“这是公子要的货,请看!”
关天养将手搭在匣子上,感受着里面的灵力波动,却并不急于揭开,笑道:“敢问朱老板,这两颗南珠怎么卖?”
朱老板一怔,旋就笑道:“公子真是干脆人呐,未见货就问价,就不怕朱某狮子大开口么?”
关天养呵呵笑道:“朱老板实诚人,必不至于漫天要价!”
朱老板叫了声好,说道:“公子都把话说到这价上了,朱某若不给个实价,岂不是自砸招牌?这两颗南珠都是一品,一般的大小,绝无任何瑕疵。在别处公子是绝对买不到这样的好东西的。若是别人,我定要他两三万才行,公子既要,两颗三万拿走便是!”
关天养顿时笑了,高声道:“好,三万就三万!”拿出三张一万两的龙头金票,“请朱老板点收!”也不验看,就将匣子收了起来。
朱老板顿时一愣,倒也不急着接金票,而是奇怪地问道:“公子就不验货?”
关天养笑道:“恒源号的招牌就是信誉,我又何必验?既是开门做生意的,就该知道行内的一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路子广也敌不过招牌硬。虽说朱老板这价开得稍微贵了一两千,可东西是真好,也就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了不是?”
朱老板不禁吃了一惊,暗说:“果真是行家呀。看这份气度,怕是财力比我们还要雄厚。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怕不止是为了买两颗南珠就完事的。”正要恭维几句,然后问清楚名号和来历,就听伙计报说广丰号的人送货过来了。朱老板也笑着去招呼了进来。
【四百一十四、南珠(下)】
广丰号送来的两颗同样是一品,但比恒源号的略小了一些,但叫价却是四万两黄金。
朱老板也不动声色,只是静看着关天养。
关天养哂然一笑,竟然也没有讨价还价,抽出四张一万两的龙头金票递上,“成交!”便再没有多话了。
广丰号的老板不料关天养如此好蒙,暗暗后悔该叫五万或者是六万才对。接过银票后,便告辞而去。
关天养见朱老板沉吟不语,便笑道:“朱老板可是想问我为何不还价?”
朱老板笑道:“公子此举必有深意,朱某又何必多此一问?”
关天养击节而赞,“好,就凭这份气度和见识,确实胜过广丰号多矣。在下姓关,也是个商人,此番南来,也就是为了开拓生意的!”
朱老板颇有些振奋,笑道:“原来是这样。不知关老板做的是哪一行?”
“什么都做!”关天养故意卖了个关子,“只要赚钱的生意,我都有兴趣!”
朱老板也是个深沉的人,知道什么该自己问,什么不该问,就笑道:“看得出来,关老板的生意做得还不是一般的大!”
“说不上……”关天养故作谦虚地道,“但也不算小。”此言一出,朱老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说:“关老板可真风趣。此番来琼州,是为了生意上的事,还是游戏玩呢?”
“自然是生意上的事!”关天养想到南海离宫的那桩生意,就一个头两个大,见朱老板略带着三分疑惑看着自己,就笑道:“不过眼下又有一桩生意,朱老板可有兴趣听听?”
“愿闻其详!”
“说来不值一哂,便是南珠的生意!”
“南珠?关老板莫非也想涉足南珠的经营么?”
“非也!”关天养摇头道,“我在琼州人生地不熟的,贸贸然插进来,还不得遭人恨死?我的意思是说,从朱老远这里采购南陆,拿回内陆去售卖。不知朱老板是否有兴趣?”
“这个……”朱老板犹豫了一下就笑道,“不瞒关老板,南珠每隔十年方才采收一次,每次采收的数量实在有限,根本不可能成规模的供应。许多内陆客商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所以怕是也要教关老板失望了!”
关天养道:“南珠出产稀少我是知道的,要不然它又岂会这般的珍贵?我的意思是,咱们联手,一起垄断南珠的经营,货源自然就不愁了嘛!”
“垄断?”朱老板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关天养,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漫不说这需要天量的资金,但凡能涉足南珠经营的商号,哪个不是拥有极为雄厚的财力和背景的?平日里大家背地里虽然都较着劲,但多少都有得赚。若是有谁贸然将这一行垄断,得罪的人就海了去,就算能垄断得了一时,也未必垄断得了一世呀。”
关天养莫测高深地一笑,“我的法子很简单,有没有兴趣听听?”
朱老板何尝不为垄断的丰厚利润所吸引?但他还为垄断所带来的后果所恐惧。若真走到那一步,自然能赢得一时的风光,怕是要不了多少年,朱家几百年的基业就会在汹汹的攻击之下灰飞烟灭。与其贪一时之利,还不如保持现状得很。本想一口拒绝的,可想到听听也无妨,就笑道:“关老板请说!”
“欺行霸市,威逼利诱的事咱们不做,也不屑于做。既然是生意,那就用钱来解决。只要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什么大事。你说呢?”
朱老板不置可否地一笑。
“钱由我来出,你只管以一倍甚至是两倍的价格来收购南珠就是,不论多少我都要。你只要给我供应一颗,我再给你二成的分红。怎样?”
朱老板骇得脸色苍白,半晌才哆嗦着道:“关,关老板,这,你可知道这得要,要多少钱吗?”
关天养将手一摆,“不就是钱么?我给你准备一千万两黄金,够不够?”
“一,一,一千,千万……”朱老板差点没有背过气去。他在琼州也算上是豪富了,可全部的身家也就值二三十万万黄金。关天养随口一张就是一千万两,还浑然没有将这笔钱放在心上的架式,那身家该得有多少?霎时间,朱老板都忍不住在怀疑关天养是不是当朝皇帝了。试问整个大玄朝,除了皇帝老子手里的国库,还有谁能拿得出这许多的钱来?
“只要能够垄断南珠的生意,两千万、三千万那也是小意思。怎么样,有兴趣么?”
关天养暗里算了一笔账:黄金兑换晶玉的比例是二十二到三十左右,就拿最低的二十二来算,换一千万两黄金也就只需要四十五多一点的晶玉。这点钱值什么?随便卖一件灵品的法宝,也能换来两三千万两黄金。南珠这东西金贵得很,别看琼州的商家每卖出一颗就能赚到几千乃至几万两黄金的利润,貌似极为丰厚了,可卖到修行界,那就是几万,乃至是十万晶玉每颗,百倍的差距呀,傻子才能不动心呢。
朱老板怎么可能没有兴趣?差一点张口就答应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就觉得这事实在不怎么靠谱。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关天养钱再多那又如何?人都是怕死的,别家一旦使出强力手段,渔民们心有所惧,未必就能将全部的南珠都卖给他。这又如何能够实现垄断呢?人活一世,钱财虽然重要,但最好还是不要为了钱财把命丢了得好呀。想通了此节,朱老板不地惋惜地叹道:“不瞒关老板,朱某当然有兴趣。若是再早些年,朱某血气正盛,怕是想都不会多想就答应了下来。可现在……这里面的利害太深了,我不得不为家小考虑。钱重要,命更重要呀!”
关天养很是佩服朱老板的见识和自制能力,笑道:“你也是的,就转不过脑筋来么?就不晓得以高价向其他几家商号收购?这样他们有得赚,你也控制了整个行业。皆大欢喜的好事,又有谁会怨你呢?”
朱老板以手加额,大叫道:“哎呀,看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头?”一时心头的担忧尽去,站起身来道:“关老板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你看我有开玩笑的意思么?”关天养取出一只乾坤袋,装了五十万晶玉进去,说:“这里是五十万晶玉,按现在通大恒钱庄的兑换比例,至少能够换一千二百万两黄金。你先拿着,算是我给你的启动资金!”
朱老板并没有去拿,而是紧盯着乾坤袋,难以置信地问道:“晶玉?”
关天养笑道:“是呀。我身上也就带着十多万的金票,可拿不出一千万来。晶玉倒是不少,就是得麻烦你去兑换一下。得先预约,而且一次还兑换不了,至少得分十次,甚至更多。”
朱老板越发觉得此事深不可测了,再次打量了关天养一番,起手道:“敢问关老板台甫,在哪里高就?”
“不敢,名天养,天生天养的那个天养。家在三楚九夏城,做的是鬼市上的生意。手下有三家商家,知真斋、天下楼和怀远堂。规模虽算不上大,但在大玄朝的鬼市上嘛,好像也就那么几家才有实力跟我比一比!”
朱老析以脸色由白转红,颤声道:“原,原来关,关老板是,是做神仙生意的……”
关天养大笑道:“哪有那么玄乎?左右不过是做生意,只是对象有区别罢了。怎样,就等你一句话了!”
朱老板忙道:“关老板这般看得起朱某,又把话说出这份上了,我若还不答应,那还是人么?”可他到底是人生性谨慎的人,所以在答应下来之后又问道:“但朱某胸中有一疑问,还请关老板赐教!”
“可是想问我为什么要选择与你合作?”
“正是!”
“简单,就是在对比了你和对面广丰号的报价后,觉得你这人能禁得起金钱的诱惑,又实诚,实在有些难得,所以才萌生了这个念头!”
朱老板说不出的错愕,“如此说来,关老板此前并不认识朱某,也对朱某毫无了解了?”
“为什么要认得?”关天养反问道,“我自有我的识人之术,又何必像审查犯人那样刨根究底?”
朱老板脸上顿时涌起无尽的佩服之色,“关老板的气魄果然非常人所能比及,朱某佩服!”
关天养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好了,又谈成了一桩事……对了,货办成了,你直接送到九夏城,交给怀远堂的大掌柜史玉柱就是,就说这单生意是我接下来的。”说着,要来纸笔,写了个字据,交给朱老板作为凭证。
朱老板不想他竟是这样的人,越发觉得深不可测。原说留关天养下来,店里有的是客房,总比住客栈好。关天养却说客栈住着自在,不必麻烦他,硬是要走。朱老板拦不住,只得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