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一、王图雄霸之谈】
洗过澡,又饱饱地吃了一顿sè香味俱全的素斋,关天养顿时感觉从来没有这样好过。已经偏西的rì头洒下红彤彤的光芒,照得藏经阁第三层偏西的小厅一派敞亮。
白龙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白象泡茶,并没有因为关天养进来而有所分神。
关天养闻着淡淡的清香,忍不住笑道:“老和尚,你可真是懂得享受。悠闲的下午,阳光灿烂,秋高气爽,对坐品茗……呀,这样的闲情逸致也只有你才有了!”也不用白象请,他自己便在几案前坐了下来。
当浅碧sè的茶汤斟进莹白的青花瓷杯里时,关天养的眼睛顿时亮了——恰到好处的颜sè对比也能给人以美的享受——也不等白象让茶,他便率先端了一杯放到鼻前浅浅地嗅闻一口,优雅的清香冲入鼻翼,顿感脑清目明,说不出的受用。
白龙似乎又对关天养特别地感兴趣了,笑意盎然地盯着他,良久方问:“关施主很懂得茶道?”
关天养顿时大笑,摇头道:“不,我很懂得附庸风雅!”白龙却摇头道:“其实无所谓风雅,也无所谓庸俗,只要真心喜欢,那便是好的!”
这句话平淡直白,关天养也不必去琢磨是不是藏着机锋,笑道:“这话我很赞同。若是故作风雅,那便落了下流了!”
白龙道:“这世上故作风雅的人岂非太多了?”
“他们觉得附庸上了风雅,那就是真的风雅了。这却是可笑得很!”
白龙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对关天养的这句话也不作置评,“贫僧心下有个疑问,还望关施主赐教!”
关天养竖掌一挡,“慢来。先容我请教两个问题,不知方便与否?”
白龙笑道:“自然方便!”
“你真是老和尚的师兄,藏经阁的首座白龙神僧?”
白龙尚未答,白象就已哈哈大笑起来,“关施主,你这话问得可就怪了。他若不是,那又谁是?”
关天养兀自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可是你看着比我都还年少……哎哟,莫不成你已经返老还童了?”他是知道的,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可以重塑肉身,返老还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和尚不像道士,很少有人在人身这具臭皮囊上下功夫,是以他才没有想到这上头来。
白龙不禁苦笑了起来,看着白象道:“怎地总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呢?”关天养不禁愕然,“难不成我不是第一个么?”
白象笑道:“若是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是第四十三个了。”
“四十三个……”关天养顿时傻笑了起来,看着白龙那张实在稚嫩的脸,忍不住道:“可是,和尚,你真的看起来不像是老和尚的师兄。都说眼睛会沉淀下岁月的痕迹,可你的眼神看着一点也不沧桑,反倒比我都还不通世故……”话还没有说完,白龙已经叹起了气来。关天养以为他不高兴了,忙道:“和尚你别误会,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白龙道:“贫僧没有生气,贫僧只是觉得,关施主非同常人,却怎地也以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世事呢?”
“常人的眼光……”关天养不禁怔住了。
白象见关天养似不能理解白龙的话,便道:“按说施主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莫不成还悟不透人身不过皮相的道理?”
关天养如何不明白?只是觉得白龙年轻得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施又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过于执著实在没意思得很,便笑道:“若是人人都有白龙大师这样一具皮相,那也未尝不是桩美事。”将杯中的茶汤饮尽,砸着嘴唇道:“好了,我的问题完了。<wWw。SUiMenG。com>不知白龙大师有何赐教!”
白龙也没有客气,直接就道:“敢问关施主,寄藏在你体内的两件异宝是从何处得来?施主可知道它们是何物么?”
关天养顿时一震,暗道:“好厉害的和尚,连这也看出来了!”脸sè禁不住连变了两变,才不自然地笑道:“这个……大师好犀利的眼光,晚辈佩服。实不相瞒,寄藏于晚辈体内的这两件物什得自白螺湖。至于是什么……请恕晚辈无法相告,只能说它们不论是对晚辈,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会有危害!”
白龙淡淡地哦了一声,“倒是贫僧多虑了!”又说,“据贫僧看来,这两件异宝俱非凡品,还望施主善加利用,造福天下苍生!”
关天养先是大笑,旋又苦涩地摇起头来,说道:“大师你可真会说笑。我若能够利用它们,岂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当初它们躲避黑龙的追击,不得已才寄藏于晚辈体内。除了在极端危急之下它们可能会保护晚辈不至于丢掉xìng命外,实在没有可以利用之处!”言罢将两手一摊,说不出的无奈。
白龙颇有些诧异。白象却点头道:“原来如此。当时贫僧若非看出你体内寄藏着这两件异宝,也就不敢走这一步极险之棋了。”
想到那天的凶险,关天养心下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老和尚,你说实话。我这回是不是捡了一条命?若不是有它们护着,你便是有一百条命,怕是也断送在你的掌下了吧?”
“不错!”没想到白象竟也不掩饰,只是神情陡地凝重了起来,“千叶之弥敢只身上龙山来,必是谋定而后动。先是以复仇为诱饵,要交换龙鳞。一计不成,又抛出了通天鉴来,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施主该当知道通天鉴是何物,一旦被人得到它与施主有关联,纵你是神仙,怕也难逃xìng命。更为可怕是,一场空前的大劫难也会由就掀起。将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委实不敢想像……”
关天养心下又悲又苦,实在没心思听这些大道理,“好了,老和尚,你不用说这些了。总归咱们现在是两不相欠。”然后举目望着窗外的菩提树影,不无感慨地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也不奢望什么福不福的,只求从今以后没有麻烦就是了……”
白龙道:“世事有如棋盘,人就是棋子,很多时候都要怎么走都由不得自己……”
“那谁是下棋的呢?”关天养抢过话头道:“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做那个下棋的?”话音凛然,透着十足的傲气。只可惜听话的是两名修行了将近千年,都快成jīng了的和尚,他们什么样的大风浪没有见过,什么样的豪言壮语没有听过?是以非但没有为关天养这番话所动,反而还相视苦笑。白龙道:“如此说来,你已经有cāo控棋盘和所有棋子的智慧与实力了?”
关天养顿时哑然。
“年轻人,不要总以说大话、空话为荣。这没有任何的意义!”
白龙的批评顿教关天养面皮一阵火烧,说不出的尴尬。
“踏踏实实地做好你自己,做好你该做的事。永远不要指望cāo纵别人,尽最大的努力不要让别人cāo控自己,那就算是第一等的成功了。”
听着这样平实的劝诫,关天养那颗飞扬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暗想道:“白龙大师说的何尝不是?我连自己的命运都左右不了,又何谈成为cāo纵棋局的那个人呢?真真是可笑得很!”
白龙继续娓娓地道:“从古至今,有多少英雄豪杰妄想着称霸天下,成为掌控一切的至尊。可又有谁成功过呢?都说皇帝是人间至尊,可皇帝的一言一行左右于大臣,国家的命运又左右于民意。数千年来,已经轮换过多少朝代,轮换过多少皇帝了?江湖武林也好,修行界也罢,总有那等自以为是之辈妄图成为号令天下的至尊。这比当皇帝还要可笑。封神大战以来,可见有谁凭一己之力左右得了天下?没有!一个都没有!等你明白什么叫权势时,就会知道称霸和至尊这些不过是好事之徒凭着相当然杜撰出来的词汇,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左右得了棋局!”
这番话对关天养的震动实在太大了些,简直是完完全全颠覆了他对整个世界的认识。他的第一感觉是无法接受,也接受不了,下意识地就认为:白龙是和尚,是出家人,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看法。可他又忘了自己一直都坚持的观点:和尚也是人。事实上白龙就是站在一个人的角度来表述一种关天养还看不到的事实。
关天养的第二感觉就是想笑,只不过一时间他没有明白是白龙可笑,还是自己可笑。若是白龙可笑,又为什么可笑;若可笑的是自己……为什么会是自己呢?
霎时间,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思。
本来白龙、白象安排这个茶会不是要与关天养谈论权势与称霸的问题,而是要说如何修复九星元阳锁。只因关天养激情昂扬地说到要成为左右棋局的那个人,白龙不忍心见他就这样把自己给毁了,所以才一反常态地予以说教。见关天养如雕像般呆住了,眼里尽是挣扎之sè,白龙和白象对望了一眼,俱是摇头暗叹。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左右得了棋局!”关天养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越来越觉得白龙未免太过于悲观了。在他看来,只要是人,只要还活着,就应该努力奋起,朝着左右棋局的目标前进。即便是不能左右棋局,至少也要左右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不呢?”他这样对自己说,“人世间有多少无奈,都因命运多舛,不能由自己左右而起。究其根由,要么是没有足够的钱财,要么是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势,要么是没有强大的实力。几年前,我总是想办成很多事情,可手里没有足够的钱,只得空自叹息。现在有钱了,又有什么办不成的呢?现在我的实力弱小,所以受人欺凌,等有一天我强大了,也不求称霸修行界,只要能够自保,不再被人迫害,那就足够了。莫不成这也不行么?”思忖了几回,虽将白龙的这番话牢牢的记下了,却了将它彻底的否定了。本想争辩几句,但想到白龙是白象的师兄,大慈悲寺藏经阁首座,地位超然,凭自己能与他坐而论道已经是无上荣幸了,哪有资格驳斥于他?旋又想到一句出自佛典的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白龙说的这些不外乎是他的切身体会,与自己又有何干?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
茶已饮过三泡,rì头也落到了西山以下,小厅里也渐渐晦暗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白象率先开口道:“施主先行休养几rì,待完全康复之后,我们再讨论如何修复九星元阳锁的问题!”
关天养这才猛然记起自己来到大慈悲寺的目的,忙笑道:“晚辈已经全好了,哪里还用得着再休养?对了,白龙大师,九星元阳锁的图纸在哪?有些地方晚辈还不甚明了,须得比对一番图纸才行!”
白龙说了声稍等,就起身从架上拿下一只匣子。
匣子是用紫檀做成,厚重密实,也不见有加持过封印的迹象。“图纸俱在这里面了。”白龙将匣子推到关天养面前,“若是施主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
白象站起身来,“我得先回去了。关施主,九星元阳锁的事就劳烦你了!”
关天养也不及看图纸,忙站起身来道:“老和尚,你可别跟我说客气,这样总教我觉得是在义务帮你们大慈悲寺似的。”白象顿时笑了,“你这话是在提醒敝寺不要忘了支付报酬么?”
关天养笑道:“然也。若是你不打我那一掌,只为着你的点拨之情,我还不好意思收钱。不过现在嘛,嘿嘿,我也收得心安理得!”
白象大笑,“看来贫僧这一掌可是很值钱呐!”
“是很值钱。”关天养道:“你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白象道:“有什么可后悔的?若是那一掌真的将你打死了,贫僧自会抵命。现在你也无恙,又暂时消弥了一场浩劫,贫僧高兴还来不及呢……”笑着一合什,大步去了。
匣子里存放的全是九星元阳锁的的图纸,粗略一数,少说也有四五百张。关天养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所图纸分门别类地整理了出来,然后捡出其中最要紧的细看。
九星元阳锁就在他的手里,可以慢慢地比对。
这是件繁琐的工作,更是一件令人头疼的工作。每到关键之处就会涉及到封印,偏偏关天养对封印又所知极少,不得不向万宝炉现学。按说万宝炉直接将所有封印的知识灌进关天养的脑子里就行了,既省心又省事。可关天养深知灌进脑子是一回事,灵活运用又是另一回事。就如同法宝强化,他已经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可每每用起来,就会发现理论和事实总有偏差,有时候还差得还很离谱,与其像灌肠一样把各种知道填进脑子里,临到用时还得融会贯通一次,还不如需要的时候现炒现卖,免得虚耗jīng力。
本以为只要拿到图纸,所有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不想上百个不知道作用的封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搞得他是焦头烂额,忙活了一整个晚上,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关天养虽从来不曾接触过圣器,但据他的了解,再复杂的圣器所祭炼的法阵也不会超过二十五个,各类符箓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百种。偏这件九星元阳锁的复杂程度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不但大大小小的法阵就有近百个,各种符箓更是祭炼了上千,再加上各类功用不同的封印,简直就是一个集法阵、符箓、封印于一体的怪物。若要厘清九星元阳锁的整体构造和具体作用,非得将那数十个封印的功用都搞清楚不可。而这也不是一两天能够完得成的!
第二天一早,白龙亲自为关天养送来了早膳。见他蹲在案前不停地抓耳挠腮,满脸都是焦躁恼火之sè,不免奇道:“关施主,可是遇着了什么难题?”
关天养这才知道白龙来了,当即大叫道:“岂止是难题,简直就是天大的麻烦……”
“哦?”白龙异声道:“不知是怎样的麻烦,可否说来听听?”
关天养指着摆在长案最边上的三张图纸道:“喏,你能告诉我这些封印都是做什么用的吗?”白龙才拿起来看,他就一蹦而起,将身后的椅子一脚踹过,恨恨地道:“真是搞不懂,怎么会有这样炼制法宝的?他们到底会不会?不会不知道请人,也不知道问人么?简直就是开玩笑吧!”
白龙也对图纸上的东西一知半解,见关天养恼火如此,便笑道:“关施主勿恼。可是这些封印把你难着了?”
关天养怒道:“如何不是?你说说,炼制这件法宝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脑子进水了吗?为什么要弄这么多封印进去?”
白龙沉吟了片刻,“这个……想来是有它的用处吧!”
关天养怒极而笑,“想来?亏你还是藏经阁首座,大慈悲寺第一号渊博之人,怎地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三百零二、魔气初现】
也幸得白龙修养极好,浑不在意关天养这等严厉的训斥,反而笑道:“贫僧对法宝炼制和封印之术一无所知。这件法宝乃是敝寺祖师与轩辕晓峰施主共同炼制,轩辕世家jīng于封印之术,天下无出其右,如此作法,必然是有其深意的。”
“是,是,是……”关天养连连点着头,“任何东西反常为妖。这件九星元阳锁单是法阵就用了近百个,符箓更是上千,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嘛。现在我倒怀疑,它还是不是九星元阳锁,真实的功用到底是什么?”走到窗前,捏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白龙自然不能理解一件圣器祭炼了上百个法阵和近千符箓意味着什么,他只想知道这件九星元阳锁还能不能修复。关天养恼火如此,不免教他怀疑是不是已经无法修复了。便试探着问道:“如此说来,不将这些封印的功用理清楚,就没办法完成修复了?”
关天养没有答。在他看来,要修复九星元阳锁不难,难的就是不改变其原本的功用。可是,他连这些封印有什么用都不甚了了,又如何做到不改变原本的功用呢?所以白龙的话他没法子回答,也没心思回答。
白龙便以为当真没法子修复了,脸sè不禁微变。正要问他有没有别的法子时,沉重的钟声响了起来,顿时教他那俊秀的眉头都拧作了一处。
此钟名为天音钟,设于菩提院一侧的小山上,每遇有十分重要的大事,方丈就会下令敲响此钟,召集各院首座、长老以及所有道字辈以上弟子前往大雄宝殿议事。
白龙的脚步极少出藏经阁,自然也就不知道新任方丈因何事下令敲响了天音钟。九星元阳锁能不能修复尚在未定之天,现在寺中又出了大事,真不知道这是要闹哪般。
关天养显然也觉得这阵钟声有些奇怪,嘀咕道:“莫名其妙的敲什么钟呢?”又走回案前,继续研究起每一个封印的作用。
白龙道:“这钟声是方丈召集寺中弟子议事的信号。我先去看看情况,你若有事,可以吩咐明真去办!”双手一合什,扭身便去了。
关天养看着白龙离开的背景,心下不由得一松,暗道:“白字辈的和尚不论是在大慈悲寺里还是在修行界,地位和辈份都极为尊崇。本以为他们个个都极难亲近的,不想一点架子都没有。白象和尚一点也不像方丈,这位白龙大师单从外表来看俨然就是刚入门的小沙弥,哪里有半分藏经阁首座该有的气势和架子呢?”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心下的烦躁也尽去了,便埋头继续研究封印。
将近中午了,白龙才带着一脸沉重之sè回来了。
关天养刚刚看出了一些苗头,见白龙一副苦瓜脸,便笑道:“大师这是怎么了?莫不成天蹋了下来么?”
白龙沉吟不语。
关天养只当他是不想把大慈悲寺的内务告诉自己,也就没有多作在意,而是拿起一张图纸,颇有些兴奋地道:“我一直就在怀疑这些封印的作用不过是为了加固九星元阳锁,现在看来我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白龙语带惊异地哦了一声,“是么?施主终于堪破了这些封印的作用?”
关天养唉地叹了一声,拍了拍略有些发烫的脑门,“没办法,现学现卖嘛……对了,广慧大和尚巴巴地把你们叫去为了什么事?”
“红莲宗发来了战书!”
关天养本在整理图纸,顿时一震,猛地将头抬起,问道:“什么?”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白龙神情颇有些沉重,叹道:“红莲宗为千叶之弥复仇来了,约定明rì午后攻山,要敝寺做好准备!”
关天养脸sè一寒,长身而起,“他们怎么敢?”
白龙苦笑道:“战书都已经送来了,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关天养顿时觉得天真的要塌了,紧紧地咬住嘴唇,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毕竟数千年来,敝寺已经不知道遭遇多少回魔道大举攻山了。麻烦的是……”白龙说到这里,却突地住口不语了。眼神幽冷得有些吓人,越发教关天养摸不透深浅。
“大师,麻烦的是什么?难不成除了红莲宗,青白二莲宗,长生、极乐二宗也都赶来凑热闹了?”
白龙摇头。
关天养原就讨厌有人在他面前卖前子,当即大喝道:“别婆婆妈妈的,有事就直说,好不好?”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失礼了,忙道:“对不起,大师,我是关心则乱,请你原谅!”
白龙正要说,就听广思喊道:“师父,白象师叔和各院首座都到了!”
白龙便让关天养稍待,径直去了。
这一稍待就是好几个时辰都没结果。关天养实在不耐烦了,就问广思发生了什么事。广思说他也不知道。关天养气得没法子,连封印也懒得继续研究,便独自一人出了藏经阁,沐浴着清幽的月光,漫无目的地散起了步来。
不知不觉就出了藏经阁所在的山谷。
已值深秋,夜风微凉,习习地吹着,带来了阵阵桂花的清香,顿时教人jīng神一振。缘路行,不间觉便到了一处树林前,举目望去,数亩桂花迎风绽放,在银白的月sè下散发着玉一样的光泽,阵阵幽香侵入肺腑,不知不觉间已将烦躁尽行涤去了,心下一派清明,说不出的畅快。
好一处所在呀!
关天养禁不住击掌赞叹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入林一游之时,猛地一时yīn风吹来,奇寒无比,不但教他当场打了个哆嗦,喷嚏连连,大叫好冷,就连面前的几株桂花树,也瞬时息凋谢了,枝叶枯败,恍若遭遇了一场罕见的霜冻。
噫?
这阵风委实来得不寻常呀。
若不是感知到周围里许都没有人在,他定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用法术了。
仔细一观察,却又没能发现任何的异样。这可教他越发的纳闷了。
顺着风来的方向看去,花木皆凋败,场面十分的凄惨。
“这可真是奇事呀!”关天养百思不得其解,便壮起胆子,循着风来的方向探了过去。走出近百丈后,便到了一处山崖之下,便再也寻不着霜冻的痕迹了。
望着数十丈高的山崖,关天养当即就忍不住笑了,“这风可真妖得紧呀,莫不成是从山里吹出来的?”怔怔地站着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又循着原路,回到了藏经阁。
夜虽已深了,议事还在继续。
想到明rì正午红莲宗便要率众攻山,关天养的心下也一阵发紧,心下不由暗暗感慨道:“世人都称修行者为神仙,都道他们过的都是世外仙人一般的生活,却不知修行界的争端远比普通人更为猛烈。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出了一件好东西你也来抢,我也来抢……怎地就不能相安无事,安安静静的修炼呢?修行修行,修的是哪门子的行呢?”
进了阁子,见广思正在打发小沙弥明真去找他,就笑道:“找什么,我回来了!”广思这才吁了口气,合什道:“关施主,夜里风大,你也不熟悉路,万一走迷失了可就有些麻烦!”
说起风大,关天养就想起先前的那阵妖风,不由得异声道:“还别说,刚才当真遭遇了一阵妖风!”便将情况说了,却见广思越听神情越凝重,眼里竟是流露出了慌乱之sè,不由得大感奇怪,问道:“大和尚,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成这当真是一阵妖风?”
广思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犹豫了一下才道:“天象异变,谁说得清呢?”就又走了。
“天象异变?”关天养抓着耳朵,满心的不解,“什么玩意儿呀?哪里又天象异变了?”
回到小厅后,关天养刚拿起图纸准备研究,就听广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关施主,现在方便么?方丈请你去一趟!”
关天养呃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关于九星元阳锁的事!”
关天养本以为是广慧等人是担心他在明rì红莲宗攻山之中受到波及,要请他移驾别处,不想竟也是为了九星元阳锁,暗忖道:“奇了,这两rì白龙大师也对此关切得很,莫不成是封印出了问题?”想到先前的那一阵妖风,不由又打了个激灵,忙应道:“好,我马上就来!”将桌上的图纸尽行收起,匆匆地随着广思去了。
众僧议事处位于藏经阁第五层的静室,除了白龙外,另有十多名僧人俱是广字辈的各院首座。
关天养先对上首的广慧起手一稽,接着又对白龙合什,然后作了个团揖,“不知方丈大师召晚辈来有何要事?”
广慧先请关天养坐下了,这才娓娓问道:“敢问关施主,这九星元阳锁还能修复么?”
关天养先是看了广慧一眼,见他脸sè又yīn又沉,眼神凌厉,颇有些慑人,便知道定是发生了极为重大的变故,而且与封印有莫大的关联,就昂然答道:“当然能!”然后他就听到了满屋子除了白龙外的所有和尚都长长地舒了口气。罗汉堂首座广印甚至喜不自禁地问道:“敢问关施主,大概需要多久才能修复?”
关天养摇头道:“这个我说了不算!”
戒律院首座广海奇道:“此话怎讲?”
关天养道:“我这话的意思就是:得看你们想不想它快点修复!”
般若院首座广法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关天养扭头看着他,“那怎么不见你们的行动?”
“行动?”广法一怔,分明不知关天养所说的行动是指什么。
广慧道:“施主是说人员的配置,还是材料物资……”关天养不待他说完,就道:“大和尚,你的忘xìng也忒大了些吧?莫不成你要我钻研透了法阵的知识,再来修复九星元阳锁么?”
“这……”广慧一怔,忙道:“施主有所不知,敝寺知客院首座广平师弟已经亲往平谷轩辕世家了,力邀轩辕朗施主前来相助。料想这几rì就该到了!”
关天养这才吁了口气,“那就最好不过了。说实话,就算没有轩辕世家相助,我一个人也能搞定。只是我不通封印之术,须得从头学起,这样耗时未免就太久了些。若轩辕世家的人能尽快赶到那就最好不过了!”
广印不禁叹道:“既是如此,我等就无后顾之忧了!”其余几名僧众也说,“广印师兄所言有理……”都纷纷议论了起来,气氛分明较先前活跃了很多。
广慧虚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安静,这才说道:“不知关施主还需要什么?敝寺也好早作准备!”
关天养沉吟了片刻,“这样吧,今晚我开列出一个清单来,明天一早你派人来取。有些东西不早作准备也是不行的!”
广慧说:“如此最好不过!”便站起身来宣布议事结束,要大家回去备战明rì的红莲宗攻山。一时间众人兴致大好,浑然没有将魔道实力第一的红莲宗放在眼里似的,竟都有笑有笑起来。
正要散去,陡听得院中传来一声尖嘶,恍若被踩到尾巴的猴子,旋即一股yīn风从窗外涌了进来,森寒侵体,教在场众僧莫不sè变。
关天养哎呀了一声,“又是这阵妖风……”走到窗前探头下望,只见广思正挥掌朝一名僧人头顶拍落,而四周人影闪动,奇快无比,有若鬼魅,当即大吃一惊:“什么鬼东西?”却见白龙已经到了院中,双手合什,高宣佛号,浓郁的金光顿时从他手中澎湃而出,瞬息间就填满了整个院子。
那些人影被金光罩住,顿时发出了恐惧的尖嘶,一个个的倒地挣扎,身上也腾起了浓浓的黑烟。关天养见此情状,失声惊呼道:“呀,怎么回事?”不过片刻功夫,那些人影便不能动弹,但喉咙里依旧发出嘶嘶的怪叫声。
待回过神来之时,关天养才发现广字辈众僧也都到了院中,唯独他还留在阁子上,也顾不得会不会太过失礼,纵身从窗中跳了下去。落叶之后才看清那些尚在冒着黑烟的人影竟都是些光头和尚,却不知怎地成了这副模样。
白龙席地而坐,低声唪诵着经文。广慧等众僧也坐在白龙身后,低声唱诵着。
关天养从来不曾有过的诧异,盯着那些冒烟的身影看了许久,也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人,还是妖。好奇心驱使之下,他走到一具已经不再挣扎的躯体之前蹲了下来,本想细看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了,不妨那人陡地睁开了眼——那眼呀,竟是黑漆漆的,黑得不带一丝杂sè,既深且邃,还散发着妖异的光芒。最可怕的是这妖异的光芒还带有一种可怕的吸力,似要生生将他的魂魄都吸走,撕扯得他神魂一阵剧痛。
这种剧痛是不经由肌肉神经传统,直接作用于作用于灵魂最深处的,当场教他惨叫了出来。其余本已经倒地的躯体也猛地翻腾了起来,闪电般朝关天养扑来。
白龙反应奇快,双掌往前一推,汹涌的金光有如海啸,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上,直接将五具躯体当场撕得粉碎,旋即在黑烟中化为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弥托佛……”在黑烟完全散去之后,白龙的口中才响起了佛号声,好似灵山佛吼,直震得群山皆嗡嗡作响,经久不绝。
关天养捂着痛得快裂开的头,强忍着才没有再惨叫出来,只是高声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这到底是什么?”经历过百鬼夜行的他连鬼嘶都不怕,如今却只是被瞪了一眼,就痛得快要死了,更何况如今的实力已比昔rì可比,实在教他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白龙走上前来,将会扶住,“来,坐下来……”
关天养依言而行。
白龙将手掌轻轻按在关天养的头顶,金光霎时大盛。
关天养只感到一股炽热的力量缓缓灌注了下来,好似有人拎着一桶滚沸的水正一点一点地朝着他头上浇一样,难受异常。好在烫过之后,那诡异的撕裂般的疼痛迅速地消失了,整个人也说不出的疲倦,昏昏yù睡。
约茶盏功夫后,滚烫的感觉这才消失。关天养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发现实在不容易做到,只听白龙说:“没事了,若是你想睡,那就好好地睡上一觉吧!”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因为这出意外,原本已经活跃起来的气氛没有了。包括广慧在内,所有僧人都怔怔地望着白龙,而白龙却忘着已经被乌云遮住的天空,久久不语。
广慧到底是忍不住了,率先开口问道:“大师伯,这,这是不是说明封印已经彻底松动了?”
白龙摇头。
广印有些着急,“若说不是,为什么这几名弟子会被魔气感染?”
白龙这才低下头来,看了广字辈众僧一眼,淡淡地道:“好了,都回去吧,明天还有一场大战等着我们!”便转身回阁子里去了。众僧面面相觑,浑不然该如何是好,一个个的眼里尽是难以掩饰的惊惧之sè。
广慧宣了声佛号,“想必大师伯已有应对之法,各位还是回去吧!”众僧这才不甘地散了。
【三百零三、鬼魔(上)】
关天养醒来后发现整个人轻飘飘的,看什么都有些恍惚,就如同梦中一样。
他也以为自己在做梦,可使劲掐了一把脸,疼得又直哆嗦。
天还没有亮,秋雨却淅淅漓漓地下了起来,寒凉的风一阵接一阵地从窗中吹了进来,让他总感觉不胜其寒。正要起身来把窗户关上,门就开了。
白龙款步走了进来,“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从明真手里端过药碗,“来,把药喝了!”
这碗药不同于普通的汤药,并非黑褐sè,而是浅碧sè,比茶汤略深一些,还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关天养端在手里,略微一嗅,就知道此药是安神定心之用的,他能分辨出来的药材只有六种,另有六种便不知道了。
知真斋便是经营药材矿物的,常年的耳濡耳染,他对哪些药有哪些作用,早已经了若指掌,再加上熟读了丹元宗的炼丹法门,对医理多少有些了解。能从气味辨出用了哪些药材,进而知悉药的效用,也就不足为怪了。
白龙见他盯着汤药怔怔地出神,便问:“怎么了,有问题?”
关天养先是摇了摇头,将汤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尽,然后叹了口气,才道:“大师,那到底是人,还是,还是妖呢?怎么眼睛是漆黑的,我只瞧了一眼,脑袋就疼得快要炸开了……”回想到那一幕,至今仍心悸,脸sè也一阵阵地发白。
白龙坐了下来,左手拇指轻轻地拨着玉石念珠,右手一稽,沉沉地宣了声佛号,这才道:“他们原本都是敝寺弟子,只因心志不坚,在受了魔气感染后无法自持,便沦为了魔物。阿弥托佛……”
“魔物?”关天养耸然动容,“哪来的魔气……”话没有说完,就想到封印在大佛下面的鬼魔,不禁打了个激灵,“大师是说封印下面的那只?”
白龙缓缓点头道:“正是……”一时间又不知该继续从何说起,只得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神情忧重得好似压了一座山在身上。
关天养这才明白这两天白龙几番问他九星元阳锁能不能修复的原因,敢情是在担心鬼魔会突破封印,为祸人间呀。此前他只知道鬼魔是魔,至于有多可怕却全没有个印象,所以了就不觉得这九星元阳锁的修复任务有多紧迫。在目睹了几名大慈悲寺弟子受魔气感染,便沦为了魔物之后的可怕场景——最教他惊惧的便是只看到魔物的眼睛一下,就差点头疼而死。若真是鬼魔破印而出,人间岂不得沦为地狱?看来当真得尽快将九星元阳锁修复为妙,还要越快越好。
“大师,难道就不能将鬼魔杀死么?”关天养觉得封印永远都不是好办法,关得了一时,关不了一世,不定哪天破印而出,一样得为祸人间。
“杀死?”白龙摇头道,“魔是杀不死的,只能封印!”
“杀不死?”关天养觉得这未免太违背常理了,三界六道之内,怎么可能有杀不死的东西存在呢?顿时难以置信地笑了,“怎么可能会有杀不死的东西?大师,你在跟我打机锋么?”
白龙苦笑道:“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打机锋么?施主有所不知,魔乃集天地间yīn戾杀伐之气而生,没有实体,戾气不尽,则魔就永生不灭。除非是天地尽毁,戾气皆消,魔才会死!”
关天养顷时无语了。
天地间怎地还有如此诡异的东西存在?
“魔无形无相,不知它从何处来,也不知它往何处去,专以害人法身慧命,一旦被其所侵,便将神魂俱灭,永不超生。魔分五等,一等为天魔,二等为神魔,三等为jīng灵魔,四等为行魔,五等才是鬼魔。纵是最低等的魔,也非人所能敌的……”
白龙在说,关天养就在想。不知不觉间,就感到一阵yīn寒之气袭来,禁不住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白龙神sè一凛,双合什,高声宣声了佛号,浓郁的金光cháo水般从掌心涌出,顷时便弥漫了整个小厅。然后关天养就看到房间的四角处升起袅袅的黑烟,转眼就被金光化得一丝不剩了。
难道魔气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侵了进来吗?
白龙唪诵了约茶盏功夫的经文,这才分开双手,缓缓地睁开了神光莹莹的双眼。关天养忙翻身去关窗,白龙却道:“关不住的,它是无所不在,无孔不入。不管是去想它,还是谈论它,它都能感知到你的召唤,无声无息地来到你身边,寻隙侵袭,一旦被其所乘,轻则变为魔物,重则xìng命不保!”说话间,白龙身上亮起淡淡的金sè毫光,关天养似乎隐约看到了在金光与烛光相交的边缘,似有着不寻常的波动。
那会是什么呢?
难道就是魔感知到白龙在谈论论,所以寻隙侵袭么?
想到这里,顿时又感到一阵寒意侵体,汗毛不禁倒竖了起来,忙坚定心神,静心澄虑,这才感觉好些。
白龙忍不住点头赞许道:“不错,就是这样。魔由心生,心志坚定,纵是天魔也无隙可乘!阿弥托佛!”
关天养不禁苦笑了起来,“如此说来,咱们可是想都不能想,谈也不能谈了?可是它明明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呀!”
白龙道:“也非不能想、不能谈,得分地方和时候。龙山恰为封印鬼魔之眼,此处yīn戾之气极重,所以能不谈则最好不要谈,能不想也就不要想。若在其他地方,自然无碍!”
关天养使劲地甩着头,“哪里能不想呢?”将眼神落在案上的图纸上,理了理凌乱的思路,咬着牙关道:“真不敢想像,原来形势这般危急,我还在做着大梦呢!”
白龙道:“若非危急如此,我们又何敢劳动你?说来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关天养吃吃地笑了起来,“确实如此。我也纳闷得很,想着自己不过是才崭露头角的浑小子,而大慈悲寺却是修行界头一等的豪门大派,怎地会寻到我来帮忙了呢?难不成我如此让人看得起,亦或是我的本事神奇到无往不利,连大慈悲寺也不得不求我帮忙的地步了?现在看来呀,你们也是没有办法!”
“也不全是你说的这样!”白龙嘘声道,“一则是你的本事确实神奇,数千年来所仅见。二则是我们也着实没有办法了,不得不冒险请你来一试。若能行,自然最好不过,若不能,那就得作好最坏的打算!”又说,“本领无大小之别,只要有用,那便是好本事,若是无用,任你有通天神通,那也是弃如敝履。所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只要好生利用,造福苍生,必能大放异彩,光耀修行界的!”
关天养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这话听着实在教人舒服。大师放心,就算没有轩辕世家的相助,我也能将九星元阳锁修复,只是需要耗些时rì。怕就怕……它早不突破封印,晚不突破,就在这两天突破,那可就大糟特糟了。”
白龙道:“施主只管修复九星元阳锁就是,其余的不劳cāo心。敝寺早有部署,纵它有通天之能,也未必能在短期内突破封印的。”说着站起身来,合什道:“天也快亮了,贫僧得去督导早课。告辞!”
白龙走后,关天养回想着这一晚的经历,不禁有些懵了。他实在不敢想像,自己竟然卷进了一场非人力所能抗衡的风波里。若是九星元阳锁修复不及时,鬼魔破印而出,不但大慈悲寺毁于一旦,怕是包括自己在内的天下苍生都将难以幸存。如此说来,为大慈悲寺修复封印,岂非也是为了救自己了?
一念起,顿时又感yīn寒之气侵体,只不过较先前淡了许多。忙将心神收慑住,走到窗前一望,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东方也亮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又要来了!
空气清冽新鲜,深深地吸了几口,翻涌滚热的五内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新的一天象征着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可是,还有多少个新的一天可以经历呢?
今天中午,红莲宗将大举攻寺,若是大慈悲寺守不住,那就没有明天了。若是守住了,也不定哪天鬼魔破印而出呢?
关天养顿时感到头上好似悬着一把剑,不定会在什么时候落下来,收割走他的小命。
这感觉真的不好,太令人讨厌了!
可又有什么法子?
人活在世上有时候就没得选择。
他暗说:“若是我能将鬼魔杀死,还世界以清宁太平,那该有多好?”施又想到白龙说过,魔是杀不死的,只能封印,便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真知道他没睡,打来了热水,送来了洗漱的用具,还问他早上吃什么。
关天养对吃的最是挑剔,可这会子也没了胃口,摆了摆手道:“随便吧,有什么就来什么……”洗漱毕后,就坐到案前钻研了起来。
刚到正午,隆隆的号角声就响了起来,旋就听有人高喊道:“圣仁广大、威德无双、泽被苍生之圣教布法宗王驾到,大慈悲寺上下僧俗众等速速下山迎候!”一连喊了三次,音量之宏,直震得桌案上杯中的水都微微颤动了起来。
班师古的头衔是护法尊王,而方天戈的头衔是布法宗王,关天养也懒得去管这里面有何区别,将图纸收拾了起来,便要去一探究竟。
不想刚从房里出来,就被外面侍候着的明真小和尚拦住了,“施主哪里去?”
“自然是去山下!”关天养略一闪身,就绕开了明真,快步往外走。
明真又拦了上来,“施主不能去!”
“不能去?”关天养紧盯着明真,“这是何道理?”
“太师祖说,敝寺存亡、天下安宁系于施主一身,还请施主勿以纷乱争斗为念!”
关天养愕然地啊了一声,吃吃地笑道:“这话是白龙大师说的,还是你瞎编的?”
明真忙起手合什,道了一声罪过,“出家人怎么敢打诳语?此话自然是太师祖亲自交待的。太师祖还说,此乃红莲宗与敝寺的恩怨,与施主无涉。还请施主勿要轻涉险地,置xìng命安危于不顾。一则是于事无补,二则是耽误了更重要的大事。”
关天养已经走到了藏经阁的院门口,听了这话又停下脚步,“那白龙大师呢?”
明真摇头道:“小僧不知。”
关天养抬头望了望当空的恹恹秋rì,轻轻地拍了拍脑门,想到红莲宗攻大慈悲寺确实与自己无干,若好奇前去观战,不定又惹出什么事非,甚至于又‘死’一次也是有的。心下暗骂自己不该太过于好奇,便点头笑道:“好,我不去,我不去就是……”
本以为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龙山上下为之震动,结果整整一个下午,什么动静都没有,不由得教他越发的好奇起来。明真送来晚膳时,他就忍不住问:“山下的情况怎么样了,你知道么?”
明真也是满脸的忧忡,沉重地摇着头道:“小僧也不知道……”关天养本想教他去打探一下的,但想到明真不过离垢地的修为,山下真要是打斗激烈,他去了就是送死。就笑道:“好了,不用担心。大慈悲寺立寺五六千年了,你可曾听说让魔道攻上山来过?”明真想了想,神sè一松,“这倒也是……”
关天养确实不担心大慈悲寺会被红莲宗攻破。一则是大慈悲寺立寺数千年,整体实力强大,并不亚于玄武宫,魔道五宗联合起来都不能攻破玄武山,单以红莲宗一宗之力,自然也不能攻破龙山了。二则红莲宗不傻,没必要为了给千叶之弥报仇而与大慈悲寺拼个两败俱伤,说不定今天攻上龙山,明天就被正道给灭了呢。声势造得如此之大,不过是为了摆个姿态,免得修行界说堂堂魔道第一宗,连首席堂主都保护不了,教门下弟子寒了心。但不管怎么说,红莲宗此番大举来攻,必会有所斩获才会退走,要不然就会沦为笑柄了。
就算没有轩辕世家的帮助,关天养还是将九星元阳锁近百个封印的作用都理了出来。他猜想得没错,这些封印几乎都是用作加固的是,只有少数几个是辅助灵气吸收和法阵运转。
封印的作用一旦理清了,九星元阳锁的全貌就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里,然后他就当场感慨了起来:这简直就是一个复杂得教人惊叹、效率低下得也教人难以置信的庞然大物。一味地追求牢固,致使本身臃肿不堪,大量的极品材料被浪费,反而导致法阵运转不畅,效率压重低下,便是没有外力的摧毁,等不上百年,也得自行崩溃。这就好比用金砖来建城堡,坚是坚固了,可又怕金砖被人偷走,再费尽心力在金砖外面浇铸铜汁以保护,完完全全的吃力不讨好。
本以为龙山祖师和轩辕晓峰都是一代奇人,所炼之圣器必然也是惊世杰作,不想竟是这等次品,着实教关天养既惊奇,又大失所望。
亏他费尽心机把近百个法阵的作用研究透了,到头来才发现是白费了功夫。
看着这件徒有圣器之名,而无圣器之实的法宝,关天养真恨不得将它扔进茅坑里去。以前还从来不曾有一件法宝令他耗费了如此多的时间和jīng力过,结果一番辛苦折腾下来,才发现是一件毫无技巧的废物——至少他这样觉得——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教他又犯了难。
若是修复,投放无疑十分的巨大。对于素来讲究以小博大,以最少的材料发挥出法宝最大作用的关天养来说,无疑是十二万个不赞成修复,用他的话来说,那简直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为。
可若是重新炼制,也未必就是一件讨好的事。纵然投入远比修复要小得多,但最少也要耗时一年才能够完成。眼下封印已经松动,还能不能等上一年呢?关天养不知道。所以,是修复,还是重新炼制,只得等大慈悲寺打退了红莲宗的攻山之后,再由一众和尚商议决定了。
将九星元阳锁的图纸和自己整理出来的一切资料都收拾好后,关天养就靠在椅子里,怔怔地想着大慈悲寺的创派祖师和轩辕世家的不世之杰合作出来的作用怎地如此不堪,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内情,亦或是还有什么秘密是他没有发现的。
九星元阳锁就在他手里,神识一动就能将内里的结构窥透。若说还有秘密,断然不是隐藏在法阵和符箓里的,肯定是在近百个的封印之间。所有的封印错综复杂地分布着,虽说大多是为加固法宝而设下的,但多个组合起来,怕是又另有用处。
旋又想到自己不过是拿钱办事,是修复还是重新祭炼,都得大慈悲寺的和尚们作主,cāo再多心也是白搭。
红莲宗从正午开始发起攻山,这都五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三百零四、鬼魔(下)】
“明真……”
以往每叫一次,明真都会立即应道:“是,关施主!”忙忙地走了进来,生怕慢了一点,令关天养不高兴起来。<wWw。SUiMenG。com>可这次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应声,关天养还以为小和尚打瞌睡去了,又大声叫道:“明真,明真……”结果还是没有人应声。关天养这下就奇了,暗道:“难不成这小和尚睡着了?按说他的修为都已经进入了离垢地,相当于和合境界的修为,三五天不睡也没什么呀?呀,难道是担心山下的战况,去打探消息了?”一想到这样,关天养就暗骂自己糊涂,心说:“大慈悲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外人都担心,更何况是明真小和尚了?”也顾不得收拾东西,忙慌慌地就往外走。
哪知道刚从小厅里出来,就见明真怔怔地站在廊下,望着墙上佛龛里的佛像发呆。
“呵,明真,看什么呢?没听见我叫你么?”关天养不禁笑了起来,心说:“莫不成和小和尚在祈祷佛祖保佑他早rì修为有成么?”两步走过去,抬掌便要朝明真的肩膀上拍落。可在手掌距离明真肩膀不足一尺时,又当场僵住了。
为什么会僵住呢?
因为他突然感到明真身上散发出一股子令他惊惧的寒意。
有了昨夜的经历,他分明感知到这股寒意就是魔气。
难道明真也被魔气感染了?
关天养突然害怕了起来,觉得静谧的藏经阁鬼影重重,灯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恶鬼伺机扑出,要将他撕成碎片。
这一刻他看到已经伸出去的手在发抖,怎么也控制不住,然后就感到全身都在抖,像筛糠一样。
镇定,镇定,镇定……
可是越想镇定,就越恐惧!
过廊里空空如也,任何轻微的响应都能激起巨大的回声。关天养突然听到嚯嚯的声响在耳畔响起,却又辨不出它来自何方,差点没得当场尖叫了出来。意念一动,短剑握在了手里,然后不顾一切地朝身后挥去——他觉得那像魔怪喘息的声音肯定是来自身后的。
不,不是!
身后什么也没有。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额上全是汗,豆大的汗珠正一颗颗地往上滚落,衣服也被汗透了。而那嚯嚯的声音正是他自己沉重的呼吸!
正觉得自己可笑时,猛觉得背心一凉,心下暗叫一声糟糕,一个【逐rì】冲将出去,同时又挥剑往后撩去。
喀的一声轻响。受力感告诉他:偷袭者的手臂被削断了。
他的身法是极妙的,脚尖一点,身子扭转,另一只脚往后一蹬,短剑横在身前,便已摆出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完美姿势。
偷袭者是明真,右臂齐肘被关天养一剑削断了,鲜血正泉涌而下。奇怪的是,血并不是红sè的,而是黑的,漆黑如墨。
明真一步一步地逼过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嘴巴咧开,发出了类似于夜猫号叫的怪啸。
关天养只觉得毛发倒竖,浑如掉进了冰窟一般,奇寒彻骨。
“明真!”关天养断喝道:“你要干什么?”
明真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将身子前弓,像愤怒的猴子般啮牙咧嘴地冲关天养嘶吼。神情狰狞,有若鬼魅。最可怕的是原本清亮的眼睛变得黑漆漆的,黑得深不见底,漩涡一般旋转着,还生出一股子磁石般的拉扯力。关天养只瞥了一眼,顿时觉得头脑如裂,三魂七魄顿时要从眼睛里飞出去一般,说不出的痛苦。
咝的一声怪响,关天养就感到一劲凌厉的劲风当面袭来,也不退避,反而一步抢上前去,刷刷刷,连刺三剑。
剑剑皆中明真要害,就连脖子都被割开了半边,却依旧挥舞着独臂要来撕扯关天养。
出了一通大汗后,关天养这才渐渐镇定了下来。纵然寒意逼人,但只要不与明真的眼睛对视,就不会影响到战斗力。稍令他心安的是,明真纵被魔气感染了,但身体并非刀枪不入,心说:“我就不信,将你零碎剐了你还能动弹!”就在他准备一剑将明真的脑袋割下来时,赫然发现原本被削掉半边的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了回去,甚至连半点伤痕都没有留下。
这是怎么回事?
关天养顿时有些懵了。
这时候,一个空空荡荡,全然辨不明来源地声音响了起来:“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吗?真可笑,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杀得了我!没有人!!”声音既似响在耳边,又似直接在脑海里响起,教关天养骇异非常。
“你是谁?”关天养依旧暴风骤雨似地对明真发起抢攻,不曾有丝毫的停歇。
“你知道我是谁的,你当然知道的!”
关天养恶狠狠地一笑,“是,我知道,我就是封印在大佛下面的鬼魔!”
“呵,真聪明。我感觉得到,你非常的渴望强大,非常非常……”
“那又怎样!”
“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交易?”关天养哈哈地笑了起来,“是不是要我把灵魂和身体都出卖给你,然后就能变得无比的强大,是么?”
“噢,你聪明得令人惊讶。不错,正是这样。不论是你的灵魂,还是你的身体,都是那么的完美,这也正是我所需要的。我可以给你力量,比你想像中最强大的力量都还要强大得多的力量……”
不待那个声音说完,关天养就嘘声道:“跟我绕口令么?看来你需要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力量!”
“是吗?看样子你是对这笔交易没有兴趣了?”
关天养怒吼道:“去你娘的交易!”将全部意志和原力与剑魂融合,猛地一剑绞出。霎时之间,莹白的剑气纵横于走廊之内,将所能触碰到的一切都绞得粉碎,包括明真的身体。
“啊……”那声音惨号了起来,“你,你是剑修……”戛然而止,寒意也cháo水般退去。
关天养杀意正盛,对手却突然遁走,顿教说不出的憋屈,厉吼一声,纵身往外扑去。到了空阔处,望天大吼道:“你不是很厉害么?出来,给我滚出来。咱们一决高下!你赢了,什么都是你的。可是你若输了,那就得死!!”这一刻,他坚信纵是魔,他也能一剑绞杀。
没有声音回答。
“呀……”关天养只觉得剑气激荡,憋得他似要爆裂开来,厉啸一声,挥起短剑望山斩了过去。
哧的一声……
一道长约丈许的,形若利剑的巨形剑气飞斩而出,轰的一声,将百丈之外的山体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经过这一番发泄,他才略觉好些,渐渐恢复了镇定。
“关施主,你怎么了?”白龙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关天养猛地回转身去,先是jǐng惕地审视着白龙,在感到他身上没有半点的魔气后,这才吁了口气,淡淡地道:“它刚才又来了……”
白龙望了望天,“我已经感觉到了。”
“它控制了明真……”想到明真小和尚这两天来的勤恳,关天养顿时说不出的难受。
白龙只是一声叹息。
“大师……”
白龙见关天养yù言又止,便轻声安慰道:“施主有话请讲便是!”
关天养本想着请缨击杀鬼魔的,但想到这也只是自己的感觉,万一真如白龙所言,魔是不能杀死的,岂非自送了xìng命?所以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转而问道:“山下的情况怎样了?”
白龙道:“红莲宗已经退走了。”
“退走了?”
“嗯!”
“这么快?”关天养有些不相信,“他们不是发下战书说要攻山么?”
“是!”白龙眼里突然泛起了泪光,“他们已经做到了!”
“啊?”关天养不明白白龙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象师弟……白象师弟已经圆寂了!”
“什么?”关天养圆瞪了双眼,竟比见到了鬼魔还要恐惧,“老,老和尚他……怎么可能?”
白龙双手合什,轻宣了佛号,“方天戈亲率红莲宗教众于前山叫阵,却暗中派出教中五大长老潜入后山塔林,围攻白象师弟!白象师弟为护历代祖师遗骨,投鼠忌器,力战圆寂……”
关天养猛地一晃,差点当场摔倒,眼泪陡地滚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原本白象在他脑海中的印象算不上好,也说不上有多深刻,但此时此刻却觉得这个平凡无奇,却对自己的境界突破有着点拨大恩的老和尚是那么的亲切平易,就像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邻家长辈。得知他遭红莲宗围攻,不幸战死的消息,心下说不出的疼痛悲楚!
白龙黯然道:“这便是红莲宗的声东击西之计……”
“红莲宗!”关天养将牙咬得格格作响,眼里竟似要喷shè出火光一般,“方天戈!好!好!好得很!!”
白龙不明白关天养为什么要说好,但从他眼里的恨意却看出来了,关天养与红莲宗的仇怨已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阿弥托佛……”白龙实在不想恩怨相报延续下去,就道:“师弟已经西归极乐,过往恩怨,施主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关天养冷笑一声,没有接白龙的话头,他只是在心下发誓:宋家的仇,他自己的仇,还有白象的死,所有的债,他终有一天会找红莲宗讨回来的。
一定会!
“白象大师的遗体现在何处?”
“已在后山塔林火化了。”白龙道:“施主若想祭拜,明rì贫僧带你去便是!”
关天养嗯了一声,就回阁子去了。
关天养一夜不曾合眼。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人世间这么多的杀伐纷争?是因为利益和贪yù吗?恐怕不是!
天亮的时候,关天养自己去打了水来洗漱,不但理了头发,还将下巴和唇上的短须也给刮了,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衣服,看上去也算是英武不凡。大慈悲寺上下都沉寂在一种莫名的悲痛之中,谁都没有给予关天养更多的关注。
后山塔林的入口处有一座殿,名曰‘祖师殿’,里面供奉着大慈悲寺历代祖师的牌位。
白龙领着关天养到时,祖师殿前的广场上白茫茫的一片,坐满了不知几千号和尚。个个神情肃穆,双手合什,紧闭着双眼,默默地唪诵着经文。
殿内是广字辈僧众,他们也在诵经,并没有因为白龙的到来而起身迎接。
白象的灵位已经摆上去了,白底黑字,显得异常的刺目。
关天养一撩袍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就是咚咚咚连叩了九个响头。
这是叩别师门尊长的礼仪,众僧皆不明白,关天养这个外人,缘何会对白象行如此之大礼。
“老和尚,你的点拨之恩我会一辈子铭记在心。谢谢你!”关天养直起身来后,望着灵位说完这一番话,又是一头叩了下去,“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被罚去后山塔森洒扫。若不是我,你就不会陷入红莲宗五大长老的围攻,也不会为了护住大慈悲寺历代祖师的遗骨而力战圆寂。老和尚,我欠你的!”
没有人接关天养的话头,都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你圆寂前有没有留下遗憾,若有,你在天有灵就托梦来告诉我,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完成。还有,九星元阳锁的秘密我也都破解了,虽说很麻烦,但修复他不是难事,这你就放心吧……”说到此处,脑海中陡地浮现出那一夜与白象在月下品茗的场景,音容笑貌宛在,人却已然作作飞灰,顿时教关天养悲从中来,泪水汩汩滚落。
“阿弥托佛!”广慧身为方丈,自当答礼,“多谢关施主前来祭奠。白象师伯在天有灵,自当感激不尽!”
关天养轻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大和尚,你也不必谢我。白象大师于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我自该前来祭奠。”
广慧见关天养神情不善,分明不知就里,只得讪讪地答了声是。
关天养又道:“有个问题我一晚上都没想明白,还请大和尚赐教!”
“施主请说!”
“后山塔林来埋莽贵寺历代祖师遗骨重地,本该守卫森严才是,为何反被红莲宗五大长老侵入了?”
“这……”广慧也不知该从何说起,黯然一合什,“施主切责得是。贫僧身为方丈,顾虑不周,致使白象师伯失陷于魔道之手,力战圆寂,实在是罪孽深重。广海师弟,你执掌戒律院,此事该当如何处置,请你来发落!”说着依次取出了镇寺三宝,放在了灵前供桌之上。
广海又惊又怒,喝道:“方丈师兄,魔道妖人诡诈百出,岂是你所能顾虑周全的?本寺塔林位置隐秘,从不许外人到来,红莲宗长老又是如何知道的?依我看来,此中别有隐情!”
关天养听出来了,广海所说的别有隐情是指寺中有内jiān。只是大慈悲寺数千僧众,谁都有可能是内jiān,这又该从何查起呢?
广慧如何不知道所谓的内jiān就是红莲宗宗主方天戈呢?可此事极为隐秘,白龙、白象也只告诉了他,别的广字辈僧众都不知道,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可白象的死也必须得对寺中弟子有个明确的交待,难不成明着告诉他们:大魔头方天戈其实就是本寺叛徒么?显然不可能的。与其将这桩秘闻闹得天下皆知,还不如自己承担了罪责,免得事情越闹越大,以至不可收拾。本想再争辩两句,不想白龙却开口了,“方丈不必过于自责,白象师弟遭此灾厄原也是命数使然。好在法身虽坏,慧命(元神)不灭,到底是西归极乐,还是坠入轮回,这就要看白象师弟的福报了。阿弥托佛!红莲宗此番大举来攻,旨在一雪本寺废除千叶之弥修为之耻,所幸白象师弟为护寺而力战圆寂,其余弟子却无死伤,这也未尝不是白象师弟的功德!关施主与白象师弟情谊深厚,伤痛难当,故才出言责难方丈,倒也不是故意干涉本寺内务,还请方丈不必放在心上。”
关天养猛地一凛,这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犯了大忌。若是有人刻意刁难,怕是少不了一通麻烦。白龙曲意为自己开脱,已有袒护外人之嫌,若再闹下去,就真的是将大慈悲寺上下得罪死了。忙道:“方丈大和尚恕罪。晚辈确实过于伤痛,太过猛浪了。”
广慧还想趁机揽下责任,白龙却已站起身来,“眼下封印松动,魔气不时外溢,已为本寺大患。既然关施主已有了眉目,我等该趁早计议出应对方略才是。不知方丈意下如何?”
广慧道:“大师伯所言甚是。此乃本寺头等要务,该尽早筹谋才是。依我之见,白象师伯的祭仪暂行交由广灵师弟负责,我等还是先行计较出封印修复的策略为要。若不及时处置,一旦封印松动,不但我大慈悲寺不保,天下苍生也要饱受劫难。不知众位师兄弟以为如何?”
众人皆称是。广慧便命一众人等菩提院议事。
不想众人刚出祖师殿,就有弟子快步来禀,说知客院首座广平已经回来了。
广慧不禁喜形于sè,“如此说来,轩辕朗道友也一并到了?”
回禀的弟子迟疑了一下,“弟子不知……”
广慧一怔,便知情况怕是有变,就道:“好,去请广平师弟菩提院说话!”便领着一众人快步去了。
刚进菩提院门,就见一矮胖的和尚神情惶急地迎了上来,“方丈师兄,轩辕世家出事了!”
“出事了?”不单是广慧,在场众僧皆料知到了不妙。广慧问:“何事?”
和尚顿足道:“轩辕朗道友在我赶到后的第二天,突然暴毙,死因不明!”
“什么?”这一回不单单是广字辈众僧了,就连白龙也是为之sè变。关天养甚至已经嗅到了这里面极浓的yīn谋味道。
【三百零五、轩辕世家(上)】
“广平……”白龙到底比众人的承受能力强上很多,略一惊诧就恢复了镇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地说说!”
广平这才看到白龙也在,忙合什躬身,“弟子见过大师伯!这事说来也蹊跷得很,弟子到的那天轩辕朗道友都好好的,说起九星元阳锁封印一事,他也说还有印象,不过需要去查一下存档。也答应弟子待安顿完家务就随弟子来寺相助。不想第二天晚上,轩辕世家便陷入了大乱。弟子只当闹起了家务,没好去过问。一直到第三天早上才知道原来是轩辕朗道友突然暴毙身亡了。弟子实在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地突然间就暴毙的呢?不想原因还没有弄清楚,就被污蔑成是杀害轩辕朗施主的凶手……”说到这里,连连摇头苦笑,神情很是有些颓丧。
广慧噫了一声,“怎么会呢?”见大家还都站在院里,就忙往方丈室里让。
落坐之后,广平莫名其妙地冷哼了一声,这才道:“轩辕朗道友一死,整个轩辕世家乱作一团。有的忙着争位,有的要分家产,还有的要清算家族内部的恩怨……总之乱得实在不教话。”说到此处,猛地一拂袖,恨恨地坐了下来,满脸的不屑之sè。
有僧人怔怔地叹道:“真不敢想像,有着万年传承的巨家大族竟然如此不堪……”
有人附和道:“是呀……可是怎么会这样了呢?广平师兄,那查清了轩辕朗道友的死因了吗?”
广平摇头道:“没有!”
“没有?”这一回广慧的眉头都拧作了一处,“那师弟你又是如何脱身回来的?”按常理来说,事情没有查清楚,广平这个最大的嫌疑人是不可能走得脱的。毕竟轩辕世家可不像别的地方,各种迷幻的封印法阵处处皆是,怕是神仙去了也难以出得来。大慈悲寺对法阵和封印之术毫无涉猎,广平断无逃得出来的道理。
广平顿时满面怒容,沉沉地宣了声佛号,这才略显平和,“轩辕朗道友育有四子,除了幼子对家主之位毫无兴趣之外,另三子皆各自宣称有家主之位的继承权,闹得是不可开交。长子轩辕硕要杀了我来祭轩辕朗道友在天之灵,支持他的人倒也不少;次子轩辕承和三子轩辕宁都认为我来得时候虽然有些巧,但绝非是杀害轩辕朗道友之人,都主张将我先行放了。还说,还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单他当场苦笑了起来,多名僧众脸上都浮现出了不悦之sè。有人冷哼道:“这算是什么话?简直就是在侮辱我大慈悲寺嘛!”广平也没有搭理这些话头,继续道:“经过这一个月的争执,到底还是二子和三子组成的联盟占了上风,这才没有继续与我为难。只可惜轩辕世家当下也是自顾不暇,本寺的事他们也无能为力了!”说完黯然地地看着上首的广慧,“说来都是我办事不力,还请方丈师兄责罚!”
广慧只字未提责罚一事,反是叹道:“轩辕世家不来人……大师伯,这下该如何是好?”众人皆知九星元阳锁的封印没有轩辕世家的帮助,以关天养一人是万万奈何不得的。而封印若不能尽快修复,单是泄露的魔气都能将大慈悲寺毁了,更不要说有一天鬼魔会破印而出,肆虐天下了。
白龙分明也是头疼得很,只得扭头看着关天养。
关天养苦苦地一笑,“看我作什么?请不来轩辕世家的家主,难不成轩辕世家的弟子也请不来么?”
白龙顿时觉得关天养这话有理,便问广平:“如此说来,你这一趟是毫无收获了!”
广平忙道:“倒也不是毫无收获。临走之前,轩辕承亲自前来相送,说了好多客气话,还派了一名轩辕世家旁支的弟子送我回寺,顺道代他向本寺致歉!”
广慧问道:“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广平说安顿在知客院,广慧立即就命道允去请来。
不到一柱柱香的功夫,道允就在外禀奏,说客人到了。广慧叫请进。
门口一暗,一名形容瘦俏,身着紫sè长衫的青年走了进来,从容的一揖,“晚辈轩辕静拜见方丈大师,拜见各位大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到道允手里,“广平大师驾临,本是我轩辕世家莫大之荣幸。不想恰逢家主暴毙,是以有人借此大作文章,怀疑广平大师便是谋害家主的凶手。这些事原本都是家丑,外扬不得。可二公子说了,贵寺与我轩辕世家交情非同一般,不能泛泛视之,特地亲致书信与方丈大师解释原因,并致以歉意。二公子还说,广平大师此番来到平谷,轩辕世家原该殷勤招待才是,不想闹出这许多麻烦来。他心中实在愧疚得很。待家中事务一了,他必亲自上龙山来请罪!”
广慧只是只是淡淡地说了声:“二公子客气了!”便当场拆开书信看了起来。
关天养却暗道:“这位二公子可是个人物,处处抢占先机。乖巧地卖给大慈悲寺一个好,便让这些和尚先入为主地觉得他才是轩辕世家下一任的当家人,便是他的哥哥争赢了,大慈悲寺这边怕是也交待不过去。”正想着,广慧已经看完了书信,叹道:“二公子的意思贫僧已经明白了……”正要把自己的意思托轩辕静转告,猛地想到轩辕世家此番只来了这么一个人,若就这般打发走了,要再找一个可实在麻烦得很。上下打量着轩辕静,只见他长身玉立,双目灿灿若星,神光莹莹,显是有着不凡的修为,便和霭地一笑,“有劳静公子跑这一趟了。道允,搬把椅子来,请静公子坐下说话!”
轩辕静不过是轩辕世家旁支,受大慈悲寺这般礼遇,原本该诚惶诚恐才是,可他却是一点也不意外,长揖谢过,便坦然地坐了下来。就这份气度,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广慧微微地点了点头,问道:“听广平师弟说,静公子是轩辕世家旁支?”
“是!”轩辕静起身答道:“曾祖公乃是轩辕世家第六十三任家主文渊公第三谪子,传至晚辈这一代,已历八世!”
广慧哦了一声,“原来是轩辕博(轩辕博字文渊,晚辈不敢直呼其名,故以字代之。)道友的谪派子孙,那也不算旁支了。”
轩辕静答道:“按轩辕世家规矩,非当代家主谪派子孙,皆为旁支!”
广慧当然知道轩辕世家这条规矩,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暗抬一下轩辕静的身份,为接下来的话打铺垫而已。不想轩辕静竟然毫不受奉承,一板一眼的顶了回来,倒教他下面的话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关天养却觉得轩辕静挺有些意思,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如此说来,轩辕世家已经传承了七十一代了?”
轩辕静见关天养年岁既轻,又着俗家打扮,却是坐在右上首,地位分明非同一般,极有可能大慈悲寺俗家弟子中的翘楚。便答道:“不,是第七十三代了。”
“七十三代?这般算来,你还是轩辕承的长辈了?敢问轩辕世家绵延至今,有多少人口了?”
轩辕静不禁眉头一剔,实在猜不透关天养为何会有此一问,却又不好不答,只得道:“传承至今,共有谪脉一,支脉三十六,外系六十四,在册人口共有一万三千七百六十八人!”
关天养哟地惊呼了一声,“你可是记得很清楚嘛?敢问,旁支和外系的弟子是不是都不懂得轩辕世家的封印之术呢?”
听到此处,众僧才明白关天养问话的意图。广慧本已想制止关天养无谓的问询,此时也点头微微笑了起来。
轩辕静恍若被针扎了一下,脸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起来,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答道:“轩辕世家以封印之术闻名于世,不论是谪派旁支,还是外系弟子,人人皆通封印之术!”
关天养呵呵笑道:“是么?如此说来,你也懂了?”
轩辕静面露迟疑之sè,竟然没有当场回答。
关天养不禁冷笑,“看来你也是在胡吹大气呀!”
轩辕静哪里受得了这番刺激,昂然答道:“晚辈自然懂得。前辈若是不信,大可以考较!”
天下谁人不知大慈悲寺不通法阵封印之术呢?轩辕静只当关天养乃大慈悲寺门下,面上虽说是要关天养考较,态度也极尽客气,其实深藏的用意是要关天养当众出丑,出一回大慈悲寺的丑,以扬他轩辕世家的威风。
关天养嘘声道:“好,我便来考考你……”心下转了转,暗道:“若是考得太简单了,不免让你觉得我没真本事,嘿嘿,走着瞧……”讳莫如深地笑了一笑,“何为天固,何为地固,何为人固?”
轩辕静分明一怔,略显得有些意外,颇有些不解地看了关天养一眼,“天固地,变化固也;地固者,本固也;人固者,气之固也。此三固是为天、地、人三才固阵。”
“四固镇煞乃是‘镇’字系的根本法门。若有一物,专用来封镇yīn煞之气,却唯独缺了人固一门,这当作何解释?”
这个问题可就不是简单的基本功课了,而是涉及到对封印之术应用的全面掌握,若轩辕静对封印之术只是初有涉猎,怕是连‘四固’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别看关天养问得轻巧,其实大含玄机。轩辕静是否夸夸其谈,只看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了。
轩辕静眼里再次闪过诧异之sè,躬身一揖,神情已是十分的恭敬,“不想前辈竟是深谙封印之术,失敬得很。恕晚辈冒昧地问一句,此物想必并非封印普通的yīn煞之气吧?应该是封印极yīn极煞之魔煞之气。若是这样,那是万万不能以四固镇之。人者为气之灵,镇之以人固,犹比抱薪救火,反使魔煞之气越发的凶炽,不可降伏了!”
关天养哈哈地笑着站了起来,心说:“果然有些门道!”又问道:“‘固’字系有天罡三十六阵。‘镇’系有九元阵、八十一分阵、三十六十周天支阵,这其中又有五行的分别。若有一物,尽用‘固’字系三十六阵和‘镇’字系一三五七之元阵,其作用是什么?”
轩辕静霎时瞠目结舌,错愕之极地看着关天养,浑忘了回答。
关天养嚯地一声笑开,语带挑衅地道:“怎么,不知道了?”
轩辕静这才醒过神来,忙答道:“这,敢问前辈,此物是前辈随意臆想出来的,还是真有其物?”
“臆想?”关天养失声而笑,“若是真有其物呢?”
轩辕静犹豫了片刻,果决地道:“这不可能!”
“不可能?”关天养也奇了,“为什么你就如此笃定不可能呢?”
“前辈既能问得出来,想必就该知道此物来是封魔之眼。上古之世,众魔横行,创世诸神与之苦苦奋战,方才将其驱逐的驱逐,封印的封印,还三界六道以太平。不知多少万年来,何曾再见过有魔物为患?是以晚辈才敢说前辈口中此物乃是臆想出来的!”
关天养不禁对轩辕静生出了几分佩服,笑着点了点头,颇为赞许。指着椅子道:“你先坐下。难不成都不能假设了?若真有这样一件物什,你可能看出这九十九种阵法之间还暗藏着什么变化么?”这已经不是在考较了,而是在提问请教。若轩辕静能给予解答,即便是没有轩辕世家的家主相助,他也有办法在短时间内修复九星元阳锁。若是轩辕静答不上来,便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龙山祖山和轩辕晓峰都是两个大蠢蛋,耗费了一大堆的极品材料,炼制了一个华而不实的烂玩意儿出来;其二就是轩辕静的学识不够,看不透这其中的深奥。
“这个……”轩辕静沉吟不语,目光闪烁,脸sè时yīn时晴。众人皆知他在内心算计着,都怕打扰到他,连大气也不敢喘。约等了顿饭功夫,轩辕静方才一声苦笑,扬头起头来道:“若非前辈假设,晚辈是想也不敢去想的。若是晚辈没有计算错的话,这里面暗藏着明三暗五,八种变化!”
“哦?”关天养也不免惊得变了脸sè,“八种?”心下却暗道:“果然暗藏变化,而且还如此之多。幸得我没有贸然动手,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是,晚辈最多算出了八种。至于到底有几种,还得要看整个封印是如何建造的。”
关天养先是一愣,旋笑道:“看来我是小看你了。”也不经广慧的允许,便将九星元阳锁取了出来,“来,看看这个!”
轩辕静目光落在九星元阳锁上,顿时浑身一震,脸sè刷地一下苍白了下来,喃喃地道:“九,九星元阳锁?!竟然,竟然是真的!”这才伸出颤抖的双手接了过来。
广慧等人皆没有开口,只是静等着轩辕静的结果。
关天养在厅中缓步踱着,“你们轩辕世家的封印之术独树一帜,与通行的大相庭径。我是看到了门脸,却不知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所以才不敢贸然动手修复。若能得你相助,那可是要省下我不少功夫了!”
轩辕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捧着九星元阳锁,闭目冥思。
约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轩辕静猛地睁开了眼,长长地吁了口气,仿佛是才历经了一番惊险,兀自心有余悸,脸上泛起了阵阵的cháo红。“此物有一明两暗共三种变化。明者为‘天固’,两暗为‘灭煞’和‘连环’……”话说到此处,竟又怔怔地出起了神来。
关天养紧绷着脸,神情凝重之极,“‘连环’……也亏得你对轩辕世家封印之术深为jīng通,这才能够算得出来,我是费了好几天的功夫,也只能隐约断出这其中有玄机,却是吃不准到底是什么!”
轩辕静大为震惊,“几天?”满脸都堆起了不可思议之sè,“前辈不是在说笑吧?”他可是花了整整两百多年的时间才有此修为,关天养却是只花了几天就已经对九星元阳锁上的九十九个法阵了若指掌,实在教他不能相信。
关天养却苦笑道:“我原以为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眼里闪过一丝傲sè,嘿嘿地笑道:“天下哪有能难得住我的法宝呢?结果却是头一回教我焦头烂额,不知该从何下手才好!”
“这,前辈……”轩辕静愣愣愣地打量着关天养,已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广慧这才一笑,合什道:“轩辕施主想必还不知道,这位便是关天养关施主了!”
“什么?”轩辕静惊得一蹦而起,浑如见了活鬼,“关,关天养??!”
关天养哈哈地笑道:“莫不成你当我是鬼么?”
轩辕静喉头蠕动,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关天养似乎猜到轩辕静在想什么,脸sè陡地冷了下来,寒声道:“世人都道我死了,是么?哼,若不是白象大师一番苦心,我怕是当真已经死透了呢。”猛地一拂袖,又走回椅子里坐下,目光幽深,静静地审视着轩辕静。
轩辕静只感到浑身发冷,连呼吸都为之困难。
“轩辕施主……”广慧起手道:“贫僧有个不情之请。九星元阳锁原是敝寺开派龙山祖师与轩辕晓峰道友一同炼制,因被人蓄意破坏,已经失去了本来的功用。如今封印松动,魔气外泄,形势已是万分危急。是以敝寺这才请来关施主襄助修复。原本派出广平师弟前往平谷,便是邀轩辕朗道友共襄此举。不想轩辕朗道友突然仙去……唉,还请轩辕施主大发慈悲之心,以天下苍生为念,助敝寺一臂之力。广慧在此合什了!”
【三百零六、轩辕世家(下)】
轩辕静慌忙跳将开去,连连摆手道:“方丈大师万万不可如此,晚辈如何当得起?”
关天养笑着对轩辕静道:“你还没看出来么?说是不情之请,其实呀根本容不得你拒绝。<wWw。SUiMenG。com>”
广慧也没有辩饰,显然是默认了。轩辕静颇有些尴尬,看了一眼关天养,起手对广慧道:“承蒙方丈大师看重,那是晚辈的荣幸,敢不一效犬马之劳?只是,只是晚辈年轻,才疏学浅,怕是误了贵寺的大事!”
关天养一甩手,“什么屁话?你能比我还年轻?我都当仁不让了,你还扭捏个什么劲呢?再说,这是多露脸的事?若是干好了,这一帮子和尚还不得对你感激不尽?有了他们的支持,别说是在轩辕世家谋一席之地,就是当家主怕也不是难事!”
广慧忙摆手道:“关施主切勿乱说。轩辕世家内务,敝寺绝不敢干涉!”
关天养一声冷笑,“没得半点好处,人家凭什么帮你们?”扭头对轩辕静道:“你说是不是?”
轩辕静何尝不是被关天养的这番话引诱得心动呢?可他却是个既理智又聪明的人,深知轩辕朗三子皆在,纵在大慈悲寺这边干得再出sè,也绝对轮不轮到他这个旁支弟子承继家主之位。要知道轩辕世家可不比别门别派,经过万年的传承,有些规矩可比昆仑金都要硬。不过,办成了这件事,必然可以加重自己在轩辕世家内部的地步,说不定指rì便可荣升长老,也不用看轩辕承的脸sè过rì子了。笑着起手道:“贵寺与我轩辕世家数千年交好,贵寺有事,我等又岂能坐视?晚辈听凭方丈大师差遣就是!”
广慧极是振奋,冲轩辕静深深一躬,“施主大恩大德,敝寺上下感激不尽!”众僧皆起身,先是朝轩辕表一稽,再又冲关天养一稽,高声道:“谢过二位施主!”
关天养见轩辕静很是局促,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拜毕,广慧就问关天养将从何处着手。
想到还有一大堆的麻烦要解决,关天养满脸稀烂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砸着嘴唇道:“这个……静公子,讨你示下,你觉得是重新炼制好,还是原物修复呢?”
轩辕静没料到关天养会有此一问,颇有些意外,“这,前……依我看来,最好原物修复,毕竟我没有那个实力一口气部署完九十九个封印。”
白龙见关天养满脸的犯难,便问:“关施主,可是遇着什么难题了?”
关天养嗯了一声,环视了众僧一眼,眉头顿时拧作了一处,瓮瓮气地道:“白象大师说过,九星元阳锁毁于神通极为高明之人,时至今rì,在座各位也不知道此人是谁。当初我也纳闷,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不过白象大师言之凿凿,我也不得不信。这几rì我对九星元阳锁进行了仔细的研究,发现了两个疑点。第一,此物确实遭遇了外力的破坏,而且破坏的还非常的巧,非常的妙,完全是一击而中要害,让聚灵阵彻底停止了运转;第二,若不是封印先行失去了作用,纵是外力也难破坏聚灵阵。除此之外,所有的法阵和符箓都完好无损。我就实在想不明白得很了,好端端的,封印为什么会出问题呢?”说到此处,就将目光投向了轩辕静。
轩辕静灵醒得很,一看就知道是关天养要他发言,就轻咳一声,起手一揖,才道:“诸位大师容禀:法宝炼制一道晚辈几乎是一窍不通,所以没有资格置喙。如关老板所说,封印确实出了问题。封印不比法阵,需要有载体才能发挥作用。只要深谙天地至理,灵气控制得当,便是在虚空之中,也能部署封印。此物炼制之时,为求尽可能加固,先祖晓峰公特地布下九十九道封印,防的就是魔气侵蚀,致使法阵符箓失去作用。晚辈刚才看了,共有三道封印出了问题,而且都是作用极为关键的封印。不过晚辈也想不明白了:若说是受魔气侵袭,断不至于只有其中三道出问题的道理,该是全盘崩溃;若说是受外力破坏,那也不太可能。此物经过‘固’字系三十六阵的的加持,其坚固已非人力所能破坏得了,若不然哪里封镇得住魔气?说来晚辈也纳闷得很!”
关天养又接过话头,“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此物先是封印出了问题,然后才被人为破坏了聚灵阵,之后就彻底失去了作用。眼下有两个疑问必须要解决:第一,封印为什么会失去作用?第二,是谁破坏了聚灵阵?若不搞清楚封印为什么会失去作用,怕是咱们这边才修复了送上去,一回头又给出问题了。”
白龙沉吟着道:“如此说来,二位能够达成一致的是:此物先是封印出了问题,再被人外力破坏了聚灵阵么?”
关天养和轩辕静同时点头。关天养道:“封印为什么出问题,我解答不了,只有看静公子的了。”
轩辕静道:“我必须对整个封印有了全面的了解后,才能判断出到底是因为魔气的侵蚀,还是因为……嗯,别的因素!”他本想说‘还是因为封印本身部署有问题’的,但想到轩辕晓峰到底是自己的祖宗,怀疑他岂非就是怀疑轩辕世家的封印之术有问题?所以才把溜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白龙道:“这个不成问题。整个封印部署的相关图纸都在藏经阁,施主随时都可以调看!”
轩辕静说:“如此就最好不过了!”
关天养站起身来,“那咱们就赶紧开工吧……”刚走了两步,又说了一声‘对了’,停下脚步来,对广慧道:“方丈大和尚,既是修复,那就得麻烦你赶紧张罗准备各种材料。”
“这是自然!”广慧道:“需要什么还请关施主示下!”
关天养要来纸笔,一气写下了上百种材料,并注明了成sè、数量等,又特别标注了哪些是特别重要的,必须要弄到,哪些是可以用别物替代的。写完后又问轩辕静:“静公子,你可有要他们准备的么?”轩辕静想了想,接过纸笔,也列下了二十八种材料来。
看着洋洋洒洒的几大篇,广慧倒没说什么,广平则惊叹道:“这,阿弥托佛,这些材料怕一时半刻怕是不容易寻得齐备!”
关天养冷笑道:“这可不是我的事。总之,不想那鬼东西跑出来就赶紧!”
广慧顿足道:“关施主所言何尝不是?广平师弟,此事就交由你负责。半个月内,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些材料齐备了。关施主,时间上可还赶得及么?”
“别问我!”关天养将手指天,“你问它去!”
众僧神情一寒,想到最近一段时rì来魔气外泄所带来的事故,莫不乍然sè变。
白龙原来说要送关天养和轩辕静一道回藏经阁的,可关天养说不必,还邀轩辕静一道漫步,说顺便讨论下一步该如何动作。结果出了菩提院后,关天养就问轩辕静,“看样子你也知道我?”
轩辕静瞥了他一眼,似乎在猜测他这样问的用意,冷笑道:“天下修行者,还有谁不知道你关老板名号的?”
关天养哟呵一声大笑了起来,“是吗?都怎么说我呢?”
“怎么说的都有!”轩辕静道:“大多数都羡慕你的运气。我实在奇怪了,龙鳞和通天鉴残纹,都被你得到了?”
“那你信不信呢?”关天养原本俏皮的神sè渐渐冷了下来,静静地盯着轩辕静。
轩辕静被他看得十分的不自在,连连咳了几声,“别这样盯着我好不好?我可没打你主意的意思。虽说是传言,但空穴来风必有因。龙鳞你确实已经得到了,不过卖给了蜀山派。通天鉴残纹嘛……这个我就说不准。都说宋奕待你有若子侄,在知道自己难以幸免后,便将祖传之宝托付于你,机缘巧合之下,你打开了封印,得到了人人垂涎的神器。”
关天养嘿嘿地道:“是吗?我听说宋家祖传之宝上的封印还是你轩辕世家的人部署的?”
“这个,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既是如此,难不成你们还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封印,是能在机缘巧合下打得开的吗?”
轩辕静摇头叹道:“不能,便是神仙也未必能。但宋奕之子宋介赌咒发誓地说东西确实被你得去了!”
“那我也赌咒发誓地说没有,为什么就没人愿意相信呢?”
轩辕静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关天养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若是易地而处,你就不怀疑我么?”轩辕静颇有些不悦,“撇开通天鉴残纹不说,单单是一片龙鳞,就足够让老天爷都眼红你了。想想吧,龙是什么东西?别说是修行者了,就算是神仙也非其敌,要想得到一片龙鳞有多难就可想而知了。上一回,也就是两千年前出现的龙鳞是封神遗宝,原被大罗金仙广成子封印在崆峒山屠龙涧中。消息流传出来后,前前后后死了多少人才破开封印将它弄了出来。本以为就此尘埃落定了,不想没得到的人又眼红,抢夺由此而起。当时整个修行界有大大小小的门派五百有余,历经两百余年的血腥争夺,到龙鳞最终归于玄武宫时,竟然覆灭了一半的门派。由此可见这东西的诱惑有多大了。更何况,更何况你的龙鳞还是捡来的呢?换谁能心理平衡了?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不是帮他们说话,只是觉得你的怨气太重了些。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谁教你的运气好得离了谱?这是我的看法,爱听不听罢!”
关天养喃喃地念着‘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这话,不禁苦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逆来顺受了?不要仇视那些为了龙鳞和通天鉴与我为难的人么?”
轩辕静摇头道:“非也。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如此计较。便像你这般,满心的深仇大怨,那又能怎样?难不成你将他们都杀了么?能杀得了么?就假设你能吧,漫天下十多万修行者,难不成你都杀光?那老天爷也容不得你!”
关天养心下涌起阵阵怒火,嗤地一声冷笑道:“你这是什么逻辑?咹?”
轩辕静只要不正眼看他就夷然无惧,也还以一个冷笑,“什么逻辑?强盗逻辑!修行界的逻辑!你既涉足了修行界,就该知道这是一个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强盗世界。你当不了狼,那你就只得当好羊。明白么?”
关天养气往上冲,脸膛涨得通红,“我不明白。难不成我就该死?”
没想到轩辕静耸了耸肩,“这就不是我说了能算的,说到底还是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他给了你这么好的运气,不定就是要成全你,说不定哪天你就拥有了堪工匹楼子方的实力呢?到时宰割天下,屠戮生灵,不过在你一念之间罢了!”
关天养没再说话了,只是埋头赶路。
快到藏经阁时,轩辕静突然叫住他:“我问你一句话!”
“说!”
“龙鳞你真的只得到了一片?”
关天养气得差点当场拔剑,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轩辕静冷静得出奇,怀抱双手,眼睛望天,“我就是好奇!”
关天养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诡异。取出一片龙鳞在手,“你看看,这是什么?”
轩辕静虽然从不曾见过龙鳞,但此物散发出来的气势教他差点当场趴下,浑身已在瞬息之间被大汗湿透,当即就断定这玄黑如墨,散发着幽幽冷光,状若鱼鳞之物肯定是龙鳞无疑了。
关天养大笑着收起了龙鳞,“现在你想怎样?”说话间已握住了剑柄,只要轩辕静表现出有半分的贪婪,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一剑割下他的脑袋。若在三个月前,他绝对是打不过金丹境界的轩辕静,但现在却是费不了多少功夫。
轩辕静喘息方定,却格格地大笑了起来,“果然,果然是这样!老天爷待你不薄呀!”分明显得很是有些开心。
这下轮到关天养不解了,“怎么,你就没有想法?”
“想法?”轩辕静冷哼一声,“我说了,我只是好奇。不要以为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贪得无厌。这段时间我们将会一起共事,如此我不能将心中的疑问解开,试问又如何jīng诚合作?”
关天养突然觉得才认识不到两个时辰的轩辕静颇有几分可爱起来,笑道:“是吗?为什么我说没有你反倒不信,拿给你看了反倒坦然了呢?”
“不知道……”轩辕静干脆地答道:“打个比喻吧:就好比你在饿急了的时候从一棵树下捡到了一个果子,然后你就会认定这树上肯定不止一个果子。当然,这个比喻不太形象,不过也差不离了。我们就是那些饿急了的人,龙鳞就是那果子。明白了吗?”
“那你现在不饿了?”
“饿!”轩辕静道:“怎么能不饿呢?但我知道,在这棵树下等着果子掉下来的人太多了,我是怎么也挤不上去的。硬要去挤,会踩死、杀死的可能xìng太大了,所以我还不如去周围转转,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你可是想得真开呀!”关天养惊叹道,“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修行界何至于成了强盗世界呢?”
轩辕静道:“修行界什么样的人都有,就得看你遇不遇得着。不可否认,大多数人都是贪婪的。而我,虽然也是贪婪的,恰好我是那小一部分能控制住自己贪婪的人!”
“是么?”关天养不太相信,不过他对自己说,“时间会让所有的虚伪都无所遁形,你到底是不是自己说的这般,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轻轻一笑,道:“走吧,白龙大师还在等着我们呢!”
轩辕静只是嗯了一声,就跟了上来。
没走出两步,关天养突然笑了起来,说:“我明白轩辕承为什么会派你来了?”
“哦?”
“因为你的口才实在太好了。”
“多承夸奖,不敢当!”
“嘿嘿……”
回到藏经阁后,两人便在小厅里对九星元阳锁展开了全面的破译。广思与藏经阁侍奉的一众小沙弥也都暂时放弃了本来的工作,随时听候差遣。
有了轩辕静的参与,不过三天功夫就将九星元阳锁的修复方案拿了出来。
关天养是头一回承揽如此麻烦的法宝修复任务,甚至于这辈子怕是都难得再遇到第二回,乍见有了初步的成果,不免颇有些兴奋。轩辕静也是头一回参与如此重大的任务,纵他天xìng沉稳,此时不免也激动得有些心浮气躁。
小沙弥送来晚膳时,关天养就对轩辕静说:“昏天黑地地忙了这几天了,今晚姑且先休息休息,明天一早再继续。如何?”
轩辕静伸展了一下腰身,望了望窗外,“呀,下雨了?这时节的雨可是最有意境,既然已经告一段落了,我可得出去好生逛逛,顺带着参观一下闻名天下的大慈悲寺!”
关天养摆着手笑道:“去吧,去吧,只要你不想大失所望,尽管去就是……”
轩辕静一走,他便一边吃饭,一边审查着修复方案,看哪里还有需要修改之处。在将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后,方案也差不多看完了,正思忖着其中有两三步怕还需要商榷,一阵奇寒彻骨的风便从窗外吹了进来,掀得桌上的纸张猎猎飞舞。
又来了!
关天养心下格登一跳,探手将短剑握在了手里。
凝神四望,似乎又没什么异样。可一口气还没有松下了,就想到了出去游逛的轩辕静,顿时大骇,叫道:“白龙大师……”纵身从窗口扑了出去。
【三百零七、凶危(上)】
冲出了藏经阁,关天养才想起根本不知道轩辕静去了哪里,顿时当场愣住了。<wWw。SUiMenG。com>
细雨蒙蒙,如烟似雾,将夜笼罩得越发的深邃,却也越发的教人恐惧。
关天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呼呼地哈着气,似要将心中的恐惧尽行喷吐出来似的。扭过头来,望着透shè着莹莹烛光的窗户,心下顿时一亮,暗道:“是了,我何不循着魔气找去?”铺开神识,顿时捕捉到一股比刀子还利,比冰还冷的气息,缥缥缈缈,若有若无的,一直漫延向山谷外面。正要奔步追去,便见一道金光升起,旋即就是一声惊天的怒吼声传来,震得是山摇地动,人心浮动。
好厉害的【大狮子吼】!
关天养展开身法,全力飞奔了过去。
出了山谷,远远地看着对面的山坡上时明时暗,还伴着阵阵怒喝之声,关天养便高喊道:“静公子,我来帮你!”一声长啸,响彻山野,纵身跃起,脚踩着树梢,好似御风飞行一般疾驰而去。不过三个起落,便已看见陷入包围中的广慧的身影,轩辕静则颓然坐在一旁,喘息不已,显是受伤不轻。若不是广慧大袖飘飞,接下了所有的攻击,轩辕静哪里还有命在?
关天养怪吼一声,短剑一振,扬手洒下一片亮白的剑幕,将围攻广慧的一众魔物——它们是两名大慈悲寺僧人、四只狼和一头身长丈余的黑熊——尽皆笼罩其中。
夜sè漆黑如墨,将剑气衬托得越发的莹白光亮。
一众魔物围着广慧厮杀得正兴起,不想关天养如天神般降临,犀利无匹的剑气割裂着它们的身体,教它们惊恐无地,仓皇地四散了开来。关天养也不追击,乘势护在了轩辕静身前,问道:“你怎样了?”满脸森寒地戒备着,以防魔物突然发起攻击。
轩辕静前胸衣襟已被鲜血浸透,脸sè苍白,嘴角兀自挂着殷殷血渍,强作一笑,张嘴就要答话,不想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广慧抢上前来抢他扶住,以掌抵住后心命门要穴,渡过一丝真元,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压了下来,道:“施主气息混乱,且忌不要乱动,赶紧引气归元为上!”轩辕静这才闭上了眼睛,将神识沉入金丹之内,慢慢地引导混乱的真元循着经脉归于丹田。
关天养怕的不是轩辕静受伤,而是感染了魔气,那可就万劫不复了。好在轩辕静修为虽然不深,心志却够坚定,暂时还未受到任何影响。
数丈之外,一众魔物虎视眈眈地盯着关天养,不时发出扰人心志的嘶吼声来。关天养听得不耐烦,怒哼一声,“怎么,怕了你家小关爷么?那就快滚!呆会儿可就没机会了!”
魔物们停止了嘶吼,你看我,我看你,当真是撒腿就逃,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身影。这时破空之声相继袭来,关天养也知道大慈悲寺的一众大佬们赶到了,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轩辕静的内外伤势颇重,纵有【大还丹】辅助,怕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更教人感到恼火和惊惧的是广慧竟然感染了魔气,目下虽然还没有魔化的迹象,但谁也不能保证他还能坚持多久。
难道大慈悲寺在短短的几天内要损失掉两名方丈么?
这个念头萦绕在关天养的脑子里,怎么也驱不散。众僧神情凝重,枯坐当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白龙的脸sè寒如玄冰,眼神也是空前的凌厉。
关天养本指望他们能拿出一个有效的应对方案来,不想一个个的全都不开口,便轻咳了一声,“那个……白龙大师,众位大和尚,莫不成就任由那鬼东西这般肆虐下去么?”说完,静候了片刻,见众僧竟似置若罔闻,顿时就有了气,冷笑道:“怎么,都吓傻了么?若是真的害怕了,说出来也不丢人。大慈悲寺几千和尚,今天死两个,明天死三个,要不得多久功夫便一个也不剩下了。依我看来,大家还是各卷铺盖,走人要紧!”站起身来,猛地拂袖,就要离去。
白龙叹了一声,叫住道:“施主也不必动气,且听贫僧说几句。我等倒也不是怕,而是实在没有好的应对法子。九星元阳锁坏了,封印无法正常运转,泄露的魔气一天盛过一天,也不定哪天整个封印就被彻底崩溃,它也就破印而出了。说来我等虽都是修行者,在它的面前却与蝼蚁无异,只得任其肆虐杀戮。若有临时镇压的法子,何至于眼睁睁地看着弟子们一个个地死去呢?”
广印合什道:“大师伯所言道出了我等心声。若真有法子,我罗汉堂下三百六十弟子甘为前驱,万死不辞!”
关天养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想怒,又觉得自己发作得没有道理,怔怔地站了半晌,又坐了回去,“如此说来,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和静公子身上了?”
白龙点头道:“正是这样。这几rì贫僧一直以分析施主那天在方丈室所说的两大疑点,却是越想越怕。”
“怕?”关天养侧目望着白龙,“怕什么?”
“怕有人故意要放出它来,为祸苍生!”
关天养惊得一颤,“这,会吗?”其实他也隐约猜到有这种可能,只是想不透这样做对谁会有好处——世间的任何yīn谋伎俩都是带有目的xìng的,除非是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不然绝不干既损人又不利己的事。鬼魔一旦放出,天下生灵谁能幸免?据此来看,只有鬼魔的同类才会费尽心机将它放出来了。可若是蓄谋破坏封印的真是鬼魔,那也不必如此费事,要由外而内地破除封印实在不是难事,哪里用得着这般虚耗时rì?
白龙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于牵强,合什闭目,宣了一声佛号,“有些事情未免太过巧合了。若说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又该怎么解释得通?”
关天养挠着脑门,左思右想不得要领,顿时火起,轻捏拳头,用指节重重地敲击着桌面,道:“大师,不是晚辈无礼冒犯,都这时候,你想这些有什么意义?与其绞尽脑汁地想是谁干的,还不如去想一个能临时稳住局面的法子!”
好在在场的都是有道高僧,并没有因为关天养当面诘难白龙而生气,白龙自然也更不会放在心上,反而还点起了头来,显然是觉得关天养的话说得很在理,“照这般看来,是该将焰慧地以下修为的弟子暂行遣往嵩山下院安置,待此间了事之后,再行将他们召回了!”
广平浓大的眉毛微微地剔动着,显示出心理活动的颇有些激烈,“大师伯,这,若是这般,岂不昭示修行界,本寺出了极大的事故么?若是魔道借机再来攻山,或是在半道截杀众弟子,那可当就是一场灭寺的灾难呀!”他到底是执掌知客院的,常年与各门各派的人打交道,老于世故,经验也丰富,一句话就点在了要害之上。
这下子连白龙也禁不住咝地吸了口冷气。
广平一眼就看出白龙也是心忧如焚,才会提出这样一个有欠考虑的主意来,又道:“依弟子之见,莫若将焰慧地修为以下的弟子暂行安置于山下别院。留在山上的弟子每晚都齐聚一处,万不可四散分离,以免被有机可乘。要不得多rì,关施主与轩辕施主修复了九星元阳锁,万事皆不足为虑了!”
多名广字辈僧众皆附和说广平此议甚好。
眼下广慧感染魔气,无法理事,寺中众僧以白龙身份最尊,大小事务便奉他一体裁决。但白龙深有自知之明,于寺务管理上实在无长才可展,若不然方丈之位也不会落到白象头上了。见众人皆附议广平之议,便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便按广平说的办。马上就办,不可耽搁了!”又说,“今夜先议到此处吧,关施主,请随我来一趟!”
关天养深知白龙还有极重要的话与自己说,便匆匆对准备散去的众僧一揖,就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静室中坐下,白龙便问:“关施主,敢问还需多少时rì才能完全修复九星元阳锁?”
关天养不假思索地答道:“若是静公子无恙,最多半个月。眼下看来却至少需要一个月了!”
“一个月?”白龙的脸sè当即就黑了下来,黑得有些发青。
关天养顿时预知到了不妙,惊问:“怎么,坚持不了一个月么?”
白龙眼神幽幽,好似鬼火般闪烁,隐隐激shè出凛凛的杀气,震慑得关天养当场呆住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心下暗暗叫道:“这和尚看着慈善和气,见着陌生人还显得有些腼腆,我还只当他是一个不通世故,只晓得修炼的人呢。却不想竟也是个狠角呀……”
白龙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神情越发的狰狞,站起身来,焦躁地在静室里快速地踱起了步,“不要说一个月,便是二十天,甚至是半个月都坚持不了……”说到这里,才看到关天养张大了嘴,错愕地望着他,这才晓得自己在忧惧之下太过无状了,也顾不上收敛,猛地停下脚步,直咄咄地盯着关天养,“难道就不能更快一点?十天,十天行不行?”
关天养心下突地涌起一股子没由来的惧意:仿佛自己一旦说出不能在十天内完成任务,就会丧命在白龙的掌下。略一镇定之后,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白龙杀谁的可能xìng都有,唯独不能对自己下手的,那样一来,又有谁能够在短时间内修复九星元阳锁呢?没有了,天下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一旦鬼魔突破封印而出,不单大慈悲寺毁于一旦,九州万方也将沦为人间地狱。白龙突然的失态只能说明他忧惧到了极点,这才将平时不可能看得到的一面爆发了出来。
不过,关天养随即又担心了起来:白龙会不会也感染了魔气呢?
但想到那天晚上白龙一掌将几名感染了魔气的小沙弥打得灰飞烟灭,其功力之深厚,用平生所仅见,绝不可能这般轻易地被魔气所侵的。
也亏关天养还笑得出来,不但笑了,而且还笑得十分开心。
白龙眉头蹙作一处,满脸尽是难掩的懊恼,“关施主,贫僧没有开玩笑。或许你是没有意识到它到底有多可怕,若不能在十天之内将九星元阳锁重新修复完成,它突破封印的可能xìng就会变得越大越大,甚至于随时都有可能!”
关天养也站起了身来,好不容易敛住了笑意,说道:“大师,你是急昏了头,还是把我当成神仙了呢?修复九星元阳锁的所需的各种材料都没有齐备,你让我怎么在十天内完成?你若是能在明天早上把所有的材料都备齐了,我就有把握在九天内把九星元阳锁修复完成。如何?”
白龙瞠然,口中喃喃地道:“这,我怎么把这也给忘了?”以手加额,连连拍下,似乎是恨不得把这颗糊涂的脑瓜子当场拍了开来。
关天养确实没有意识到鬼魔到底有多可怕,他也想像不出来。但看到白龙紧张如此,九百余年的修为也不无让他保持应有的镇定,心下不免也忐忑起来。“大师……”整理了一下思绪,他才道:“鬼魔一旦突破封印,虽说首当其冲的是大慈悲寺,但危害的却是整个天下。大师为何不广发帖子,邀修行界同道前来相助呢?以大慈悲寺一寺之力未必镇得住,集合天下之力,必定会有办法的!”
白龙想也不想就否决了,“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关天养眼神一凛,“哦?为什么不行?”
“鬼魔的可怕……”话才说了个开头,窗口就被一股巨力砰的一声撞开了,森寒之气cháo涌而进。白龙怒气勃发,大喝道:“呔!”只见一道金光从他口中涌出,浑如一桶沸油浇在了寒冰之上,嗞嗞作响,浓浓的黑烟阵阵涌起,弥漫于室内,连对面都不能视人了。
关天养也拔剑在手,两步抢到窗前,刷刷疾刺,莹白的剑气撕裂了夜的黑,流星般shè了出去。
啊……
竟有惨叫声传了过来。
关天养心下一喜,正yù循声扑去,就见一道金光从身畔飞过,有如旗花火炮一般,在夜空中炸散了开来。霎时间,祥光瑞霭从天而降,龙山上下,俨然净土世界,说不如的庄严圣洁。浓黑的雾霾被分割成一团一团的,每一团都发出金属厮磨般的怪响,揪扯着耳膜,令人说不出的难受。
关天养瞅前藏经阁院前有几团黑sè雾霾,大吼一声,飞扑了出去。一边祭起【剑心通明】,一边将原力运转,全力一剑刺了出去。意念到处,剑魂也空前活跃,哧的一声,一道长约三尺,有如实质的剑气破空而出,直取距离最近的雾霾。
剑气甫一shè出,脚下一点,一个【逐rì】抢到了十丈之外,又是一剑。如是往复,一连刺出了七道剑气。在发出的第一道剑气命中雾霾之,他的身形也就停了下来,晃眼望去,竟有七个关天养以不同的招式攻向七个不同的目标。而此时他也置身于山谷之畔的山丘之上,回头下望,只见七道剑气正以闪电般的速度接近正在惊皇逃蹿的黑sè雾霾。
“逃?”关天养脸上绽放出了残忍的冷笑,“你逃得掉吗?”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残忍的痛快。旋想到几个月前自己是断无这般实力的,若非得到白象的点拨,如何能这般快晋入诚字境?单以实力来论,怕是已不输于金丹后境的修行者,就伤害而论,怕是元婴境界的修行者也远不及他。一时间又是兴奋又是心痛。兴奋者,为实力进境如此神速,放眼几千年来,怕是除了楼子方,绝无第三人了;心痛者,白象惨遭算计,死于红莲宗五大长老围攻之下,九百多年道行毁于一旦也。
眼看着七道剑气将侵入藏经阁左近的七团黑sè雾霾尽数绞杀后,关天养望天长啸,高声道:“你来,你来呀?!有什么都冲我来!魔不是很厉害吗?不是杀不死的吗?那你就来试试,看小关爷的剑能不能让你灰飞烟灭!”
“轰……”一声惊雷划过长空,直震得山摇地动,漫天的金光霎时消散。
疾风劲风,其寒如千年之玄冰,卷起关天养的衣袂,猎猎作响。若换作别的任何一个元婴境界修为以下的人,已然被冻毙当场,但关天养却夷然无惧,反而还仰天长笑道:“可笑呀,都说魔是三界六道之内第一等强悍的存在,高傲冷酷,血腥无情。依小关爷看来,你丫的就是一脓包蛋。被封印了这许多年,你就只会玩点偷鸡摸狗的烂把戏了么?”越说到后来,怒从心起,将原力尽数运至胸腔之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皆用意志远远地送了出去,直震得雾开云散,一弯残月露出了它羞涩的身姿,倾泄下了清冷的幽光,将龙山上下照得一派通亮。
什么回音都没有。
风依旧吹着,虽然依旧清冷,但已无半分的寒意。萧萧瑟瑟,带着木叶枯燥的气息,一嗅之下,教人顿时悲戚之感。
【三百零八、凶危(下)】
魔气已然尽数退却,龙山又一次回归了安宁与祥和。
破空之声由远而近。关天养知道是大慈悲寺各院首座又赶了回来。
“关施主,请下来吧!”白龙的声音远远地送来,关天养这才低下头来,心下霎时间闪过无数的念头,有兴奋、有害怕、有迷茫、也有痛苦……黯然地长叹了口气,回想着刚才的所作所为,竟然感觉如在梦中一般。
回到藏经阁,白龙已经将赶来探视情况的各院首座打发走了,独自一人站在院中的菩提树下仰望着青幽幽的夜空。关天养尚未开口,他就道:“今夜若非得关施主出手,怕是有一场大麻烦。贫僧在此谢过了!”稽手拜了了下去。关天养还没来得及逊谢,他又道:“施主也看到了,魔气一rì浓于一rì,长此下去,要不得几天,龙山尽在其笼罩之中。到那时,不单敝寺难以幸存,龙山左近数十万百姓也将死无葬身之地……”说到此处,见关天养不为所动,既气馁,又不心甘,只得顿足顿气。
关天养出了片晌的神,才笑道:“大师,依晚辈看来,你之神通足以震慑它了,为何却要求于我呢?这实在教晚辈想不明白得很!”
“施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白龙显是对关天养的多疑有了相当的心理准备,从容地答道:“些许魔气,以贫僧的微末法力,自然无虞。随着封印松动,泄露的魔气越来越多,不rì就会形成‘魔障’,到那时除非菩萨降世……”
关天养实在不耐烦听这些大道理,将手一摆,很不礼貌地打断了正说到兴头上的白龙,“大师,还是那句话,我真不是神仙!”见白龙又要插话,忙加重语气道:“真的!我若是神仙,天下哪有麻烦我就去哪,绝不会等人求上门来。可是大师,就这我点实力,连谋夺龙鳞的修行者都应付不了,怎么对付得了连神仙都杀不死的鬼魔?你执掌大慈悲寺藏经阁,又修行了九百多年,在我的印象中你是一个慈悲的智者。现在我是越来越不明白大师你的良苦用心,想来是我太笨了吧?”
白龙如何不明白关天养话中暗指他别有用心呢?他也不计较,将头一摇,道:“施主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贫僧敢问施主,缘何在数月之间便能拥有如此实力呢?”
关天养一震,暗叫道:“哎哟,我还当这和尚脑子进水了呢,敢情是一直在打着万宝炉的主意。我可真是太小看他了……”脑中盘算了一圈,便问万宝炉,“若是没有轩辕静的帮助,你能协助我修复九星元阳锁么?”
万宝炉没答。
关天养觉得有些奇怪,再问了一遍,见他还是没有坑声,越发的不解了,“这是怎么了?能就能,不能就不能呗。何必连话也不说了?”
“你要我说什么?”万宝炉终于开口了,“和尚是群笨蛋,难不成你也傻了?”
“这话怎么说?”关天养纳闷地问道:“我又哪里做错了么?”
“我来问你:九星元阳锁既非受外力破坏,又非魔气侵蚀,偏偏其中最重要的三个加固封印失去了效用,这说明了什么?”
关天养也问道:“是呀,这说明了什么?”这些天来,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的脑子里,却是怎么也想不透。此时万宝炉说起,他心下顿时一亮,惊喜地问道:“这么说你看透了这其中的关窍?”
万宝炉气得差点没暴走,怒道:“只有傻子才看不透!”
“啊?”关天养满头的雾水,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好吧……”万宝炉实在拿他没办法了,只得连连叫着我投降,还说:“原以为你聪慧过人,现在才知道笨起来也是人所不能及。我这样来问你,若这件九星元阳锁是你炼制的,你认为它为什么会出这样的问题?”
“若是我炼制的……”关天养心念电转,霎时间就明白了万宝炉所指,心下是闷雷滚滚,说不尽地骇然,半晌才道:“你,你是说……”不等他说完,万宝炉就抢先道:“对了。费了这么大功夫你才转过弯了,简直让我不敢相信……”就又陷入了沉默,不再说话了。
九星元阳锁炼制的所用的每一样材料都是最好的,其炼制手法虽然平庸,但整体结构稳健、结实,别说是五六千年了,就是五六万年也不会出问题。封印乃是轩辕世家当时家主轩辕晓峰亲手部署,处处皆为着防御魔气侵蚀,加固其整体结构而着手,可谓是机心用尽。而最先出问题的又是三道最关键的加固封印,接着才是被人外力破坏了聚灵阵。若说是巧合,未免巧得太离谱了些。若说不是,那便是蓄意为之了,也就是说,这人事先已知道九星元阳锁的加固封印出了问题,所以才会恰到好处地破坏了聚灵阵,从而使九星元阳锁彻底地失去了作用。
“不,不对……”关天养一方面是惊骇自己得出的结论,另一方面又发现了更多的疑问,“三个最关键的加固封印已经失去了作用,纵是没有外力的破坏,要不了多少年,别的封印也会因受魔气的侵蚀而相继崩溃,犯不着多此一举,破坏聚灵阵,反倒引得大慈悲寺预先有了jǐng觉。也就是说,这个破坏聚灵阵的人并不是要放出鬼魔,而是为了提醒大慈悲寺:九星元阳锁已经出了问题,要赶紧修复?”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xìng是极大的,心下的惊骇就越巨大,已到了教他不能承受的程度。
白龙见关天养良久不语,满脸满眼却都是震骇之sè,顷息间连变了数变,本想一问缘由,却又担心关天养不想回答,便强忍住了。
“大师……”关天养在连吸了几口冷气后,终于是开口说话了,“我能请教你个问题么?”
“不敢,施主请说便是!”
“不知大师是否知道……大师应该知道九星元阳锁的问题到底出在哪,是么?”关天养原本是想问白龙知不知道九星元阳锁的问题出在哪,可话才问到一半,见白龙神情笃然,自始至终都无半分慌乱之态,心下蓦地一惊,暗叫道:“是了,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能执掌藏经阁几百年,不论是智慧还是能力,岂是我所能望及的?亏我还当他是个楞木头……”这才直咄咄地问白龙是不是已经对一切了若指掌。他的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白龙俊秀的脸颊,分明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籍此来判断白龙到底知道多少。
白龙知道的远比关天养想像的更多,不过他没有料到关天养的反应如此之快,前后不过茶盏功夫就醒过了神来,顿时一怔。
也就是这一怔,让关天养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大师……”关天养捂着脸,语气中带着悔恨和痛苦,无力地号叫了一声后,旋又自我嘲讽地哈哈笑了起来,“我呀……真可笑,差点就以为成了救世之主了。大师,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用意,但你不能,不能这样耍我不是?”
白龙忙道:“贫僧绝无耍弄施主之意……”关天养一摆手,冷笑道: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受吗?恶心,恶心得想吐!嘿嘿,若不是看在已故白象大师的面上,大师,就凭你这副心机,任你是天塌地陷,还是怎样,我都已经拂袖走了。”说到此处,转过身去,背负双手,仰望着在天残月,不无伤感地道:“原本我遇到的和尚个个都还不错,和善忠厚,慈悲济世,为了救毫不相干的人,宁愿舍弃自己的xìng命都不要……”嘴上说着,脑海中尽是了然的身影。想到了然为制止修行者争夺灵泉出世异宝,拯救九夏百姓,不惜以一己之力对抗数千修行者和地狱的执法者摩迪迦,最终遭人暗算,生死不明,心头便痛楚难当,连连感慨这世上到底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呐。“……自然也就觉得和尚都是好人,反倒是道士,特别是玄武宫、三清教、符箓宗和神霄派的这些,个个都是机关算尽,虚伪狡诈之辈,教人恶心得很……唉,了然大师说得对,和尚也是人,既是人,就有贪嗔痴恨爱恶yù,我也把你们看得太过于高尚了……”原本还想扬扬洒洒的说下去,可转念一想:说这许多有什么用?不用是发泄牢sāo,毫无意义。便甩了甩头,以一声叹息为这段话划上了句号。
白龙一如既往的淡定,甚至连辩解的意思都没有。见关天养话说完后,他才道:“施主想必已经明白了过来,九星元阳锁之所以会出问题,症结既不在魔气的侵蚀,也不在外力的破坏,而在于封印。诸般事实让贫僧也不得不怀疑当年轩辕晓峰道友是故意留下缺陷,以至才有今rì!”见关天养还是不说话,他又道:“可是轩辕晓峰道友为何要这样做?不论是他本人,还是轩辕世家,都与敝寺无怨无仇,犯不着为敝寺埋下一个天下的祸根呀?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原因。贫僧之所以几番催促施主,一则确实是时不我待,再不赶紧修复九星元阳锁,它便随时有可能破印而出;二则是籍此机会查出背后到底藏着什么yīn谋,是谁在使坏;第三嘛……算了,施主既不信任贫僧,贫僧又何必多说?”
关天养哼哼地笑了起来,“大师,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贫僧不知!”
“第一,假;第二,空!”关天养似乎是要刻意激怒白龙,竟然当场狂笑了起来,“在我看来,也不必什么一则二则的,只一句话:你不就是想利用我么?直说多省事?拐弯磨角,既想当,当那什么,又要立牌妨。可笑之极!”若不是为了给白龙和大慈悲寺留存颜面,他绝不会将那个已经溜到了嘴边的词给生生地吞了回去。
只没想到白龙还是不生气,只是合什道:“施主既要这般想,贫僧也无可奈何。”
关天养满心的索然,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与白龙说下去?将袖一拂,快步回藏经阁去了。
回到小厅里,坐在窗前,望着月sè笼罩下的幽幽夜sè,怔怔地想了大半夜,突地笑了起来,暗说:“我也是的,何必执著于这些呢?和尚是人,大慈悲寺也是修行界的门派之一,与玄武宫的区别不过在于一个是道家,一个是佛家。又何必因为了然和了定二位大师而认定所有的和尚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呢?我也未必天真得实在可笑了些。再说,我不过是拿钱办事,只要他大慈悲寺给得起钱,我管这许多做甚?当真是莫名其妙得很。”暗暗感慨了一番,便又坐回案前,拿起已经修复方案细看了起来。
本来方案已经敲定了,不过眼下又必须得考虑一个新的因素:若当年轩辕晓峰真的暗中使了鬼,如今的轩辕静是否还让人信得过呢?怕是难说得很。
事头临头,也不得不再次有求于万宝炉了。
“方案你帮我审审……”关天养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看看有没有问题。明儿一早我就得动手做了。早点完工早了事!”万宝炉没有吭声,他也懒得管万宝炉有没有就应允,眼睛一闭,片刻就鼾声微起,进入了梦乡。
轩辕静的伤势已大有起sè,行走无碍,但受损的经脉却得需要些时rì才能恢复。关天养来探视时,他也正在瞑目调息。关天养问封印部署的方案还要不要修改,他想了想,就问关天养有什么看法。关天养扁着嘴道:“都说了,我是外行,能有什么看法。”
轩辕静眉头微微地蹙起,yù言又止,见关天养饱含深意地盯着他,便笑道:“关老板若是外人,这世上便没有内行了。其实我倒有些想法,只是时间仓促,要重新调整怕也是来不及,了不得只有先这样了!”说完,神情一黯,眼里尽是惊惧之sè,“昨夜若不是承广慧大师和关老板救援及时,我还岂有命在?只求尽快修复九星元阳锁,镇住魔气,那便是功德无量了!”
关天养听他语气不像作伪,便叹了口气,“眼下确实以暂时封镇住魔气为要。你的伤势未复,还是好生休息,部署封印的事就交给我来吧!”
“你?”轩辕静惊得笑了起来,“原来关老板也懂得封印部署之术?”
关天养哈哈笑道:“你都把方案做出来了,难不成我连照搬的本事都没有么?再说,你不还在么,便是有问题,也可以就近请教!”
轩辕静客气地道:“请教不敢当,咱们一起讨论就是!”
关天养呵呵一笑,便辞了出来。
白龙和一干广字辈众僧已在大厅候齐。关天养昂首挺胸,大步如风地走了进来,正准备宣布早饭后就开始九星元阳锁的修复,并要白龙指派几个人予以协助,却见众僧神情yīn森,目含忧sè,便笑问道:“怎么了?难不成又出什么大事了?”也不等人请,径直在空位里坐了下来,袍子一撩,二郎腿高高地跷起,神情很是有些倨傲。
众僧紧盯着他,俱都流露出了不悦之sè。
关天养熟视无睹。见人无搭理自己,也懒得去深究,冷笑一声,将厚厚的一叠方案往桌上一掷,“万事俱备,只等着材料便可以动手了。一会儿我就会开始着手刻制法阵和符箓,烦请白龙大师指派几人予以协助。不知方便否?”
白龙本以为关天养要他将各院首座召来是有别的事情要说——比如甩手不干了——不想竟是宣布要立马开工,当即喜出望外,也没去计较关天养为何一夜之间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忙道:“好,不知施主要多少人?”
关天养道:“太多了不行,十个就好。”
白龙迅速点了九个的名字,剩下的那个名额留给了他自己,“施主看这样可行了么?”
关天养笑道:“有大师坐镇,那就最好不过了……”略一沉吟,环视众僧一眼,见个个眼里尽是期盼之sè,心下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怒。“不过,有件事晚辈须得事先声明!”
“关施主请说!”
“既是打开门来做生意,求的就是财。这单生意报酬多少,还请大师明示下来。”
白龙略一迟疑,便问:“不知施主以为多少合适?”
关天养大笑起来,“我以为?我以为把大慈悲寺作价抵给我就最合适。可大师和在座的大和尚们却不会愿意!”
没想到白龙竟然点起了头来,满脸肃然地道:“敝寺财力微薄,怕是难以满足施主所求。施主既有此议,敝寺方丈之位让与施主又如何?”
“啥?”关天养一蹦而起,满脸的惊恐。先是掏了掏耳朵,然后看着白龙和一众广字辈和尚,“大师,你不是在逗我乐吧?”
白龙叹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只要施主能够修复九星元阳锁,封印鬼魔,敝寺方丈之位由得施主措置。自贫僧以下,敝寺三千零七十八名弟子、二十处别院悉奉施主号令,若有半分违逆,天诛地灭,魂魄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众僧皆庄严合什,“悉奉施主号令,若有违逆,天诛地灭,魂魄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修行之人最忌发毒誓,上感于天心,必有应验之rì。关天养见众僧如此肃穆真诚,真的是被吓住了。直到白龙问:“不知施主意下如何?”时,他才猛地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脑子飞快地转动了起来,“要不这样。有晶玉、法宝或者是稀奇的材料都可以,别的我是一概不要。这总行了吧?”
【三百零九、轩辕静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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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悲寺在修行界地位何等尊崇?俨然与玄武宫并驾齐驱。若是关天养接掌方丈之位,不要说再有人敢与他为难,十数万修行者,谁能不对他敬畏有加呢?对于普通人来说,出家做和尚未免有些心理上的障碍,可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不过就是信佛与信道、头上有发与无发的区别了。换作别的任何人,若大慈悲寺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且自白龙以下,众僧皆发了毒誓,绝对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可关天养出于本能地就觉得他不能当和尚,一旦做了和尚,杜若又该怎么办?所以便当成了天底下最馊的主意,忙不迭地拒绝。
白龙与众僧相视苦笑,“这个……不知施主要价多少金玉?”
关天养心下盘算道:“我该要多少才合适呢?也没听说大慈悲寺多有钱,要多了他们给不出来怎么办?要少了可又太没意思……”念头至于此处,心下一震,暗道:“噫,这和尚忒jīng明了,只让我要价,自己却不出价。若是我要价得多,他们就说没有;若是要得少了,他们就点头应承下来。嘿嘿,高明呀……”轻声一笑,“这样吧,看在故去白象大师的面上,我非但不收高价,还打个折,就按一般圣器的修复来收费,总价一千五百万晶玉。这个价该不贵吧?”报完价后,心下却是大笑了起来,“哼,一群老jiān巨滑的和尚,以为小爷不敢报价么?可别告诉我,你们连一千五百万晶玉也拿不出来……”
白龙沉吟了片刻,竟然没有立即应答下来,而是叫了道广慧首徒道吮的名字,问道:“眼下敝寺还能调用的钱款有多少?”
道吮随手取出一本厚厚的账目翻了翻,这才起身答道:“回师伯祖,本寺目下还能调用的钱款总计五百六十万七千零三十五晶玉。各处下院的进项要明年初才能收上来,大约有二百余万。加起来也是不够的!”
关天养一听白龙问道吮账目就知道嫌自己要价太高了,心下大为震怒,却又不好发作出来。只得冷眼旁观,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
白龙又问各处还有哪些闲置的产业,能够变卖多少。关天养见他这般啰嗦,实在不耐烦了,就道:“大师,别跟我打马虎眼,要叫穷也不是你们这么个叫法。我只问,是修复九星元阳锁重要,还是钱重要?若说钱重要,那咱们也不必费jīng神了,各走各的道是正经。管他什么鬼魔出世还是人间地狱,对我来说还是赚钱要紧呐。好不好?”
白龙满脸的尴尬之sè。道吮气往上冲,强行压着怒火道:“关施主只当师伯祖在骗你么?这是敝寺的总账本,施主一看便知!”
关天养也不接什么总账本,只将手一推,“我绝没有怀疑白龙大师和各位有蒙骗晚辈之意,可别曲解我的意思。我也没当贵寺与玄武宫、符箓宗或是重极门一样富豪,要不然我又岂会只要价区区一千五百万?晚辈也非蛮不讲理之人,既然贵寺不能一次xìng付清,那就这样,分期,如何?一次付不清,咱们就分成十次。这样总行了吧?”
众僧面面相觑,显是没料到关天养会提出这样的主意来。白龙还待要说,关天养却长身而起,说道:“至于分多少期,你们慢慢议吧。rì头都老高了,再耽搁下去今天可就没法子做事了!”拍拍屁股,飞也似的跑了。
在关天养去远了之后,广印才叹道:“大师伯,看样子关施主并不为本寺方丈之位所动呀!”
白龙缓缓地点着头:“此子看似口口声声不离钱,其实贪yù之心远没有常人那般重。只是行事我行我素,太过于想当然了,只要他打定了主意的,任谁也说不动。既是如此,那就按他说的办吧!”诸事分派完毕后,正要起身离去,一阵寒意猛地从正门袭来,凛凛冽冽,好似刀子一般刮人体肤。修为最弱的道吮当场一窒,忍不住张嘴就要惊叫,不想被寒风当场呛住,直感到五内俱寒。
“呔!”白龙大喝一声,左掌平推而出,金光汹涌,顿时将寒风逼了出去。右掌猛地拍在道吮的肩上,雄浑的真元有如长江大河般涌出,灿灿的金光将道吮裹了个严实。只见白龙须发戟发,眼中凶光大盛,浑如降世之煞神,猛地大喝一声:“出来!”道吮浑身如遭雷击,猛地一颤,张口就吐出一蓬黑血。
“阿弥托佛……”黑血甫一着地,广印一掌拍了出去。掌势如山,金光如霞,还发出嗡嗡嘤嘤之声,好似西天梵唱。黑血受此一逼,竟撑起一道乌光来。砰的一声,金乌光华交织激荡,震得大厅内桌椅器物瞬时粉碎。
广海一步抢上前去,厉声道:“妖魔敢尔!”四指微曲,唯独食指伸展,猛地望乌光一戳。指间光化闪烁,顷息之间,一连放shè出了不下十道金光。每一道皆被乌光挡下,反震了开去,扑扑声中,原本经过法阵加固的藏经阁墙体也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洞孔,有若蜂巢。
黑血猛地一弹,竟然直立了起来,化成了人形,发出了吱吱的尖叫。
白龙将道吮推了开来,大喝道:“看掌!”双掌平平推出,看似无奇,金光激荡之下,幻化出漫天的掌影,任由黑血化成的人形快若闪电,不论往哪一边突,都被掌影震了回来。且每被掌影触碰一下,黑血人形身上便要腾起阵阵黑烟,吱吱的叫声也就越发的尖利,隐隐带着惧意。
广平、广海顿时大为振奋,也加入了战团,其余广字辈众僧定住心神后,各展神通,一齐朝着黑血人形围攻。
区区一团黑血便要劳动大慈悲寺所有高手,若是鬼魔出世,那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可怖场景?怕是天下修行者齐至,也未必能够奈何得了。
好在白龙修为不凡,些微魔气尚有法子对付,见众广字辈弟子都围了上来,便喝道:“退下!”又是‘呔’的一声厉吼,高宣佛号,“我佛慈悲!”掌力涌动,金光越发的浓郁,飞动的掌影竟似真金打造出来的一般,如有实质。众僧不得靠近,俱被震得退到了数丈之外。
若在平时,众僧定人惊叹白龙的掌力雄浑,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可在此时,谁也没这个心思,只是怔怔地看着黑血人形在金光中被一点一点地化成黑烟,直至完全消失后,一个个地才相继回过神来,低声诵起了【大悲经】来。
就在众僧以为魔气已被化去之时,便听到后面传来关天养的厉吼:“哪里跑!”哧哧之声不绝于耳。
“不好!”白龙猛地醒悟了过来,脸sè刷地一下白了,身形一纵,就消失不见了,众僧相继追了出去。
回到小厅里,关天养刚把今天所要用到的材料和符箓准备好,尚没来得及开工,就感到一阵yīn寒之气袭来。
又来了!
每每受魔气侵袭,他都忍不住怒火滔天,破口大骂道:“驴rì的,还有完没完了?”拔剑在手,四顾张望。
魔气是肉眼不能看到的。
小厅内一切都如常,似乎并无异常。
“出来!”关天养尽量让自己的神情变得更狰狞,更可怕一些,呼呼地喘着粗气,祭起【剑心通明】,以防不测。可惜连喊了三声,也不见有任何动静,但森寒之气也并没有退去。
“难道这一次它的目标不是我么?”正自思量,就听得白龙的一声大喝,当下一震,暗道:“原来又去寻和尚们的麻烦了。这可是找错了对象……”猛地想到卧榻养伤的轩辕静,心下顿时一颤,大叫一声:“不好!”飞身冲了出去,直扑轩辕静的房间。
只抢到门外,就看到门缝里溢出丝丝缕缕rǔ白sè的寒气,俨然里面根本不是卧室,而是冰窖。
“完了!”关天养又悲又怒,将意志全部集中于拳头之上,呀的一声厉吼,猛击了出去。轰的一声,厚实的柏木门板被击成了木屑,四散飞溅。屋内白雾茫茫,伸手不见五指。关天养也顾不得白雾中隐藏着何等的凶险,舞起一团剑花,一个【逐rì】抢了进去。
“救我……”甫在屋角立定,就听到轩辕静微弱而嘶哑的呼喊,语气里透出的绝望和恐惧教人头皮发麻。
关天养高喊道:“静公子,别怕……”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的劲风迎面袭来,忙挥剑绞刺,刷刷声中,白雾被剑气分开,便见一团黑雾被绞得四分五裂,仓皇逃蹿。关天养也顾不得榻前是否有陷阱,两步抢了过去。白雾渐散,只见轩辕静满脸乌青地躺在床上挣扎,双手死死地卡住喉咙,也不知道是想把自己掐死还是呼吸太过于困难了。眼瞳时而清明,时而迷茫。清明时尽是痛苦和绝望,迷茫时则灰黑一片。“静公子?”关天养伸手去扶,不想轩辕静一脚飞踹过来,指着他道:“别,别靠近我……”身体失去平衡,从床上跌落了下来,趴在地上,一边掐着喉咙,一边又叫道:“救,救我……”
关天养看着如此诡异的一幕,吓得额上都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白雾迅速散去,只余袅袅黑气尚在盘旋。
关天养又抢上去,挟着轩辕静的臂膀将他扶起,“静公子……”却见轩辕静的脸膛已是乌黑,眼瞳已经完全一片漆黑,青黑sè的嘴唇一张,露出两排死黑sè的牙。嘶……的一声怪啸,便朝关天养脖子处咬了过来。
关天养猛地将已经魔化了的轩辕静推开,瞥见黑气变换着形态,飘飘渺渺地从窗中飞出,眼看着就要随风飘散,关天养大喝道:“哪里跑!”脚尖一点,纵身飞扑了出去。
到了空阔之处,黑气飘飞得极为迅速,路线也极为诡异,幸得关天养身法灵活,速度奇快,每每在眼看要被黑气逃开的时候,总能以【逐rì】抢将上去,使其没有机会溜掉。
白龙等僧众追了出来,见状就大喊道:“关施主,万不可将它放走了……”只见白龙迈开步子,大袖飘飞,只一步就跨出了数里的距离,挥掌朝黑气拍了过去。
金光笼罩之下,黑气的闪躲变得有些迟钝,关天养深知机会难得,怒道:“去死吧!”短剑舞出漫天的剑气,破开了金光的笼罩,狂风暴雨般朝黑气席卷而去。教人惊奇的是,剑气每一次斩过,都会发出清脆的喀喀声响,每响过一次,黑气就会少上些许,片刻功夫就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丝丝缕缕了。
关天养犹不解恨,厉声道:“你不是魔吗?你不是天上地下最能耐的吗?怎地脓包得连还手的本事都没有呢?”见白龙将最后一缕意图逃走的黑气圈住了,他便将意志全部沉入剑魂,霎时间,剑身光华大炽,有若当空赤rì,脚尖在地上一点,以【逐rì】拔空而起,短剑脱手掷出。
其威赫赫,其势凛烈,所过之处,不论是金光还是魔气,尽被绞杀一空。就连白龙也被逼得退出了十数丈之外,眼里尽是惊怵之sè。
这一招便是晋入‘微字境’后方才能够领悟的【惊天】。
只见短剑若凌空之rì,亦若彗星破空,烈烈之光耀得龙山上下一派通亮。只可惜关天养的修为尚还不足,若不然这一势当真足以‘惊天骇地’!
即便如此,也将最后的一缕黑气尽数绞灭,半点都不曾余存。
短剑有若游龙一般,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将剑气耗尽了,这才有如归巢之燕,飞回到了关天养手中。
时值深秋,山舞红叶,气候寒凉。一轮红彤彤的旭rì悄然爬上东山之巅,洒下了血一样的红sè光芒。
晨风习习地吹拂着,沁人心脾。
关天养看着有若秋水般的剑身,直疑刚才的一幕有若一场恶梦。
不知什么时候,短剑的品阶竟然又有了提升,已到了灵品五阶。若非他此时心中想的尽是如何才能消灭鬼魔,怕是已经惊喜无限地研究起了短剑背后到底藏着何等样的秘密了。
白龙走将上来,见关天养怔怔地发呆,合什道:“施主神通大进,可喜可贺呀!”
关天养收起剑来,望了望天,却是忧形于sè,“有什么可喜,又有什么可贺的?泄露的魔气一天浓过一天,不定哪天它就破印而出了,到时咱们谁也逃得掉?”正感到前途可畏,便听得阁子里传来一声惊呼,便听得广思大叫道:“不好……”激烈的打斗声也随之传来。
关天养这才记起已经魔化的轩辕静,脸sè陡地也变了,叫道:“糟糕……”纵起身法,往回疾驰。不想白龙远比他快,只一眨眼功夫,便见白龙已到了藏经阁前,正挥掌拍向从窗口里扑出来的紫sè身影。
“好快!”关天养心下暗暗感慨,“眨眼功夫便跨过数里之遥,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办到!”奋起身法,几个起落便回到了藏经阁前。
那紫sè的身影正是轩辕静——严格说来,轩辕静已经死了,眼前的不过是被魔化了的轩辕静的躯体——被白龙的【千手如来掌】逼到了死角,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得放弃无谓的进攻,咧着嘴冲白龙发出绝望的嘶叫。
关天养怜悯地看着这具半个时辰前都还好好的躯体,心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白龙原可用【般若神掌】之莫大佛力,将此魔物立毙于掌下,却不知为何处处留情,似要迫其屈服。众僧立于一旁掠阵,有的怒目而视,有的满脸悲悯,有的瞑目诵经,神态各异。
关天养看了一阵子,便觉得白龙的留情实在是多余了,正要出言劝谏,不想白龙掌势突变,刚才是漫天幻影,此时却是单掌中宫直入;刚才是威势凛凛,光影漫天,此时却是悄无声息,平淡无奇。
眼看着掌力将要印到轩辕静的胸前,白龙才道:“关施主助我!”突地变掌为爪,将轩辕静死死地扣在了手中,掌力涌动,金光大炽。只见轩辕静的口、鼻、眼、耳之中溢出了浓浓的黑气来。
关天养反应绝对称得上是神速,白龙声音甫落,他就已经拔剑在手,挥洒出漫天的剑气,将逃逸的黑气尽数绞杀。
两人的配合可谓是天衣无缝,教一众广字辈僧人看得呆了。
轩辕静体内的魔气好似无穷无尽,直过了茶盏功夫,还浓浓地往外溢出,关天养不免有些着了急,叫道:“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白龙没有说话,诵了一段经文后,神情陡地变得凶厉,好似怒目金刚,大喝道:“破!”霎时间,黑气似嗞嗞地喷shè而出,若非关天养的剑气无隙可入,不然定溅shè得到处都是,在场的哪个又能幸免?不过,关天养的压力也是大增,神情越发的凝重,出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广字辈实力虽远比关天养为高,但见关天养身手奇快如此,剑气犀锐,连魔气都能绞灭,莫不为之惊骇。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三百一十、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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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修行界最为犀利的剑气当属玄武宫的‘洞玄剑气’,修为到了极高深处,几乎没有破不开的东西。但大慈悲寺的金刚神力也不输洞玄剑气,以白龙的修为,足以破尽天下之物。可在对付魔气时,依旧得用上【大悲咒】的慈悲佛力来化,而整个大慈悲寺也只有白龙一人兼修金刚神力和【大悲咒】,饶是如此,也只能化灭少量的魔气,一旦魔气过于浓郁,那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关天养修为甚浅,但剑气却是犀利得令人难以理解——乍一看上去与洞玄剑经似乎大同小意,可仔细一分辨,就会发现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洞玄剑气是真元凝成,修为越高便越是犀利,而关天养身无半点真元,所用之剑气自然与真元无关,其犀利却有过之,实在教少则有着四百余年,多则六七百年修为的广字辈众僧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更为重要的是,据他们所知魔气是无法消灭的,只能封印。白龙所用之【大悲咒】便是借佛力渡化魔气,被渡化的魔气改头换面,由yīn戾转为祥和,本质上并没有被消灭。而关天养的剑气却是彻彻底底地将其消灭,些微残余都不留下,可谓是真正地将魔气杀死。如此事实,完全违背了他们已知的常理,一个个的你看我,我看你,满脸的懵懂,显是都弄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若不是有了白象的一番调教,关天养绝对应付不下眼前的局面。黑气弥弥漫漫,无处不在,且冲突的威力极为惊人,若非剑气犀利,无坚不摧,无物不破,又哪里挡得住?好在黑气喷shè的势头虽猛,却不能持久,约茶盏功夫后,轩辕静的尸体就被扔了出来——已是干瘪瘪的了,只剩得一层皮附在骨头上——黑雾中的金光陡地大盛,黑气遭受里外夹攻,激荡得越发的猛烈。
众僧正自惊惧,一阵森寒的风席卷而来,轰轰烈烈,飞沙走石,树倒木倾,威势颇有些惊人。般若堂首座广济高声道:“众位师弟小心,它又来了!”十几人各自站位,结成了似是而非的罗汉阵,就地盘膝坐下,双手合什,高声宣声佛号——佛号一起,金光大盛,便将森寒的魔气远远地推拒了开来——唪诵起了经文来。
众僧所诵之经文乃【大悲经】,具有降魔伏妖之力。寺中众僧所修持者皆为金刚大神力,于只有渡化之威,而无毙敌之力的【大悲咒】兴趣缺缺,以至于只有白龙一人jīng通。【大悲经】原是佛祖为渡化灵山诸魔的讲话,后经由舍利弗整理,目犍连又从中颖悟出一套降魔神通,是为【大悲咒】。
世人皆知,佛祖有十大弟子,其中舍利弗以智慧为第一,目犍连以神通为第一,【大悲经】和【大悲咒】经由二位尊者整理出来,自然非同寻常,向来被奉为‘佛门第一神通’。奈何这第一神通只得在妖魔身上才能起到威力,在普通人、修行者身上却是毫无用处,是以大慈悲寺三千余僧众,竟只有少数几个修持了【大悲咒】,余者皆习金刚神力。
魔气来得虽然猛烈,但众僧意志坚定,所唪诵的【大悲经】又来佛门第一神通,只见祥光大气,瑞霭从天而降,虚空之中,似有仙女在抛洒香花。汹汹的魔气犹如猛恶的大浪撞在了堤坝,顷时就崩散了。
顿饭功夫后,遭遇了内外夹击的黑气被尽数绞灭,一丝一缕都不曾剩下。
关天养也是累得满头大汗,气息微喘。回想着方才的凶险,心下既惊且悸,心知稍有半点差池,在场的和尚怕是都得被魔化了。再者他委实不敢想像鬼魔为了早rì突破封印,竟不惜孤注一掷。若不是白龙【大悲咒】修持jīng深,纵他的剑气再犀利,怕是在救不得大慈悲寺的这场劫难。而若没有他,白龙与众僧也能将魔气逼退,只不过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可见他的作用是有限的,白龙才是无可替代。
黑气被尽数绞灭后,只听得虚空里传来一声痛惜的叹息,然后便是愤怒的号叫,直震得众僧心神俱颤,唪诵声当场中断,一个个的忙不迭收慑心神,引气归元。
魔气退却,藏经阁又恢复了宁静,却再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的祥和。
关天养走到轩辕静的尸身之旁蹲下,怔怔地看了良久,才不无痛惜地问道:“白龙大师,怎么会这样呢?”
白龙何尝不是满心的凄苦?黯然地一叹,“它想必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意图破坏。施主与它已经几番交手,深知从你这里是难以突破的,所以才寻了轩辕施主下手。只可怜轩辕施主一番好心随同广平师弟前来解释误会,又以大慈悲心肠协助敝寺镇压封魔,不想,不想竟落得这般下场。说来都是敝寺的罪孽……阿弥托佛!”
关天养怆然一笑,“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命呐……”虽与轩辕静共事不过几天,却觉得此人心志清明,聪慧非常,虽有野心却无贪心,假以时rì,不难成为大材,不想竟就这般死了?若不是尸体摆在眼前,他还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好在他与轩辕静与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心下虽然难过,却并不觉得痛苦。只感觉五脏六腑像被揉成了一团,满心的衷肠无法倾诉,说不出的憋屈。
白龙蹲下身来,将轩辕静的衣衫略作整理,沉重地道:“轩辕施主为敝寺殉难,恩深义重,教我等何以为报?广平,轩辕施主的后事就由你主持办理,停灵七rì之后由你亲自护送回平谷。”
广平的修为原是众广字辈僧众里最弱的,历经了刚才的魔气进侵,不免心神震颤,气机浮机,颇有些难受。见白龙点到自己的名,忙躬身应道:“是,大师伯,弟子遵命……”
白龙这才将轩辕静的尸身抱起,走回阁内,放在了了静室的软榻上。关天养见白龙对轩辕静的尸体如此有礼,心下还是颇为感触,暗道:“我只当他费尽心思抢出轩辕静来是还有法子救活,不想竟是为了保全尸身。唉,也亏他有心了……”众僧唪诵了一段【往生咒】后,便又退了出来。
突然遭此变故,众僧的神情不免都有些惨然。
广海叫住关天养,问道:“关施主,不知,不知……”下面的话似不知该如何启口,半晌没能说出来。
关天养略一猜测,便知道广印要问没有了轩辕静,九星元阳锁的修复还有没有指望。原本早上他已经做好了撇开轩辕静单干的打算,毕竟他也担心轩辕静是受人指派而来,伺机从中使坏。他绝不会照着拟定好的方案去做,只会将它当作参考。轩辕静意外受伤未尝不是件好事,这样便可将他撇开,所有的封印都由自己一手来部署,虽说会慢上很多,但至少能保证安全,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广海问起,他本想直接回答说就算没有轩辕静自己也一样能行的,但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来,故作不解地蹙眉问道:“不知首座大师有何赐教?”
众僧见广海问话,都停下脚步来望着。不想广海讷于言辞,或是怕直言伤了关天养的面子,竟然半晌没能问出口来。广印xìng子急,看不过去了,就上前一稽手,道:“广海师兄是想问施主,如今没了轩辕施主的协助,不知九星元阳锁还能否顺利修复?”
关天养先是看了一眼广印,然后又瞧了瞧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广海,再瞟了众僧一眼,故作沉重地一叹,“这个……确实麻烦得很。平谷距离龙山万里之遥,再要去请一位轩辕世家的人来协助怕是也有些晚了……不知诸位大师是什么意见?”
众僧你望我,我望你,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白龙身上。
白龙却是淡然一笑,“施主只管放手去做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起手一合什,便走了。
关天养不由得暗暗苦笑,“这和尚,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我能行了?”见白龙远去了,只得大声道:“承蒙大师看重,晚辈自当竭尽全力!”广海等僧众也都合什说:“有劳施主了!”这才陆续散去。
轩辕静死了,死得有些遗憾。
他原本是无辜的,因为一封信,因为要代轩辕承向大慈悲寺解释误会,因为关天养一时的坚持,他才被卷进了这场风波里来,结果没有收获到任何成果不说,反而连命也搭了进去。
这种死不是普通意义的死,而是真真正正、灰飞烟灭、永不超生的死。只可惜轩辕静已经神魂俱灭,要不然定会后悔一时冲动,掉入了这个万劫不复的陷阱吧?
藏经阁随处都设有佛龛,每座佛龛里都供奉着不同的佛像。它们都是法宝,都经过法阵和佛法的加持,放在普通修行者面前,它们的威力都非同寻常。可是鬼魔面前,却俨然成了泥胎石雕一般的摆设,没有任何的作用。
这些天来,关天养抽空翻阅了藏经阁有关魔的书籍,有了一个全面而大概的了然。
魔乃天地间极yīn极戾之气形成,又称为煞或是杀,能杀害修行者的法身慧命——也就是能使之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魔分为五等,第一等为天魔,亦称天子魔;第二等为神魔,拥有神格,法力无边;第三等为jīng灵魔,yīn戾凶煞之气禀受rì月天地jīng华而生,其实力不亚于九天金仙;第四等为行魔;第五等为鬼魔。
天魔生于天地初辟之时,禀受洪荒之凶戾yīn煞之气,神通广大,为众魔之祖。创世之初,天魔横行三界六道,屠戮生灵,无所顾忌。女娲娘娘怜悯众生多灾多难,以无上神通将天魔封印于禁魔臀。天魔乃万劫不死之身,法力通天,没过多少年,便突破封印而出。女娲娘娘再次亲率三界众神和诸强者与之大战,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终还是将其再次封印于禁魔臀。只不想天魔极为狡猾,在被封印之前,趁着女娲娘娘不备,逃出了一魂一魄来。这一魂一魄无所归依,悠悠荡荡,于世间寻找附身。上古凶神蚩尤便是受了天魔之魂诞育而生,后被黄帝战败杀死,尸体肢解,魂魄封于蚩尤坟中,又称禁魔台。唯余得一魄下落不明,也不知潜于何处,伺机作乱,为祸三界。
神魔者,死魔、yīn魔、心魔三者也。
死魔为天魔所创造,乃其左臂右臂。天魔被封印后,死魔代其掌管众魔,负责一切毁灭行动。洪荒之世,率众魔上攻天庭,不敌,被封印。
yīn魔又称yīn谋之魔,贪恨yù之魔,地位仅次于死魔,亦是天魔之臂助。天魔被封印后与死魔争众魔之王,不敌,远遁。后来现身于西天灵山,意yù谋夺佛祖之位,不成,被封印。
心魔又称烦恼魔,为众魔中最神秘一等,传说其为天魔那一魄的化身,能洞悉世间一切。因意图破坏六道轮回,被地藏王菩萨封印。
十二jīng灵魔、三十六行魔和七十二鬼魔皆在上古洪荒之世陆续被封印,无一侥幸逃脱。
鬼魔为众魔中阶位最低、实力最下者,但因其无有实体,只一股yīn煞之气,来去如风,教人防不胜防。一旦被其侵袭,凡人顷息之时便会魔化,纵是仙佛,也免不了修为大损,严重者极有可能堕落成魔。
若说鬼魔有多么多么的可怕,那也谈不上。除了魔气具有极强的感染xìng,教人防不胜防外,鬼魔并不谙悉任何法术神通,也学不会,是以只要防得住魔气,鬼魔便不足为虑了。
对于一般的修行者而言,魔气侵蚀xìng太强,几乎是无孔不入的,不论是法宝还是各类心法,都没法子防得住。是以一旦遭遇鬼魔,若不想神魂俱灭,沦为魔物,就赶紧自杀了事。
可又有多少人有自我了结的勇气呢?
轩辕静当然不想死。他天资聪颖,悟xìng极佳,且才修行二百年不到,正是意气风发,大感有为之时,假以时rì,不难成就大器。关天养也极看好他,甚至觉得他极有可能取代轩辕朗三位公子而成为轩辕世家家主,结果就因为一时的不防,让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这一刻,关天养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世事无常’,他也忍不住自问:“我会不会在某个时候也步了轩辕静的后尘呢?”虽说心下给出的答案是不会,却又不免自嘲了起来,“轩辕静怕是也这般想的吧?都说天降将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每个心怀大志者面临苦临和艰难之时,都当是难得的历练和自我提升的机会,深信渡过了此劫便能拨开乌云见青天,迎来美好的前程。可事实总是残酷的,哪怕是你成功地渡过了劫难,却还有更多、更新的劫难在等着你,永远地没完没了。这就像我小时候,饥寒交迫,总觉得有了钱,顿顿能吃上鱼肉,天冷了有棉衣穿,有厚实的大被子盖,那便是神仙一样的rì子了。可在有钱之后呢?却又觉得不是这样,又有了更高的追求,也得面临更多的苦难和折磨。都说知足常乐,我还不够知足吗?当然不是的。之所以会这样,便是世事无常了。人呐,任你再了不起,本事再通天那样怎样?就好比大江之上的一叶孤舟,驾驭的本事再高又怎样?也得随波逐波,就着水流的xìng子来,要不然一个浪头过来,那就是船覆人亡了……”霎时间,心底禁不住涌起一股子没由来的悲凉。
这般子悲凉有种足够消沉意志的威力,顷刻之间便占据了整个身心,令他觉得过往的经历和即将面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沉重,还不如就此放下一切,逍逍遥遥地活呢?
修复九星元阳锁的材料就摆在面前的长案上,关天养却觉得它们如一座座的大山,沉重地压在眼皮子和脊背之上,教他睁不开眼,直不起腰,瘫在椅子里,懒懒地呼吸着,再也不想什么法宝强化的事,再也不想龙鳞和通天鉴的事,甚至连杜若都不愿去想了,只愿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到天慌地老,甚至就此毫无知觉地死了最好……
世上的事缘何沉重如斯呢?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可是真不想再做人了。人,真的活得太累,太太太累了……”
整整一个上午,关天养都是在昏昏噩噩中渡过的,什么事都没有做。
午后,乌云被风吹散了,太阳露出了灿烂的笑面,洒下了泼辣辣的光芒。
晴朗的天气总能教人心情开朗,神思舒畅。
麻雀在窗外的菩提树上嬉闹,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轻快、活泼、躁动的韵律渐渐唤醒了关天养偃息的活力,他睁开眼,怔怔地看着这群jīng灵一般的小东西,心下不知不觉地就温暖了起来。
活着的意义在于什么?
“在于勇敢地面对!”关天养回答了自己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后,顿时感觉所有的力量都回来了。猛地直起腰身,从椅子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窗前。
鸟儿们并没有因为它的到来而四散惊飞,甚至还有几只好奇地打量着他,仿佛在问:你是谁?
外面的世界天宽地阔,纵是已入深秋,随处可见的金黄和清冷的空气透着深重的肃杀,可关天养还是从中感觉到勃勃的生机。
“若是连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都没有了,又何必要活呢?”关天养猛地搓了一把脸,越发的感到jīng神振奋,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活力。“就算是不为大慈悲寺,谁也不为,只为我自己,也该把眼下的任务好好地完成了。再说,做人总得有始有终不是?”
rì头曾渐西移,阳光正巧从窗中洒了下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关天养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望了一眼橙蓝的天幕,暗说:“天气不错,若是手边没事,倒是该好好地游玩一番……”长长地舒了口气后,回身看着摆得满桌子的符箓和各类材料,脑子里便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尽快完成九星元阳锁的修复了。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三百一十一、慈悲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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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五天里,魔气再不曾来sao扰,大慈悲寺恢复了过往的祥和与安宁。而关天养的全副心神都用在了九星元阳锁的修复上,哪里管得了外面是天塌,还是地塌?
以他如今的修为,强化圣器尚有些勉强,但修复却已不是难事,更何况是照着原样修复,并不需要他做出任何的创新呢?若不是重要的材料都缺着,他已然将符箓和法阵都修复完毕,接下来就等着部署封印了。
说起封印的部署,关天养就忍不住一阵头疼。虽说他本就打算撇开轩辕静单干,可当真真动起手来时才发现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货到底不如专职的封印师,即便有万宝炉这个无所不知的后台也一样,效率委实慢得让他难以忍受。毕竟封印与法宝强化全然不同,想像是一回事,亲手部署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太多的意料之化的变化着实教他疲于应付。
盘算着鬼魔随时都有可能再度来袭,关天养就对万宝炉说:“真到了危急关头,就只有靠你了!”
万宝炉嚯的一声笑了起来,“我倒是无所谓,你就不怕把命都丢了么?”
关天养确实担心,不过那也没办法,事情都做到这一步了,不可能因为没有专职的封印师辅助而丢下不管吧?可他到底是**凡胎,实力虽说已臻微字境,可与万宝炉还是有着天渊之别。以他的身体强度,万难承受万宝炉那强大的意志,到时说不定事情办不成,还有可能落得一个**崩溃,神魂俱灭的下场。这其中的凶险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事到临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若真不幸身死,只有怪自己命不好。但他还是坚信,以万宝炉的实力,定能拿捏好火候,不但能够把事情办成了,还不会教他有丝毫的损伤。心下虽这样想,但嘴上却说:“那也没法子。反正你们都瞧着我是越来越不顺眼,岂不正好借此机会再找一个更合你们意的?”
万宝炉就笑道:“好,这可是你求我的,出了任何差子,可都别后悔!”
关天养说:“不后悔!”心下却不免惴惴。
不得不说,大慈悲寺和尚们的办事效率挺高,前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几乎所有的材料都陆续送了回来,剩下的几样听说两三天之内就能送到,并不影响修复的进度。
九十九个加固封印,关天养已经亲手完成了其中的六十四个。剩下的三十五个非得要到大佛之上,算出了与整个封印的楔合点之后,须得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一气呵成,若是逾时未能完成,便又得等上三天。
站在他的角度来说,修复九星元阳锁容易,但要激活九星元阳锁的功能却就是十分的困难。原本这不是他的活,该由轩辕朗来完成的,可如今轩辕朗暴毙,轩辕静也死于魔气之下,短期内也无法再请来轩辕世家的人协助,了不得只有他一肩挑了。
奇怪的是,白龙和一众广字辈僧人竟然毫不担心关天养能不能将封印部署好,但凡他有什么吩咐,或是他要做什么,都全力地配合,上至白龙,下至小沙弥,都没人问过什么、抱怨过什么,表现出来的吃苦耐劳、服从命令的素质着实令他惊叹。相比之下,重极门的弟子反倒显得过于粗野了。
魔气已经有十三天没有来袭扰。
这是一个令人担忧的现象。
不过关天养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思考着如何能尽快、尽可能顺利地完成封印的部署。同时他也在盘算着最后时刻可能出现的意外,又该怎么应对。
昨夜寒风呜呜地吹了一整晚,天还不亮,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不到一个时辰,龙山上下尽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连续七天七夜的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工作令关天养大感疲倦。用过早膳后,他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九星元阳锁的修复进度,确认只缺四样材料就能完成所有法阵的修复后,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笑着对白龙道:“幸不辱命,总算是要完成了!”
白龙却并不以为喜,反而忧形于sè,“但愿一切顺利……”
关天养把玩着九星元阳锁,瓮声瓮声地道:“能不能顺利完成只看你们决心够不够!”
白龙如何听不出关天养的弦外之音?他无奈地道:“决心是一回事,实力是一回事。都半个月了,它都不曾来sao扰过一次,积蓄的力量怕是非我等所能应付的……”
关天养将九星元阳锁重重地往桌上一剁,震得茶碗墨硕一齐蹦了起来。刚才还是和颜悦sè,此时却已冷得胜过窗外的冰天雪地,“怎么,到这节骨眼上,反而想打退堂鼓了?既是如此,为什么不早些这样说?”声sè俱厉的质问下,白龙的脸上浮现出了罕见的赦然。
“不说话了?”见白龙不语,关天养的语气越发的冷厉和咄咄逼人,“怕了,是吧?行,那你们跑你们的路,小爷我自己来。完不成大不了一死!嘿嘿!”抄起九星元阳锁,长身而起,就要往外走。
白龙忙叫住道:“施主且慢!”又说,“非是我等害怕,而是担心事有不顺,便会危及施主……”
“放屁!”关天养再也忍不住了,当场骂口大骂,“请我来的时候你们就没想到会危及到我的xìng命?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和尚,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你的虚伪比之于玄武宫的梁师曾更甚。到了今天,我才把你真正看透了!哈,哈哈!”
关天养越是气怒,白龙反倒是越发的镇定,“施主不必激动。贫僧早已说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一味追求强行封印而枉顾施主与敝寺弟子安危,既有违天心,也大违我佛慈悲之意。”
这句话乍然听上去有理,可仔细一究,关天养就逮住了破绽,“是吗?好冠冕堂皇的说辞。岂不想若是封印失败,鬼魔破印而出,又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白龙道:“对于敝寺而言,施主便是那‘多少人’中的一员。”
“我?”关天养一震,当场呆住了,心下百味杂陈,有感动、有酸楚、有凄凉、有震惊、也有痛苦……刹那间,他才发现自己竟是从来不曾了解过白龙。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关天养禁不住自问了起来。
每有魔气侵袭,白龙总是战斗在第一线。为了封印鬼魔,他全然不惜xìng命,所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大无畏令全寺上下三千余众无人可及。他若口口声声为天下苍生着想,关天养必觉得他是在说假话、唱空调,彻头彻尾的虚伪。佛家的慈悲之心真正得以体现不是在救了几十万、几百万人,而是在能不能舍弃自我而成全他人。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点善念,便可证得佛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际,白龙担忧的非大慈悲寺的存亡,也非他个人安危,更非远不可及的天下苍生,而是关天养这个深陷其中的外人。
在旁人看来,这一点的善念委实不足以为道,可在关天养心里,它却有如黑夜中灼灼生光的明珠,纤毫无翳,不但带来了难得的光明,还驱散了心底的yīn霾,看到了难消逝已久的珍贵的良善。
“他是和尚,可他更是个人……”历经一番思想上的挣扎,关天养终于得出了答案,然后紧盯着白龙,颤声道:“你心中只想到‘多少人’,难道你自己就不是这‘多少人’中的一员?”
白龙微微地笑了起来,大雪天里,让人陡感chūn风拂体,说不出的暖和,“想不得,也无法想。封印鬼魔乃敝寺之事,我等不过是尽本分而已。施主乃是外人,敝寺岂能苛求太过?此番封印凶险万分,百死一生不足以形容,贫僧不能不提醒施主三思而后行。”
关天养怒气已经全消,冷静地思考着白龙的话,然后又冷静地问道:“三思而后行?若是我现在撒手不管了呢?”
白龙道:“贫僧已经说过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若成,则施主功莫大焉;若不成,尽是敝寺之罪孽。施主也不必放在心上!”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者,便是他们为封印鬼魔做尽一切的努力,关天养的去留便成了上天的意思。若是最终封印成功,则是关天养的功劳;若失败了,鬼魔为祸天下,一切的罪过皆由大慈悲寺承担。
这些道理分析出来都很平常,唯其平常,才教人感觉真实和真诚。
关天养呵呵地笑了起来,“大师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白龙顿时一怔,显是没有明白关天养话中的意思。关天养把玩着九星元阳锁,不无得意地问:“敢问大师,贵寺因何请我而来?”
“因为施主乃是当下最jīng于法宝强化之人。”
“不,不,不!”关天养连连摇头,“大师说的是我的手艺,事实上我是一个生意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也是我的本分。”
白龙当即就明白了关天养话中的深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咱们价钱不是都谈好了么?”一说起钱来,关天养就满脸的兴奋,浑似忘了鬼魔的可怕,“难不成大师你又想耍赖?”
“施主……”
“当不起。我可是一个铜子儿都没施舍给贵寺过!要不大师还是叫我关老板得了?”说着,关天养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白龙还要说,话还没来得及吐出口,就见外面的天sè莫名其妙地暗了下来,旋即就听到有人惊呼道:“来了,果真来了……”关天养反应奇快,纵身跃到窗前,举目望去,只见皑皑的白雪正一点一点地变得漆黑,cháo水般望着藏经阁压了过来,原本光鲜洁净的世界霎时间晦暗如死。
来了!
魔气又来了!
而且来得比前几次都更加的猛恶。
在距离藏经阁约百丈之时,一道金光陡地亮了起来,黑气的势头这才被挡住了,暂时不能推进。
白龙似乎早有预料,走到窗前看了一眼,满脸的悲悯,合什低宣佛号。与之同时,【大悲经】的唪诵之声响了起来,嗡嗡之声虽轻,却隐隐透出金铁交鸣之声,笼罩着藏经阁的金光顿时大盛,将黑气远远地逼退了出去,一时间再难推进分毫。
关天养这才知道为防魔气突袭,白龙等人早有部署,心下顿时一松,“看样子它也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所以拼命地阻止!”
白龙凝目遥望,神情很是沉重,“拼命的不是它,而是我们!它只消拖上些时rì,封印得不到灵气的补充,威力便会越发的衰减。只等到yīn气极盛之rì,天象一旦有变,它便可以破印而出了。”
关天养心下默算,猛地一惊,“三天后便是极yīn之rì,难不成,难不成它……”
白龙摇头道:“那也得看天象会不会变。不过十rì后和十六rì后也都是极yīn之rì,它的机会多得很。”
“也就是说,我们最少还有两天时间,最多……这也说不准,只得老天爷的脸了!”说着,关天养恨恨地跺起了脚来。
白龙嗯了一声,突地从窗口纵身飞出。身子凌空,白sè僧袍飘飞,恍若西天罗汉降世。只听得他大喝一声,双掌望天举托而起,咚的一声闷响,好像撞响了天钟一般,巨大的声响伴随着金光,席卷起皑皑白雪如同沙漠里的风暴般向四周扩散,在与黑气对上之后,砰砰的爆炸了开来,藏经阁所在的山谷顷时间便山塌地陷,面目全非。
关天养很想帮手,奈何以他当下的修为无法发出笼罩十数里范围的剑气,只得望空兴叹。
这一般对峙由早上到中午,生生耗了将近三个时辰,黑气见难以寸中分毫,这才不甘地退了去。
看此情形,关天养心下不由又有了几分底。
到了院中,见一众广字辈僧人皆席地而坐,瞑目调息,神情很是有些灰败,不免惊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白龙黯然道:“他们皆是真元消耗过度。毕竟以人力对抗魔气,委实太过艰难了些!”
关天养这才知道刚才看着是势均力敌,其实是和尚们已经落了下风。他原本还打算在修复封印之时由和尚们护法,只要坚持得住十二个时辰,那就万事大吉。不承想一众名震修行界的广字辈众僧在魔气面前竟连三个时辰也坚持不住,又如何指望十二个时辰的苦熬?
粗粗一看,众僧里并无广慧的身影,关天养便问道:“怎么不见广慧大师?”
正在助消耗最严重的广平引气归元的白象一怔,却是没有答话。广海与广印神情肃穆地合什,低声宣道:“我佛慈悲……”
关天养立时预感到了不妙,暗道:“不会这么惨吧?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慈悲寺连连损失两任方丈?”却又不好直接问,只得怔怔地发呆。
在广平缓过一口气来后,白龙才幽幽地道:“广慧身染魔气,已在半月前圆寂了!”
“啊?”尽管已经预料到了,关天养还是骇得脸sè都青了。本想问怎么会这样,可想到事实已经铸成,又何必多此一问?只得双手合什,望着藏经阁深深地揖拜了下去。
“他走得很安静,没有遭受折磨……”白龙一边助着另一名广字辈僧人疗伤,一边平静地道:“他走之前本想来向你告别的,可又怕影响了你,便托贫僧向你道歉。说他不曾料想到情况如此严重,还望你不要怪罪敝寺!”
关天养心下堵得慌,想说两句,却是嘴巴张开了,没有声音发出。
广慧是个实诚人,全然没有机心,真正的‘有道高僧’,居然也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关天养忍不就想质问老天爷: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就不能让好人活得好好的呢?
白龙经过好一番忙活才助众僧恢复了些许元气。关天养见他们一个个神情灰败,分明是功力大损,便想到若是此时魔气再来,怕是一柱香的功夫都坚持不了,便问道:“大师,贵寺可有培元养气的丹药么?”
“这个,有倒是有……”白龙看了一眼执掌药师院的广深,广深也顾不得养气,忙道:“弟子疏忽了。”取出一袋药丸,分发给了众僧。
除了法宝以外,关天养唯独对丹药多少还有些研究。从广深手里要过一颗,略闻了一闻,便苦笑道:“这丹药叫什么?”
广深道:“【大回元丹】。”
关天养将丹药还给了广深,摇头道:“【大还丹】倒是上品的疗伤圣药,这药怕是当不得一个‘大’字。”说着取出一些小蓬莱的【飞龙丹】来,“我这个怕是效果还要好一些。大和尚先收下吧,回头一记在账上就是!”
广深才不管关天养记不记账的事,只盯着暗红sè的【飞龙丹】两眼放光,惊呼道:“这,这便是小蓬莱飞龙真人自创新的【飞龙丹】了?可是了不得的好东西……”忙一把抢了过来,仿佛生怕关天养反悔似的。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三百一十二、大慈悲寺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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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天养也懒得与广深计较,笑道:“你这【大回元丹】所用的药材虽好,可惜配方有问题。若是再加上紫须草液、龙骨粉和三生花,以慢火焙六个时辰,起炉前以千年参汁一浸,再猛火炼一柱香的功夫便可。效果虽比【飞龙丹】略有不如,但比你这个却要好太多了!”
广深是jīng通医理丹道的,奈何大慈悲寺丹法传承本就浅薄,与小蓬莱和丹元丹没得比,所炼之丹也顶多够自家用,拿到外面一比,就未免上不得台面了。关天养说的这些他只在脑子里略一印证,脸膛顿时兴奋得发红,“果然如此。贫僧怎地就没有想到呢?”一副跃跃yù试之情。
白龙颇为诧异,“原本关施主不单jīng于法宝强化,还谙通炼丹呀?”
关天养却得意地笑道:“所谓一法通万法通,法宝丹药也没多大的区别。”心下却琢磨起能不能将【飞龙丹】也进行一下效力的提升来。
众僧服过【飞龙丹】后,不过片刻就恢复了至少三成真元,jīng神也是大振,纷纷上前感谢关天养的赠药之德。虽说是借花献佛,但关天养还是乐呵呵地接受了——为什么不呢?都已经明说了药是要算钱的,和尚们却还当成欠了他天大人情一样上前来道谢,不顺势领了这个情那就是傻子了。
可是一想到不容乐观的前景,被【飞龙丹】带动起来的好心情霎时又沉到了谷底。
怎么才能让一众和尚至少坚持十二个时辰呢?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和尚们坚持三个时辰都相当的困难,要突破极限,苦撑十二个时辰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纵是有灵丹妙药的辅助,最多也只能撑四个时辰。
看样子必须就这个问题和白龙与众僧商量一番。
入议事厅落座后,关天养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众僧一听说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并且有着极大的成功把握后,一个个都喜形于sè。可在听了关天养说在封印的部署过程中,鬼魔必定会来干扰时,一个个才振奋起来的jīng神又跌到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关天养竖起食指,用力地连连挥点,“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坚持十二个时辰的准备我只要十二个时辰就好。成败也在此一举,还请众位大师与晚辈一起努力,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坚持下来。”
广平率先摇头叹道:“依贫僧看来,六个时辰怕都坚持不下来呀……”
广印也道:“刚才的场面施主也都看见了,我等连三个时辰都难以坚持,何况是整整一天一夜?”
关天养扭头看着白龙。
白龙似在盘算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关天养的目光投了过来。“大师,你是什么意见?”关天养叫所有广字辈僧众为‘大和尚’,为加以区别,有时候会在前面缀上法号,唯独称呼白龙为‘大师’。白龙这才抬起头来,迎着关天养的目光,略显得有些诧异,迟疑着道:“这个……依贫僧看来,纵是我等搭上xìng命不要,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了十二个时辰……”
关天养也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实话,也就没有强行为难的意思,点着头道:“那能不能想想办法呢?比如用法宝或者是法阵来加强?”
白龙依旧摇头道:“也不能。魔气太过强横,除非是仙器,不然难以抵挡得住。”
关天养对魔气可怕的侵蚀xìng是深有体会的,略一思忖,便觉得白龙的话是极有道理的。即便是圣器,若没有特殊封印的加持,绝难抵抗住魔气的侵蚀。“眼下唯一的困难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到十二个时辰。还有两天时间,最好能够想出办法来!”说完就坐了下来,深蹙着眉头,用指节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思考着应对之法。
一时间厅内除了关天养敲击桌面的夺夺之声,再无别的声响。
众僧皆是智慧之辈,此时此刻却也都被难住了,任他们绞尽脑汁,也是拿不出能坚持住十二个时辰的应对之法。
关天养想到刚才众人合力应对魔气来袭的一幕,噫了一声,道:“那能不能多找些人,一起唪诵【大悲经】呢?如此一来,威力会不会大上很多呢?”心下却想着三千多大慈悲寺僧众一起唪诵经文的场景,必然十分的壮观。
不曾想白龙果断地摇头道:“不行,若此法行得通,我等又何至困顿如此?【大悲经】乃我佛劝魔向善之经,能压制魔气,却不能降伏魔气。压制的威力只与唪诵者的修为和念力有关,人数再多也是枉然!”
关天养唉了叹了口气,无奈地将双手一摊,“又没一件仙器,难不成咱们什么也不做了,坐着等死……不对,我记得大慈悲寺该有两件仙器的,一件是锦襕袈裟,另一件是佛骨舍利塔?”言至此处,顿时兴奋得满脸通红,紧张地看着白龙,只等他点头了。
“是呀,敝寺还有两件镇寺的仙器……”白龙也略显振奋,脸上绽出了些微笑意来,“锦襕袈裟乃三藏法师西行取经之圣物,一旦披在身上,便不为外邪所用,乃天下第一等的护心定神之宝。佛骨舍利塔倒是有降妖除魔的威力,只可惜……”
“可惜什么?”关天养心知内里必有缘故,要不然大慈悲寺绝不会到现在还舍不得拿出来用的道理。
“可惜没有人能用得了!”白龙满脸的说不尽的自嘲,眼里甚至还透着说不出的悲戚,顿时教关天养懵住了。
“施主是不是不敢相信?”白龙轻笑了起来,“贫僧又何尝愿意相信呢?此塔塔身乃是灵山菩提金铸成,内藏一截佛祖指骨舍利,乃我佛门至宝。具有降妖伏魔,破除一切业障的无上威力。然而此宝发动,所要消耗的真元、灵气和意志委实太过巨大,敝寺除了白象师弟、白马师弟和白虎师弟便无人能够祭起。可如今白象师弟圆寂涅槃;白马师弟游历在外,行踪飘忽不定;白虎远赴西域求法,也不知哪年方才能够归来。若是能够使用,又何劳施主提醒?”
关天养大奇,“难不成大师你也祭不起来了么?”白龙身为白字辈排行第一的长老,断不至于修为还不如一众师弟的道理。
白龙只是摇头,却也不解释原因。关天养就更奇了。广思却说:“施主有所不知,师父修持【大悲咒】佛力已历三百余年,如今修为已是大损,无力再祭起佛骨舍利塔了。”
“原来是这样……”关天养怔怔地看着白龙,心下说不出是惊骇还是佩服。据他所知,大慈悲寺的修行路子共分为四条:金刚神力内外两条,慈悲佛力内外两条。走得最多的便是修持内家金刚神力,以真元为主,辅以力量,杀敌降妖,威力莫测;外家金刚神力恰好相反,这种修行之法是专门为不擅内家心法修炼的弟子所开创,在大慈悲寺门下,修持者也颇多。慈悲佛力的内家路线叫【不动明王咒】,此咒专以守护己身,不受外邪侵袭为修行目的,不具备任何伤害能力;【大悲咒】是佛门无上大神通,具有降妖伏魔的极大威力,奈何对普通人没有任何的伤害力,是以极少人选择。大慈悲寺三千余僧众,却只有白龙一人修炼,而且还是半路出家,可见其名头虽响,吸引力委实太低了些。想来白龙也是担心有一rì鬼魔出世,未雨绸缪,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时至今rì,大慈悲寺白字辈仅存四老。白象死于红莲宗攻寺,可以说是个意外。白虎远赴西域求法已数十年,近期怕是不可能返回,也不可能在这么巧的节骨眼上赶了回来。唯余一个白马了,只求他得知寺中遭遇危难,能够及时返回,那就最好不过了。要不然白龙无法祭起佛骨舍利塔,一干人等只有坐等鬼魔破印而出了。
白龙见关天养满脸的气苦,就道:“贫僧已说过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与不成,只要尽心尽力便可,施主不必太过萦怀!”
关天养道:“都做到这一步了,就这么放弃了么?不行,我绝不放弃!”恨恨地一拳击在桌上,怒形于sè。
白龙正要劝解两句,就听有人喊道:“玄武宫马承风率众弟子请见方丈广慧大师!”悠悠传来,柔和平静,恍若院中呼喊一般。
众广字辈僧人皆惊得噫了一声,几乎都忍不住站了起来。白龙却笑道:“他怎么来了?广思,便由你代我去接一下马掌门。随行弟子暂且安置于下院,请马掌门来藏经阁叙话。”广思领命快步去了。
马承风!
玄武宫掌门!
关天养心中的惊骇当真是难以形容,暗叫道:“他怎么来了?”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三百一十三、玄武宫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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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修行界任何人来说,马承风都是顶天立地,威名赫赫的大人物。
正道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中,论辈份,当属大慈悲寺白象为尊。不过如今白象业已圆寂,广慧接任方丈之位,连辈份上的优势也荡然无存了。论修为、论声望、论资历、论才智,皆首推马承风。
马承风三百岁上接任玄武宫掌教之位,至今已有三百三十余年,除了白象以外,是当下修行界在位时间最长的大派掌门。两千多年来,玄武宫手执正道之牛耳,势力庞大,地位尊崇,俨然没有任何门派可与之比肩。虽说马承风接任掌门之位不久便出了楼子方的变故,魔道几番率众强攻玄武山,以至玄武宫总体实力大不如前。可面对魔道倾尽全力的攻伐和正道各派的觊觎盟主之位的情况下,玄武宫巍然不动,应付自如,不但渡过了一波又一波的劫波,还保证了玄武宫依旧处于正道的领袖地位,屹立不倒,实非常人所能做到。
白象曾就说过:马承风是五百年仅见的领袖,玄武宫能选出他来当掌门,委实是不幸中的大幸。
三清教上任掌教天星子也说过:马承风是人杰,有他在一天,玄武宫非但不会垮掉,还会继续保持‘天下第一门派’的优势。
符箓宗上任张天师在见过马承风后就感慨:此子天资卓绝,才智非凡,有他执掌玄武一rì,我天师道便绝无超越之可能。
红莲宗现任宗主方天戈也当着教中大小头目感叹:马承风才是我圣教最大的敌人。
但不管马承风头上顶着多璀璨的光环,那也都是陈年旧事了,至少对于关天养来说,他只知道此人是玄武宫掌门,是陈朔的师父,别的他也用不着去知道。
广思走后,众广字辈僧众都议论了起来。他们很是不明白,堂堂玄武宫掌门,为何会在突然间驾临龙山?是得知了红莲宗围攻龙山的消息而来,还是另有其事?
广平说:“红莲宗攻山已过去了月余,玄武宫若要支援本寺,断不可能现在才赶到。定是有别的事情!”大多数人都赞同广平的意见。正说着,就听又有声音传来:“重极门下李延极率众弟子拜会大慈悲寺广慧方丈大师!”
李延极也来了!
关天养兴奋得脸膛霎时就红了,长身站起,“李宗主也来了?!”两眼放出灼灼的jīng光。
白龙嗯了一声,缓缓点着头,“广海,你且代我去迎一下李宗主!”
广海应道:“是,大师伯!”匆匆地去了。
玄武宫和重极门前后相隔不过茶盏功夫来拜山,事前还未接到任何的通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怪事,众僧左右议论,皆不得要领。
关天养却笑对白龙道:“想来马掌门和李宗主是知道了大慈悲寺面临的危机,所以率众赶来支援!”
白龙点头道:“怕是这样的。敝寺眼下面临的危机前所未有,纵未派出信使向各派求援,想来他们也得到了一些消息……”强援不期而至,他却殊无半分喜sè,神情反倒是越发的沉重。
约一柱香的功夫后,便听有人高声道:“玄武宫门下晚辈马承风求见白龙前辈!”因隔得近,声音清越,朗朗动听,好似清泉淌过心底,教人听着说不出的舒服。
“来了!”众僧都忍不住站了起来。不想又有声音响起:“重极门下晚辈李延极求见白龙前辈!”
马、李二人所用的一样的话套子,差别在于声音不同,所报名字有异。关天养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白龙宣了声佛号,站起身来就往外走,众广字辈僧人也随紧随其后,迎了出去。关天养落在最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出了藏经阁院门,白龙冲躬身执礼的马、李二人一稽,“二位掌门大驾光临,敝寺未能远迎,望乞恕罪。”
关天养远远地望去,见李延极身边站着一名身着白蓝相间道袍的中年汉子,生得十分的敦厚壮实,面膛紫黑,浓眉环眼,高鼻阔口,若不是早知道他便是玄武宫掌门马承风,关天养差点以为是菜市口卖肉的屠夫呢。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差点就抢上前去相询:“阁下便是玄武宫马掌门么?”但想到此举实属大大的不敬,这才强忍住了。
“不敢!”马承风起手一稽,“晚辈率门下弟子来访,未先知会,实在冒昧得很。还请大师见谅!”
白龙笑道:“马掌门客气了。朋友来访,何必事先知会?”
李延极朝白龙一拱手,正sè道:“咱们三派可是数千年的交情,既是好朋友,又是并肩子的战友。贵寺遭遇空前危机,大师缘何不派一信使通知晚辈与马掌门?莫不成是怕晚辈与马掌门胆小,见识浅,非但帮不得贵寺,反而还会添乱么?”他这一番切责非但没有令白龙和众广字辈僧人大感恼怒,反而个个皆觉得心下暖洋洋的,无不暗道:“还是重极门够朋友呀!”
白龙轻吁了一口气,合什道:“李宗主责得是,贫僧小家子气了。二位率众奔波数千里赶来相援,此恩此德,敝寺当铭记在心,永不敢忘。”当场拜了下去,众广辈子僧人也都随着下拜。
马承风和李延极忙闪了开来。马承风看着李延极道:“看来大师当真没拿我们当朋友。”李延极也弗然不悦地道:“我看也是,要不然说什么恩德,道什么谢?”
白龙苦笑道:“李宗主好犀利的口舌,贫僧自愧弗如。此地非说话之处,二位还里面请!”
关天养这才走上前来,迎着李延极欣喜和马承风略带诧异的目光躬身一揖,“晚辈拜见马掌门,拜见李宗主!”
马承风反应奇快,还不等关天养直起身来,就伸出双手虚扶,笑道:“我那徒儿只当关老板业已死在了白象大师的掌下,还发誓要报仇来着。回头你见着他,定要好生解释,不然可要弄得敝派和大慈悲寺生出嫌隙来了!”
一想起陈朔,关天养心下既感动又想念,眼睛一酸,泪水就差点掉了下来,忙低下头去,笑道:“他这人自小顽劣,又生得一副牛xìng子,想来马掌门着实费了不少心神的。晚辈定会好好劝他!”心下却着实佩服马承风说话的技巧,只一句话便消除了初次见面的生分,既不端架子,也不拿气势,令人倍感亲切。
马承风大笑了起来,“如此就有劳关老板了!”朝李延极一拱手,就先进了藏经阁。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三百一十四、苦思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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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看着关天养无恙,李延极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满脸欣慰的微笑,轻轻地拍了拍关天养的肩膀,“没事就好呀……”也不待关天养说话,拉起他的手就往阁子里走。
这一刻,关天养心底尽被温馨和感动填得满满当当的,想说两句话,喉咙又被气流堵得死死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落座之后,马承风就说得知大慈悲寺前任方丈白象和现任方丈广慧相继身故,不胜其悲,他代表玄武宫向大慈悲寺致以深深的哀意。李延极满脸的肃寒之sè,“贵寺一月之内接连两任方丈身故,虽未有明发通告,但消息流传出来,着实令天下震惊。晚辈等也是经过多方核实,才知确有其事。敢问大师,为何会发生如此惨烈之变故?”
白龙合什道:“多谢二位道友关心,待此间事情有个了结,敝寺自会发布通告,晓谕天下。”
见白龙不肯细说,马、李二人也就不好再问下去。倒是广海起手问道:“二位掌门驾临,可是听说了什么风声?”
李延极看了一眼马承风,点头道:“可不是一点点风声,而是天大的风声。先是说红莲宗攻山,白象大师不幸身故。我等还不敢相信。毕竟以贵寺之实力,便是倾魔道五宗之力来攻,也未必能够讨得了好去。就在我等准备大起门下弟子来援时,又听说红莲宗已经退走。尔后不久,又听说贵寺出了大事,除了各院首座,大多数弟子皆迁避于嵩山下院,说是山上闹起了妖魔,只留下了两三百道字辈弟子,还都驻守于山下。旁人都只当贵寺在玩什么玄机,我等却是深晓其中内情。龙山乃封魔地之一,贵寺营建之初,不晓其中内情,触动了封印,致使魔气泄露,方圆数百里生灵绝迹。好在龙山祖师佛法jīng微,神通广大,在轩辕世家的协助之下,历时三百余年总算将封印修补完成。殷鉴在前,我等得闻消息又如何敢掉以轻心?是以晚辈与马掌门仓促商议之后,便匆匆带人前来。不知具体情况是怎样的,还请大师见告!”
白龙沉吟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承风又道:“封镇鬼魔乃修行界大义,非贵寺一家一派之责任。一旦鬼魔突破封印,危害者乃天下之苍生,绝非贵寺一家。我等未先知会,冒昧拜山,也念及情况危及,容不得再有延宕,还请前辈见谅!”
白龙正要解释,咻的一声,森寒的风呜呜的吹袭而来,杯盏里的茶汤瞬时就冻成了冰砣。朝外望去,雪舞翻飞,黑气滔滔袭来,较之先前更为猛烈。
又来了!
而且间隔还如此之短。
这下子都不劳白龙解释,马承风和李延极的脸sè陡地变得苍白。
砰的一声,金光陡地亮起,将黑气挡了下来。但猛烈的冲击将藏经阁掀得连连震动,恍若一场猛烈的地震。
最先抢出去的不是白龙,不是广字辈众僧,也不是马承风和李延极,而是关天养。他祭起【剑心通明】,以剑气开道,如箭矢般飞shè而出。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人才是白龙,他惊呼道:“关施主,小心……”袍袖一拂,大步跨了出去,当即就抢到了关天养面前,竟是要以血肉之躯将关天养挡下来。
关天养也不妨白龙竟会这样,吓得惊呼一声,慌忙散掉剑气,往后倒翻了回去。散溢出来的剑气失去了控制,顿时四散激shè,哧哧声中,不但树摧木折,就连飞速闪避中的白龙也遭到了波及,浑身上下数处受伤,月白的僧袍霎时就有多处被鲜血染红。
马承风与李延极双双抢了出来,见此情状,莫不惊呼道:“好厉害的剑气!”只不过李延极的惊呼更多的是赞叹和欣喜,而马承风则是震惊,他委实不敢相信普天之下除了洞玄剑气之外,竟然还有这般犀利如此的剑气。
白龙抢上前去后,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高声宣声佛号,月白的僧袍猎猎鼓涨了起来,身子也被托得凌空飞起,缓缓地散发出灿烂的金光。远远望去,浑如既将升天而去的罗汉,教人不禁生出膜拜的冲动来。
“【大悲咒】!”李延极斜瞟了马承风一眼,不无震惊地道:“想不到白龙大师竟能舍了一身通天修为,转而修行【大悲咒】!”
马承风脸sèyīn沉,原本就足够黑了,现在却是黑得能够滴出油来。“可见大师的胸襟境界不是我等所能望及的。”清啸一声,手里多了一把闪烁着殷红光芒的长剑,望着白龙所在处飞扑了过去。
李延极岂敢落后?扬手一洒,漫天飞舞的都是竹签,光芒闪烁中,轰的一声闷响,一尊高大五丈的金sè傀儡飞腾而出,重重地落在地上,震得屋宇皆颤。机甲傀儡一手持长矛,一手拿巨盾——教人惊诧的是,这一矛一盾赫然都是灵器——血红sè的眼瞳逡巡了一番,便迈开大步,也朝着白龙所在的方位跑了过去。
关天养先是见马承风所执长剑乃是圣器,顿时惊得笑了起来,暗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随手拿出来的都是圣器。就是不知道玄武伏魔剑和甲有没有带在身上,若有,那这回可就要大开眼界了!”轰轰烈烈的声势中,又见李延极召唤出了手拿两件灵器的圣品三阶机甲傀儡,顿时兴奋地大叫起了好来。
只可惜马李二人才冲将上去,白龙便高声道:“二位且退。此乃魔气,最能污蚀法宝……”甫一开口,魔气顿时大盛,陡地逼近了数丈,这才不得不赶紧闭上嘴,双掌往前猛地推了出去,这才将魔气逼回数尺。
众广字辈僧人见了,皆高声道:“大师伯小心……”席地坐下,又高声唪诵起了【大悲经】来。有了他们的协助,金光越发的强盛,魔气一退再退。眼见势不可为,又呼啸着退了去。
落下地来后,白龙略显疲惫。接过广思递来的【飞龙丹】服下后,忧忡之sè已是溢于言表,叹道:“这一rì已是两番来袭,情况很是有些不妙呀!”
马承风收起剑来,抬眼望了望天空,神情凝重地道:“看此情形,怕是离破印而出已经不远了。我等得赶紧商议个应对之策出来!”
玄武宫门下果真个个都是天生的领袖,即便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了领袖群伦的风范来。
李延极紧蹙着眉头,眼神yīn冷得怕人,“不知马兄有何高见?”
马承风却看着白龙,“众位大师与魔气相持多rì,可有对付的法子?”
关天养本对玄武宫门下已有了先入为主的虚伪印象,可马承风不论是言谈还是举止,都给人以坦诚实在之感,浑无半点虚伪作态。这不免教关天养纳闷了:难道玄武宫门下只有梁师曾和他的那班弟子才是虚伪之徒么?
白龙将封印修复的进度细说了一遍,叹道:“眼下所虑者唯有魔气的袭扰。若是祭不起佛骨舍利塔,就凭我等,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十二个时辰的!”
马承风显是也无破解之法,愣在了当场。
李延极想了想便道:“能否用法阵将【大悲咒】的威力进行增加呢?还有,清音阵、八荒无极阵等阵法皆可以增加法术的威力,降低真元和jīng神的消耗。”
白龙眉头顿时为之剔起,显是心动了,但又吃不准这样能不能行,正要建议可以先行尝试一下,不想关天养就道:“即便是布下八荒无极阵,也最多只能坚持八个时辰。”
这一回轮到李延极吃惊了,他诧异地看着关天养,“关兄弟如何算出只能坚持八个时辰?”
关天养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捡起一段树枝,在地上迅速地描画出了八荒无极阵的部署,指着每一个阵点说安排谁在那里,最中的阵眼自然就分配给了白龙。他说:“……就拿刚才魔气的强度来说,没有阵法的辅助,众位大师最多只能坚持四个时辰。八荒无极阵的原理是辅助增强,一方面是增加天地灵气的吸引,另一方面就是尽可能降低真元和jīng神力消耗的同时增加法术的威力……”为了除了李延极的所有人都明白八荒无极阵的用处和增加法则,他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来讲解,在看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恍然的神情后,这才道:“……有了八荒无极阵的辅助,第一时辰的消耗只相当于没有阵法辅助的三成,第三个时辰为五成,第三个时辰为七成。到第四个时辰上,除了在法术增强上还有效果外,灵气吸收和真元消耗的降低上已经没有任何效果了。不错,并不是阵法已经失去了效用,而是随着时间越长,人体将灵气转化为真元的速度就越来越慢,而消耗却是越来越大。此消彼长,能坚持八个时辰已经算是极限了!”
李延极背负双手,在菩提树下快速地踱起了步来——他显然还在思考着解决之道。在他看来,以八荒无极阵辅助的法子是可行的,只是单一的八荒无极阵显然不够,须得动些手脚,再辅以其他的阵法,或许就能够解决这个难题。只是用什么阵呢?辅助的阵法千百种,要从中挑出一个能够搭配八荒无极阵的来,可不是一件易事。
马承风于法阵一道所知甚少,但于阵法——非法阵,而是由人结成之阵,如玄武七截阵、十八罗汉阵等——的运用却又是大行家,便研究起来是否可以通过调整人手方位的调整来达到降低消耗的目的。
一时间,众人皆没有说话,或坐、或站、或走,各种沉思着应对之策。
关天养看着这一幕,本不想打扰的,便还是忍不住笑了,“与其在法阵和阵法的变化上想法子,还不如想想有没有法子祭起佛骨舍利塔呢。在我看来,这个远比在阵法上下功夫要容易得多。不知诸位以为呢?”
重极门乃天下炼器之宗,李延极自然最有发言权,他略一沉吟便笑了起来,“按道理来说是该容易一些,不过……佛骨舍利塔可不比阵法——这个你也该知道的——此塔是仙器,仙器的灵xìng非我等所能想像,若它不能服膺于你,纵你有通天之能,也祭不起来。与其在这上面费功夫,我倒觉得不如在法阵上花心思实在!”说完又笑着补充上一句,“法阵毕竟是为我所控的,仙器却不是!”
意见出现了分歧。马承风只是沉默不语,并没有明显表示倾向于支持哪一边。
白龙先是将关天养的话细细地斟酌了一番,心下还是倾向于李延极,但又觉得关天养的主意未尝不可行,便道:“关施主为何认为在佛骨舍利塔上下功夫更为容易呢?”在场的没有比他更了解佛骨舍利塔的了,深知没有极度虔诚的信仰,没有超强的实力,绝对得不到器灵的认可,更不要说将之祭起了。
关天养先是一笑,旋又摇头,然后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马承风,这才转头对白龙道:“这个主意说出来怕被怀疑成别有用心:让晚辈去跟它谈谈,或许它会同意帮我们一把呢?”
众人当即被这个疯狂的主意给惊住了。
不单是与关天养相知不深的马承风了,就连李延极不免也开始怀疑关天养提出这个建议是不是真的别有用意。广平一愣之后,便连连摇头道:“不好,这个法子不可行!”至于为何不好,为何不可行,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要知道佛骨舍利塔是仙器,真正的仙品五阶,大慈悲寺的镇寺之宝,放眼整个修行界,所有的仙器加起来连十件都凑不齐,佛骨舍利塔和玄武伏魔剑是其中品阶最高的,别说是一个个脑子正常的人,就是傻子怕也不敢这样,更何况是这些个名为得道高僧,实则为活了几百年的人jīng的大慈悲寺和尚们了。
只没想到白龙却连连点头:“若是关施主能与器灵谈得通,那是最好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广平已经着了急,叫道:“大师伯,万万不可。舍利塔乃是佛门无上至宝,关施主既非我佛门弟子,又是尘世中人,如何谈得通?与其如此,还不如急召白马师伯回寺呢!”
关天养笑而不语。他当然知道广平为何着急。说实话,若换作是他,即便是在生死存亡之际,怕是也不会同意将如此珍贵的法宝交与不相干的旁人,所以广平的着急他能理解,也不怪罪。再者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与佛骨舍利塔的器灵谈通,毕竟他只知道此塔是仙器,至于是何人、用何种材料铸造,器灵又是如何培养出来的,一无所知,只不过相较之下,倒比在法阵和阵法的变化上花功夫要取巧一些。
白龙沉声喝道:“尔等不必多说,我自有主张。若是关施主当真能与器灵沟通,敝寺也未尝不可将此塔交与关施主保管。”
马承风和李延极相对sè变。白龙的大气可以说是空前绝后了,试问古往今来,有谁能将仙器当成普通的物什,全然不放在心上,说送人就送人的呢?
关天养也骇得张大了嘴,满脸的惊恐,连连摆着手道:“别,别,我,我可不敢……”脑子一经转过来,当下就恢复了镇定,笑道:“大师你这是在害我么?一片龙鳞尚且为我惹来了如此多的风波,好几回都差点把命丢了。若是让人知道我身怀仙器,十条命也铁定得玩完呀!”说完,双手一摊,满脸都是苦涩。
白龙摇头道:“施主错会我的意思了。此塔内藏有佛祖指骨舍利,乃佛门至宝,贫僧何德何能,焉能擅作处置?只是仙器乃有灵之物,若是施主能与之沟通,必然是得到器灵的认可。在敝寺未能找到更好的传承者前,便麻烦施主暂行代为保管,而非赠与。”
原来如此……
在场诸人莫不长长地舒了口气。
纵是如此,马、李二人还是深深震骇于白龙的气度,换作是他们,即便是将镇派仙器交由他人保管,那也是做不到的。万一关天养见宝起意,不再归还了呢?大慈悲寺岂非因此而丧失了最强有力的镇派至宝?
数千年来,大慈悲寺之所以能与玄武宫并驾齐驱,不分轩轾,最大的原因便是有两件镇寺的仙器。不论是马承风还是李延极都觉得白龙如此措置,未免太过儿戏了些。毕竟仙器关乎门派的前途命运,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要慎之又慎才是。
关天养眼睛不由得一亮,暗道:“这主意听着是不错呀?交给我保管了,我不过是个使用者,所有者还是大慈悲寺。若有人胆敢打塔的主意,就必须得先过大慈悲寺这一关,倒是让我捡了一座大大的靠山呀。”转念一想,又觉得未必是件好事,“我一个剑修,弄再多法宝在身上有什么用?也没法子xìng命交修,了不得只有当成唬人的摆设。一旦佛骨舍利塔归我保管了,大慈悲寺有事,我就得任由差遣,虽不是其门下弟子也胜似其门下弟子。嘿嘿,白龙这和尚,看似老实坦诚,毫无心机,其实呀挺会算计人的!”便哈哈笑了起来,“大师好雄伟的气魄,也亏你敢想?就不怕我生出了贪心,将它昧了,不再归还贵寺?”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三百一十五、佛骨舍利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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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轻轻笑道:“断断不可能。”
关天养苦笑道:“大师就如此信任于我么?我可是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白龙大笑了起来,“施主有所不知,此塔乃是我佛门第一等至宝,内藏有佛祖指骨舍利,携带在身上,最是能静心安神,驱避邪魔。贪yù正是心生魔障的一种,只要塔不离身,施主无论如何也生不出半分的贪念来。”
关天养顿时笑不出来了,叹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仙器的威力呀……”
此时天sè将晚,彤云四合,寒风呜呜地吹刮着,教人总是忍不住怀疑魔气再度来袭。
白龙望了望天,笑容顿敛,对马承风、李延极起手合什,道:“二位掌门远来,敝寺本该殷勤招待才是,不承想镇魔封印松动,魔气外泄,敝寺也是危在旦夕,若有不周之处,还请二位掌门见谅!”
马承风道:“我等此来可不是作客,而是并肩抗魔。前辈这样说,可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了。依晚辈看来,关兄弟建议大可一试,李宗主所说之法也可仔细研究一番。作好两手准备,事到临头,不至于手忙脚乱,应对乏术!”
白龙道:“正是如此。我且先带关施主去见佛骨舍利塔,马掌门、李宗主,阵法一事就麻烦二位费心了!”
马承风和李延极都拱手道:“前辈客气了!”
出了藏经阁所在的山谷,鹅毛般的大雪又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下来,天sè也越发的晦暗。
关天养哈了一口白气,问道:“大师,咱们这是去哪?”白龙道:“到了你就知道!”拉起他的手来,迈开大步望着山中疾驰而去。
没走出多远,关天养便认出这条路是通往白象隐居的的湖边,心下不免暗暗纳闷:“不是说去见佛骨舍利塔么?怎么往那里去了?”本想问,但见白龙神情凝重,眼神忧郁,也就将溜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不多刻功夫,果然到了白象隐居的湖畔。
别处早被大雪所覆盖,银装素裹,玉树琼枝,好似琉璃世界。此处却依旧chūn意盎然,草木青葱可爱,湖中荷叶田田,玉洁可爱的莲花迎雪绽放,阵阵幽香扑鼻而来。
阔别数月,风物依旧,斯人却逝,世事沧桑变幻如此,顿教关天养好不伤感。
白龙朝着湖中合什一揖,就地盘膝坐下,默默地诵念起了经文来。
关天养收拾起了心情,这才发现此处的异样,再见白龙的举动,心中隐约猜到此湖怕是与佛骨舍利塔有关联,也就没有多问,静观其变。
约一柱香的功夫后,异香越发的扑鼻,隐约可见湖上空有鲜花飘洒,可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又过了片刻,湖上异象越发的光怪陆离,不但有仙乐梵唱之声传来,更有仙女飘舞翻飞,教人叹为观止。湖中千朵白莲俱都一齐盛开,散发出了莹白的圣洁毫光,将湖泊周围照得通亮。
目睹着这一幕,关天养直疑是不是身在天上。
越到后来,异象越发的纷杂,不但有香花飘洒、仙女乐舞,还有天神列班、罗汉梵唱,道不尽的神圣庄严。
关天养何曾见过如此圣景?浑将一切的烦恼忧愁尽皆忘却,欢喜得手舞足蹈。胸中激情澎湃,直想高歌一曲,奈何是一首词也记不得,只是咿呀啊的乱叫,兴奋得是双眼放光,满脸通红。
朵朵白莲升起,在七彩流光引导之下,搭出了一道羊脂白玉一般的拱桥。桥的这头在湖边,另一头延伸到了湖心。关天养正自错愕,就见所有的仙女都飞了过来,围着他飘舞,天神列成两班,罗汉们稽手合什,请他上桥。他也不及思量,就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踏上白莲桥后,关天养顿觉掉入了灵气的海洋里——脚下的桥是灵气组成的,四周飞舞的仙女、列班的天神、梵唱的罗汉,还有空中飘洒的香花,全都是灵气组成的——猛地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站在桥上,怔怔地望着另一头,却是缥缥渺渺,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的意志不可谓不强大,可在这股力量面前,只觉得自己犹如一滴水之于这座湖泊一般,渺小得不足为道。
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呢?
面对未知的强大,不论什么人都会心生恐惧。关天养驻足而立良久,猛地醒悟过来:这股力量必是佛骨舍利塔的器灵释放出来的。
既是仙器,那就该有神仙一般强大的力量才是。
关天养此前在灵泉山已经见识过了鬼仙,深知仙家气势必然非比寻常,更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之所以得保无恙,还不是仗着有万宝炉和青城剑典?此番前来,原是为沟通佛骨舍利塔的器灵,难不成就为着眼前的气势雄雄就不敢再去了么?
“哪有的事?!”关天养心下冷笑,暗骂自己无能,心说:“若这样就怕了,也不必去封印什么鬼魔,趁早跳湖自尽了是正经!”深吸了口清冽而充满灵气的空气,昂起头来,大步走了过去。
桥的尽头是一朵直径三丈有余的白莲,毫光莹莹,乍一看上去有若玉石雕成,完美无瑕。莲蓬硕大,每一颗颗莲子皆散发出碧绿的莹光,清清润润,既干净又澄澈,一见之人令关天养感觉好似一桶凉水兜头淋下,直淋到了心里头去,将所有的尘俗杂念、烦恼忧愁洗涤得干干净净,顷时便生出一种如获重生的畅快之感来。
正自惊叹,便见所有的莲子咻的一声激shè而起,到底有多少颗关天养也来不及细数,只见它们飞到了头顶,霎时便组成了一个让关天养都看不懂的法阵来。法阵既成,嘟的一声轻响,便投下青碧sè的光芒,将关天养整个儿都罩住了。
“传送阵法……”关天养才来得及辨识出莲子组成的阵法来,便感到浑身一紧,既而眼前一花,身子便腾空而起,也不知要被传往何处。
一阵猛力的挤压后,顿感浑身一松,眼前也为之大亮。却是依旧异香扑鼻,梵唱声嘤嘤嗡嗡,还伴着木鱼声和钟罄声,悠悠扬扬地传来,教人心下说不出的轻快宁静。
着眼处烟气袅袅——仔细一分辨,才晓得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灵气——每一脚下去,有如踩在水面上,软软的,还在微微荡漾,但强大的浮力拖着身力不至于沉了下去。头顶上没有天,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灵气。往远处望去,隐约可见一处壮丽庄严的宫臀。
关天养放出神识,却发现最能只能探到周围三丈,再远便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弹了回来,什么才看不到。
既来之,则安之。想来这里便是器灵所在的亚空间,它就是这里至高无上的神,纵自己有通天之能,也是枉然。
大步往前走去,约里约,烟气散开,这才看清那座大臀其实也无甚出奇之处,比之于化城寺的大雄宝臀豪奢上略有不及。正臀横匾上所书者并非‘大雄宝臀’四字,而是‘如来胜境’。
如来胜境?
关天养细想,却从不曾见哪座庙观有这般书匾的,便暗暗猜测,其意大约于‘灵山胜境’、‘佛国净土’雷同。
登上台阶,眼前景物陡地大变。氤氲的烟气不再,天朗气清,一轮骄阳洒下灿烂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很是舒坦。眼前的大臀已非刚才的模样,俨然与化城寺的大雄宝臀不差分毫——再一看四周的景物,分明就是重新回到了化城寺?
关天养心下是说不出的惊诧,暗道:“这是幻像么?可我怎么感觉竟是真的呢?”也不敢再多想,揖手躬身,高声道:“下尘俗子关天养前来叩拜,望乞一见!”话声才落,眼见的景物再变,却是已置身于空阔的臀内。再抬眼一望,顿时大骇。
从在臀中高台主座这上的那人竟然与他生得一模一样。
纵他早有心理准备,便是见着了西天佛祖也不会意外,但眼瞧着坐在上面的却是自己,那就另当别论了。
好在他是一个越遇诡异之事就越是镇定,并没有失声惊问:“你是谁!”而是细眯起了眼睛,冷冷地打量了起来。那人确实生得与他一模一样,不但衣着一样,相貌一样,就连打量人时的神情都分毫不差。若不是他是站着的,那人是坐着的,他真要在怀疑面前是不是有面镜子。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