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超级强化天师TXT下载超级强化天师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超级强化天师全文阅读

作者:墨非     超级强化天师txt下载     超级强化天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 三百八十六、兵变(上)】

    齐世武见此场面,顿时有些懵了,厉声喝问道:“卓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卓尚志已是慌了,结结巴巴地道:“部,部堂,这,下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齐世武到底是有些气魄的,怒喝道:“都给我安静!”指着一名军官道:“你,过来!”那军官不敢,畏畏缩缩地看了一下同伴,脖子一梗,这才道:“不知部堂大人有何吩咐?”

    “说……”齐世武扬鞭指着他,“兵士们现在每月实领俸银是多少?”

    “回,回部堂大人,是三两五钱!”

    “什么?”齐世武眼瞳收缩,差点没有当场暴走,“多少?”

    “三两五钱!”

    “怎么可能?”齐世武厉声道,“长治元年,皇上颁下旨意,所有御林军兵士每月俸银涨一两,每年多给假三日,即便去年议减了五钱,那也该实领四两五钱才对,怎么可能是三两五钱?军需官,军需官出来!”

    经过几番核对,确认所有士兵实领的俸银确实是三两五钱后,齐世武才意识到哗变绝对赵良成煽动而起,而是长久的积怨暴发。他想用言语将众士兵先行安抚下行,承诺回部后立即下令彻查,短则五日,长则十日,必定会给众人一个交待。可这些当兵几乎都没读过多少书,只认死理,根本就不同意。一个多时辰耗下来,齐世武说得是口干舌燥,众兵士就是只要公道不放人走。

    正相持不下之际,隆隆的马蹄声滚滚而来。不知是谁嚷道:“骁骑营的出动了,骁骑营的来了咱们哪里还有活路?不能放他们走了,要拿他们当人质……”吵嚷声中,辕门关上了,环营的鹿角拒马都立了起来,好些人都拿起了武器,穿上了甲胄,准备战斗。

    齐世武实在无奈,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关天养:“关兄弟,想来你能出得去了?”

    关天养嗯了一声,问道:“你可是要我传令骁骑营的,要他们不得擅动?”

    “是!”齐世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叹道:“一旦打了起来,那就没法子收拾了!”

    关天养道:“好,这事容易。你拿个凭信来,我去告诉他们便是!”

    齐世武从袖筒里拿一方印鉴,说道:“你将这个出示给领兵的将领,要他原地驻扎,没我的命令不得擅进一步!”

    关天养接过印鉴,本要迈步就走的,但想到齐世武身处乱军丛中,随时可能丢掉性命,又停了下来,回身问道:“那你这怎么办?万一他们不耐烦了,群起而攻之呢?”

    齐世武满脸的严霜,“我已经承诺了会严加查办,他们若还是不听,要杀要剐也由得。自取灭门夷族之祸,那也由得他们!”

    御林军的家属几乎都在京畿附近,一听齐世武这话,几乎是人人色变。兵部尚书乃是朝廷最高军政长官,执掌军令,官居二品,但齐世武却是个头顶太保衔的正一口尚书,又深得皇帝信重,地位非同一般。真要是不顾法典,当场将他杀了,虎卫营两万余人马,不知有多少颗人头会落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抄家夷族呢。倒是赵良成,嘿嘿的冷笑,满脸的不屑。

    关天养瞥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你笑个鸟毛呀?”

    赵良成一怔,颇有些不敢相信齐世武的长随也敢当着众人的面辱骂自己,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厉声道:“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奴才?来人,给我拖下去,按辱骂上官之罪,给我狠狠地抽四十鞭子!”

    关天养哟嗬一声冷笑了起来,“你还是第一个敢抽小爷鞭子的人……”话声还没有落,就突然站到了赵良成面前,满脸鄙夷地道:“你他娘的算老几?”

    赵良成原本就防着齐世武的护卫突然发难,所以全身披挂,身边也都围的是最忠心的下属,个个都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戒。关天养站在齐世武身畔,隔着四五丈的距离,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面前,唬得赵良成倒吸了口冷气,脸色刷地一下就苍白了。

    关天养一把扣向了赵良成的前胸,精钢打造而成的胸甲俨然纸糊的,被轻轻一拔拉就撕得稀烂。拎住赵良成的衣襟,啐了一口道:“我看你他娘的就是一坏坯子,一个劲地煽阴风、点鬼火,肯定有问题!”围在赵良成身边的将佐这才反应过来了,呛呛地拔出了佩刀,将关天养围了个密不透风,“放开赵统领,不然剁碎了你!”

    关天养环眼一视,哈哈笑道:“剁剁看?剁呀!”这一嗓子吼出来,浑如平地响起一声炸雷,直震得两万士兵无不为之哆嗦,心下也是又慌又乱,有几名将佐更是如遭雷击,浑身一酥,连刀都拿不稳,哐当哐当,掉在了地上。赵良成猛地一抽搐,差点没得昏了过去,好在他到底不是无能之辈,咬牙撑住了,却也是被吓得亡魂尽冒。

    关天养将目光投到了唯一还拿刀指着自己的将佐,见他脸色虽然苍白如纸,但还能保持最起码的镇定,不无赞赏地说了句:“你不错!”像拎着待宰的鸡便将赵良成提起,掷到齐世武面前,说道:“谁要是敢有异动,你就先把这家伙给剁了,好歹也能拉个垫背的!”

    齐世武等人何尝不是被关天养的一嗓子吓得懵了,听他这般说,连连点头道:“对,对……”见关天养往营外走去,又道,“关兄弟小心些……”关天养轻轻一摆手道:“操心你自己吧!”只见他身形从旗花火炮般冲天而起,离地五丈后,腰身一扭,又如劲急的弩矢般望营外疾射了出去,眨眼便不见了踪影。众兵士何曾见过这般高绝的身手,莫不为之骇然。

    关天养是既不会御风,也不会驾遁光,完全是靠着一股暴发力和借用空气的阻力望前滑行。想当初与楚庸横渡大江之时,还须得从浮木之上借力,踏浪最多数丈。时隔七年,凌空虚渡,也不必借靠什么,就能疾速向前滑出数里。修为进境之速,着实令他既意外又惊喜。眼见着距离汹汹奔腾而来的铁骑洪流越来越近,也就来不及细细体会凌空滑行的快感,腰身一扭,止住滑行之势,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骁骑营的人马见天上飞落一人,莫不惊骇,统兵的将领拔出长刀,望天一指:“停……”一声声地传了下去,五千余骑兵缓缓地停了下来。上万只马蹄制造出来的巨大声响有如闷雷,轰轰隆隆,经久不息。

    关天养怔怔地看着这支数千人的骑兵部队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心下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心慌,他忍不住在想:“若是他们停不下来,冲我朝了我来呢?”一想到会被踏成肉泥的惨景,脸色不免白了几分,心下暗暗感慨道:“难怪骑兵的杀伤力为诸兵种之最,就凭这奔腾所制造出来的气势,步兵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有的!”缓缓吐了一口气,这才恢得了冷静。

    统兵的将领静静地审视着关天养片刻,方才起手问道:“阁下何人?拦我军去路有何事?”

    关天养将齐世武的印鉴抛了过去,“这个认识么?”

    统兵将领神情一愣,“齐大人的印鉴,你,他现在怎样了?”很是有些紧张。

    “放心吧,齐大人没事。齐大人说,要你们先原地驻扎,没他的命令不可擅动。”

    统兵将领狐疑地盯着关天养,“齐大人真是这么说的?”

    关天养最讨厌被人怀疑,差点就当场开骂了,脸色一寒,嘿嘿地道:“难道印鉴是假的?”

    统兵将领点了点头,对身旁的传令兵道:“传令下去,全军原地驻扎,各千骑长前来议事。派出斥候,探明虎卫营的情况立即报来。”传令兵复述了一遍命令,就去传达了。

    统兵将领翻身下了马,见关天养要走,忙叫道:“阁下且慢。敢问阁下可是齐大人的……朋友?”他的原本是问关天养是不是齐世武的侍卫或家人,可想到关天养身手高绝如此,断不会屈居人下,这才改了口。

    关天养道:“不错。将军有何指教?”

    统兵将领见关天养神情傲慢如此,心下越发的不乐意了,说道:“指教不敢。请问齐大人现在情况如何了?”

    “还好!”

    “还好?”统兵将领的眉头皱了起来,显是对关天养的答案极为不满。

    关天养也觉得自己有些倨傲过头了,便将语气放缓和了些,说道:“还好的意思就是死不了,但也出不来。虎卫营的士兵都将他围住,要他交待清楚克扣军饷和移防豫州的事。齐大人苦口婆心地解释了一番,他们又不信。反正现在就是僵持不下!”

    统兵将领咝地吸了口气,问道:“那,那齐大人还有别的话吩咐末将么?”

    关天养将手一摊,“没了。”

    “那阁下现在可还进得了营去?”

    “有话要我转告么?你说便是!”

    “请齐大人示下,要不要先将虎卫营包围起来。就这一条,凡请阁下转禀!”

【三百八十七、兵变(中)】

    关天养应了声好,转身便走。不想他没走出几步,就有三骑疾驰而来,领头之人大喝道:“谁教你们停下来的,是谁?古思孝,古思孝呢?”

    统兵将领高声应道:“古思孝在此。”翻身上马,迎了过去。

    关天养心知情况有变,又停了下来,细听来人都说什么。

    “谁让你停下来的?”来人厉声斥问起来,语气极不友好。

    古思孝陪笑道:“原本是小阁老亲自到了,恕末将失迎。末将这也是奉齐大人之命,暂时原地驻扎,没他的命令,不得擅动!”

    “放屁!”来人怒骂道,“齐大人已经被劫持了,哪里还传得出来命令?分明就是那帮子乱贼假传命令。赶紧进军,踏平了虎卫营,方才能够救出齐大人。”

    “这……”古思孝顿时犹豫了。毕竟齐世武才是兵部堂官,天下所有兵马一体奉其节制。来人地位虽然非同一般,但却不在兵部供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奉其命行事的。但他脑子也很是灵活,一转之后,便笑道:“想必小阁老带了彭相的钧谕?相爷的话就代表了朝廷,末将焉敢不奉行?”

    关天养虽站得远,却也认出了来人就是昨儿在酒楼见过的中年文士,也就是彭贵仁的儿子彭学懿,心下不由嘀咕道:“这爷俩要干什么?此时此刻叫骁骑营进兵,别说齐世武不保,虎卫营也得被打个稀烂。到时知军冲将出去,中京还不得大乱么?”只听彭学懿道:“我爹这位子正进宫面圣,不时便有旨意传来。你只管进兵就是!”

    古思孝也犹豫了。他可是知道的,没有书面命令,就这么下令进军,出了任何事情,后果都得由他一人承担。可彭氏父子威权素重,若不依其言而行,怕也是免不了一场祸事。当真是进亦忧,退亦忧呀。

    彭学懿见古思孝不言语,格格地狞笑了起来,“好,好你个古思孝,竟敢抗命不遵?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古思孝心知在齐世武的性命和自己的前程上必须作出一个选择。若是奉齐世武的命令原地驻扎不动,即便是出了什么事,也与他不相干,不必承担任何责任,但也捞不到半点的功劳,更为可虑的是会因此而得罪彭氏父子,前程必然尽毁,甚至还有可能连性命也搭了进去;若是奉彭学懿的话进军,不论齐世武是死是活他都得担责,但却能讨得彭氏父子的欢心,说不定还能捞到意想不到的好处呢?都说富贵险中求,该冒险的时候就绝不能犹豫。当下将牙一咬,就要应答下来。不想关天养的声音响了起来:“古思孝,你可得想清楚,他连一纸书面命令都不肯给,分明是存心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你来承担。你的命令一下,虎卫营必然被打得稀烂,齐大人的性命也将不保。皇帝追究下来,你有几个脑袋去扛?若是由此引发京师动荡,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古思孝脸色刷地一下苍白了下来。

    彭学懿怒骂道:“谁在胡扯?给我抓起来,按扰乱军心治罪!”

    “治你娘!”关天养大怒,跳将起来,凌空一巴掌将彭学懿抽翻在地。在古思孝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之际,他就已经冲了上去,抬脚踩住正要挣扎着爬起来的彭学懿的后颈,啐骂道:“你算老几,连凭信也没有个,也敢要御林军听你的?我看你丫的就是存心作乱!”

    彭学懿气得都快疯了,直感动后颈像压了一座山,怎么挣扎也爬不起来,只得喘息着大喊道:“哪来的乱贼,给我拿下,碎尸万段……”与他同来的两名护卫也拔出腰刀,扑了过来。关天养探出手去,直接将明晃晃的钢刀抄在手里,搓面般一揉,便成了只能用来通火的钢条。护卫一见,骇得连连倒退,哪里还敢上前来?

    古思孝也被吓得不轻,忙道:“阁下住手。这位是当今相国彭太师的长公子,不得无礼……”

    关天养呵呵地笑道:“我怎么会不认得他呢?”这才松开脚,将彭学懿提将起来,说道:“看清楚了,小爷可是乱贼……”彭学懿抹掉脸上的泥,还要骂,定睛一看,见是关天养后,顿时吓得就背过了气去,喉咙里传出格格的声响,双眼一番,当场昏死了过去。

    古思孝目睹了这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关天养将拇指在彭学懿的后脑一按,啪啪的在他脸上拍了两张,叫道:“想装死么,醒来……”

    彭学懿悠悠地喷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看了看关天养,脸色更加的灰败。

    “小阁老……”关天养扳转彭学懿的肩膀,直勾勾地盯着他,笑道:“你爹自称‘本阁’,下面的人称你‘小阁老’,你们彭家可都阁到一处了呀。我问你,朝廷有制度,调兵须有兵部的堪合,你啥都没有,凭什么要古思孝听你的?就因为你老子是宰相么?看你见着我就吓成这样,我倒是在怀疑,你俩爷子是不是在趁机捣鬼!”

    彭学懿惨然一笑,长叹一声,望着天空道:“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呀……”神情突地转厉,“要杀你就杀,何必那么多废话?”

    “杀你?”关天养格格地笑了起来,“我可不想脏了手……”彭学懿这般情状,他就越发怀疑虎卫营的哗变是有阴谋的。“想必你还不知道,赵良成已经被我杀了,虎卫营也重新被齐世武控制住了。你想让骁骑营杀上去,打烂整个虎卫营,两万多乱军一旦冲将出去,整个中京势必动荡,这样你老子的相位也就保住了,是不是?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去吧!”

    彭学懿之是嘿嘿地笑,却不说话,眼神却是说不出的绝望。

    古思孝越听越骇,吃吃地问道:“这,这,这是真的?”

    关天养哈哈笑道:“我猜的。不过看他这情形,**不离十。古将军,还好你没有听他的命令行事,不然就是附逆的大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哟?”他却不知道大玄朝只有对十恶不赦之首的‘谋大逆’才会施以诛灭九族的最可怕惩罚,附逆之罪顶多是灭满门而已。可古思孝一听到‘诛九族’三字,浑如被雷电击中,脸色霎时焦了,就连几名千骑长也像在顷时间被抽干了血液,脸色白得近乎发青,你看我,我看你,说不出的惊恐。

    彭学懿带来的两名护卫要跑,却被骁骑营的抓了起来,带上来问古思孝怎么处置。古思孝却看着关天养,关天养就笑道:“看我做什么?我倒是想杀了他们,可朝廷那边就没法子交待了不是?先押起来吧,记住,别让他们自杀了,不然我一样要了你的命!”古思孝忙应了声是。

    人被押下去后,古思孝才嗫嚅着道:“那个,先生洞见高明,末将佩服。那个,嗯,末将还不知道先生尊姓,上下怎么称呼呢,咳,咳……”神情很是尴尬。

    关天养呵呵一笑,“是不是看我把堂堂小阁老都吓住了,所以觉得我是号人物?”古思孝嘿嘿一笑,点头道:“不瞒先生,确实如此。末将本以为先生不过是齐大人府上的清客,看这情形……倒教人猜不透了!”关天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算你有上结脑子。知道么,你刚才差点没命?”

    古思孝一颤,神情顿时僵住了。

    关天养冷哼一声,“你畏惧彭家的权势,刚才差点就要答应了,是不是?别跟我狡辩,若不是要借你来统领骁骑营这支兵,嘿嘿,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告诉你也无妨,我姓关,名天养,也就是你们皇帝的师父!”说完脚尖一点,如鹰隼般冲霄而起,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神仙呐……”一众将佐皆惊呼了起来,还有些人甚至翻身下马,跪拜了起来。古思孝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只觉得又酸又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叫道:“老天爷……我,我……”他本想说‘我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可话到嘴边,到底是没力气说出口来,只是一个劲地发抖,里衫早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关天养如天神一般滑回了虎卫营,两万余士兵眼睁睁地看着他倏来忽去,哪个不惊,哪个不骇,哪个还敢胡作非为呢?

    齐世武见关天养回来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上前问道:“怎么,关兄弟……”

    关天养嗯了一声,“还好,稳住了。恰好撞着了彭学懿那龟孙子,连威连吓的,恐吓古思孝对虎卫营发起攻击……”

    齐世武听到这里,失声惊呼道:“什么?这,我可要出大乱子呀!”心知骁骑营没有发生攻击,必是情况有变,就问:“彭学懿呢?”关天养说:“暂时交给古思孝看管着,回头再去理论!”齐世武一跺脚,唉了一声道:“这可坏了……”关天养问:“怎么了?”齐世武就说:“古思孝断不会留他性命的!”关天养冷笑道:“放心吧,他还没这个胆子!”

【三百八十八、兵变(下)】

    又经过近半个时辰的谈判,虎卫营上下终于松动了,答应放走齐世武一行,但要齐世武保证不追究他们的罪过。齐世武慨在说:“我知道你们也是激于义愤。当兵吃粮,为国家卖命,连俸银都不能如数拿到,又如何能够心甘?追根溯源,错不过你们,就算要惩处,也是严惩躲在暗处,利用职权吃空额、喝兵血的败类。这一点我是可以向大家保证的!”

    有了他这番话,绝大多数的士兵都舒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人问道:“当兵的可以不问,那我们呢?还有咱们赵统领呢?”

    齐世武盯着被捆住了手脚的赵良成,冷冷地道:“赵良成身为虎卫营统领,遇事不报,督下不严,纵容士兵哗变,罪不容恕。本部堂将如实奏禀皇上,圣意如何裁处,非臣下所能左右。还请你们谅解!”众人皆知事情难以挽回,且赵良成也落入了齐世武手中,只得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就在这时,士兵们又一阵鼓噪。齐世武厉声喝问道:“什么事?”片刻后才有士兵来报:来了传旨的钦使,点名要兵部尚书齐世武接旨。

    齐世武神情一肃,大喝道:“开辕门,放炮接旨!”命令一声一声传了出去,不多刻,隆隆的三声炮响,辕门大开,齐世武领着一干人等鱼贯而布,也不及摆设香案,只是面北跪下,行了大礼,口称齐世武接旨。传旨太监面南立定,森肃地道:“口谕:着兵部尚书齐世武即刻出宫觐见。钦此!”

    齐世武一愣怔,忙叩头道:“臣领旨!”

    太监上前扶起齐世武,轻声问道:“齐大人,情况怎样了?”齐世武答道:“已经抚慰下去了。臣办事不力,劳皇上担心,实在罪不可恕!”太监道:“皇上正等着你的好信儿呢,赶紧把这里的事情交待一下,出宫面圣要紧。齐大人不费一兵一卒平定了虎卫营的哗变,功劳是大大的呀,不定指日就要高升。奴婢先向你道喜你了!”

    齐世武面色一沉,“何喜之有?兵士哗变,原是我这个兵部尚书之过,焉有借此而邀功的道理?”又说:“公公请先行,齐某随后就到!”太监恭敬地应了声是,便领着一票侍卫去了。

    齐世武将虎卫营的兵权暂时委给了都尉萧駃——也就是先前唯一在关天养喝斥之下不有丢掉兵刃者——要他整顿营务,再不可纵容士兵闹事,便押着赵良成走了。骁骑营的兵马也撤了,但没的撤回营,而是撤向了虎卫营通向中京城的必经要道之上。

    彭学懿果然毫无无伤,只是被绑住了手脚,嘴里也塞了胡桃。见了齐世武也是呜呜的乱叫,从神情来看,分明是在讨饶。齐世武没功夫听他说话,只是叮嘱古思孝要好生看管,绝不容有任何闪失,不然身家性命不保。又将赵良成也一并交给他看管,这才轻骑简从,直趋宫禁面见皇帝。

    不过关天养却没有随齐世武入宫,而是回了齐府。他的理由是:“哪有师父也见徒弟的道理?还是让他来见我吧。也借此机会成全他尊师的美名!”

    齐世武深知不能以常礼来约束他,径自进宫去了。

    天还不黑,皇帝便发驾齐府,参拜游历进京的师父关天养。

    这动静不可谓不大,整个中京都因此轰动了,多少百姓都涌来观看,幸得御林军维持得力,这才没有出事故。但皇帝移驾拜见师父,这还是大玄朝立国头一遭,甚至是近千年来的头一回,百姓们无不引为美谈,都说皇帝贤德,尊师重道,大玄朝焉有不治之理?也有人说这个关天养是修行者,是神仙中人,皇帝不能人普通人待之,自然得亲自来拜见了。

    也不管百姓们怎么议论的,萧延到时,关天养正在齐府后花园的水榭里思考着该如何转述杜友逢的那番话,听着轻快的脚步声渐近,便知人到了,这才敛了心神,故意将目光落在水塘里,似在看迎风摆动的荷叶,又是在看不时跃出水面的鱼儿,已然忘了神。

    “弟子拜见师父……”萧延进了水榭,一撩袍服,当场跪拜了下去,若不是身上穿着明黄的龙袍,哪里看得出他身上有半点皇帝的的影子?

    关天养扭过头来,将萧延打量了一番,威严地嗯了一声,说道:“起来吧。几年不见,你也老成多了!”

    萧延站起身来,神情十二分的恭敬,应道:“是,师父的教诲弟子时刻也不敢忘,焉敢继续顽劣下去?”关天养见他这般拘束,顿觉自己有些过分,要知道他是皇帝,是万乘之尊,纵有师徒的名分,也不能待他太过苛刻了,就笑道:“别站着,坐吧。我有点好奇,皇位是从你哥哥手里夺来的,还是你爹传位给你的?”

    萧延见关天养笑了起来,不免感动压力大减,也从容了些许,答道:“回师父,弟子虽然不堪,但手足相残的事还做不出来。大哥秽乱皇宫,父皇是早知道的——师父想必还忘得刘世宏一家?对了,丽妃娘娘肚里的孩子便是大哥的。刘世宏为先皇诊过脉,知先皇已不能生育多年,为掩后宫丑闻,父皇不得不寻个由头灭了刘世宏的口。可惜父皇一番苦心,大哥全不体会,见先皇一天天重视我起来,他竟然派人在我的饮食里下毒,幸得有师父所赐的解毒灵药,弟子这才捡回一条命来。先皇得之后,将大哥叫进宫去,深责了一番,要他保证继位后不与我为难。大哥表面上答应了,暗地里去勾结各地统兵将领,意欲发动兵变。先皇无奈之下,这才将他废黜,改立我为储君。如今大哥是临江王,已经之藩就国,除了自由被限制了,其他一切与诸王无异。”

    关天养听完了这番大致的经过,笑道:“看来我当初也是小看了你……能善待兄弟就好,表示你多少还有些肚量,容得下人!”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扯蛋吧!”关天养哧笑道,“皇室哪来的亲情可言?好了,不说这些,反正你只要好好地治理天下,善待百姓,不忘我当初的一番教诲,那就最好。”又问,“我此番进京的目的齐世武已经跟你说了吧?”

    皇帝发驾兵部尚书会拜见师父,刑部缇骑四出,捉拿反贼。承天府——亦即中京地方官府,正三品衙门——协同维持秩序。九城兵马指挥司——即负责维持城内治安、火禁、街市管理和沟渠疏理等事务,总计四万五千余人,正四品衙门。因在城内分设九个营盘,故名之——将城门封禁,官民人等不得进出。先是宰相彭贵仁全家被拿入刑部大狱,接着就是彭贵仁的心腹和与他相好的官员、名士、商贾等等,全都被一体缉拿,轻的只是带走本人,重的是全家锁拿,连带家产一并查抄。

    如此泼天大案,可谓是长治皇帝登基以来首次。也幸得百姓们都去关注皇帝参拜其师的事情上,没功夫再去关注这桩谋逆大案,不然定闹得满城风雨,不得安宁。待到午夜时,百姓们兴奋了大半天,也都相继休息了,而人也抓得差不多了。

    丑时刚过,钦使四出,他们携带着皇帝的旨意奔向中京近郊的各个御林军大营,将所有的将领通通调换——有的是互换,有的则是调往外地,有的则是就地解职,另委别员统带——忙到天亮,诸事才稍稍理顺了些。

    官员们倒是慌乱了一夜,只知道宰相彭贵仁谋逆兵变,已经被锁拿下狱,同党也无一漏网,尽被关入了刑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为什么要谋反,都有哪些人牵涉其中,皇帝又是什么态度……搞得了众大员犹如置身火炉,烤得心都快干了。

    天亮后,九城兵马指挥司派出人手到各官员家中传达宫中旨意:所有在意四品以上官员即刻进宫。这才匆匆收拾了,在兵士们的‘护送’下赶往宫禁。

    巳时初刻,皇帝驾临正阳殿,当众宣布彭贵仁发动兵变,意图谋逆,实在是罪不容恕,但也没有说要怎样处置,只让众官举发其罪行。

    一上午下来,众官员共举发出彭贵仁大到谋逆、小到心胸狭隘等罪共九十八条,连带其三子、二女都各负罪数十条。可罪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皇帝闷声坐了一上午,脸色虽阴,却并不见有多震怒,眼见中午了,说了句:“着将彭贵仁交三法司会审,谳明其罪,以正典刑!”又说,“虎卫营统领赵良成党附彭贵仁,策动兵士哗变,罪不可恕,着即押赴虎卫营校场,凌迟处死。御林军各统统领交往观刑!”颁布完旨意,神情显得有些疲累,怔怔地扫视了一眼有些惶恐不安的大臣们,懒懒地一摆手,“先就这样,散朝吧!”在太监的‘散朝啰’的吆喝声中,起身离了御座,回后宫而去。

【三百八十九、鬼魔的攻势】

    本以为彭贵仁倒了,铁定是兵部尚书齐世武接掌相印,却不想皇帝发了一道诏旨,说齐世武督军不严,致使兵士哗变,本该从严问责,念其不费一兵一卒将虎卫营安抚了下去,功过相抵,削去太保衔,降三级原职留任,以示小惩大戒。

    一阵惊惶之后,众官又觉得皇帝这样处置极为公正。毕竟齐世武是在职兵部尚书,兵士哗变,他是难辞其咎的。若是趁机将齐世武提拔上位,不免就显得有任用私人之嫌——满朝谁不知道齐世武是皇帝在藩底时的旧人?用他为相虽在情理之中,但却难较所有人心服口服。

    三天后,由皇帝亲笔御书的拜相诏书明发天下:正式册拜现任户部尚书、领太子太傅衔的独孤彦为相。

    独孤彦原是先朝老臣,太子腹心,深得先帝信重,三度出镇地方,文治武功卓越,文名、清名冠盖天下,又是大玄朝开国以来唯一将六部尚书都任过一遍的大臣。虽资历超绝,声威显赫,奈何是太子旧人,满朝皆以为他任完这一届尚书,怕就得被皇帝打发回乡了,不想值此动乱之际,皇帝竟然破格起用为他相,着实令所有人都意外之至。

    拜相当日,皇帝亲书‘忠正辅国’四字赐独孤彦,令这位已经六十二位的老臣感动得涕泪沾襟。

    尔后,又免去齐世武兵部尚书之职,调任新成立的‘镇魔制置司’担任正三品制置使,专门负责镇剿魔兽的兵员调度、物资转运、装备打造、难民安置等等事务。镇魔制置司直接向皇帝负责,宰相无权过问,各有司衙门务必全力配合其工作,违者以抗旨论处。由此可见,镇魔制置司品秩虽低,但事权却重——这也难怪,毕竟当下也镇剿魔兽为第一要务,满朝臣工皆能体会皇帝的良苦用心。

    半个月后,关天养回到洛阳,正遇上了魔物大规模的攻城。尽管有上千修行者的襄助,但数量庞大的魔物还是一度攻入了城内,历时三天的巷战,共付出了三万余士兵和一百多名修行者阵亡的巨大代价后,到底还是将魔物赶出了城去,赢得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抵抗胜利。

    战后的总结会上,梁师曾高喊着说不能再依靠城墙防守了,要不然有多少人也不够死,必须得改变策略。

    既然被动防守的损失太难以承受,那是不是就得攻出去呢?

    可大家又清楚得很,攻出去明显力量不足,就算能取得局部的胜利,但于全局却没有多大的意义。

    片刻的沉默后,有幸获邀参加这次会议的范文熙感慨道:“若是火炮能用得上就好了……”

    “火炮?”林纬文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无讥讽地笑道,“这东西的用来吓吓山贼土匪倒是不错,可却对魔物根本造不成伤害!要来做摆设么?”

    范文熙略有些尴尬,起手道:“仙长误会下官的意思了。下官是说,若能有东西能在远距离上对魔兽造成杀伤,那守城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林纬文尚不及接口,许晋言就拍着桌子说:“这主意是可行的。我记得还是在成朝时,为了抵御来自冥漠的白鬼,敝派便有前辈就帮朝助廷改进了火炮的设计,那位前辈将其命名为‘天罚’。此物利用法阵来驱动,射程最远可达百里,炮子也是像炼制法宝那样炼成,威力惊人,若是命中了,白鬼也得死无全尸。只可惜这东西于我等修行毫无意义,也就没能传承下来。”

    许晋言的话声刚落,范文熙就道:“许仙长所言不差,下官也是在【成史】上看到有此物,只说是神仙所赐,威力惊人。只可惜打退了白鬼后,炮子用尽,此物便存入府库,无法再用了。后来成朝灭亡,此物被乱军所毁,一尊也没能留下来。实在可惜!”

    关天养一直没有发言,这时也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东西不错呀,许前辈,炼制出来应该不难吧?”

    许晋言沉吟道,“这个,我没有尝试过,不敢打包票。毕竟这位前辈的修为极高,远不是我等所能迄及的,若是把话撂下了,回头却炼不出来,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梁师曾一笑,“可不能这么说。大家是有智出智,有力出力嘛。若真有这样的好东西,不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要省不少的力呢。”

    许晋言点头道:“好,我这就打发人回山向宗主请示……”

    又闹轰轰地计较了一阵子,这才散了会。

    洛阳暂时守住了,但魔物并没有退走,似乎是在积聚力量,准备下一轮的攻城。

    洛阳以东一千五百里便是嵩山,大慈悲寺的地界。目下嵩山千里以内暂时没有出现魔物的踪影,它们似乎也对大慈悲寺的和尚极为忌惮,不敢主动去招惹。洛阳以南已尽数沦陷,两千里内生灵绝灭。其西和北五百里内也是处处魔物,百姓尽数逃离,但了几处重要的关隘,几乎所有的城垣都已经放弃,成了魔物肆意折腾的乐园。

    就在进攻洛阳的魔物被打退的第二天,洛阳东北六百里外的重镇怀庆府遭遇突然涌至的魔物攻城,不到一个时辰,城破,两万余守军退出街巷,继续抵抗。接闻消息后,梁师曾命其弟子林纬文亲率两百余修行赶往支援。估计林纬文一行还没有抵达怀庆,洛阳以西的洛宁、渑池、灵宝等诸城也相继告急。经过一番会商,梁师曾决定先救灵宝,其余两城暂行放弃。范文熙也知修行者力量有限,不可能处处皆能照应得到,只得行文下令这两处的守军撤往灵宝固守。

    经过三天的血战,怀庆保住了,灵宝却丢了。

    眼看着再这么下去,洛阳就要陷入魔物大军的包围,范文熙着急,梁师曾更急。最头疼的是,杜友逢与轩辕甫从灵泉山回来了,说没见着了然大师,但封印的情况很不好,已有明显松动的迹象,再不加固,怕是要不得几年,另一只鬼魔就又要破印而出了。

    几年对于普通人来说都算不上特别的漫长,更何况是修行者?得知了这个消息,梁师曾可是吃人的心都有了。

    灵泉山距离玄武山不足千里,封印的鬼魔真要破印而出,首当其冲的就是玄武山。虽不至于毁得像龙山那样彻底,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要知道玄武宫对于玄武山的经营是不计成本,胜出龙山不知道多少倍。真要是毁了,教玄武宫迁往何处?他当场就想走,毕竟保住自家的根本才最重要。可他也清楚,玄武宫为正道盟主,伏魔观代玄武宫执掌令旗,便是理所当然的正道领袖,只要他一走,非但玄武宫盟主地位不保,甚至威名也要坠尽,被人视为自私自利的小人,再难在修行界立足了。所以,就算此刻鬼魔已经破印而出了,他也得继续在洛阳城守着,守到有合适的借口时,才能带领众弟子返回玄武山。

    轩辕甫是已故轩辕世家家主轩辕朗的叔叔,道号‘镇岳子’,修为精深自不待言,于封印之术的研究在轩辕世家也是翘楚。他的话无疑比关天养更为权威,也无人敢加以质疑,自然也更教人惊惧。

    龙山鬼魔逃出,魔气尽泄,方圆数各里生灵绝灭。若是灵泉山也重蹈了龙山覆辙,整个九州腹地便尽数沦入魔物之手了。玄武宫和大慈悲寺固然要遭受灭顶的劫难,其他门派又岂能幸免?

    轩辕世家的人到了,封印上的事关天养也就没有了发言权,彻底被边缘化。不过这正是他所乐见的,毕竟装备强化的事情已经足够他忙的了,更何况还要充当修行者与朝廷的协调人呢?再者他也有自知之明,别说是跟轩辕甫这等封印学大家相比,就是普通的轩辕世家弟子也都强过他,与其愣充大头,坏了大事,还不如回归本行,踏踏实实地干好份内之事。

    为了能尽可能快地在中间和洛阳间传递消息,关天养特地请重极门调拔了一艘凌云飞舟,归镇魔制置司使用,这也就省得他隔三岔五地就跑一趟中京。

    不论是朝廷,还是正道各派,都绝不愿看到魔物肆虐的范围越来越广,奈何魔道在旁虎视眈眈,寻机进击,正道实在不能掉以轻心,不得不分出大半的实力防备魔道,如此以来,洛阳的防御便显得不足起来。为了让府军能够尽快独挡一面,各派是要钱给钱、要物给物,几乎没有发生推诿的现象。

    在常人看来,钱财乃是一等重要的东西,没了它,日子过不好,受人轻视,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可修行者经过数百年的沉淀和参悟,早就明白了人才是一切的道理,哪里又会在乎钱财了?不过他们所在乎的也都是本门本派的人命,别的别派的人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秋天到来的时候,围城数月的魔物终于退走了。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因为久攻洛阳不而失去了耐心,还是眼看着冬天快要来了,须得回山过冬了。

【三百九十、武器(上)】

    最松了一口气的就是梁师曾,确认方圆两百里以内都没有成群的魔物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率令玄武宫门下回山去了。其余各派见玄武宫走了人,也都相继散去。唯有大慈悲寺留下了十八名弟子以防不测。

    齐世武来视察时,与关天养密晤了一番,就又匆匆赶回中京了。

    关天养本想回九夏城的,恰好李延极派了苏千羽来请他去千阳山一行,便又取道东南而去。

    许晋言本以为要将天罚炼制出来该是很容易的,没想到在动起手来后才晓得难度超乎了想像,且又没有炼制之法留传下来,只有一段记述和【成史】里【天工志】明确地记载了确实有这种东西的存在。想来那位重极门前辈是觉得这东西对修行界没有任何的用处,所以也就没有留下炼制之法下来。

    许晋言、鲁长恭经过数月的钻研,总算炼制出了一个样品,奈何威力远不如记述中那般强大。李延极请关天养来,便是邀他一同参详,商议改进强化之法。

    到了千阳山,也来不及叙旧,就去参加了在清风峡举行的试验。

    清风峡长五十余里,尽是荒石,生机了无。将炮架在这头,最远也只能打出三十里,距离上百里差得远得很。炮子的威力也是严重不足,即便是命中了,也不能将躯体强度也魔物相当的机甲傀儡给炸烂。

    一连试了三十发,十次命中目标三丈以内,另外二十次都偏了,近的偏三到五丈,远的偏起了十多丈。

    看着这样的结果,关天养也沉默了。

    鲁长恭懊恼地说这种情况很不正常。关天养愣了一会儿后却笑了起来,说道:“是不正常。这东西顶多只能算法器,却要实现灵品法宝的威力,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呀……”

    鲁长恭叹道:“就算是灵品法宝,也绝没有这样挫磨人的……”见关天养拈起爆炸后的炮子细细地看着,便问道,“关兄弟,你可有什么好的意见么?”

    关天养先是嗯,然后又啊了一声,扭头问道:“什么?”鲁长恭便知他刚才走神了,又笑着重复了一遍,“你的眼光独到,想法别辟巧径,不定就能破开这个难题呢?”

    关天养拍掉手上的灰土,拧着眉头想了片刻,“用的是火药……”

    “是,火药。若用别的东西,朝廷制造的成本未免太大,承担不起的。”

    “是这样。”关天养绕着直径三尺有余的炮坑转了一圈,这才停了下来,看着鲁长恭道:“前辈有没有想过重新发明一种火药?威力更大的那种……”

    “重新发明一种火药?”鲁长恭也是极聪明的人,当下就明白了关天养的意思,“你是说,改变这种火药的配方,让他的爆炸威力更大一些?”

    “对!”关天养眼中闪烁着灼灼的精光,神情很是振奋,“还可以用四级的【爆焰阵】来增强其爆炸时的威力,【暴炎符】到底差了很多,连二级【爆焰阵】都比不上……”

    鲁长恭说:“四级【爆焰阵】我也试过了,威力是要强上许多,但也强不了一倍。我算了一下,要将虎狼一类的魔物炸死或是炸成重伤,炮子的威力至少要比现在强上五倍。五倍呀,关兄弟,什么样的火药能够弥补这个巨大的差距?”

    关天养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这个……肯定会有,只是我们还没有想到。相信其他的法子前辈也都试过了,唯有在这上面才能寻得突破。我们还是一起来想想办法吧。不能后人总不及前人强不是?”

    鲁长恭很是佩服关天养的想法,点头道:“说得很是。后人总要比前人强才有未来嘛……”

    即日起,进道院自鲁长恭以下,所有弟子都投入到了火药配方的改良上去。

    冬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当又一个春日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时,关天养才晓得又在昏天黑地中过去了四个多月。

    火药配方的改良收效甚微,进道院的好些弟子们都放弃了,只是碍于师父,不得不装模做样的坚持。鲁长恭是个很有毅力的人,也认定关天养说得很对,关键肯定在火药上,是以没日没夜地研究。

    这天醒来后,关天养见天气晴好,且风中尽是各种花的馨香,很是醉人,便决定今日暂停研究,先休息一下再说。

    颜忆白闭关了,千阳山上没了个投缘的玩伴,一闲下来就觉得无聊得很。

    晓月湖的风景虽然很美,但天天都看着,早厌了,便想着去镇上转转。可到了天机镇上后,又发现没什么可逛的,也没什么要买的,茫然了一回子后,就折回了山上。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黄庭观前,正要进去,就见一名满头是血的弟子慌慌张张地从后山跑了上来,进了观门就大叫道:“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便听周章——也就是杜若叫的‘小六儿’——怒声质问道:“嚷什么,嚷什么呢?说,又出什么事了?”

    那人道:“塌,塌方了,十几个人被埋了……”

    周章一跳三丈高,脸色都青了,“怎么会又塌方了?怎么会的?”也不待那人说清楚,就御起风来,望后山而去。

    那个哎哟了一声,一屁股跌坐在这,抹了一把头上的鲜血,差点就昏在了当场。

    关天养走上前看了下眼他的伤势,见只是头上被砸破了一条寸许长的口子,无甚大碍,就递给他一粒【回春丹】,问道:“哪里又塌方了?”

    那人闻了闻丹药的味儿,呀的一声叫了起来,满脸的惊喜,“小蓬莱的【回春丹】呀?好东西……”剥开药衣,一口就咽了下去。这才打量起关天养来,狐疑地问道:“你不是本门弟子?”

    关天养笑道:“是呀,我是来做客的。闲着无聊,便来山下走走。”

    那人哦了一声,翻身爬了起来,冲关天养行了个礼,“原来是远客,恕晚辈失礼了。”

    关天养见他不过十四五岁,一双眼睛贼灵贼灵的,看上去很是精神。便问,“叫什么名字?你师父是哪一位?”

    那人嘿嘿一笑,“不敢劳远客动问,晚辈复姓上官,单名一个绝,绝无仅有,冠绝天下的绝。合州人士。去年拜入山门,还没通过外门考核,没有师父呢!”

    关天养哦了一声,就又问塌方的情况。

    上官绝去是闪烁其词,总是不正面回答。关天养一看就有鬼,盯着他问道:“老实说,是不是你们搞了什么鬼?”上官绝吓了一跳,忙连连摆手道:“没,没,没,绝对没有……”可他再奸,又哪能骗得过如今关天养?“哼……”关天养冷哼一声,“我看你还是老实说了,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帮。不然上面追查起来,怕是有你好受的!”

    上官绝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嗫嚅了半天,方才道:“这个,这个……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说清楚,别吞吞吐吐的!”

    上官绝哎呀了一声,从随身的袋子里取出一包东西,小心翼翼地递到关天养手里,“就是这个,就是它惹的祸……”又拧紧眉头,可怜兮兮地说,“你是不知道我们开矿的有多辛苦,为了偷点懒,可是法子用尽了。可惜这玩意儿威力太大了些,不好控制,要不然哪能三番两次的出事故?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告诉人去,不然咱们一定得被逐出山门了。”见关天养愣怔着不答应,又作揖哀求道,“前辈,求你了,发发慈悲,行不?”

    关天养这才回过神来,哪还有功夫去管心下的震撼呢?只将那包金色的粉沫紧紧地拽住,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上官绝见他凶巴巴的,脖子一缩,怯怯地答道:“我自己弄的……”

    “你自己弄的?”关天养实在有些怀疑,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能有这般的本事。包括他在内,进道院上下苦苦折腾了大半年没能配出来的火药,竟然在这小子手里寻着了。当真是踏破铁鞋觅不着,得来一点功夫也不费呀。

    “前辈不信?”上官绝怀似被针扎了一下,眼里尽是不悦之色,若不是怕得罪远客,肯定已经发作了出来。

    关天养顿时笑了,觉得上官绝的脾性跟他很是有些相像,说道:“我不是不信,是问你这东西是你一个人弄出来的,还是与朋友一起配的?你怎么会想到用金硝的?高明呀!”

    上官绝呵呵地笑道:“我一个人弄出来的。这法子是从老家一名炼丹道士那里偷来的书上看到的,不过我给改了一下,就是把丹硝换成了金硝。有一样东西前辈还没有看出来吧?”

    “你是说龙胆粉么?这东西虽然添加得少,也不显眼,但还瞒不过我!”

    上官绝惊得眼睛瞪得老大,问道:“前辈莫非是深通炼丹?倒是晚辈卖弄了!”

    关天养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喜悦,笑道:“这东西用火是点不着的,你拿什么来引爆呢?就指甲盖这么一点,怕就得把黄庭观的山门都炸上天去吧?”

【三百九十一、武器(下)】

    上官绝对关天养是越来越佩服了,连连点头道:“前辈果然高明。不错,这药粉便是扔进火里烧三天三夜也不着的,得靠这东西来引爆!”说着,拿出一张符箓来。关天养一见是二级的【爆焰阵】,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引得观内观外的人一阵侧目。

    上官绝见他笑成这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关天养他腼腆,越发地喜欢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小子,你的外门历练结束了!”

    “啊?”上官绝的表情瞬间冻结了。关天养知道他误会了,就道:“我是说你可以正式拜入内门了。看你吓成这样,真没出息!”

    上官绝哦哦了两声,表情渐渐活了过来,苦笑道:“前辈不知道,晚辈毕生的愿望就是拜入重极门,若是,若是因为这事,嘿嘿,那我真想去跳崖死了算了!”

    “别,别……”关天养道,“你若就这样跳崖死了,对重极门来说可真是天大的损失。走吧,先去看看塌方的情况!”

    好在矿道虽然塌了,受伤的不少,但却没有死人。周章里外查看了好几遍,没瞧出个所以然来,见关天养来了,就笑着迎上来问怎么回事。关天养就说指点东西,随便看看,不用他管。便让上官绝领着他去看炸塌的矿道。目睹了丈许高,四尺许宽,经过法术加固的矿道被生生炸塌了五六丈,连花岗岩的山体都炸开了一道寸许宽的裂缝后,关天养就惊声问道:“你小子,用了多少的量?”

    上官绝见左近没人,才轻声道:“就这么点,用指甲挑的。当时害怕被发现,手抖了一下,不承想就失控了。”

    晶玉的开采是个苦活,常有用炸药的,有些新入门的弟子操作不熟练,炸塌矿道,炸死人也都是常有的事。所以周章来查看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关天养又转了一圈,便对上官绝说:“你跟我去吧,以后也不必来开矿了!”

    “这……”上官绝摸着后脑勺,讪讪地笑道:“晚辈还不知道前辈尊讳呢……”

    关天养哈哈大笑,连骂自己糊涂。申广平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关兄弟也来了么?你又怎么糊涂了,说来听听!”

    上官绝也是见过申广平的,唬得一怔,顿时慌了手脚。

    关天养回身道:“申大哥来了,好事,天大的好事。不必去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头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拉起申广平就走,还叫上官绝跟上。

    申广平满头的雾水,纳闷地道:“关兄弟,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呢?”

    “先容我卖个关子,到了山上你便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关天养领着上官绝进了正道院。那帮子新入内门的弟子见上官绝这个外门弟子也上山来了,很是诧异,一个劲地盯着他瞧。上官绝倒也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拘谨。

    申广平闷了一路的葫芦,这才问道:“关兄弟,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关天养又摇头说:“不忙,等鲁前辈来了再说……”说话间,鲁长恭就走了出来,问什么事,是不是有了新的发现,见一个外门弟子站在关天养身后,顿时有些搞不懂状况了。

    关天养也懒得再卖关子,拉着上官绝道:“鲁前辈,这位朋友,上官绝,奇才,正儿八经的奇才。我把他正式推荐给你作入室弟子,你要是不收,那就是绝大的损失!”

    鲁长恭越发的懵了。

    上官绝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前辈,晚辈绝不敢有此非份之想,你,你可不要折煞我了。”

    鲁长恭便知有内情,笑着坐了下来,问道:“怎么回事呢?”

    关天养这才将那包药粉拿了出来,递给鲁长恭道:“看看这个,就这小子折腾出来的!”

    鲁长恭何等样人?只一眼就看出药粉的作用和效力,脸色顿时大变。良久方才回过神来,盯着上官绝,“你叫上官绝?今年多大?”

    上官绝已不像刚才那般慌乱,叩首道:“回院主,弟子今年十五!”

    “十五,十五……”鲁长恭连连点了几个头后,就郑重地道:“既是关兄弟推荐你入我门下,那即日起你就不必去采矿了。先留在进道院侍候吧!广平,带他下去!”

    申广平和上官绝一直,鲁长恭就按捺不住激动了,撑起身来问道:“关兄弟,你是怎么发现的?这,这东西可解决了咱们苦恼了大半年的难道呀!”

    关天养笑道:“何尝不是?我也就是偶然逛到黄庭观,遇到了这小子。他来报矿道塌方了,我见他贼机灵,几句话就套出这里面有内情,才知道他是偷懒,自配了这东西来采矿用的,结果不小心多些了这么一点,就把矿道给炸塌了。他还说这法子是从一本炼丹书上悟出来的,添了几样东西进去。鲁前辈,今儿我才醒悟过来,咱们根本就是走错了方向,火药这东西本就是烧丹烧了来的,我们若是沿着这条道走,哪里会耗这么多功夫连收获也没有呢?”

    鲁长恭感慨地道:“真想不到会是这样。看来上官绝很有天赋呀。偷懒是坏事,但晓得利用智慧来帮忙偷懒,那又另当别论了。亏了你发现了他,不然我重极门又要埋没一人才!”

    关天养摆手道:“别把这顶伯乐的帽子送给我。真要是人才,哪里埋没得了?就算是周章看不出名堂,申大哥还看不出来?到时一番细查,他还不是得露了出来!”

    鲁长恭拉起他道:“走,咱们一道把这个消息向宗主禀报……”

    有了上官绝配制的特殊火药,较以往火药用量不到两成,配上四级【爆焰阵】,威力强上十倍不止。几焰下去,整个清风峡完全塌了。目睹着这场面,众人无不乍舌。

    就算是射程和命中还差得老远,但也足堪使用了。

    重极门刚刚赶着炼制了二十台‘天罚’和两千枚炮子,就接到中京镇魔制置司传来的洛阳再度告急的求援。李延极着即命苏千羽领着着一百名弟子,带上二十台天罚所所有的炮子,赶往洛阳协助防守。

    关天养想着暂时没自己什么事,就说先回九夏城去看看。李延极也没挽留,只说最近魔道蠢蠢欲动,要他多加小心。关天养傲然笑道:“只要不是班师古、魏长廷之辈亲来,其余人等我还有不放在心上。”李延极也知道他的实力今非昔比,元婴境界以下的修行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还是反复叮嘱要小心些。

    数月来,正道各派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加强灵泉山的镇魔封印上来,两次在玄武山集会,却都没有商量个可靠的对策来——这也是明摆着的事,玄武宫坐大了近两千年,虽说从不以势凌人,各派有事,也从来都是慷慨相助,极少推诿。可哪一门哪一派都有出头的想法,玄武宫就这么压在上头,他们又哪有希望?眼见着又一场鬼魔将在玄武宫的腹心之地漫延开来,一个个的表面忧忡,心下却无不暗乐。只是碍于同道情面,不好落井下石,但却没有人愿意为此出力。

    玄武宫自然清楚各派都在打着什么算盘,深知要化解这场危机只能靠自己。好在雄霸修行界将近三千年的‘天下第一派’绝非浪得虚名,危急关头,强大的综合实力就体现了出来,各宫各观都分派到了任务,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誓要要封印失效之前将其重新加固。

    因上次杜友逢和轩辕甫亲临灵泉山下的极阳之眼未能见着了然,关天养很是有些担心,决定深入灵泉山中,再探查一次。这一回他没有走地洞进去,而是通过幻境,从封印之眼下去。

    以他现在的意志修为,要捕捉到鄢陵幻境的入口很容易。幻境的入口不是固定的,每一个时辰都在变化,要将其算出来,还须得深谙奇门遁甲之术,不然就算能够感知到幻境的所有,也寻不到入口,若是强撞,要么被随机传送到灵泉山方圆百里内的任何一处地方,也有可能坠入更可怕的地狱幻境中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鄢奚飞升之际,幻境停止运转,入口固定在了九夏城西的平原上,只要能够感知到,谁都能够进入。虽然鄢奚已经飞升快八年了,灵泉山也迭遭重创,但幻境丝毫无损,依旧能够维持正常运转,可见当初鄢奚在自己的陵墓上着实下了不少的功夫。

    午后,幻境入口转到了城西平原上,关天养这才趁机进入。

    幻境内一切依旧,数千年来都未曾改变过。

    关天养走到黄金大殿前,伫立了良久,才伸手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轰轰的声响中,关天养静静地看着大门一寸一寸地移了开来,心下陡地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好像推开的不是一扇门,而是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尽管‘那个世界’在八年前就已经来过一次了,但记忆已经模糊,再次光临时,觉得一切都陌生了,陌生中夹杂对未知的恐惧。

【三百九十一、主人(上)】

    灿烂的阳光潮水般涌进了黑暗的大殿,将视线所能及到的一切都照得通亮。光明驱散了黑暗和阴冷,但却驱不散盘旋在关天养心中的忐忑。他的目光如剑锋般锐利,这地方留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了,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尽管这些文武官俑的姿势没有任何的改变,但脸上的神情却较以往有了略微的不同。

    是的,略微。

    晋入微字境后,关天养对细节的认识有了质的升华,对变化的掌握也达到一个惊人的高度。微者,见微知著也,即是通过微小变化识得大道的本质。世间万事万物的变化不知几千几万亿,每一个的背后都蕴藏着天地至理,又岂能都识得尽?这就得需要掌握住规律,只要规律掌握住了,那也就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天道,距离突破微字境也就不远了。

    微字境以前,神识就像一只手,在意志的支撑下‘摸’向目标,摸得到方才能够感知得出来;晋入微字境后,神识就像眼睛,意志越强,就看得越远、越真切。

    尽管两排文武官俑的脸都朝着里面的王座,但在大门推开的那一刹那,关天养还是‘看’到他们的表情迅速地‘融化’了,就像骤遇高温的蜡像,变得有些扭曲,有些狰狞。

    “难道他们不欢迎我么?”关天养并没有立即迈出脚步,而是将神识在每一尊文武官俑的脸上逡巡了起来,捕捉着他们的每一个肉眼无法发现的变化。“兴许是这样的,这里本是他们的安息之地,我却接二连三地闯进来,打扰了他们的清静,换谁会高兴呢?那我是不是该马上离开,转由灵泉山上的地洞进入极阳之眼呢?”

    犹豫了片刻之后,关天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纵然有龙野帮忙,从地洞进入极阳之眼也要花上好几天的功夫,太耗时了,而且还不讨好。走封印之眼无疑是最便捷的,但却要冒极大的风险。

    “该冒的风险还是得冒……”关天养暗叹了一声,“我连鄢奚都不曾畏惧,岂会怕了你们?”冷冷地一笑后,就迈出脚步,踏进了大殿。

    身后的大门轰轰隆隆的关上了,有如第一回来时那样。

    光线与温度尽数被抽离,殿内重归于黑暗和阴冷。

    先前萦绕心间的淡淡恐惧和忐忑已经尽数消失,他的步子迈得很坚定,坚定得如同要将大地踩穿一样。脑海里尽是鄢奚的影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有如皮影戏的场景便闪过——冷酷如剑锋,毫无半点情感的眼神;威严有山岳,迫人神魂的仪止;睥睨众生,雄视三界万物气势——这些本该鄢奚才具有东西被他从记忆里一点一点地抽离了出来,然后灌注到了自己的灵魂里,每迈出一步,就融合一分,在走到王座前时,他已经觉得自己就是主宰这里的王者,跪在阶下的文武官俑们有如蝼蚁一般的卑贱。

    王座一尘不染,即便是在黑暗中也闪烁着灼灼的寒光。

    就在关天养准备坐下去的时候,有人出声了:“慢!”他没有回头,而是冷冷地问道,“怎么,你觉得我不能坐上去?”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既幽远又森冷,“是的,你不配!”

    “我不配?”关天养哈哈大笑了起来,扭转身来,威严地盯着站立在阶下的武毅,说道:“我配不配可不是由你说了算!”一撩袍子后襟,毅然地坐了下去。

    刹那间,光芒自王座上升起,金灿灿的,照亮了整个大殿。与之同时,所有的文武官俑都复活了过来,不再是黄金的雕像,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惊恐而又愤怒地看着王座上的关天养,都恨不得冲将上来,将他当场撕成碎片。

    武毅的表情扭曲,怒吼道:“找死!”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黑色烟雾,朝关天养扑了上来。

    尽管只有八年,但关天养的实力较当初已有了天壤之别。当年他便不曾畏惧过武毅,更何况是现在?眼见黑雾当胸袭来,他嘿嘿一笑,“自不量力!”一掌拍了出去。黑雾还不及撞上剑气,便倒飞了出去,霎时间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似龙、似蛇、似虎、似恶鬼、似夜叉、似天神仙女,扑向了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关天养。

    关天养依旧不动,变掌为指,大喝一声:“分!”也化出八个身形,分别点向八道形态各异的黑雾。饶是黑雾应变极为神速,也在顷时间被灭去了其中的五道,只余得三道堪堪躲了开去,在阶下重新合而为一。

    关天养没有追击,俯视着少了一臂,浑身是伤的武毅,“服气了吗?”

    武毅的伤口没有流血,只是冒着淡淡的黑烟。尽管明知已经远非关天养之敌,但他还是咬牙道:“不服!”大吼一声,身边又多了七个同伴,一样的身着黄金甲胄,威势凛凛。“吾王之座绝不容你亵渎,杀!”七人同时吼了一声‘杀’召唤出武器扑了上来。

    好家伙,每人手里的都是灵品法宝,最少也是灵品五阶的,最高的灵品八阶。最奇妙的是这些法宝没有五行属性,是以只散发出幽蓝的宝光,与王座的金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关天养何等样的识见?自然能辨出这些都是极阴的法宝,专伤神魂,一旦被击刺中,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见武毅领着他们疯虎一样扑了上来,依旧不起身,祭起【剑心通明】,接下了狂风暴雨的攻击。

    茶盏功夫,八人向关天养攻出了一千余招,关天养不但尽数接下,还反攻了一千余招,身体稳坐于王座之上,不曾移动半分。见八人还不住手,浑似要与他拼个同归于尽一般,关天养便将原力聚于胸腹之间,在将八人逼退之后,突地开气扬声,暴吼而出。这一吼浑似狮啸龙吟,恍似震得大殿都为之晃动,八人身形僵住了。

    此法乃是借鉴大慈悲寺【大狮子吼】,专以声波震慑神魂。这些武士俱无实体,靠着鄢奚幻阵的法力才化出身体,剑气固然可以杀了他们,但关天养却不愿,是以才弃剑气而用原力,以吼声震动满殿灵气,使他们的神魂暂时处于麻痹状态。

    别的武士倒也可罢,武毅纵然受了重伤,强悍依旧不减,关天养探手一抓,将武毅拎到王座之前,冷冷地道:“鄢奚已经升仙而去,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王,胆敢违抗我的旨意,那就得死!”

    武毅强毅之至,绝非武力所能屈服,但在关天养如山般的意志逼压之下,他哪里还坚持得住?只是将牙咬得格格作响,恨极地瞪着关天养,不言不语。其余七名武士见武毅被制住,心有顾忌,不敢再出手。

    “你想当我们的王,你凭的是什么?”

    关天养循声望去,见是屈真,就答道:“凭什么?凭我本该就是你们王!”

    队列中传来不屑的哧笑。

    关天养一掌将武毅拍到陛阶以下,环手一扫,七名武士敌不过剑气,都从陛阶上摔了下去。他这才站了起来,负手看着一众文武官俑,“我原本并没有这样的念头,但在走进大殿之后,才突然意识到我该成为你们的王。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说:你该是继鄢奚之后的王,你必须承担起这份义务来。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成为你们的王,又为什么要承担起统治你们的责任,但我还是没有推卸。你们若不服,尽可来挑战,我若输了,即刻就走,绝不再提为王之事——想杀我么,嘿嘿,八年前你们谁都可以轻易办到,现在却不行了——若是不敢挑战,那还是乖乖地听我的旨令行事。要走也可以,天高地阔,由得你们去哪里做游魂野鬼!”

    屈真仰望着关天养,慨然道:“我们只有一个王!你的感觉是你的事,与我们无关。你很强大,我们没有人能打得过,挑战这种愚蠢的事我们是不会做的。要么你走。要么将我们尽数杀了,你自然也就是这里的王!”

    屈真的话声一落,许多的文武官俑皆应声道:“不错,要么将我们杀了,要么你走。”

    武毅已极为虚弱,他道:“是不是有一天你感觉自己是天帝了,就会到九天之上要众仙也拜服呢?”他语带讥屑,显然并没有因为差点死在关天养手里而服气。

    关天养绝非轻易就能支援的人。尽管他不知道继鄢奚在此为王的念头是来自哪里,又会有什么好处,但这个念头实在强烈得很,强烈得他完全没法子压制。屈真和武毅的话说得很绝,绝得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对策。

    若说将他们都杀了,孤伶伶的一个人称王,那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趁早撒手走了来得好。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魔,而是不屈的意志。

    若是因为他们的不屈而就此走人,实在教他不心甘。且心中的那个念头强烈得难以压制,折磨得他都快要疯了。

    怎么办才好呢?

【三百九十二、主人(下)】

    就在他实在计穷之际,剑魂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让我来吧!”他心念一动,暗道:“莫非……”便见相思从乾坤戒中冉冉升了起来,幽蓝中带着丝丝缕缕殷红的宝光将王座的金光完全压了下去,凛凛的气势好似天劫神雷即将降临,充斥在大殿中,压得一众鬼灵之身的文武官俑哪里还直得起身来,全都匐身跪下,有的还痛苦的嘶叫了起来。

    武毅等八大卫士是众鬼灵中最为强悍的,一样也顶不住相思的威势,当场趴了下去。

    关天养望着高悬着的相思,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把剑原本不是他的,是鄢奚所有,却不是为何,鄢奚将其本来的力量封印,转赠于他,倒成了他的性命相依的伙伴。但相思到底是用何材质铸造,原本的品阶是多少他则全然看不出来——或许万宝炉和青城剑典看出来了,却就是不肯告诉于他——纵然是圣器,也绝不至于这般的高深莫测。鄢奚为何要将它封印,又为何要转赠于他,初衷已无法究考,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把剑绝非凡品,背后必然藏着一段奇诡的经历。

    眼看着相思散发出来的宝光越来越红,关天养却是越来越惊骇:这分明是要晋级为圣器的征兆呀。

    当初晋入微字境后,剑魂的实力同样获得了显著的提升,但相思的品阶却没有改变,他还以为是所获取的力量还不足以冲破鄢奚布下的封印,现在看来是别有一番缘故的。

    为什么相思会在这时候晋级?又为什么刚才踏进大殿的时候,成为继鄢奚之后,统治这些人的王者的念头那般的强烈,连控都无法控制住?关天养想不明白,也无暇去想了。此时此刻,他的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了相思晋级的境界之中。

    那是一种类于蛹化成蝶的奇妙感觉,好像原本的剑身正一点一点地破裂,新的剑身挣扎着爬了出来,扑腾着翅膀,甩掉旧壳,便要振翅飞上青空……一切都变了,变得说不出的新,说不出的轻巧,像洗掉了漫天的云霾,重新看见了久违的、纤毫无翳的晴空,说不出的澄静和畅快。

    幽蓝的宝光褪尽了,只剩下纯正的殷红,有如血液般流淌,但生命的律动感越发的强烈,就好像原本的孩童在一夜之间成长为了健壮的青年,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量。

    圣品二阶呀,真正的圣器!

    尽管满心仍是挥之不去的疑惑,可关天养还是觉得欣喜无限——终于有一件圣器了,一件没有经过他的强化,自我成长起来的圣器。

    就在关天养激动实力因此而有了不小的提升时,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从剑身上漫延了开来。

    鄢奚!

    刹那间,他只以为鄢奚降临人间来了,唬得脸色尽白。而匐在地上的一班鬼灵们都号叫了起来:“王上……”说不出的欣喜和振奋。

    阴冷的气息一闪而没,就连红光也一并收敛。剑身莹莹,有如秋水露痕,光华隐隐流动,透着难又言喻的神秘之感。绕空划过一道弧线后,相思飞回到了关天养的手里。

    “此剑乃鄢奚所赠,留有他的气息,稍在利用,这些人没有不服的!”

    剑魂的声音令关天养不禁打了个激动,他问道:“是你要我成为他们的王么?”

    “不是!”剑魂说道,“我也不知道那股念头从哪里来的,空前的强烈。再说,你我原本一体,心念相通,我在想什么你岂有不知道的?”

    关天养吁了一口气,“我也是被吓住了。那股念头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了些……”

    “肯定有古怪。”剑魂说,“也有可能是这把剑的关系。鄢奚飞升之前便已有鬼仙的实力,远不是我们所能够匹敌的。大约是为了让你照顾他这班子属下,这才将自己的意念封印于剑中,当你再次光临此处时,封印的念头便会强行控制你的意志,让你做出有悖于寻常的举动来!”

    关天养嗯了一声,“有可能。但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法子求证的。”

    这时,屈真上前几步,伏身跪在陛阶之下,“王上,我等悉愿奉您为王,尊奉号令,万死无悔!”众文武官俑皆叩首道:“尊奉号令,万死无悔!”

    那股念头散去,关天养就觉得当不当这个王实在没多大意思,可见众鬼灵都这般虔诚,只得板着脸道:“好,既愿奉我为王,那尔等刚才之举也就不追究了。”

    众鬼灵又叩拜道:“多谢王上宽宥!”

    关天养一摆手,叫了声起,又看武毅的伤势实在沉重,连站立都要人扶了,便道:“屈真!”

    “是,臣下在!”

    “武毅的伤势可有法治疗么?”

    武毅摆脱扶他的武士,又跪了下去,泣道:“臣下冒犯王上,罪不容诛,只求一死!”

    “死还容易么?”关天养冷冷地道,“此处还须得你来守护,若不恢复伤势,如何尽忠职守?”

    “是……”武毅颤声道,“臣下定,定……”一口气转不上来,就当场雾化了。

    关天养颇有些奇怪,本想问这是怎么回事的,屈真就道:“王上,武将军伤势虽重,倒也无大碍。只消进入地狱幻境中,吸足八八六十四日极阴之气便可恢复。”关天养哦了一声,摆手道:“那便送他去吧!”此言一出,不单屈真,所有的文武官俑都一体叩谢恩典。

    上一回去地狱幻境是由鄢奚带着的,通道在哪,关天养并不知道,还得去寻。见两名武士架起武毅往殿左侧走去,转眼就没入了浓重的黑暗中,关天养心下暗道:“原来通道在那边!”环视了一眼众臣一眼,说:“各归其位吧,屈真留下,我有话要问!”

    众鬼灵行了大礼之后,相继在金黄的光芒中化成了俑。屈真伏在陛阶之下,“不知王上有何见谕?”

    关天养走下陛阶,淡淡地道:“起来回话。我对此处情况还不甚了解,你先说说情况!”

    “是,王上……”屈真躬着身子,将此处的情况详细地奏了上来。

    原来此处并非鄢奚所营建,而是上古仙人,至于是谁,屈真也说不清楚。封神大战之后,此处便荒废了。后来被鄢奚发现,占为己有,经过一番修缮,激活了原有的法阵,经营成了这般局面。此处原来是仙家洞天,地域广大,共营建有一殿、两宫、三院,六处建筑。两宫分别是乾元宫和坤宁宫,三院是静虚院、离尘院、紫霄院。除了正殿之外,其余各处建筑从未启用过,好在有法阵维持,不至于荒败。原本还有处后殿,但却不知因何毁坏了,几次重修都未能建起,只有不去置理。另还有处库房,位于后殿台基之下,鄢奚收罗来的宝物大半都存于此处。

    关天养听说存中存有宝贝,当即就笑了,问道:“是么?江州云雾山中还有处宝库,那也是鄢奚留下来的?”

    屈真说是。他说鄢奚原本是相中在云雾中建陵的,已经完工了一半,又发现灵泉山比云雾山更好,这才弃了那里,改而经营此处。只不过那里的宝库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关天养顿时大笑了起来,把几年前修行者们为了鄢奚宝藏在江州大打出手的事说了,不无感慨地道:“为了一座宝宝如也的宝库,死了那许多来,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难怪后来一点风声也没有了,估计是都不好意思再提起了。”就问屈真去往地狱幻境的通道在何处。

    屈真就说后殿之后有座传送法阵,经由那里便里抵达地狱幻境的入口。

    诸事弄明白了,关天养就问能不能将幻境的入口给关了。屈真就说关不住,除非是天上的神仙,不然谁也没有那么大的法力。

    关天养就纳闷了,心说:“不就是一处掩人耳目的幻阵么?哪里就厉害么这程度了?”也就没有多问,让屈真归位,他也循着角门出了正殿,径往后院去了。

    原以为幻境中只有正殿一处建筑,不想正殿之后还别有洞天,什么清溪水流,山峦峰嶂,原野森林,那里应有尽有。纵横之间,也不知有多少里数。只可惜此处营建起了不知道多少年,又因为鄢奚的飞升,灵气耗尽,已不复往日气象。

    约走了一个时辰,将各处建筑都看了一遍:确实都很完全,但已是空空如也,连桌椅陈设也俱无。可见鄢奚也只是花功夫经营了正殿,于后面诸处建筑根本是不闻不问。

    终于到了一处规模与正殿相当,但只有基石,却无建筑的高台之前。关天养料知此处便是屈真说的后殿了,就快步登了上去。遥见再往后还有一处高台,台上隐隐透出清光,便知是通往地狱幻境的传送法阵,心下这才大定,暗说:“此处我来得,别人也来得,一点隐秘性都没有,纵是称王称霸也没个意思。回头还是得想办法将入口封了才好!”便寻起了屈真所说库房的入口。

【三百九十三、宝库】

    绕着后殿的台阶来来回回转了三四圈,也没看出半点端倪,便暗忖道:“这可怪事了,怎么连个入口也没有呢?”正想着回去寻屈真问个清楚,便听剑魂说:“你先往东走五十丈!”

    关天养将神识沉入相思,便知道剑魂是通过相思感知到了不寻常的力量波动,便依言而行,往东行了五十丈。站定之后,剑身也发出了嗡嗡的颤鸣,浑似久违故园的孩子,说不出的振奋。将相思祭起,殷红光芒笼罩之下,只见地面缓缓裂开,升起了一道黄金铸就的碑来。

    碑身高四尺有许,上以小篆镌刻了鄢奚的生平。关天养哪有功夫细看?只见相思嵌进了碑顶的空槽中,碑身顿时金光大盛,咻的一声轻响,一道虚空之门出现在碑前。关天养便知这是宝库的入口了,取下了相思,一步迈了进去。

    眼前一花,关天养就发现又置身于一处殿中。此处不比正殿,直径约有五丈许,藻井悬着一颗斗大的明珠,散发着柔和的亮白光芒,将殿内照得通亮。殿内整齐地摆着数十个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地陈着不知道多少件器物。一件件的俱是黯淡色无,古旧异常,乍看上去,让人觉得不知是哪年遗留下来的古物。可关天养的眼光又岂是好蒙骗的?非但看出了这里面绝大多数东西都是灵品的法宝,其中还不乏几件圣器,只不过被布下了封印,所以才隐去了宝光。

    果然是宝库呀,收藏的宝贝还如此之多,都抵得上修行界较大的门派了。若是全部拿去卖了,怕是十万万晶玉也不止的。鄢奚飞升之后,修行者将灵泉山来来回回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没有寻着宝库在何处,只没想到深藏于此,到头来还是便宜了他。只不过现在他已经能够强化出圣器了,再得了这许多法宝,也顶多是高兴一下,连激动也谈不上。

    老实不客气地将所有东西扫入乾坤戒后,此处还别有机关。

    藻井之上便是后殿地基,大约是没什么玄机的了。四堵墙上却是绘刻着繁复的符文,大多数都是失传已久的神文。最奇的是,墙身也不石头的,也非金非铜,辨认了半晌,也认不出是何处。想来不是天地间原生的材料,是营建此处的仙人自行炼制出来的,故才难以识辨。

    “难道这里也是封印的一部分么?”关天养怔怔地看了许久,也没能悟出这些神文有何作用,很明显不是为封印鬼魔的,但看着也不像是组成幻阵的一部分,着实教他纳闷得很。

    神文的镌刻极为麻烦,不要需要极强的神通修为,还得消耗天量的灵气,若无十二万分的必要,绝不会有人刻着它来玩的。这四堵墙上肯定藏着不为这知的秘密。

    “万宝炉……”关天养遇有不能解释的难题时,首先想到的就是近乎无所不知的万宝炉了,“神文是你教我认识的。此处刻了这许多,到底是有何用处的?”

    “不好说……”

    “什么叫不好说?”关天养已是满脑子的浆糊,说道,“你若不想告诉我,直说就是,我也懒得多问!”

    万宝炉说:“那就就不问了吧!”便不再言语了。

    关天养真是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回想着当初在地狱幻境前,鄢奚得知他识得神文的情形,再讲鄢奚告诉他的那段故事回想了一番,疑窦更重了。嘀咕道:“什么暗魔?一个个的分明就是在扯蛋。事实上他们都知道极阳之眼里封印的是鬼魔,所谓从地狱逃出来的暗魔分明就是个遮掩的幌子……”又呆了一会儿,实在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祭起相思,开了门,退了出去。

    不想刚立步站稳,便感到一股凌厉的劲风袭来,当即闪身避开。

    本以为偷袭的是幻境守卫,扭身一看,见是三名身着黑袍,胸前绣着白色莲花的大汉,面色一沉,喝问道:“白莲宗的人?”

    领头的大汉阴阴一笑,“小子,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却悄悄地向两名同伴使起了眼色,显是要他们暗作准备,只消他一声号令,便出手攻击关天养。

    关天养放出神识,发现幻境中竟还不止这三人,便知白莲宗此番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目的是什么。嘿嘿一笑,朗声道:“这里你们来得,我为什么就来不得?”

    大汉眼里杀机越来越浓,哼了一声道:“这地方我们来得,你就来不得!”探手一挥,三枚黑乎乎的丸子照关天养当胸飞来。两名同伴大喝一声,各自祭起法宝,封住了关天养的退路。三人的配合极是精妙,若是寻常修行者遭遇了,断难招架。可惜关天养不是寻常修行者,论较起攻防的技巧来,这三人与他提鞋也是不配的。虽说白莲宗还未与他生出怨隙,但同为魔道一脉,又岂有好人?且照面之下,连话都没有问清楚便要杀人,此等行径,教他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了。

    黑丸子是白莲宗名震天下的凶器‘霹雳阴雷子’,乃是融阴阳于一体,威力奇大的法宝。此宝虽连凡品也算不上,但灵敏度极高,一旦被扔将出去,便是用神识去锁定,也会将其引爆。一旦炸了开来,三丈之内尽被赤阳真火所笼罩,便是急金铁也能熔化成水液。可怕的还在后面。赤阳真火焚尽,随之涌到的又是玄阴煞气。此气无形无色,虽名‘玄阴’,却是既不阴,也不寒,专以袭击修行者的神魂,等你发现中了招时,煞气已侵入神魂,若不及时予以逼出,轻则修为大损,重者神魂俱灭。

    关天养此前虽未见识过霹雳阴雷子,但却听人多次提及,对此很是忌惮。乍一见之下,他也不惧,非但不躲,反而还一个【逐日】抢将上去,挥起拳头,朝着大汉当胸擂了过去。

    大汉万不料关天养速度奇怪如此,霹雳阴雷子才刚丢手飞出,关天养就已到了面前,且拳头挟着奔雷之威当胸袭来,速度之快,有若闪电,教他连避都避不及,更何况祭起护身法宝了,顿时大恐。两名同伴已将法宝祭起封堵关天养,且也作好了夹击的准备,哪里防着关天养反应奇诡如此,竟是后发先至呢?竟是连援救都来不及。

    扑的一声轻响,关天养的拳头从大汉的胸膛洞穿而过。奇妙的是,大汉的胸口被一拳贯了个透明的窟窿,竟然没有感到半点的痛苦,只是低下了头来,九分恐惧,一分迷茫地看着关天养的手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天养迅速地收回了拳头,竟连一点血污都没有沾上,可见速度有多快了。

    大汉依旧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觉得凉嗖嗖的感觉从心口传来,一切也都轻飘飘的起来。

    关天养瞥了一眼拳头,然后抬起掌来,照大汉头顶拍了下去。也就在他的手落在大汉天灵盖上时,大汉掷出去的三枚霹雳阴雷子在五丈外炸了开来,只有轻微的一声轰响,三丈许的范围尽被赤阳真火所笼罩了。而大汉的两名同伴也终于回过了神来,各自厉吼一声,一个用拳,一个用掌,左右夹击了过来。

    关天养的手掌看似轻飘飘的,却是一下子将大汉的脑袋拍进了胸腔里去,天灵盖虽然完好,但深藏于紫府内的金丹已被拍得粉碎,落得个神魂俱灭的极惨下场。

    两人的拳掌未到,关天养的双手有如灵蛇一般,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钻了过去,左边的被戳中了喉咙,右边的被点中了印堂。被戳中喉咙的,脖子当即就耷了下去,脑袋兀自晃晃悠悠的,像挂在胸腔上的烂西瓜;被点中印堂者天灵盖当场就炸了开来,好似旗花火炮,红的白的喷溅得漫天都是。

    眼看着三具尸体都倒下了后,关天养还不忘将他们的法宝一并收了,正要走人,便听得两道破空之声疾袭而来。两人来势极快,十几里的距离转瞬就到了。此等速度,非得元婴境界以上的修为才能有。关天养不敢掉以轻心,忙敛住心神,隐去气息,藏身于一侧的树林中,静观其变。

    两人落下遁光,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不由都失声惊呼了起来。其中一人断喝道:“谁,是谁杀我白莲弟子?有种的就别藏头露尾,滚出来!”大骂了一通之后,见无人回应,就对正在查验尸体的同伴道,“看出来的么,是哪一派的手法?”

    同伴紧绷着脸,摇头道:“看不出来。此人出手快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几乎是在一招之间将他们三个杀死……不对,应该是在同一时间出了三招,杀了他们三个!”

    “啊?”这人有些难以置信,“同一时间出了三招?他会分身术么?”

    同伴站起身来,咬着牙着,“看样子是有人先咱们一步到了。走,去地狱幻境那边看看!”纵身朝着传送法阵奔了过去,转眼就消失在了法阵的光芒中。

【三百九十四、白莲宗的阴谋】

    关天养满心的纳闷,暗道:“白莲宗跟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他们也知道此处可通往极阳之眼,便想趁机破坏封印,将鬼魔放出来么?”想到魔道与玄武宫之间的仇怨,心下更是一凛,暗叫一声不好,也追了上去。

    三百多年来,魔道五宗几番联合起来强攻玄武山,莫不铩羽而归,损失惨重。要想灭掉玄武宫,单以武力强攻怕是不能够了,只能另寻他途。龙山鬼魔出世,方圆两千里内生灵绝灭,大慈悲寺被迫北迁嵩山,如今各派各力于洛阳和魔物对抗,却也是频处下风,前景难料。若是将灵泉山下封印的鬼魔也放了出来,纵然不能将玄武宫覆灭,也必能令其元气大伤。玄武宫一倒,正道的实力将被极大的削弱,到时魔道便可宰割天下,无人敢撄其锋了。

    尽管关天养极不喜欢玄武宫,但他还是不愿魔道的阴谋就此得逞。两千多年来,玄武宫一直为正道盟主,在与魔道对抗中,从来都不曾退缩过,其表现出来的气魄和才智,着实令人惊叹。若非他们,正道又岂能对魔道取得优势?特别是近三百年来,玄武宫以一己之力接下了魔道绝大部分的攻击,为正道其他各派的发展赢得了喘息之机,实在功不可没。

    过了传送阵后,果然就是地狱幻境之前,刚才那两名白莲宗弟子正在门前窥探,俱是满脸的茫然,显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

    关天养见他们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嘿嘿地一笑,“两位,想进去么?里面可不好玩哟!”两人大惊,扭过头来,颇有些惊惧地盯着他。其中一人似乎认得他,却又不敢肯定,疑惑地道:“你是……你是什么人?”

    “我?”关天养呵呵地笑道,“我就是那个会分身术的人!”

    两人浑身一震,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下顿时明了。“阁下是散修吧?”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的汉子毫不掩饰对关天养的忌惮,已将护身法宝祭起。在幽蓝的宝光笼罩之下,他的神情这才镇定了许多,目光也较刚才放肆了起来。

    “你们就当我是散修吧。”关天养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就问道:“谁派你们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另一名面庞光洁,却长着一个大大的鹰钩鼻的年轻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这是在审问我们了?”同伴祭起了护身法宝,他也将威力最强的攻击法宝扣在了手里,只要一言不和,免不了当场就得打起来。关天养出手如此之快,他们必须得先下手为强,方才有机会。

    两人的小手段关天养是尽看在眼里,却是毫不放在心上,依旧松松散散地笑道:“就算是请教吧……”说着抬起手来,拱了一拱,“还请二位赐教!”

    “赐教?”山羊胡子吃吃地笑了起来,“你这态度是赐教吗?来姓名,师承来历也不通禀,我们凭什么赐教?”

    关天养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就像严冬里逐渐凝冻成冰的水,这个过程虽然很快,但却清晰地印在二人的脑海里,直教他们感到骨子里尽是阵阵的寒意,心下很是发虚。“看来你们是不想喝这敬酒了?”关天养不单的脸色冷了,就连眼神也在凝冻。

    “你,你想怎样……”山羊胡子喉头嚅动,强自提了一口气,厉声道,“别逞能,得罪了我白莲圣教,这早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关天养突地狂笑而起,“我很怕么?”话声才落,已经走十丈之外到了山羊胡子的面前,右手往前一探,莹白的剑气如彗星的光芒般脱手而出,毫不费力地撕裂了灵品护身法宝的气盾,从山羊胡子前胸贯了过去。

    灵品护身法宝的威力到底不容忽视,纵关天养一掌能将其撕裂,但剑气也耗了七八成,仅剩的两三成已不足以将一名刚晋入元婴境界修行者的身体绞得粉碎——毕竟经过了小天劫的淬炼,元婴境界修行者的身体已经相当强悍,别说是寻常刀剑,纵是低品阶的凡品法宝也是伤不得分毫——但还是如重锤敲击,当场震得山羊胡子朝后倒飞了出去,哇的一声,喷出一蓬血雨。身护法宝也被剑气撕成碎片,掉落在了地上。

    鹰钩鼻虎吼一声,挺动短梭,望关天养肋下疾刺而来。关天养抬手一圈,将短梭牵住了,然后往外一推,鹰钩鼻顿感一股巨力山崩般压了过来,逼得真元一阵乱蹿,紫府内元婴躁动难安,不得不向后飞跃了出去,以化解其势。

    “太极掌?!”鹰钩鼻自以为认出了关天养的来历,颇有些得意,哈哈地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玄武宫的牛鼻子。连示以真面目的胆量都没有,可笑呀,可笑……”

    关天养满脸讥屑地道:“可看清楚了,当真是太极掌?”

    鹰钩鼻瞥了一眼正挣扎着爬起来的山羊胡子,怒哼道:“本教与玄武宫相争数千年,绝不会认错的。以你的修为,想必也是二代长老,何必装扮成这副模样?”

    关天养轻哼一声,“那你再接我一掌试试!”吐气扬声,左拳挟着浓郁的金光挥击而出,直照耀得地狱幻境前一派通亮。

    “大金刚神拳?!”鹰钩鼻大骇,仓促将护身法宝祭起,却还是不敢正面撄其锋,而是以灵巧的身法展开游斗。

    关天养的身法固然比鹰钩鼻快上一百倍也不止,奈何元婴境界修行者的坚韧超乎想像,且他的护身法宝又是千年鼍龙皮炼成的盾,又经过四级【玄武】法阵的祭炼,防御力极强。快招变招之下,单以空手无法发挥出三成的剑气来,没有三五百招,怕是难以将其撕裂的。大金刚神拳后,又用了小蓬莱的融雪掌、神霄派的掌心雷、三清教的玄冰掌等法术,鹰钩鼻虽然惊骇无地,却是紧守阵脚,并不慌忙,以至于寸功未建,关天养便知是不能徒手将其制服,须得动用相思才行。

    山羊胡子伤势虽极重,但见同伴陷入危境,还是强撑一口气,抢将上来袭扰关天养,以作策应。关天养直接无视于他,只是朝着鹰钩鼻猛攻。两人深知关天养修为远胜于他们,在一件法宝未用,单以空手就教他们招架乏力,若是用上了法宝,他们怕是连十招也撑不下去,心下当真是又忧又惧,又无可奈何。

    突地,关天养大喝道:“去死吧!”手上升起一抹殷红的光芒,直取挡在鹰钩鼻身前的皮盾。鹰钩鼻只来得及看到红光漫起,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感到心神大震,耗近时近百年方才炼成的保命法宝当场破裂,如血的红光当胸刺来,连闪避都来不及就当胸贯了过去。

    山羊胡子本就不及鹰钩鼻灵活,见红光升起,先就骇了一跳,手下自然也就慢了。在见鹰钩鼻被红光一分为二,连元婴都不及逃脱时,才惊惧地叫道:“圣器……”这才意识到关天养的实力怕是已臻分神境界了,哪里是他们两个刚晋入元婴境界三流中的低手所能匹敌的?只是长叹一声,束手待死而已。但心下还是说不出的不甘。

    一般而言,未结成金丹者被称为不入流;结成了金丹,修为不足百年者,被称为九流;一百二十年以为者称为下五流;两百年以为的金丹境界修行者被称为四流,他们的人数最多,乃是修行界的中坚力量;丹碎婴成之后,始被称为入流,入的是第三流;分神至合体境界为二流,二流的跨度太大,顶尖的合体后境与刚入二流的分神初境就有着天壤之别;其上为一流,也不知不下的修行界还有没有一流强手的存在。

    这种划分法是不成文的,一般用在口头上的表述或是模糊的评估,作不得数。

    宝器不可轻易示人的道理关天养也懂得,斩杀了鹰钩鼻后,他便收回了相思。回身盯着山羊胡子道:“不错,正是圣器。这下你也该知道,我要杀你们原不费吹灰之力。说吧,鬼鬼祟祟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山羊胡子脸色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神经质地颤抖着,眼神闪烁,久久不语。关天养知道他在犹豫,所以就又道:“你也是修行的几百年的人,该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好奇你们来此的目的,别的,一概没兴趣……”山羊胡子瞟了他一眼,吁了口气后方道:“我们是奉命来此查探的。听说这道门后面还别有洞天,至今还没有被发现的鄢奚宝库就有可能藏在里面,所以堂主叫我们来看看……”

    “是么?”关天养似笑非笑地盯着山羊胡子。山羊胡子仿佛受到莫大的刺激,脸膛陡地涨得红了,但还是没有冲关天养发作,而是咬着牙道:“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关天养哈哈一笑,说道:“信,我怎么不信呢?因为我的目的跟你一样。好了,你走吧!”

【三百九十五、宋介归来(上)】

    “你不杀我?”山羊胡子似乎不敢相信是真的。在他的意识里,修行界没有仁慈可言,不管他是说,还是不说,今日都难逃生天的。毕竟多留一个仇人就多一分祸害,换作是他,绝不会就这般轻易地饶恕了。

    “你很想死么?”关天养意味深长地看着山羊胡子,眼神又渐渐冷了下来。

    山羊胡子打了个激灵,忙道:“不,不……好,多谢你的不杀之恩,告辞!”也不迟收拾同伴的尸体,闪身上了传送法阵,消失在了清光之中。

    关天养暗笑道:“他肯定会怀疑我为什么要放了他,嘿嘿,就慢慢怀疑去吧,你若不怀疑,我就不会放你了……”站在地狱幻境的入口前,想到当初鄢奚的那一番叮嘱,他心念一动,暗说:“其实又何必跑这一趟?以了然大师的修为都不能保证平安,我去了又能怎样?还不是送死!再说这地狱幻境共有十八层,上一回来我是运气好,走了最简单的一层,这一次就未必了。了然大师陷在里面,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出来,我若是也陷在里面,怕是连小命丢掉了都有可能。现在该做的是向玄武宫卖人情,告诉他们,魔道已经着手准备破坏封印了……”想到玄武宫不得不承他这个情,心情顿时说不出的高兴。

    从鹰钩鼻的尸身上搜出了白莲宗的符牌,就又折回幻境。幻境有法阵的保护,以修行者的神通是无法破坏的,他也就懒得再回去叮嘱屈真等人要多加小心,径直出了幻境,回九夏城了。

    较一年之前,九夏城更为繁华,比之于灾难前都还甚。关天养没有直接回关帝庙,而是先去了栖凤街怀远堂。

    天色还不及午,史玉柱刚盘完昨天的账目,正准备去知真斋和天下楼看看,就见关天养一头走了进来。关天养每次走都毫无声息,走了又不知何时能够回来,史玉柱也就见怪不怪了。乍见他回来,愁眉一舒,喜迎上来,打着躬道:“小关少爷,我正想着你要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了,哎哟,看来老天爷这回是显灵了!”

    关天养正在浏览着货驾上的东西,听史玉柱这么一说,不解地道:“怎么,遇上麻烦了?”

    “这个……”史玉柱没有直说,而是把关天养往后院里让。到了书房落座后,史玉柱这才堆起满脸的愁容,叹道:“小关少爷,宋家的二少爷回来了……”

    关天养压根没想到宋介身上去。见书桌上的陈设与一年前毫无分毫,偏又一丝尘翳都没有,可见史玉柱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功夫。哦了一声,随手抄过一本账册,翻了两翻,也没心思去看,就又扔回了原位,机械性地问道:“哪个宋家?”

    史玉柱见关天养不明白,反倒是一怔,良久才答道:“那个,就是安远大街宋老板家的二少爷……”关天养只听到这里,就如遭到雷击,脸色刷地一下就苍白了下来,原本伸去抓砚台的手也像遭毒蛇噬咬了一口,猛地一抖,缩了回来,然后死盯着史玉柱,“你说……宋介?”

    “是……”顷时间,史玉柱感动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逼了过来,竟连呼吸都不能顺畅了。关天养回过了心神,舒了一口气,冷笑道:“他回来了么?可是找你要过知真斋和天下楼了?”

    压力消失后,史玉柱长长地透了口气,“是,来要过不止一回了,还去找了幽灵宫新来的闻执事。我说这事得你作主,顶着没答应!”

    关天养望着窗外刚发出新芽的银杏树,用指节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幽幽地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找你说过什么了?”

    “去年九月回来的。看样子发了不小的财,将万珍阁都盘了下来,虽才几个月功夫,生意也做得不错。他第一次上门来说是找你,我说你去云游了,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就走了。第二次是与闻执事一道来的,说是要收回知真斋和天下楼,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那个,嗯……”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直说!”

    “是。他还说,怀远堂是靠着知真斋和天下楼才起家的,也就是拿的他家的本钱,得有他六成的股份……”

    “放屁!”关天养陡地大怒,一掌拍下去,上好的梨木书桌瞬间成了齑粉。史玉柱见他发作起来,顿时吓得脸都青了。关天养也管不得桌上的东西摔得满地都是,长身站了起来,狞笑道:“好呀,他也敢开口?哼,既然敢要我的怀远堂,那必是有所恃。走吧,去会会他!”

    史玉柱忙应道:“是……”从书房跟了出来。

    万珍阁原是栖凤街除了天下楼最大的门面,原本是万法教的后台。随着关天养成了九夏鬼市的头号商人,万珍阁的生意就越来越不好做,后来干脆转手了。如今两易其主,落到了宋介手里。

    门口的伙计认不得关天养,但却认得史玉柱,老远就躬着身子迎上来,“史大掌柜,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请,请!大掌柜的,怀远堂的史大掌柜来了!”也不知是眼力劲不够,还是故意的,只当走在史玉柱前面的关天养有若无物。

    进了万珍阁,关天养对迎下来的掌柜问道:“宋二哥在么?”

    掌柜先是一怔,施就认出他是关天养,忙躬身一个长揖,“原来是小关少爷,你可是稀客呀,请,请……老板正在楼上盘账,我这就去通禀!”

    关天养呵呵笑道:“通什么禀呢?我跟宋二哥是什么关系?!忙你的吧,我自己去找他!”又回身对史玉柱道:“你也不必跟着了,赶紧去把知真斋和天下楼的账目盘清楚,这还得赶着用呢!”就上楼去了。

    万珍阁只有三层,宋介的书房就在三楼。

    掌柜的虽没有陪着上来,但还是打发了个伙计领路。

    到了书房外,伙计要出声通禀,关天养一摆手说:“不必了!”就推门走了进去。

    宋介也长大了,更瘦了,脸颊的轮廓更为分明,一双眼睛较六年前更加的有神。听见有脚步声进来,轩朗的剑眉微微一剔,不悦地问道:“什么事?”

    “宋二哥……”关天养一改刚才的和气,冷冷地注视着这个为了通天鉴碎片,不惜背祖忘宗,又煞费苦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仇人,冷冷地道:“久违了!”

    宋介一震,猛地抬起头来,一见关天养,双眼就像着了点着了的火药桶,瞬间爆炸了开来。“是你!”将手里的账册掷了下去,长身站了起来,嘿嘿地笑道:“你到底是回来了?!”

    “难道你以为我躲你去了么?”关天养也不用请,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上下打量了宋介一番,呵的一声笑道:“看你这架式,似乎甄志清还把你当个人物来培养呀?”

    宋介迅速地将怒气压了下去,满脸堆起了笑意,“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如同再造,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又叫道:“来人,上茶……”然后嘻嘻地笑问道:“关兄弟这一年可都去了什么地方?玩得还算痛快?”

    关天养不想宋介如此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颇有些诧异,叹道:“你既拜在了神霄派门下,岂有不知洛阳那边情况的道理?我在那边泡了大半年,每日里就是为他们当修理工。累呀……”

    “是么?”宋介笑道,“旁人想当这修理工也没得本事。都说能者多劳……”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都是捧赞关天养的话,直到茶来了,又让过了,这才住了声。

    关天养不承想六年未见,宋介改变了如此之多,心下极是惊诧,端起茶来喝了口,这才笑问道:“你这次回来可是不打算再走了么?”

    “也不是!”宋介道,“祖上传下来的生意不能丢,总得收拾起来不是?不然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关天养淡淡一笑,点头道:“是呀,是该收拾起来。你若真心有志于此,宋大叔在九泉之下必将含笑。”

    宋介听他话里别有所指,脸色也寒了下来。

    “咱们也不必再绕弯子。听史大掌柜说,你要我把知真斋和天下楼都还你,怀远堂你还要一半的股?”

    “难道不该么?”宋介鄙夷地盯着关天养,“你若没有我家的资本,岂能有今天的势头?别说把怀远堂经营到整个三楚,怕是就连吃饭都成问题吧?”

    关天养知道宋介暗指他乞丐出身,没有宋奕的恩惠,他是断不会有今天的。他也没有驳斥,只说:“你这是以恩人心态自居了?”

    “难道我不该?”宋介哈哈地道,“若没有我宋家,岂能有你关老板的今天?”

    关天养斜瞟了宋介一眼,笑道:“你的脸皮更厚了呀。那我也就直说了:知真斋是宋大叔明文转赠于我的,幽灵宫有存档。看在宋大叔的面上,我可以还你。但这几年账该怎么算,还得怎么算,一分也不能差。至于天下楼,你只能得到三成的股份……”话没有说完,宋介就大笑道:“荒唐,实在是荒唐!实话告诉你,知真斋我要,天下楼我也要,还有你的怀远堂,必须得给我六成的股。没得价讲!”

【 三百九十六、宋介归来(中)】

    关天养静静地瞧着宋介,“你没疯吧?”

    “你看我像疯了吗?”

    “那你是想仗神霄派的势明抢了?”

    宋介却说:“该我的我会连本带利的要回来,懂吗?”

    “不该你的最好别伸手!”关天养站了起来,“不要忘了,这里是鬼市,就算你是神霄派掌门,那也得按幽灵宫的规矩来办。既然谈不拢,明儿一早幽灵宫见吧。”说完也不理宋介是什么态度,扬长而去。

    回到怀远堂,就打发伙计去知真斋把史玉柱叫回来。他心下很纳闷,不明白宋介到底仗了谁的势,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跟他叫板。要知道今日的他可不是八年前的混小子,谁都可以欺负。

    史玉柱回来了,关天养就叫他先去幽灵宫知会一声,让他们派出人手,把知真斋和天下楼的账目核算清楚,以备明日一早使用云云。史玉柱也知道这场变故非同小可,午饭也顾不上吃,就去忙了。

    幽灵宫的新执事叫闻远来,原是潜江府鬼市执事,去年方才提拔上来。乍听得关天养回来了,便先来拜会。

    让进书房,客气了一番后,闻远来就说起了宋介索要知真斋、天下楼和怀远堂六成股份的事,“……有宋奕的亲笔签定的契约在,关老板完全没必要置理。我们都知道,若没有你,知真斋别说发展到今天的盛况,便是维持都不能够。”

    关天养呵呵笑道:“有些人利令智昏嘛,我也懒得跟他一般计较。宋大叔待我恩重如山,没有他,哪有我的今日?再说,早几年前我便知道会有今日,将知真斋还给他又何妨?于我也没什么影响。这事幽灵宫只消秉着规矩办就是了,没必要为我可惜!”

    闻远来可比沈天照活泼多了,说起话来妙语不断,让人一点也不感动枯燥。咧嘴一笑,说道:“沈执事调任前就说了,关老板是九夏鬼市的支柱,纵是别的商家都关了门,只要怀远堂还经营着,鬼市的和我的前途就都能够保证……”

    关天养哈哈笑了起来,摇着头道:“沈执事太看得起我了。”

    闻远来又道:“话虽这样但,但为了不落个暗地里勾结的名声,知真斋的转让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幽灵宫存在的目的就是保证鬼市在公平、公正和安定的环境下经营,服务于商家、服务于修行天下人。这些话我也跟宋老板说过了,估计他已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觉得幽灵宫和关老板有利害关系,听不进去……”说到这里,吃吃地笑了起来,“这人呐,看着年轻,可机心重得吓人,实在不好相与。听说又有了神霄派的后台?大约也没将我们放在眼里。他此番回来,放出话人接收知真斋、天下楼和怀远堂六成的股,栖凤街和整个九夏城谁不知道?看他这架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关老板还是要心里有数!”

    这番话有阐述,有剖析,有警告,也有劝慰,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初见之下,关天养还觉得闻远来嬉嬉笑笑的,太过于轻忽,听完这番话后,方才意识到此人老辣深熟,委实不可小觑。就笑道:“他当然是有所凭恃的。刚才我去见他了,分明是想借机把事情闹大。我也懒得去猜他到底藏着什么后手,总之一切按幽灵宫的规矩来办就是!”

    又说了会子话,闻远来才辞了去。

    一整夜的忙了下来,知真斋和天下楼的账全部盘完。审账的既有幽灵宫的专职账房,也有商会的账房,公正性是毋庸置疑的。巳时初刻,关天养领着史玉柱和知真斋、天下楼两处的掌柜先来到了幽灵宫,包括闻远来在内的所有人都起身相迎,说了很多的客气话。

    宋介也到得很准时,随从而来的除了万珍阁的掌柜,还有两名看不出是何身份的人。关天养倒一眼就认出了是神霄门下弟子,却也没有当场点破。

    落座之后,闻远来就道明了今天这场会议的主旨,然后请关天养说话。

    关天养站起身来,作了个团揖,朗声道:“各位也都知道,我关天养原本是个乞丐出身,蒙宋奕宋老板识拔提携,方才能有今天。八年前,有人为谋夺宋家祖传之宝,不惜阴谋使尽,以残忍手段害得宋老板一家差点灭门。当时宋老板只当一家子难以幸免,所以将知真斋和才从欧阳家手里夺来的天下楼转到我的名下。手续是由沈天照沈执事主持,商会诸位亲眼见证之下办理的。接手知真斋和天下楼之初,我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有付宋大叔所托。为了拓开局面,蒙东海小蓬莱门下弟子杜姑娘的引荐,我是不远万里赶去千阳山,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与重极门谈下了法宝*的生意,这才稳住了知真斋和天下楼的局面,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宋二哥乃宋大叔之子,宋家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如今他回来了,我也理所当然地该把宋家的产业归还于他。今日请大家来,就是作个见证!”

    有人说道:“当初宋老板转让时就说过了,绝不追回。关老板念及宋老板之恩情,主动还回,足见胸怀和风节。若是我等,就未必能够做得到呀……”

    “关老板知恩报恩,这是好事,好事呀……”

    “可不是么?我等列坐见证,那也是与有荣焉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片刻,闻远来就站起身来,抬手虚按,指着长案上的账册、契约等文书说:“宋老板,知真斋和天下楼这几年所经营的账册全在此了,还有当初的转让契约,经过我们幽灵宫的专职账房和商会的账房审查,丝毫无误。你若不放心,大可细查。这份是关老板拟定的归还契约,请你过目!”

    宋介接过了归还契约,但连瞟都不曾瞟一眼,就环视了一眼众人,起身作揖道:“诸位,这原是我宋家的事,宋介又是晚辈,本不敢劳动大家的。既然今儿都来得这般齐,我也说几句吧。第一,非是我宋介小气,非要将先父赠送出去的东西索回,实则是按先父遗愿办理。为什么这么说呢?刚才关老板也说了,先父只当我宋介上下定会尽死于奸人之手,无有幸存,这才将知真斋和天下楼转赠于关老板。幸得神灵和祖宗护佑,晚辈侥幸逃得性命,自然该当承继起家业来。这份转让契约的前提就是我宋家上下满门死绝,方才能够生效。当初幽灵宫和诸位都不知道晚辈还活在世上,所以认为这份契约有约也在情理之中。如今晚辈无恙归来,这份契约自然无效了,所以晚辈并非追索回赠送出去的东西,而是理所当然地收回属于宋家的产业……”他将‘理所当然’四字咬得特别重,分明是故意与关天养刚才说过的两个‘理所当然’相应。众人也都听出他有故意找茬的意思,却都恍作不知,反而都是来作见证的,没必要往这潭浑水里搅。“第二,知真斋和天下楼我必须的收回来,还有关老板名下的怀远堂也得拿出六成股来给我。为什么这么说呢?我是有理由的,请大家先听我说。关老板有他的能力的人脉关系,这是众所共见的,若没有他,知真斋和天下楼断不能发展到今天的局面。可能力是一回事,本钱又是另一回事。若是没有本钱,你有再好的能力那又如何?若没有我宋家产业作为支撑,关老板纵有通天之能,怕也未必能挣出如今的局面。”说到此处,又将眼神落在安静地坐在闻远来下首的关天养身上,身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鄙夷之色,“当初先父好心,雇关老板来店里当役工,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先父遇难前将产业转托于他的名下,已说得明明白白:除非是宋家人死绝了,知真斋和天下楼方才归他所有。在这几年里,关老板将我宋家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我自然是感激万分。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该背着我拿宋家的本钱去经营他的怀远堂。诸位请想,若是你店里有掌柜拿着你的钱去做他的生意,到头来连本钱也不还你,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么?”

    这番长篇大论说完,宋介冲闻远来和商会理事们一拱手,“我就这两条意见,请闻执事和诸位前辈仲裁!”便又坐了回来。

    谁都看出来了,宋介不单是要索回宋家的产业,而是要整垮关天养。试想,怀远堂的股份由他占去了六成,还有关天养什么事?

    虽只有五六年时间,但怀远堂已经成为三楚鬼市最大的商家,分店开了七家,年收入七八十万晶玉,谁能比得了?照这势头发展下去,不消得几年,铁定成为九州第一的。宋介兴许就是看中了这人,所以才想尽法子要将怀远堂据为己有。

    闹到这一步,谁都不好主动插话,所以都将目光看着关天养。

【三百九十七、宋介归来(下)】

    史玉柱见关天养不说话,就作了个揖,说道:“闻执事,各位理事,宋老板,史某有几句话,还请诸位听上一听。史某原是知真斋的掌柜,随着宋奕宋老板干了六年,宋老板待我也没得说,信重有加,恩遇非常。知真斋是开元十七年在九夏鬼市落的户,到现在已有二十九年的历史了。宋老板能力如何我没有资格去评价,在小关少爷接手知真斋时,总资产也不过几万晶玉,能接下白鹤宗的生意那也是极难得的了。小关少爷接手后,万里奔波,好不容易揽回了重极门的生意,又靠着他的脸面和关系,不单白鹤宗主动找上门来跟知真斋做生意,玄武宫下除了万法教,哪个不争着来?诸位也都是明白人,试问若不是小关少爷接掌了知真斋,这些门派有谁会正眼瞧上知真斋一眼?”

    在场的谁都明白,关天养的路子广得很,不单与小蓬莱有着极深的关系,修行界各大门派的掌门也都有交情。宋介强词夺理,钻字眼子,说什么宋家的人死绝了契约才生效,分明就是借此强占关天养的血汗嘛。

    关天养站起身来,淡淡地道:“大掌柜的,不用说了,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

    史玉柱应了声是,规规矩矩地退到关天养身后,不再言语了。

    关天养瞟了一眼故作深沉的宋介,轻笑一声道:“宋老板的意思我明白。我关天养是借了你宋家的鸡,才生出了这么多的蛋来。你现在回来了,这鸡和蛋都该得收回去。是么?”

    宋介装作在看契约,没有应声。

    关天养又道:“宋大叔待我的恩情,我这辈子是没法还清的。知真斋是宋大叔一手创立的,是他的血汗,理当所以然地该归你。至于天下楼么,宋大叔将他从欧阳家手里压过来的,转到我名下只是一个空壳子。是我费了不少的功夫才打理起来的。听你的话,把我关天养当成你宋家的奴才还是长工了?”说到这里,哧地一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朝廷有律法,幽灵宫有规矩,我们既同在鬼市上经营生意,就按幽灵宫的规矩来办。若按幽灵宫裁度,不单知真斋和天下楼该归还你,连怀远堂都该整个儿归你,我关在养立马拱手奉上,绝无二话。怎样,这章程你认为如何?”

    宋介阴阴地一笑,“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你的路子通天,就算不还我,我能把你怎样?”

    关天养哈的一声笑道:“你这是怀疑我呢,还是怀疑幽灵宫呢?”

    宋介哼哼地道:“我谁都没有怀疑,不过就事论事!”

    闻远来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宋老板,你若是连我们也不信任,那这仲裁我们也就不敢做了。你是鬼市高家,这份转让契约也是由我幽灵宫见证执行的,若你有所怀疑,可以申请更高一级的仲裁。”

    宋介凛凛地看着闻远来,“闻执事这话我当不起,幽灵宫的公正是众所周知的,我岂敢怀疑?”

    闻远来如何听不出宋介话下的意思?越发的恼怒,但也没有当场发作出来,而是冷冷地道:“幽灵宫成立了六千多年,从来与鬼市商家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这话不需要我特别强调,在座的各位也都明白。幽灵宫是鬼市的管理者,守护者,为了让鬼市能在公平公正的环境下持续发展,我们与所有商家一起制定了经营的规则。规则这东西是硬条框,未必所有人都会心悦诚服。但只要大多数人遵从,那就得无条件地执行下去。宋老板觉得我九夏鬼市或是闻某有偏私之处,大可向总部申诉。但若要事事都按你宋老板的意思来执行,嘿嘿,那闻某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说一句:幽灵宫和闻某或是之前的沈执有没有偏私于谁,鬼市数百商家有目共睹。谁若是觉得有问题,都可以向总部申诉!”

    宋介的脸色顿时僵住了,他万不料闻远来这般不给他脸色,本想说几句话圆过场面来,都不能够了。不过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修行者却开口了,“闻执事这话教我不明白了。难道宋老板就不能堂堂正正地索回自家的产业?”

    “能,当然能!”闻远来亢声道,“刚接手知真斋和天下楼不久,关老板就将原本属于宋家的产业和他自己的投入分了开来。这事是由我幽灵宫和九夏鬼市商会共同见证的,若是宋老板怀疑其中有舞弊那也没法子。但身为幽灵宫九夏执事,话我必须得说清楚。宋老板既说宋家的产业是由关老板托管的,且关老板非但没有将知真斋和天下楼经营倒闭,反倒越来越好,那就该按规矩支付关老板报酬。还有,关老板接手之时,天下楼只是个空壳子,法宝、丹药、材料等所售卖的货物全都没有了,都是他一手重振起来的。既然关老板不是你家的奴隶,那你宋家就该承认他合伙人的地位。按这份转让契约,关老板原本不必归还知真斋和天下楼,因为当初宋奕宋老板转让的是死契,并没有说明宋家但有一口子在,那这份契约就无效。我们这里不是官府公堂,钻字眼子的事还是少来。若是宋老板真心要收回宋家的产业,那就别想当然地按你自己的意图来。该自己的,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收着,谁也夺不走;不该自己的,别去眼红,更不要心机费尽地邀买人心,制造流言来混淆事非。谁家的产业不是用血汗,拿命拼出来的?总一门心思盘算着把别人的基业毁得干干净净,图得一时的痛快,这算哪门子的事?哼,这样的商家不单我九夏鬼市不欢迎,天下鬼市没有一个欢迎的!”

    宋介已是忍无可忍,猛地蹦了起来,面色血红,神情狰狞地质问道:“闻执事,你说我谋夺他关天养的产业么?”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不出的可怖。

    闻远来迎着宋介的目光,也站起身来,慨然道:“不错,闻某正是这意思。若是你今日按规矩签了契约,我也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想再多说的。嗬,你是不是想说你还有证据?”听了这话,宋介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但眼神还是一样的坚定。正想开口辩白,闻远来就又道,“幽灵宫职在鬼市的管理,为了一方的安定和繁荣,有些事情必须得未雨绸缪。宋老板回来后不久,就通过各种渠道放出话来,说关老板不过是你父亲聘来的管事,能有今天的局面,都是你宋家的功劳,你不单要收回知真斋和天下楼,还要占去怀远堂的六成股份,剩下的四成就当作关老板这些年来辛劳的奖励。消息一放出来,各大商家都相继找到我,问是怎么回事。我还能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能说!为此我还约谈了你,跟你说了你父亲转让知真斋的具体情况,说你若要回知真斋,得关老板同意,得按规矩来,可你却不听。”说到此处,语气一软,叹了口气道,“和气生财,大家和和气气的,有什么不好?”

    若是宋介懂事,那该就趁着这个台阶滑下来,别再固执行事。可他素来自认聪明,现在又有神霄派撑腰,哪里会将幽灵宫放在眼里了?愣怔了半晌后,突然狂笑了起来。“闻远来,你得了他什么好处?”宋介指着关天养,怒咄咄地逼视着闻远来,“是不是他给了你知真斋和天下楼的干股?是不是?”

    别说是关天养了,在场所有的商会理事都摇头苦笑,无不在感慨:这小子真疯了。

    闻远来轻哼了一声,没有答。

    “他关天养算什么?不过是我宋家的一条狗!若不是给了你好处,你岂会这般帮他说话?”宋介兀自不晓轻重,像疯狗般狂吠着,“我宋介不是疯子,知真斋和天下楼是我宋家的,凭什么便宜了他这个贱种?”

    原本关天养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宋介说拿出怎样荒谬的理由,说出怎样荒诞的话来,他都不生气,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要能把原本属于宋家的产业还给他就行。但没想到宋介这个十多岁就考取了举人功名,素来被长辈们诩为聪明的人竟然会疯狂如此,对他施以人身攻击,大骂他是狗,是贱种,这教修养原本就算不得好的他如何忍得住?当场跳了起来,嘿嘿地笑道:“我是狗,是贱种,那你是什么?”

    宋介连正眼也懒得看他,只是盯着闻远来道:“闻执事,我本来什么也不求,再多的财产也是浮云,生不带来,死也带不去。我之所以执意要回来,只为讨一个公道。现在看来,幽灵宫是铁了心要包庇关天养了?!”

    闻远来威严地道:“我不明白宋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该明白的!”宋介就像看穿了一切阴谋诡计的智者,说不出的得意,对他的对手,又是极尽鄙夷之能,“公道自在人心。你幽灵宫与关天养狼狈为奸,昧我宋家产业,嘿嘿,那也好得很,我自会寻一个主持公道的地方去!”

【三百九十八、产业之争(上)】

    关天养到底还是将磅礴的怒火压了下来,冷冷地道:“原来你心里还有公道呀!”

    闻远来也说:“那我倒要听听,宋老板是什么章程?”

    宋介昂然道:“我的章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

    闻远来说:“是,烦请宋老板再说一遍,说得再清楚一点。只要理据充分,不违我幽灵宫的规矩,要怎样都行!”

    “好!”宋介大叫一声,显得有些激动,“我原不想说的,既然你们要逼我,了不得只有都抖落了出来。”然后转头盯着关天养,“关老板,敢问,先父为何对你另眼相待?你敢当着大家的面肯说出来么?”

    关天养咬着细碎的白牙,嗬嗬地道:“你是想说,我关天养是宋大叔的私生子么?”

    “你也配?”宋介猛地啐道,“你既不愿说,那我来替你说好了。十年前,你为了活命,说宁愿卖身入我宋家为奴。我父亲说不要,你自己却寻人写了卖身契,趁父亲不在家,交给了刚叔,可是有的么?”

    关天养顿时一怔,暗道:“哪有这样的事?”

    宋介又道:“只可惜刚叔忘了告诉家父,但卖身契却好好地存了下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在场的商会理事们都鼓噪了起来,很难置信会有这样的事。就连史玉柱都有些相信了,略有些慌乱地看着关天养,见关天养镇定得出奇,嘴角带着讥屑地笑着,冷冷地看着宋介,心下这才稍定。

    现场除了关天养外,最为镇定的就是闻远来了,在宋介拿出卖身契约来看,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连眼皮都不料眨一下。

    “你既是我宋家的家奴,没经过家主的准许,有什么资格自立门户?怀远堂给你留四成股,那也是我看在先父的面上,不至于让你太难堪了!”宋介越发的理直气壮,气势汹汹,分明是要将关天养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众商会理事看完卖身契约后,见末尾只盖了个手印,都有些半信半疑。

    宋介看在眼里,倒也不着急,将袍子后摆在撩,坐回了椅子里,二郎腿跷起,这才斜瞟着关天养,哼了一声道:“笔迹可以造假,手印还能造假不成?”又说,“也幸得刚叔仔细,还将它好好地保存着,不然我还真拿你关老板没办法了!”

    谁都知道,卖了身的家奴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家主的,纵是表现再出色,能力再强,家主不开恩出籍,那子子孙孙都是奴隶。若这份卖身契是真的,别说关天养现在干得是风生水起,九夏鬼市的头一号,就算是真的成了仙,那还是宋家的奴才。

    关天养似乎并不着急,饶有兴致了站了起来,就要拿卖身契约来看。天下楼的掌柜忙道:“不能给他。毁了证据,还拿什么跟他理论?”宋介倒是大度得很,呵呵一笑,“给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看他怎么毁!”

    关天养笑道:“不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若是毁了,岂非越来越说不清了?”接过卖身契约,从头到读了一遍,这才将目光落在那个已变得暗红的手印上,哎哟叫了一声,说:“还真是我的手印呀。宋老板,难怪你这般气势汹汹,原来是有杀手锏的。不错,不错,谋定而后动,有长进了……”啧啧地赞叹不停,将卖身契约还了回来。

    宋介冷眼瞧着他,“我本来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拿他出来的,是你做得太过分,竟想将我宋家的产业占去大半。是可忍,孰不可忍?按说你本是我宋家之奴,生死都该由得我处置,可你本事强大,路子又广,我是奈何你不得的,了不得只有请幽灵宫和在座诸位前辈作主了!”

    关天养从容地坐了回去,端起茶来喝了口,这才笑问道:“是吗?那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呢?”

    “不奢望!”

    站在宋介身后的一人轻咳了一声,拱手道:“各位,现在证据确凿,我想你们也没话可说了吧?闻执事,幽灵宫素来以公平公正闻名于天下,这事该如何处置,还请发下话来。我等也还等着回云台山报告呢!”

    云台山便是神霄派掌门居所。在座的纵大多数都不是修行者,这点常识也是知晓的,都无不骇得色变。好些人都暗暗叫道:“难怪气势这般的凶恶,原来是有了个硬的后台。看来有得一场好闹了,我等还是作壁上观得好……”一个个地相继坐回了位置里,不言语了。

    闻远来站起了身,冲说话之人拱手道:“原来阁下是神霄门下,不敢请教贵姓,台甫!”

    那人懒懒地还了一揖,“免贵姓许,单名一个阳字。”

    “许先生!”闻远来笑道,“还请赐教,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拿神霄派来压我幽灵宫么?”

    神阳脸色一僵,顿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的同伴却道:“闻执事别误会,许师弟只是说敝派掌门颇为关心此事,特地教我等来打探清楚,看幽灵宫能否秉公处置。毕竟宋师弟命运多舛,实在太苦了些,掌门真人也不忍他再受欺凌!”

    闻远来见这人的话没有半分的破绽,也不好再剩势追击,就道:“好,那就烦请二位向紫阳真人禀告,就说我幽灵宫……”话才说到这里,就听院外有人朗声道:“跟他啰嗦这许多作甚?胆敢造假欺瞒幽灵宫,想必这也是文紫阳授意的了?”说话间,一名身长七尺,身着文士袍,头戴隐士巾,国字脸,留着一把钢针似的青森森胡须的中年人大踏步走了进来。炯炯双目若电,只一瞪,就吓得神霄派二人亡魂尽冒,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杨座主……”关天养可谓是万分意外,哪里会想到杨纵会在这时候来了?忙站起身来,长揖一拜,“晚辈见礼了。”

    杨纵虚虚一扶,冲神霄派二人喝道:“回话。是不是要本座亲上云台山找文紫阳问个清楚呢?”

    许阳吓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哪里还能说话?倒是他师兄还能撑得住些,吃吃地问道:“你,你,你又是谁?”

    随杨纵进来的是岳超,他道:“凭你还不配问!”径对闻远来道:“闻执事,这位是乾坤庭火字堂杨座主,现在有话要问你!”

    闻远来一听是乾坤庭火字堂的座主,唬得一颤,额上瞬时涌起豆大的汗珠,忙从主座上走下来,伏身叩拜道:“小人幽灵宫九夏执事,拜见杨座主!”

    杨纵也不叫起,只坐了闻远来的主座,沉声问道:“我问你,你说有人借神霄派的名义,用法术伪造文书,可属实么?”

    闻远来叩首道:“回座主,属实!证据小人已经截获,正要上奏总部,请求裁处。”说着便从随身的乾坤袋里取出一只盒子,双手呈了上去。

    岳超接过,启开盒子,拿出一件凡品的法宝、两张通大恒钱庄的龙头金票还有一份口供实录来,分别呈递给了杨纵。杨纵却没有看,只问道:“人证呢?”

    宋介看着这些东西,如见鬼魅,差点失声惊叫了出来。站在他身后的两名神霄派弟子更是叫苦不迭,心知这回不但他们麻烦大了,就连神霄派怕是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们早知道乾坤庭是不好惹的,好挨不过宋介的软磨硬泡,现在后悔,说什么都晚了。

    不一片刻,护卫们就押上四人来。其中还有一人是幽灵宫的文书,从存档中调出了关天养的手印,拿出去用法术复制了,伪造了卖身契约。

    杨纵听完了四人的供辞,似乎有些不耐烦,手一挥,“押下去吧。”又站起身来,瞟了一眼吓得只剩下一魂一魄的神霄派二人,嘿嘿地道:“我还当神霄派要与我乾坤庭作对了呢。”也不再多言,拂袖而去了。岳超和另三名火卫也紧跟了上去。

    闻远来这才起身,忙慌慌地擦了满头的汗,好半晌才喘匀了气,轻咳一声,扭头看着宋介道:“宋老板,你也是鬼市商家,该知道伪造文书,谋夺他人财产是什么罪?”

    “慢!”关天养站起身来,说道:“闻执事,且容我先说几句话,如何?”

    “关老板请讲!”闻远来又坐了回去。

    关天养朝宋介走了过去,宋介以为他要怎样,神经质地弹了起来,惊叫道:“你,你要怎样?哼,你神通广大,朋友多,都帮你,我,我自然拿你没办法,哈哈,我拿你没办法……”

    关天养却将茶几上的转让契约拿了起来,要过笔墨和印泥,签了名后,又盖上了手印,这下才丢下宋介的面前,“我说过,我会还你的。现在整个知真斋和天下楼三成的股份都是你的了。从今天起,我安排在知真斋的人手会撤走,但已经谈好的生意会继续维持下去。到期后他们跟不跟你宋老板续约就不关我事了。当然,你后面有神霄派,不愁没有生意可做的。天下楼你虽占三成股,但没有发言权,该分的红利每年我一个子也不会少你,你若不想要,我给你六十五万晶玉,以后天下楼就与你无关了。若是你想要天下楼,也可以,拿钱来买,不多,我的七成股你给一百四十万晶玉就行了。神霄派可是出了名的有钱,大约也不会在乎这一点吧?”说完之后,也不管呆着的宋介同不同意,又回身问闻远来,“闻执事,契约我已经签字,是不是已经生效了?”

【 三百九十九、产业之争(下)】

    闻远来道:“是。只要出让方签定,契约就算生效。”

    关天养拍拍手大笑道:“好,那就好。总算了结了一桩恩怨。宋二哥——我是看在宋大叔的面上最后叫你一声宋二哥——宋家的产业全归你了,是败了,还是好好经营,就在你一念之间!”然后冲在座的人一拱手,“今儿辛苦各位前辈了,晚上奎元阁我请。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先走了步。告辞!”便领着史玉柱匆匆去了。

    闻远来要怎么处置宋介他已经不关心了,宋介的鲁莽、无知和狭隘都是因为仇恨,他也不想多作计较。现在他只关心机纵怎么会突然来九夏城。

    刚回到怀远堂,伙计就说有客人来访,正在后院书房候着。关天养便知是杨纵,匆匆地交待了史玉柱几句,要他去监督着完成知真斋和交结手续,就快步往后院奔去。

    果然是杨纵。

    他正站在水池边看着几鱼无忧无虑,游来游去的锦鲤。

    “杨座主……”关天养快步迎了上去,喜笑颜开,起手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杨纵回身看着他,笑道:“你说什么风?”

    关天养忙让了座,又叫上茶,这才道:“若是我猜得不错,该是洛阳的那阵魔风吧?”

    没想到杨纵摇头道:“不,不是!”

    “不是?”关天养就懵了,“你可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忙人,没道理专程跑来看我吧?”

    “我来是为了灵泉山的事!”

    关天养却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灵泉山的什么事又和乾坤庭干系上了?”

    “旁人都说你是外行,根本不懂封印之术却在恁充行家,但我相信你!”杨纵忧重地说道,“据你看来,灵泉山下极阳之眼里的封印到底能不能够修复?”

    关天养吃不准杨纵这样问的目的是什么,犹豫了片刻就道:“我若是给你个准确的答复,那就真的是在充行家了。封印这东西的变化太多,一呼一吸,一明一暗都能影响其运行的轨迹。据我看来,天下没有修复不了的封印,但如何修复却有着极大的讲究,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会导致封印加速的崩溃。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吧?”

    杨纵嗯了一声,“轩辕甫却说修复不了。他说天意如此,不可违逆,花再多功夫都是徒然。”

    关天养怒道:“他真这么说的?驴日的,他是什么居心?”

    杨纵叹了口气道:“谁知道呢?好在他只是当着我们的面说,没有公开宣扬,不然麻烦大了!”

    关天养怒火稍敛,问道:“修为到了他这地步,怎么老扯天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真是可笑得很!”

    杨纵半晌没有言语。关天养就又问:“你不会要找我去修复吧?这次我绝不会再干了!”

    “不……”杨纵摇头道,“我来就两个问题请教。第一个刚才已经问了,第二个是:你还记得龙山镇魔封印修复失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听说方天戈出现了?”

    关天养本来并不记得封印修复失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他将身体的控制权都交给了万宝炉,纵是天塌地陷了他也绝不会知晓。可事后他实在想不透为何会失败,就向万宝炉追问,方才知道那一段故事。每每想起,总觉得万分古怪。现在杨纵问起,他略一想,便觉得其中果然有故事,便将详细情况细说了一番。

    杨纵是越听神情越坏,到最后简直就像被冰冻蔫了的茄子,又青又紫。

    在沉默了一顿饭的功夫后,杨纵总算开口了。他问道:“那你是怎么看的?”

    “我?”杨纵一开口,那压抑得仿佛天地将崩的气氛顿时融解了开来。关天养长舒了口气,笑道:“就我自己看来,这事……是蹊跷,但也不能就此肯定是有人借机放出鬼魔。或许是巧合呢?我一直怀疑龙山镇魔封印之所以会出问题,极有可能是轩辕世家捣了鬼。但也说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目的是什么?除非是疯子和白痴,不然做任何事都有动机。我虽然对轩辕世家了解不多,但实在猜不到放出鬼魔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杨纵黯然地道:“是呀,鬼魔出世,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只当轩辕甫太过悲观了,现在看来……看来得做好长期抵抗的准备了!”

    关天养仰望着明朗的天空,如同梦呓一般问道:“这么说来,九夏城到底逃不过灭顶之灾了,逃不过了……”

    杨纵站起了身来,“事在人为嘛。”却又极尽自嘲地一笑,分明是半点也不相信自己的话。抖了抖衣衫,看了一眼如在梦游的关天养,“我先走了。”

    “这么快就走?”关天养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弹了起来,兀自满脸的惺忪之色,“不行,怎么说也得吃顿饭再走!”

    杨纵吃吃地笑了起来,“你还真梦游了么?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便迈步往外走。

    关天养这才反应过来,杨纵是修行者,哪里用得着吃饭?无奈地一叹,说道:“好,我送你……”不想杨纵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拍着额头道:“差点忘了一件事……”就又问道,“八年前你答应我的事没忘了吧?”

    关天养笑道:“你是说强化‘刺血’么?”

    杨纵点头说:“材料我已经备得差不多了,说不定哪天备齐了我就直接来找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没准备好?”

    关天养想着当初二十年的约定,就暗笑自己太过莽撞。当初也不知是哪根经不对路,答应二十年内为杨纵将‘刺血’强化为仙器——当时绝非无的放矢,信口胡言,实在是不知哪来的感觉,坚信二十年后一定能够将圣器强化为仙器——如今八年过去了,也刚能强化圣器,而要保证仙器强化不会失败,至少须得一百五十轮以上的原力修为,还有十二年的时间,能够办到吗?他可是一点底都没有。见杨纵眼里尽是期待之色,就笑道:“东西备齐了你就只管拿来便是。再说,你以为仙器的强化跟凡器一样么,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可以搞定?最好不要抱这种想法,不然定会让你大失所望!”

    杨纵吁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仙器的强化不是那么容易的,但若是能够更快些,我真不想等!”

    “怎么,你急着用它来跟谁打架不成?”

    杨纵笑了一笑,说:“你不在我这个位置上,是体会不到我对力量提升的渴求有多迫切。”甩了甩头,似想把满脑子闹心的念头都赶跑,望着日头道:“不必送了,还是赶紧把你自己身上的麻烦解决掉吧!”快步去了。岳超和几名火卫也冲他拱了拱手,说了声告辞,紧追了上去。

    关天养出了会子神,正想着要去知真斋看看,门上迎宾的伙计快步跑了进来,递上一份名贴。展开一看,见是神霄派的张志礼,关天养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怎么来了?”想到来的时候这般的巧,必然是与宋介的事情就关,就冷冷地一笑,暗道:“我看你有什么好说的!”快步迎了出去。

    张志礼一身道装,带着两名随侍弟子,看上去就像游方行脚,并不像来兴师问罪的。见关天养满面堆笑了迎了出来,张志礼抢先起手一稽,“关老板,贫道有礼了。冒昧来访,多有打搅!”

    关天养哈哈地笑道:“张真人光临鄙店,那可是无上之荣耀呀……”长揖拜了下去,又忙站到一旁肃客,往里让了去。

    在书房落座之后,关天养又让了茶,便主动问起了张志礼此番的来意。张志礼说是刚从玄武山伏魔观参加完会议,正准备回云台山,路过九夏城,随便来逛逛,听得他恰好也回来了,专程来赶来拜访!

    关天养心下暗暗冷笑:“你专程来拜访我?大白天说鬼话,也只有你神霄派的才干得出来。”假意客气了一番,便问道:“敢问张真人,贵派门下可有位姓宋,单名一个介字的弟子?”

    张志礼故作茫然,回头问身后的弟子,“有这个人吗?”身后弟子忙答道:“回师父,有的。五年前大师伯收了一位记名弟子,便是叫宋介。听说正是九夏人氏!”

    张志礼噢了一声,笑道:“这几年我几乎天天都在东奔西跑,门中的也没功夫顾得上,倒教关老板见笑了!”

    关天养一听宋介只是甄志清的记名弟子,便参透了其中的猫腻。记名弟子虽有弟子之名,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顶多能算‘实习弟子’,还不算神霄派门人,连外门弟子的地位也不及。各派往往收有不少的记名弟子,大多是缘于扩充势力和影响的需要,少部分则是因为实在喜欢这个人,但他不适合修行或是错过了修行的机缘,再不能有所成就,便收为记名弟子,示以恩宠。若是记名弟子表现得好,做事漂亮,再者师父也极为青睐的话,还是有机会转正的。但若是做错了事,师父愿承担则承担,不愿承担,别人也断不至于而大加追究。甄志清之所以将宋介收回记名弟子,想来并不是真的看好宋介,而是为图谋通天鉴残片埋下伏线。将来若是通天鉴残片出世了,他便可将宋介立即收录门下,并大起神霄门下,名正言顺地抢夺。若是不能,先将宋介晾在一边,那也是没有坏处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9432/ 第一时间欣赏超级强化天师最新章节! 作者:墨非所写的《超级强化天师》为转载作品,超级强化天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超级强化天师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超级强化天师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超级强化天师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超级强化天师介绍:
超级强化天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超级强化天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超级强化天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