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旧仇新恨(上)】
回到屋内将章月蓉的东西也都一并收了——人死了,即便是xìng命交修的法宝自然也都成了无主之物——虽有两件灵品的,关天养也不觉得稀罕。又将这处秘密的小洞府扫荡了这片,见梁杰还是没有醒来,这才启动了洞府法阵,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刚到洞口处,就觉一阵清风迎面拂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当场掀倒,跌得个七晕八素,半晌没能爬起身来。
“关老板,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见面,幸会呀!”
爽朗的笑声顿时令关天养打了个激灵,定睛一看,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名风神俊逸的青年道士,正含笑看着自己,说不出的亲切和霭。戒心再重的人看到这一副笑颜也不会再生出半分提防,关天养先是一怔,旋问道:“道长是在跟我说话吗?”想到道士已然称呼自己为关老板了,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又跟谁呢?忙一拍脑门,自嘲地笑道:“看我,摔糊涂了。”爬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泥灰,起手一礼,道:“倒不想在这里遇着道长,确实幸会之至。不知道长上下怎么称呼?”
青年道士面若冠玉,双眸灿灿若星,唇红齿白,气质清雅贵重,任谁见了都会生出十二分的好感,是以关天养全然没有想到他会是三清教门下,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不敢,贫道法号上玄下鹤,籍籍无名之辈,想来关老板也没有听过!”
关天养又一稽手,道:“原来是玄鹤道……”下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满脸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眼里尽是惧sè。若是在半个时辰前,他定然不知道玄鹤是什么人。但在读过了章月蓉的记忆后,已然知道玄鹤便是三清教下二代弟子中的翘楚,现任掌教乔百龄的师兄,有着八百余年的道行,若非久不在外走动,于崆峒山在潜修,声名怕是比乔百龄更著。而其座下数十名弟子无不对其敬若天神,不敢稍存半分忤逆之心。关天养对章月蓉这一段记忆印象犹为深刻,乍听说眼见这道士便是三清教下玄鹤,骇得筋酥骨软,神魂俱颤,差点没得失声尖叫。
见关天养面如土sè,眼里尽是惊惧,玄鹤反倒有些奇怪,道:“关老板听过贫道名号么?”
关天养也不知道该说听过,还是没听过,想着自己杀了章月蓉,又震伤了了梁杰,怕是难以讨到好去,一时间连话也不知道该如何答了。
玄鹤见关天养畏怯已极,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眉头一皱,暗道:“都说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我看却是脓包得很!”正要开口,就听得梁杰的呻吟声传来,面sè一凛,喝问道:“怎么回事?”意念动处,瞬即就从关天养面前消失了。
关天养哪里还敢久留?撒腿就跑。到了洞府门前,却发现原来已经开启的洞门又紧闭上了,按着章月蓉记忆里的咒语和法子开启,却是纹丝不动。正暗自骇异是不是玄鹤使了鬼,就听玄鹤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关老板,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去呢?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请稍坐片刻,容贫道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关天养猛地一颤,暗暗叫道:“完了,完了,他都发现了,我今天定然是跑不掉了……”再一想到玄鹤有着八百余年的修为,纵自己智计用尽,也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心下反倒渐渐坦然下来,回转过身,目视着表情木然的玄鹤,道:“道长客气了。我这还有点急事,道长若没别的赐教,容我先行告辞!”
“哦……”玄鹤似乎并没有强行留难的意思,伸手一肃,道:“既是如此,贫道也不强留了,关老板请便!”扭身便回茅庵去了。
关天养大是意外,暗道:“他怎地不留下我呢?”也没去细较,只研究如何才能开启洞府,离了这魔窟。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任关天养的方法用尽也开不了洞府的门禁,不论他怎么努力,最后都被一股绝强的力量给堵了回来,便是拼死也突不破。
纵他千般不愿相信,还是不得不承认:门禁之所以突然打不开,定然是玄鹤在使鬼,要不然他也不会那般大度让自己走呢?想到这样,禁不住苦笑了起来,心说:“这便是闻名修行界的前辈耆宿么?跟我一个晚辈计较,也未免太不堪了些!”想到走是走不脱的,还不如勇敢去面对,免得被人轻看了。深吸了口气,又昂首走回了茅庵。
玄鹤正在给梁杰疗伤,章月蓉的尸首也被排在一旁,仪容经过一番整理,看上去浑如睡着了一般。
关天养在桌前坐了下来,提起茶壶,自斟自酌。
约过了近两个时辰,玄鹤才收了功法,长吁了一口浊气,缓缓地睁开了眼。见关天养坐在桌前,他也不奇怪,先将梁杰平放在榻上躺下,又开了一粒药丸用温水化开喂下,这才坐回桌前,瞟了关天养一眼,幽幽地道:“他叫梁杰,是我第十三弟子,别的本事倒也罢了,但行事谨慎,素为机智见长,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关天养不明白玄鹤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以示自己在听。
“我派他来千阳山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能多知道一些重极门的消息。这次他乔装在苏千羽模样骗你来是我授意的,旨在取得龙鳞。以你的修为是万难伤到他的,想来是另有人干的了。对么?”
关天养见他娓娓地询问,语气平静,既不愤怒,也不悲伤,心下反觉得怪怪的,道:“是我干的。”
玄鹤本在倒茶,却停下手来,静静地盯着他。
关天养顿感心下发毛,这让他又一次想起了在五梁山遭遇到的圣尊。虽说玄鹤与圣尊正邪不俩立,但一样教关天养惧怕,那凛凛的眼神,浑如冰冷的毒蛇一般从从身上爬过,说不出的恶心。但他也只能忍着,忍无可忍,重新再忍。
“不是你!”玄鹤非常肯定地道:“那种力量……也不是重极门的人,你只要告诉我他是谁,我便立即礼送你回山,从今以后绝不再与你为难!”
关天养霎时怒由心起,暗道:“难不成你不与我为难还成了恩赐么?”强忍着发作的冲动,直咄咄地盯着玄鹤,道:“没有别人。再说,这里有没有来过其他人难不成你还看不出来?”语含讽刺,面带讥屑,若不是慑于玄鹤的实力,怕是已经照面一剑刺了过来。
玄鹤的眉头拧作一处,眼神将信将疑。
关天养懒得多作解释,道:“你若要报仇,要杀要剐由你便是。”
玄鹤眉宇一展,凛然道:“我若杀了你,那便成了我三清教以大欺小,恃强凌弱。这样的罪名我们担不起!”
关天养当即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做都已经做了,还怕什么担不起?”
玄鹤轻哼一声,也懒得争辩,站起身来,看了眼一死一伤的两名弟子,道:“此次姑且算我三清教料敌不明,谋事不周,才会付如如此代价。哼,你去吧,将来有一天,这笔账自会有人身你讨还!”
关天养冷眼看着玄鹤,道:“走?你把洞门都封了,试问我怎么走?”
玄鹤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袍袖一拂,关天养顿觉平地涌起一阵狂风,托卷着他飞了起来。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觉得眼前一花,就已经置身于洞府外的树林之中了。
怔怔地出了会子神,关天养才省悟过来:玄鹤真的放过他了。想到玄鹤说过的那一番话,心下不由又抽紧了。今rì是逃过了,将来呢?不定哪天就丧命在了三清教之手,当真是防不防胜。长叹了一口气,暗暗苦笑道:“将来的事也管不得那许多了,还是先回山再说吧!”
还没走出树林,就听得破空之声疾袭而来。关天养只当是重极门巡山的弟子发现了他,便叫道:“这,在这呢……”便见一道清光从天而降,落在了面前。定睛一看,哪里是重极门下弟子,分明是上回在江州慧泉寺遭遇着的丹元宗宫泽。
“怎么是你?”关天养与宫泽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只不过关天养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惊诧与无奈,而宫泽却是意外和惊喜。
当真是才离虎口,又遇饿狼呀。
“宫前辈……”关天养到底不想先失了礼数,落下口实,规规矩矩地一躬,道:“不想在这里遇见你,幸会之至!”
“你?”宫泽眼神yīnyīn的,浑似饿急了的狼发现了一只迷失的羊羔,只差没有滴下口水来。
关天养顿时感到不妙,但依旧没有表露出半分的慌乱,道:“前辈是来千阳山访友的么?正巧晚辈也在千阳山作客,要不就一道上山?”
宫泽嗯了一声,未置可否。
关天养心下一松,暗道:“这里毕竟是千阳山,他虽无耻,怕是也不敢乱来!”就笑道:“既是如此,前辈先请,晚辈随后跟上!”尚没来得及转身,宫泽的掌力便已袭到。关天养高声惊呼,怒喝道:“宫前辈,你什么意思?”猛地一个【逐rì】,拉开了距离,见宫泽的掌力错身而过,将身不远处的一析合抱大树击得拦腰断折,心下顿时又骇又怒。
宫泽满脸的狰狞,分明已是恨极,手下全不留情,一掌狠过一掌朝关天养猛攻。若不是关天养仗着身法诡异,快速地游抢位,已然丧命了。十余招后,宫泽见连关天养一片衣角也没有沾着,越发的恼怒,冷哼一声,将法宝祭起——那是一只燃烧着赤sè火焰的yīn阳环——带着呜呜的啸鸣之声,朝着关天养卷了过来。
掌力不能转弯,法宝却能,而且法宝受的是神识控制,不论是攻击力还是应变速度,都非徒手可比。关天养一眼就看出宫泽的yīn阳环可是一件灵品六阶的上等法宝,又是经过火法祭炼的,威力绝非泛泛,若是重极门巡山弟子不能尽快赶来,他怕是真的要丧命于此了。无奈之下,只得全力奔跑闪挪,还大声喝问道:“宫前辈,晚辈哪里得罪你了?你竟要取晚辈xìng命……宫前辈,手下留情呀……”他一边大呼大叫,yīn阳环追在身后,每击中树木山石,就砰砰炸碎,炽热的炎浪澎湃开来,好不灼人。
宫泽却是没有听见,只是专心控御法宝,一心要置关天养于死地才甘休。
顿饭功夫后,整座山林已是面目全非,处处烟火。关天养见重极门的人还没有赶到,心下越发的焦躁。心神一不宁静,速度不免也受到影响,好几次都差点被yīn阳环追上,若不是仗着【逐rì】的神妙,小命早没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关天养已不知问了多少遍,万宝炉不答,剑塔也不见回答,而他自己也是想不出更好的应对的良策,只得一味地躲闪拖延。可他也知道,宫泽的手段绝不仅仅只有yīn阳环,还有更犀利的法术在等着他,一旦拖不到重极门的援兵赶来,那他就真的只有死无葬身之地一条路了。
原以为换上yīn阳环,要不得片刻功夫就能拿下关天养,不想又是茶盏功夫过去了,依旧只看yīn阳环追着关天养漫山的跑,宫泽心中的焦躁较关天养犹甚。身为丹元丹的长老,再清楚不过在千阳山杀人被重极门逮住的后果了,那就直接引爆丹元丹和重极门的战争。可他又实在不心甘就这样放过关天养,毕竟修行几百年来,还从来没有人教他有在慧泉寺那般的耻辱过。以前人人都称奉他为天下第一的强化大宗师,现在却在提到他时,都拿比出关天养来,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才出道的,不过十几岁的小子已经比他这个修行了几百年的大宗师强。
尽管宫泽也知道关天养的手段确实比他更强,但他却是无法承认——几百年来受人尊奉惯了,无论如何也无法低下头来仰视别人——甚至觉得关天养不过是偶然间出现的异数,只要他死了,自己依旧是天下第一的大宗师。因此,骤然相逢之下,他才会下如此狠手。嫉妒、憎恨等yīn暗心理已经淹没了他的理智,只要能杀了关天养,他可以不惜一切。原以为关天养不过有些小巧手段,没甚真本事,杀他不过在数招之间。这下方才看出了,关天养的实力虽远不及他,但确有些真本事,要不然断难躲过yīn阳环的追击。越是这样,宫泽心下的恨意就越重。他摸出一把赤sè的、经过祭炼的晶石,念了一段咒文,望空一洒。就见赤sè晶玉迎风化开,变成了一尊尊身高八尺,浑身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石傀儡。石傀儡们挥舞着手中五尺许长的石槌,迈开大步,从不同的方便围堵关天养。
关天养虽已料到宫泽还有后手,但没想到竟会祭起一堆石傀儡来,心下既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宫泽竟要铁了心的杀自己,明明自己并不曾得罪过他;笑的是丹元宗有那许多法术不用,偏用上这等源于符箓宗的‘撒豆成兵’的法术,难不成以为数量多就能围死自己么?不过笑归笑,但他还是不得不打叠起jīng神来应对。
石傀儡一共有十二只,灵敏有若猿猴。十二只分布于不同方位,或攻或守,或防或堵,俨然组成了一座阵法。关天养一时不识得究竟,挥剑攻了上去——他本以为宫泽会投鼠忌器,在自己陷入石傀儡的包围之后,便不会驭使yīn阳环攻击了,却没料到宫泽全无半分顾忌,他的短剑甫才插进一只石傀儡的肚腹,yīn阳环就呼啸着朝脑后击来。仓促间他只得低头闪避。
砰的一声,石傀儡的上半截身子被砸成碎渣,yīn阳环呼啸而过,划过一道弧线后又卷了回来。关天养正想借着石傀儡高大的身体躲避,就见掉落地上的碎渣竟也动了起来,红光闪过后,就变成了一只只小不过拇指,大不过拳头的石傀儡,以更令他jǐng惕的速度围扑了上来。
十二只石傀儡,若是全都砸碎,那该会变成多少个小的?
关天养已经不敢去想了。只因脚步移动得稍微慢了一点,就被一只小的咬中,当即就掉下一块石来,鲜血泉涌而出。好在他的身体经过龙血的洗礼,又服食过了人参果,恢复能力空前强悍,不过片刻就愈合了。但这般下去,要不得多久,定会被这些小石傀儡给啃掉全身的皮肉,只剩下骨架子了。一想到那样,关天养就全身发毛,既惊惧,又恶心。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纵关天养机巧用尽,也被越来越多的石傀儡追得险象环生,气喘吁吁。
别看关天养苦不堪言,宫泽更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想他堂堂丹元宗首席长老,六百多年的修为,半个时辰竟奈何不得一个才出道的十几岁的少年。这事一旦传将出去,不得他颜面无存,连带整个丹元宗也是声名扫地。就此收手吧,又心有不甘;继续打下去吧,关天养不但身法诡异,脑子也贼灵了,任凭他机关使尽,就是不上当,也不知得耗到什么时候。万一重极门下突然赶来了呢?一切都将不堪设想呀!
【二百七十一、旧仇新恨(下)】
宫泽正恼恨之际,乍见关天养没能从石傀儡的包围圈中冲出来,顿时陷入了重围,心下大喜,暗道:“任你机灵似鬼,也有着了道的时候……”掐动印诀,念起咒语,洒下漫天的赤红光芒,再一次为石傀儡加持了攻防能力,便等着收获胜利的果实。不想一道金光亮起,只见一道虚幻的钟影将关天养罩在其中,任石傀儡如何的凶悍,也是无法突破。
“【十方钟】?!”宫泽如何不识得呢?差点没气得当场吐血,厉声道:“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哪里还管得了自己和宗派的名声,祭起【三昧真火】,只见一蓬赤sè的火焰从手中飞出,直shè关天养。
关天养本已是疲累不堪,又防不住细小的石傀儡,便没能及时从包围圈中从出来,危急之时,不得不祭起【十方钟】以应对。可【十方钟】再厉害也只能支持十息,十息之后,万宝炉会不会出手相助还未可知,若不出手,难不成就坐以待毙么?听着宫泽也识得此物,心下越发的乱,望了望天空,暗暗叫道:“这都多久过去了,重极门的人怎地还不来呢?”见一蓬赤sè的火焰飞了过来,只得苦叫道:“【三昧真火】?好你个宫泽,我与你有何怨仇,你非得置我于死地不可?!”
宫泽桀桀怪笑,有如枭鸟夜鸣,听之令人毛骨怵然,“自我去冥府问阎罗王吧!”一口气祭起五朵【三昧真火】,将关天养所有的退路封得死死的,誓要将关天养一举焚成灰烬。
关天养默数着,十息过刚,金光顿时消散,心下霎时凉了,暗道:“为什么万宝炉不出手相助了?难不成他要看着我被烧死么?”他的每一个想法,只有愿意让万宝炉知道的,万宝炉才会知道。上一回没有出声,万宝炉也主动出手相助,这一回却不知为何至今没有动静。他也是个骄傲的人,心说:“要死便死,十六年后又这般大了,何必脓包求人?”暗哼一声,便要挥剑扑向【三昧真火】,施想到乾坤戒里还存放有从李道奇那里买来的【六阳离昧梭】,jīng神为之一振,斜瞟了一眼正飞速逼近的宫泽,暗道:“我何不试试,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呢?”就高声道:“宫泽,我劝你最好是住手!”
“住手?”宫泽yīnyīn地道:“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有多痛苦么?除非有大罗金仙降世,嘿嘿,要不然你是再劫难逃!”
“是吗?”关天养将【六阳离昧梭】扣在手里,一边灌注灵气,一边冷冷地应道:“我敬你是前辈,所以不愿跟你动手。你就真当我只有这点本事么?”
宫泽可不是被吓得住的人,关天养不说这话倒还罢了,一说出口后,宫泽更加怒不可遏,哈哈大笑道:“是吗?那就尽管使出来便是!”心下却已是打定主意,纵重极门上下全来了,今rì也非得将关天养诛杀不可。
yīn阳环、石傀儡、三昧真火,外加一双手掌,宫泽可谓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任关天养诡计用尽,法宝尽出,也别想逃脱得了。
也亏得是关天养,面对这样的危局,竟然还是不慌不乱,应对从容,总是能在千均一发之际躲过致命的攻击。打从内心来说,他并不想用【六阳离昧阵】与宫泽拼个同归于尽,可身上实在没有其它可用的法宝了,言语又恫吓不住,只得咬牙硬拼到底。
宫泽起初见关天养手里红光闪烁,只当是普通法宝,没怎么在意。待看到红光越来越热,六阳真火之力澎湃汹涌,已到了迫人眉睫的地步,他这才惊觉,喝问道:“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当初购买的时候李道奇就说过,【六阳离昧梭】威力奇大,所需的灵气也极为巨大,以关天养的修为,怕是难以控制。在发动之后,关天养才知道【六阳离昧梭】对他来说简直就像个无底洞,全部的意志和十之有九的原力都用到了灵力的灌注之上,却还是缓无比。宫泽喝问之时,已然完成十之有八的灵气灌注,稍一泄气,便有可能引发六阳真火之力反噬,他又哪里敢答话?反而猛吸了一口气,加快了灵气的灌注。
宫泽立即意识到了不妙,厉声道:“你要干什么?住手!”他又不想想,关天养怎么可能停下手来,任由他宰割呢?见细小的石傀儡纷纷被炽烈的真火之力熔掉,他心头立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当即将全部功力运至掌力,大吼道:“我杀了你!”猛地拍了出去。
也就是这时,关天养终于完成了【六阳离昧梭】的灵气灌注,将它祭了起来,掷向了宫泽。
咻嘟……
清脆的破空声响起。
赤白的光芒如流星划过夜空般飞shè向了宫泽。
掌力先发,却是飞梭先至。宫泽只来得及看到一点光华闪起,就感到胸前一痛,砰的一声轻响,赤白sè的毫芒如烟火般爆炸开来,将天空都映成了赤白sè,好不壮观。六阳真火之力急速向四周扩散,遇草木则化成飞灰,遇金石则化成岩浆,无物可挡。纵宫泽有六百余年修为,却也是惨号一声,眼睁睁地看胸前被焚出一个大窟窿,然后又看着鲜活的内脏被烤干,化成飞灰……
宫泽也是有个决断的人,情知此宝威力奇大,已不是他能抵挡的,与其硬扛,还不若趁机兵解,逃出元婴,要不然怕是会落个神魂俱灭的下场。当场将全部神识沉入元婴,念起咒语,砰的一声,脑袋炸裂开来,一个两寸许高,通体殷红的婴儿御起清风,破空而去。
宫泽逃了,关天养却陷入了更可怕的危地。
宫泽毕生功力所聚的一掌威力何等之强?他当场感觉如山岳般压来,不单呼吸无力,就连浑身筋骨都要被压碎了,说不出的痛苦。眼看着身子被高高地抛了起来,然后就发现千阳山的护山大阵也被宫泽这一掌给引动了,霎时间风云变幻,山岳震动,目力所及之景象飞速地变幻,令他既有种如在天上飘飘之感,又有好似深陷地狱般的惊怵恐惧。一声闷响之后,胸腹间一阵剧痛,气逆上涌,嘴一张,哇的一声连呛出好几口鲜血,然后就见身上亮起了淡淡的金光。
万宝炉到底还是出手了!
这也是关天养昏迷前的最后念头。
【二百七十二、祸福难料(上)】
现在也该回头说说千阳山上的情况。负责监控护山大阵运行的长老在发现赤霄峰附近有人打斗后,就立即派出弟子查看,只得知坏了一块飞板,其余情况不甚了了。
千阳山的每一块飞板都经过法阵的加固,没有数百年的修为,断难破坏。若是毁损了别的东西,众长老也不足为怪,只当是有弟子失手所致,但飞板被损却又另当别论,当即就加派弟子前往赤霄峰一带巡逻,又亲自禀与宗主李延极知道。
自打筹备龙鳞拍卖伊始,千阳山就戒备森严,门人弟子的危机意识空前强烈,更不要说身为宗主的李延极了。一听说有人打斗,还坏了一块飞板,他立即下令严查。
不多刻就有弟子来报,说在赤霄峰下的断龙峡发现有剧斗过的痕迹,还呈上了被法阵毁损的衣物碎片。
李延极何等的见识?一眼就断出这些衣物碎片是被三清教法术所毁,当即面sè大变,便让苏千羽去进道院将关天养请来,还命许晋言严查近rì可有三清教门下在千阳山一带活动。又亲自去千机洞调看护山运阵的运行记录,以确定是何人在千阳山作乱。
李延极这边刚查出是有人假冒苏千羽骗走了关天养,那边苏千羽就来回报说先前有人扮作他的模样,去进道院请走了关天养。李延极情知兹事重大,立即下令许晋言亲自带人巡山,务必要找到关天养的那名假冒苏千羽的三清教门人的下落,另一边又召集各大院主、长老商量对策。
几个时辰乱下来,得到的却是一无所获的报告,纵李延极修养功夫再好,也不禁大为震怒,当面质问许晋言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会有三清教门下潜入千阳山,还能扮作苏千羽的模样骗走了关天养。
许晋言何尝不知道关天养若在千阳山被人掳走,不但重极门颜面尽失,还会掀起天大的风波来。千阳山的山务由他执掌,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见李延极厉言斥责,他也只得请罪。
李延极大袖一拂,道:“你是有罪,但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那人的实力也不怎么样,顶多不过两百来年修为,又带着关兄弟,必然还没有走远。立即加派人手搜查,千阳山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天亮之前,务必要找到关兄弟!”
鲁长恭满脸的忧忡,道:“此事怕没有那么简单。此人能假冒千羽骗走关兄弟,必是筹谋已久。依我看来,他很有可能是三清教潜伏在我重极门的jiān细。不但熟知我门中上下情况,也对护山大阵十分了解。要不然早已触动禁制,被巡山弟子拿住了!”
李延极沉着脸嗯了一声,道:“鲁师弟所言有理。但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还是先以找到关兄弟为要。另外三清教必派有人接应,千阳山方圆千里之内也要监控好,万不可让贼子逃走了!”众人皆领命而去。
几个时辰乱下来,毫无着落。李延极每听人报一次还没有消息,怒火就炽张几分,在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负责护法大阵监控的长老又来报告,说铸剑峰后发现异常情况。李延极也懒得去查看法阵的运行记录,亲自带人赶往北面两百多里外的铸剑峰察看究竟。才走到半道,就见赤sè的光华冲霄而起,整座铸剑峰好似都着了火一般,腾起了熊熊的烈焰。
李延极何曾如此惊诧过?双眼圆睁,怒问道:“怎么回事?”
随侍的长老道:“是六阳真火!”
六阳真火不是法术,必须得用法阵才能召唤出来,便是最擅冰系法术的青莲宗也能使用。所以见识再广博的人也不能据此断出是何人在作怪。
李延极怒骂了一声,却是谁也没听清楚是骂的什么,就见他纵起身法,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知悉内情的人都知道他用的是【**大挪移】的神通,动念间便可跨越数百里的距离,瞬息而至。重极门上下也就那么三五人会得。
李延极确实是以【**大挪移】的神通赶到了现场,正巧看到宫泽兵解,破出元婴逃逸而去,关天养也被卷入了幽微界,生死不知。顷时之间,他是怒火涛天,厉声喝道:“丹元宗,我重极门与你誓不两立!”这一嗓子浑如滚雷,轰轰隆隆地碾过天际,千阳山方圆五百里内,几乎是人人都听见了。
没过多久,重极门各大院主、长老几乎全赶到了。看到被六阳真火焚得一蹋糊涂的铸剑峰北坡,都惊诧莫名。得知关天养被护山大阵卷入了幽微界后,一个个的更是扼腕叹息,其中犹以鲁长恭为甚,他焦躁地问道:“宗主,这可如何是好?幽微界乃是护山大阵自行构筑出来的元界,不与外界相通。要么动念间便是万年,要么外面历经万年里面也不过瞬息。万一,万一……”
李延极脸寒如冰,抬手道:“没有万一。”环视了众人一眼,道:“总之关兄弟不能有事!”
众人默然。他们可都知道幽微界的可怕,便是神仙也无法保证被卷入者的安全,更不要说是李延极了。
李延极没有回北辰宫,而是去了知机洞,向已经隐居不出将近一个甲子的三位长老请教如何才能救出关天养。千阳山上下的秩序暂由龙长征负责维持。
关天养醒来得很快,毕竟龙血和人参果可不是徒有虚名。但在不到三个时辰里连续两次受伤,也着实让他有些吃不消,醒来后便感觉十分的疲倦,甚至连呼吸都很吃力。
四周被白茫茫的雾气所笼罩,冥冥渺渺,也辨不清到底身在何方。
“怎么会这样?”关天养瞥了一下就又将眼睛闭上了,暗暗叹道:“为什么我总是遭遇这样那样的变故,为什么就不能平安顺利一点呢?”然后又自问道:“这是哪里?到处都是白雾,难不成是掉进哪个山洞里了么?”
“这里是由千阳山护山大阵自行构筑出来的亚空间。”万宝炉的声音在关天养的脑海里响了起来,“这种亚空间因为缺少主要的秩序条件,非常的不稳定。不过你还是该庆幸!”
“庆幸?”关天养苦笑道:“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可庆幸的?你都讲过,亚空间是封闭,我想我是出不去了吧?”
万宝炉道:“你该庆幸的是,你现在所处的亚空间没有时间,要不然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关天养心下更苦了,道:“我倒是宁愿那样。没有时间,岂非更煎熬人?”
“煎熬总好过死了。不是么?”
关天养懒得再争辩,沉默了许久才问道:“这么说来,我是出不去了?”
万宝炉道:“未必。亚空间是不稳定的,随时都在变化。你只要细心观察,总会捕捉到机会的!”
关天养哈的一声笑了,道:“细心观察?观察多久?这里面没有时间,但我的感觉还是存在的,外面只是一瞬间,我在这里怕是就得经历上万年、万万年的苦熬。我会疯的!”
万宝炉叹道:“是呀,感觉是不受时间控制的。但就算你会疯,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至少在没有疯之前,你还是不要放弃得好,要不然最好是现在拿剑抹了脖子!”
关天养下意识地觉得万宝炉一定有办法出去,之所以这样说,是在趁机考验他,便笑着感慨道:“好,我坚持,我会坚持的!”
没有时间,也就等于没有了变化——事实上时间不过是一种概念,它的本质就是物质的变化——如此一来,关天养也无不会衰老,不会感到饥饿和疲倦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说不清。
可在呆了几天后——没有了晦明的变化,没有了rì月的交替,关天养便只能用感觉来计算时rì——关天养发现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为什么是机会呢?
因为原力是不受宇宙秩序的控制。
原力是宇宙运行的根本之力,也就是支撑宇宙法则,衍生秩序的根本力量。时间也好,空间也罢,都不能逆向对它进行控制。也就是说,他在这里面呆上一万年,那就能够获得一万年的修为,而外面却是只过了一瞬。而万宝炉也告诉他说,原则上是这样的,但实际情况——亚空间里的一万年修炼,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只过了一瞬息——是怎样的还不得而知,毕竟亚空间本身的不稳定xìng将会对实际上的变化产生不可预料的影响。
“好吧,不可预料的影响……”关天养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在他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沧海桑海,一切都面目全非了,那还不如死在宫泽手里得好。但他还是乐观地安慰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这样,他开始了获得原力之后最安静、也是时间最长的一次修炼。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世事的变化,别说是人了,就算是神也说不清。是灾难还是机遇,都得看你是怎么想,怎么做的。
【二百七十三、祸福难料(下)】
在修炼的同时,关天养也在细心观察着亚空间的变化。<wWw。SUiMenG。com>闲暇之余,万宝炉也趁机教授了他许多知识。这些东西看似与原力修炼的法宝强化没有关系,但追本溯源,却总能让他有新的颖悟、新的收获。
一个月过去了……
没有任何的变化。
关天养的心态一如往常。
三个月、半年过去了……
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关天养的心态多少有些倦怠了,若不是万宝炉时常给他讲授新鲜的故事,教授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怕是真的烈不下去了!
一年、两年……很快就是三年过去了。
尽管关天养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焦躁,不要焦躁,但还是感觉快要发狂了。
一闲下来,他就不停地问自己:这样的rì子什么时候才是头?什么时候?
没有答案,万宝炉也没有。
关天养质问万宝炉道:“你不是超越神的存在,无所不能的么?为什么连小小的亚空间也出不去?”
万宝炉说他不是神,更不可能越超神,若是那样,就不会被封印在白螺湖底上万年了。他一样得受宇宙法则的制约。
在无比痛苦的煎熬中渡过了第五个年头,关天养越来越发现活着是那么的痛苦。
不会饿、不会累、不会老,每天眼之所及,耳之所听全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世界,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痛苦不过的刑罚,根本不是什么机会,更不是享受。
他不想死,所以舍不得自杀。但一直在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疯,他时常在想:要是疯了就好了,就不会感受到这般漫长的煎熬了。
第六个年头也过去了……
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变得麻木起来,对痛苦的感觉越来越麻木。
六年来,他一直坚持不辍地修炼,从不曾有过一天的断绝。而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有意义的事。但当坚持成为一种习惯后,就看不到坚持背后的意义了,只认为一切都量所当然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近乎于变成了行尸走肉,惯xìng地活着……
第七个年头后,他就开始淡忘了时间。
第十个年头后,他已然连自己都忘了……
不管多漫长的煎熬,总会有尽头。天地恒久,却也不是永恒不变。
终于有一天,关天养感到饿了,也想睡觉了。当时,他是先摸了摸肚子,良久才记起了这种久违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感觉,然后就势躺下,抱着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哭了!
变化,终于来了。
出去的时候来了。
等了多久了?一百年,还是两百年、三百年?
关天养已全然没有了印象。
此时此刻,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终于熬了过来,没有疯,也没有死。
经过这一番的修炼,他的意志变得越发的强大坚韧,原力厚实绵密,又历经了多少轮的变化他也记不清了。
强大亦或是弱小,都成了一个久远的概念,变得不再重要了。
在意志的引领下,他一直往前跑,跑呀跑……跑着跑着,突然一个【逐rì】冲将出去,然后就看到了漫山的青翠和悬挂在山头的那一轮才升上东天不久的太阳。
空气清鲜,鸟雀竞鸣!
多么的生机勃勃,多么的美妙呀!
怔怔地看着这个原本生活了十六年的世界良久,关天养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来了。一群山猴子惊得他回过神来,看着这些活泼的小家伙扑了过来,关天养纵起身法就躲。
以前这样一跃不过数丈,这一跃却有十数丈,轻盈敏捷,全然无迹可寻。
可惜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只看着远去的山猴子,傻傻地笑了,自言自语地道:“终于回来了,我终于还是回来了……”然后仰天长啸,顿时风云涌动,天地sè变。
不多刻功夫,重极门巡山的弟子就赶了过来。见是他,一个个欢喜无地,纷纷叫道:“找着了,找着了,居然在这里……”然后就将他领去见许晋言。
许晋言见他无恙,也是喜极,连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呀……”立即打发弟子去知机洞禀知李延极,说人已经找到了,而且安然无恙。
用过饭后,许晋言就亲自带着关天养去北辰宫,不想李延极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虽说才阔别不过数rì,乍见关天养无恙,李延极还是是喜出望外,趋步迎上来,拉着关天养道:“哎呀,关兄弟,你可……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呀!”心头悬着的石头这才算是落了下来。
关天养见重极门上下这般关心自己,也很高兴,嘻嘻一笑,满脸的不在乎,抱拳道:“劳李前辈和众位前辈担心了,晚辈当真是过意不去得很!”随着熟悉的人和事占据了整个心间,在亚空间里煎熬的痛苦也渐渐烟消云散了。
李延极先让他坐下,又让奉茶,这才说道:“过意不去的该是我。你是我重极门的贵宾,不想在千阳山上竟遭了歹人暗算,差点,咳,说来都是我重极门虑事不周,有疏防范。”
许晋言满脸的愧然,起手道:“说来都是我的疏忽,还请宗主降罪!”说着,便将头上金冠摘了下来,朝着李延极高举过头,以示请罪。
李延极尚未开口,关天养就连连摇头道:“依晚辈来看,这事还真怪不着各位前辈。”
李延极何尝看不出关天养有意为许晋言开脱?但关天养在千阳山上遭人劫持,许晋言就算无罪也有过,必须得到处置,要不然何以儆后来者?也没有接关天养的话头,冷冷地道:“你既知罪,我也不从重降罪。先将手里的事交割一下,暂由文师弟代管,三rì后自去清风洞面壁三个月。去吧!”许晋言躬身应道:“谢宗主恩典。弟子谨遵法旨!”将金冠交到苏千羽手里,退出了北辰宫。
关天养颇觉有些尴尬,本想替许晋言说几句话的,但想到这是重极门的内务,轮不到自己一个外人插嘴,只得怏怏不语!
发落了许晋言,李延极又交待龙长征要对疏于职守的弟子严加惩处,还要他彻查jiān细的来历,绝不容许类似的事情再发生。见关天养神情尴尬,坐立不安,就笑道:“关兄弟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关天养心下颇有些腻味,但又知道自己腻味的没有道理,见李延极动问,只得讪讪笑道:“这个,咳,我在想,我在想……”其实他在想李延极为什么要罚许晋言去思过,思过回来后还是继续担任院主之职还是别有任用,这会不会是李延极在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满脑子的浆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嗯,晚辈在想,三清教为什么要派人潜伏到重极门呢?有这个必要么?”将思绪理顺了,话也说得顺溜了,也就懒得再去想许晋言的事,毕竟都与自己不相干。
“这个么……”李延极没想到关天养会问这个问题,顿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且别说三清教在重极门潜伏得有jiān细,重极门又何尝没有派出弟子潜伏在别的门派?这些鸡零狗碎,见不得光的事都涉及到各大门派的核心利益,都是不能摆到台面上细说的,可关天养已经问起了,再者此事又关涉到他的xìng命,不说明都不行。就笑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哪个门派不想发展壮大,不想成为天下第一?所谓知己所彼,百战不怠。一味埋头发展自己是不行的,总得了解到人家的情况才行……对了,关兄弟是怎么逃出来的?那人的情况现在怎样了?后来又怎么遭遇上了宫泽?”
对于关天养来说,那一番经历似乎已经久远得模糊了。着实费了一番jīng神才将完整的过程想起,这才细说了出来。他也没有隐瞒绞杀章月蓉一事,只不过说成是自己故意示敌以弱,诱其深入,趁其不备,一举杀之。
李延极和众重极门长老听了,无不倒吸了口冷气,你看我,我看你,浑然不敢相信是真的。
李延极惊悸稍定,就道:“关兄弟,神识相斗,凶险万状,稍有差池,便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以后万不可再如此了,万万不可……”
亚空间里无数年的煎熬都挺过来了,关天养自然不会再把这些凶险当回事,漫不在意地笑道:“多谢李前辈提醒,晚辈知道了!”
李延极就命龙长征亲自带人去铸剑谷后那处三清教设的秘密洞府查看,若是玄鹤真人还在,就礼请上山来。
不单是重极门众长老,便是关天养也心知玄鹤肯定已经不在了,不单不在,那处洞府怕也毁了。李延极派龙长征亲自去跑一趟,不过是作个姿态给关天养看。
龙长征去后,李延极又说关天养受了惊,且先回晓月湖别院休息,待事情查清楚后,自会给他一个交待。就命苏千羽亲自护送关天养回去。
回了晓月湖别院后,颜忆白才知道关天养这几天不是在闭关,而是遭遇了凶险,吓得差点当场哭了。关天养笑着道:“你看你,我不是好好的,哭什么?”
颜忆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抹眼泪。
关天养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她安慰下来。
洗过澡后,美美地睡了一觉,一切都成了天边的浮云。偶尔想起亚空间里的经历,关天养甚至忍不住在怀疑那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这些天来,除了关天养失踪的事外,山上重极门的弟子都在说着蜀山派遭抢的事。关天养原来对这事不甚了了,所以也很好奇,偏颜忆白又对这类事件毫不上心,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rì后,苏千羽又来了,说是李延极请他有事相商。关天养还当是为了自己被绑架那事,也就在颜忆白的陪同下,随苏千羽去了北辰宫。
没想到的是,见面后李延极就说起了蜀山派被抢的事来,言下深感愤慨和忧忡。
关天养先是出了会神,然后才暗品李延极说这番话有什么目的,嘴上却试探xìng地问道:“李前辈是担心蜀山派不能平安回到峨眉山么?”
李延极倒是不置可否,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头狼一起,群狼怕是就会蜂涌而上。若是蜀山派保不住龙鳞,修行界势必会因此而大乱,血腥的争夺将会再起。但若是蜀山派保住了,他们的注意力将会重新投放到你的身上,到时你的麻烦就甩也甩不掉了!”
关天养一凛,这才渐渐品味出李延极今天找他来的目的:敢情是怕在呆在千阳山再出事,所以拐着弯想请他走人了。至于是不是这样,还要多听几句话才能判断出来。就点头道:“是呀,刚才我也在想,这该如何是好?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我身上连璧也没有了,为什么还有罪呢?”
“这便是贪婪!”李延极挥手猛地一切,长身站起,满脸的厌恶,道:“你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震慑住他们的贪婪,那你就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顺从,要么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关天养越发肯定李延极是要婉劝他离开千阳山了,就道:“我一直不想当龟孙子,现在看来是不想当都不行了!可是……”脸上顿时涌起无尽的苦涩,笑道:“可是又躲去哪里呢?天下之大,为了一片龙鳞竟没了我的容身之处。李前辈,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刚才我不就说了么,是因为贪婪。贪婪是无处不在的,你既成为了它的目标,就别想能够轻易脱身。”
关天养暗道:“是这样吗?我就不信,我永远也摆不脱猎物一样的命运。二狗子曾说过一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我就要与老天爷斗上一斗,扭转命运;再与这些贪婪的恶人们斗上一斗,改变生存的环境。楼子方是人,我也是人,他能够令天下修行者恐惧,我为什么不能?”
李延极见关天养脸上渐渐绽放出了凶戾豪壮之sè,显然也吃不准关天养有没有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来,就问道:“关兄弟,在想什么?”
关天养轻轻摇着头,道:“没什么。李前辈,我想通了,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还都在蜀山派身上,我还是赶紧离开千阳山,寻个安静的地方避上一阵子得好。”与其由李延极说出口,还不如自己提出来得好,这样大家面上都好看。毕竟自打决定拍卖龙鳞开始,重极门上下就已经为自己承担了太多,这一点关天养还是铭记在心的。
李延极见关天养主动提了出来,明显松了口气,道:“我找你来也正是商量这件。也不知你想好去处没有?若是需要人护送,我这就安排!”
关天养摇头道:“护送不必了,我也还没想好去哪……随遇而安吧!”
李延极又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道:“也不是我不留你,千阳山上下人多眼杂,也没个真正隐秘的所在,你留下到底是不安全的。眼下修行界混乱迭起,若再出点岔子……教我重极门上下如何面对你?”
关天养笑道:“前辈的担心我是明白的。依我看来,择rì不若撞rì,今rì我便下山!”
李延极拍掌赞道:“好,洒脱得很。”拿出一只匣子递过,道:“这个你收下!”
关天养接在手里,就感知到匣子里面是一只机甲。既是从李延极手里拿出来的,想必不是凡品。这些天里他知道重极门闻名天下的除了炼器手法外,再就是机甲人了。重极门机甲集傀儡人儿与法宝的功用于一身,品阶越高,威力越大,可不是普通修行者能够抵挡得的。也就没有推辞,起手道:“多谢前辈相赠!”
李延极神情黯然,似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方道:“既是朋友,就不要说谢。只要你不怪我撵你下山就是……”又拿出一枚玉简书道:“这个你也收下,有空时可以研习一下,或许对你有所助益!”
关天养又接了过来,略用神识一探,发现竟是李延极毕生炼器的修炼之心得,顿时大惊,道:“李前辈,这,这个我可受不起!”
李延极正sè道:“有何受不起的?你送的龙鳞我都受了,我送你点修行心得你反倒受不起,这置我于何地?”
关天养十分为难地道:“这,晚辈又非重极门弟子,如何能够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
李延极连连摆手,道:“重极门不讲这些。任何学问,有交流、有讨论才会有进益,若是一会敝帚自珍,固步自封,那就永远不会有进步了。再者,你也教了小白和其他的门人弟子那些多的灵气控制和法宝强化之道,她没什么能够教授给你的,我这个师父却也不能看着她白得你的好处不是?”
关天养笑道:“这些都是我们私下的交流,算不得什么!”
李延极也笑了,道:“那这也算是我们私下的交流吧。天sè也不早了,你若决定今天走,那还是赶紧上路!”
关天养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的天sè,道:“小白妹妹还在晓月湖别院那边,我就不去向她辞行了,请前辈代我向她请罪!”
李延极笑道:“好,我知道。”
“另外请前辈借我一条飞舟,不知可好?”
李延极轻叩脑门,笑道:“看我,怎么没想到这头?什么借不借的,我让千羽去库里取一条给你便是!”
关天养摇头道:“不行,前辈已经送了我不少东西了,我不能再要。”
李延极哈哈笑道:“好,好,不送就不送,就当是卖给你的吧,如何?”
“这就最好了!”
【二百七十四、北游中京(上)】
观云峰之巅的承天台上,也只有苏千羽一人前来送关天养。
见重极门将驾船的傀儡人儿都配齐了,关天养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苏千羽起手抱拳,恋恋不舍地道:“关兄弟,一路多保重!”这些天来他承关天养的指点,进益着实不小,心下也感激得很,只可惜没有机会报答。
关天养也起手道:“苏大哥,你也保重!”
苏千羽道:“我也没别的什么东西可赠,只一句话:不论何时,不论身处何地,强大的实力才是生存的根本!”
关天养长身一揖,道:“多谢苏大哥相告,我现在是深有体会的!”
“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关天养跳上船去,对傀儡人儿一挥手,道:“走吧!”傀儡人儿的效率远比人更高,关天养命令一下,它们就动作起来,随着船身微微一震,飞舟便冲天而起,朝着北方天际而去。
站在船头,关天养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此时此刻,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孤独。茫茫天下,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望着渐渐沉入云海的夕阳,他暗暗地想道:“老天爷,我到底得罪了谁,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你既嫌我碍事,为何又要让我生在这世上?”想到痛处,竟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
苏千羽临别的嘱咐犹在耳边:不论何时,不论身处何地,强大的实力才是生存的根本。这番话如滚雷一般,无数次辗过他的心底,可是他在想:“我如何才能获得强大的实力?说来我也是有过几番奇遇的,龙鳞得到了,通天鉴也得到了三片,为何我还这般弱小呢?”
万宝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了起来:“当初我便说过,你这一生的路将注定不再平坦,甚至连艰难都不足以形容。难道现在你就怕了吗?”
关天养幽幽地道:“怕?说不怕也怕,说怕也不怕。活着当成保身为上,保身当上提升实力为上。为什么楼子方就能在一夜之间获得上千年的修为,我却不能呢?”
万宝炉道:“因为你是剑修,不是普通的修行者。若是,你已经从通天鉴上获得了足以自保的实力了!”
关天养一震,道:“真的?”
万宝炉道:“这就是机缘,注定你将只会是剑修!”
关天养深知已经炼成剑魂的剑修是再没有机会成为普通修行者的,那将要毁掉剑魂才能够重新修炼真元,贯通经脉。而剑魂一旦毁掉,也相当于毁掉了剑修者的灵魂和生命。
“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万宝炉问道:“后悔了?”
关天养摇头道:“不,我只是感慨天意弄人。你说,我是不是太急切了些?”
“岂止是急切?”万宝炉道:“你也不想想,你才开始修行多久?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进入了修字境,这样的速度已经极为惊人,别再过度苛求了!”
关天养道:“有时候我也知道太过于苛求了,但看到局势如风云般变幻,快得让人应接不暇,而实力的提升又远远跟不上需要,你说我能不急吗?”
“急也没有用。人活一辈,不可能沿着一条直线勇往直前的,它会有很多的曲折,而人也是在这些曲折中一步一步的成长起来。命运的任何一次曲折都是难得的机遇,都要懂得珍惜和把握,不要轻易地错过!”
关天养不无讽刺地道:“听你这话,貌似你深谙人生哲理?”
“我虽不是人,但见过的人何止万千?”
关天养笑道:“那你说,我现在该去哪?”
“心之所向,便是归处!”
“心之所向?”关天养道:“可是我现在心下却是一片茫然!”
“那就去到哪里便是哪里又如何?你不是一直想做一个游方的强化师么?现在岂非正是一个好机会?”
关天养眉头一皱,道:“你傻了?我现在是去逃命,竖起招牌来做生意,岂非是告诉人家我在哪里么?”
万宝炉道:“你现在有了凌动飞舟,一rì飞行几千里都不在话下,谁又能捕捉到你的行踪?再者你不是还从烈山老祖那里得了颗易容珠么?也正好可以用起来!”
关天养苦笑道:“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好像成了耗子似的!”
“想要有龙的威风,就得先当好耗子!”
关天养无奈地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没有!所以我只得当耗子!”
五天后,关天养到了中京。
他之所以来中京是有两个目的。
第一是来见识一下dì dū的繁华,第二是把这段时间强化出来的法宝拿到中京鬼市上来售卖了。
中京是中土世界第一大都会,打从小就听说这里如何如何的繁华,心下极是向往,却从来没机会来见识。从空中俯瞰,中京的布局并非像九夏城那样是四四方方的,而是呈一个巨大的八卦,庄严巍峨地屹立于广袤的平原之上。
中京城共有三百六十坊,常住人口计有五百余万,远非九夏等城市可比。
改换了容貌后,关天养自称天宁子,游迹于中京鬼市之上,将两件灵器、七件凡器都寄与交易所售卖了。
却没想到的是灵器一进入交易所,整个中京鬼市就轰动了起来,都跑来一探究竟,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灵器是什么模样。
关天养着实没料到两件灵器就引起如此大的轰动,很是意外。原以为中京身为dì dū,该是见过大世面的,没料到也与九夏城一样,灵器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物。
两件灵器分别是一剑一甲。剑是仿蜀山飞剑强化出来的,虽远不如蜀山飞剑,但亦比一般修行界所用的灵器要好。甲是软甲,是用三百年龄的赤鳞金线蛇皮炼成,具有极强的防御能力。别说是在普通人里了,就是在修行界也算得上一件不错的防御法宝。
关天养之所以拿来卖,一则是留着它们对自己也没有用处,二则是借此叫响天宁子这个名号——这几件强化出来的法宝都加上了特别的标志,还署上了‘青城天宁子’的字号,俨然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似的。
将法宝往交易所一丢,他就整rì游迹于中京的市井之间,将修行界的那些争端尽行抛到了脑后。
三天过去了,他到交易所一问,却得到一个令他哭得不得的答案:七件凡器全都售卖了出去,共得晶玉十三万。两件灵器是问价者众,却无一人出价。
交易所的大掌柜苦笑道:“仙长恕罪,非是我等办事不力,实在是,实在是没有人买得起!”
关天养嘿嘿地笑道:“我原以为中京乃天下第一大都会,百姓富饶,想来买得起的人也不在少数。却没想到竟是这样。失望呀,失望!”
交易所大掌柜道:“仙长有所不知,这几rì一枚晶玉须得三十二两黄金才能换到,乃近几十年之最。就拿这把剑来说吧,售价高达二十五万晶玉,折算下来,那就是八百万两黄金,便是皇帝老子也买不起呀!”
关天养摸着下巴上的胡须,道:“这倒是我忽略了。”沉吟了片刻,道:“那依掌柜之见,又该当如何?”
大掌柜道:“这个,依小人之见,这两件东西也只有拿到仙市上才能卖得掉!”
关天养道:“中京周围也没一处名山,何来仙市?算了,先放在你这里几rì看看情况吧,若有人来买就卖,若无人买就算了!”
“是,悉听仙长安排!”
正要离开,就听门被敲响了。大掌柜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事?”
伙计答道:“回大掌柜的,来了贵客,请你去一趟!”
大掌柜显是觉得这伙计太不懂事了些,就哼了一声道:“凭他什么样的贵客也请先等上一等!”
伙计当然也听到了大掌柜语气里的不悦,但来人实在非同小可,又是为着柜里的灵器而来的,了不得只有壮起胆子道:“他说是要买柜里的两件灵器!”
大掌柜啊了一声,心下的不悦尽去,道:“是么?先将他请去贵宾室,我马上就来!”
关天养本想走了的,但听说有人要来买灵器,就又坐了下来,道:“不用管我,你先去看看是什么样的贵客吧!”大掌柜作了一揖,就快步去了。
约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大掌柜又来了。他说来人是当今二皇子诚王,想要见他一见,问关天养是否愿意。
关天养一听是二皇子,这才想起自己收了当今三皇子萧延为徒的事,不免笑了,道:“二皇子?也就是皇帝的儿子了么?”
大掌柜很奇怪关天养会有如此一问,还是揖身道:“是!乃当今圣上第二位皇子,年初才晋封亲王爵位!”
关天养道:“好,带他来吧,我倒要见见,皇帝的儿子都是什么模样!”
不过片刻,就见一年约三旬,身长七尺有余,气质儒雅,与萧延生得有四分相像的男子走了进去,目光落在他身上后,分明一颤,长身一揖拜下,口称:“弟子萧建拜见仙长!”
萧建?
关天养当即就想到了宋介,心下没由来的涌起一股子厌恶,淡淡地应道:“你见我有何事?”
萧建只当修行者的脾气都是极古怪的,所以没有在意,道:“弟子听展大掌柜说,柜上的两件灵器都是仙长寄售,不知可否属实?”
关天养看似只顾着拔弄碗里的茶叶,淡淡地问道:“你想买?”
萧建忙道:“是,弟子想买!”
“既是要买,给了钱拿走就是,又何必见我?”
萧建苦笑道:“不瞒仙长,弟子来碌碌尘世中人,拿不出那许多的晶玉。普天之下除了修行者外,也无人能够拿得出这许多的晶玉!”
关天养嚯的一声冷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要用黄金来支付了?”
萧建将身子一矮,答道:“两件灵器共值七十五万晶玉,折合黄金两千四百万两。弟子不过小小藩王,年俸也不过一万两黄金,便是不吃不喝,也得两千四百年才能存够这笔钱!”
关天养不解地道:“你既没有晶玉,又没有黄金,难不成要我白送你不成?”
萧建察颜观sè,道:“当然不是。弟子求见仙长是想冒昧问一句:除了晶玉和黄金,仙长是否还需要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关天养道:“你指的是什么?”
萧建道:“听说仙长在青城山修行?”
关天养一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建道:“仙长能炼制出这两件法宝,必是道行jīng深的高人。而青城山乃归天师道所有,想必仙长也是知道的!”
天师道也就是修行界所称的符箓宗。
符箓宗乃张天师一手创立,在普通人中拥有极大的影响,几乎是只知有龙虎山,而不知有玄武宫。张天师曾在青城山传道,是以历朝历代都将青城山视为天师道之属地,予以赐封。
关天养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反被萧建这番话搅得一头雾水,道:“那又怎样?”
萧建道:“以仙长之修为,本该大开门庭,广收弟子,以延道统才是,事实却是只得托庇于天师道之下,这又是何等的委屈?”
关天养啊了一声,心说:“这小子到底要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就道:“谁说我要托庇于符箓宗之下了?”
萧建道:“难道仙长就不曾想过开山立派,成为像张天师那样的一派始祖么?”
关天养不免有些作恼,暗道:“这家伙也太能绕弯子了吧?实在讨厌得很!”哼了一声道:“听你的意思是有法子把青城山划到我的名下,让我成为像张天师那样的开宗立派之祖了?”
萧建道:“是!只是看仙长是否愿意!”
关天养奇道:“也就是说,我把这两件法宝给你,你把青城山给我?我没会错意吧?”
萧建道:“法宝不是给我,而是由仙长敬献给当今圣上!”
“献给皇帝?”关天养差点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没听错吧?”
萧建的脸sè顿时有些不好看起来,但还是强行忍住了,道:“仙长当然没有听错。当今圣上也是好道之人,只苦于江山社稷,万民福祉系于一身,无暇远赴山中静修。若是仙长献上这两件法宝,圣心必然大悦,到时弟子从旁建言,圣上必然将青城山赐封于仙长!”
关天养这才搞明白过来,萧建原来打的是空手套白狼的主意,画一个看似美味无比的大饼,引得他上钓,一旦法宝献出去了,青城山会不会赐封到他名下就由不得他了。见萧建一副信心满满,自己必然会上钩的表情,就恨不得一脚踹了过去,心下暗骂道:“皇帝生的儿子怎地就没一个好货?”嘿嘿地一笑,道:“是吗?可惜我还有自知之明,张天师又是何等样人,岂是我这种散修能比得了的?你也不必多说了,有钱东西拿走就是,没钱也别跟我玩这些把戏!”
萧建分明呆住了,显是不敢相信关天养竟没有心动。抬眼见关天养一脸的不耐烦之sè,不甘地道:“想来仙长是需要时间考虑。弟子也不再多说,告辞了!”
萧建走后,关天养忍不住骂道:“皇帝的儿子怎地都这副德xìng?别人当你皇权至高无上,在我看来却是一钱不值!”
大掌柜道:“仙长所言甚是。这位诚王殿下确实是,确实是……咳,不通得很。他也不知道修行界的规矩,所以才会有这样一番话。”
关天养道:“岂止是不通?他也不想想,符箓宗名下的产业,岂是皇帝说给谁就给谁的?”
“这个……”大掌柜道:“仙长想必是一心只在修行,极少关注世务了?”
“世务?”关天养听这话里有话,就道:“怎么,难不成这天下山川的归属,还真是由皇帝说了算?”
大掌柜道:“这个……不瞒仙长,这还真是得由皇帝说了算了!”
“啊?”关天养惊得差点跳了起来,道:“这,这没道理呀?符箓宗多强大,随便一两个弟子就能把朝廷都给颠覆了,皇帝敢冒这个险?”
大掌柜道:“皇帝不知道符箓宗有多强大,他只知道自己是天子,是代行上天旨意的人,他的话也就是天意,不管是符箓宗也好,还是玄武宫也罢,都得遵从!普通人也不知道这一点,他们都只当皇帝是金口玉言,无人敢违逆!”
“那又怎样?”关天养道:“就算有乾坤庭在,符箓宗不敢拿皇帝怎样,可我还真能拿着一道圣旨却找符箓宗要青城山不成?若有这般容易,修行界岂不乱了套?”
大掌柜道:“仙长请想,众人皆知青城山是天师道的产业,若是皇帝下旨赐封给了仙长,数万万普通百姓都只知青城山是仙长的,符箓宗便是不同意,还敢找皇帝收回旨意不成?真正的天意不在上天,也不在皇帝,而是普通百姓的心里。他们一旦认定青城山也是仙长的,就算符箓宗有通天之能也改变不了事实!”
【二百七十五、北游中京(下)】
关天养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道:“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但眼下青城山就在符箓宗的手里,他们会心甘情愿的交出来么?”
“会交!”
“会交?”关天养哑然而笑,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符箓宗并非无赖门派,他们深知天意不可违的道理。<wWw。SUiMenG。com>若皇帝真的将青城山赐封给了仙长,他们也是无可奈何!”说到这里,大掌柜道:“难不成龙虎山历来就是符箓宗的么?玄武山又岂是玄武宫的?都是在得到历代皇帝的封赠,这才开宗立业,成就了今天的气象。所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皇帝的旨意就是名,没有这个名,管你是符箓宗也好,玄武宫也罢,都成不了事!”
关天养道:“如此说来,我该答应那位二皇子才是?”
大掌柜道:“这个么,仙长自有盘算,小人不敢置喙!”
关天养沉吟了半晌,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大掌柜去后,他就犯起了纳闷,道:“难不成我还真的轻看了皇帝?可他的威权对修行者半点用都没有,又如何能够决定山咱的归属?”旋又想到若皇帝真的能够,以两件灵器换来一座青城山,当真是千值万值了。要知道两件灵器只值七十多万晶玉,而整座青城山的价值却是难以估量的!
一番左思右想后,就决定去见见他的大徒弟,三皇子萧延。
二皇子萧建会坑他,大掌柜或许只捡好的话说给他听,但萧延却是断乎不敢跟他玩弄把戏的。
刚要出交易所的贵宾室,就见大掌柜又来了,道:“仙长容禀,又有一位贵客来访!”
“又有贵客?”关天养不禁大感好笑,道:“是么?难不成又是一个皇帝的儿子?”
大掌柜道:“正是!”
关天养哈哈地笑了起来,道:“皇帝到底有几个儿子?莫不成一窝蜂的都来了?”
大掌柜道:“当今圣上共有五位皇子,来的这一位是三天前才晋位蜀王三皇子!”
“三皇子?”关天养顿时乐开了,当真是想谁谁就来了。当即就坐了回去,道:“好,让他来!”
较比几个月前,萧延的气质有了根本的改变,以至于关天养都不敢相信这就是跪着求自己收录门下的纨绔皇子。
见过礼后,萧延只字不提法宝的事,只说自己好道,请他移驾府中叙话云云。场面话说得非常漂亮,让人无法拒绝。
关天养故作犹豫了一番,就应了下来。
出门之后,萧延将关天养请上了自己的车驾,然后亲自为他驾车,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亲王身份。
关天养暗道:“这小子舍得投资呀,嘿嘿,跟他的哥哥一比,手段是见高明了许多!”
到了新起的蜀王府,萧延恭恭敬敬地将关天养请进了府,让进了正殿说话。
关天养是一个讨厌绕弯子的人,他可不像想先前与萧建说话那样,折腾了半天才搞明白对方的意图。叙过茶后,就道:“蜀王殿下,你将我请来,可是为了那两件灵器么?”
萧延道:“仙长可真神人也,一眼就看穿了小王的心事。若是小王没有料错,我那位二哥也正是为此事去找仙长的吧?”
关天养见萧延一口一个小王,全然不像萧延那样自称弟子,谦虚恭敬,不由暗暗奇道:“是个人都在修行者面前矮上一截,唯独他却颇有些矜傲,这是什么道理?”就道:“你这位二哥说,我若把两件灵器献给皇帝,他就建议皇帝将青城山封赐给我。”
“想来仙长没有答应了?”
关天养摇头道:“空口白话,我为什么要答应?”
“仙长可是不相信我二哥?”
关天养摇头不语。
萧延一笑,道:“在小王看来,我二哥这主意确实不错。父皇好道,平生只恨生在帝王之家,不能入山修行,空将岁月虚耗。若是仙长能将两件法器献上,父皇必然龙颜大悦。若再有人从旁谏言,这青城山主的头衔怕是非仙长莫属了!”
“非我莫属?”关天养道:“你就能保证得了?”
萧延道:“我自然能保证!”
“哦?你拿什么保证?”
萧延道:“我也不用拿什么来保证。仙长之所以没有应允,想必是担心符箓宗抗拒父皇的旨意,不肯将青城山与你吧?”
关天养噫了一声,道:“看样子你对修行界的事了解不少嘛?”
萧延道:“不敢,只是略有所闻。这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皇帝才是代表天下人的,而非修行者。仙长恕罪,非是小王轻慢修行者,而是就事而论。修行者只知修行,无寸功于民,凭什么据有秀丽山川?若是没有普通百姓将他们供奉,他们又拿什么来修行?别看他们力量强大,逍遥世外,傲视皇权,纵然修成天仙又如何?这天下到底还是天下人的,不是他们的!皇帝的旨意他们是违逆不得的!”
关天养脑子这时转得倒挺快,问道:“照你这般说,随便来个什么修行者,拿上两样卖相不错的法宝献给皇帝,就能得到名山了?”
萧延大摇其头,道:“非也。这也是看机缘!”
“机缘?”关天养笑道:“你知道什么是机缘?”
萧延笃然道:“不能说尽知,也算是略知一二。修行者俱是云鹤一样的人物,心中无权势富贵之想,从不将皇帝放在眼里。谁会拿自家的法宝去进献?再者,也不是所有的皇dì dū好道,纵你有仙器进上,也未必能得其欢心。仙长在这个时候来到中京,随身也带有珍贵法宝,又恰好碰上当今虔心好道,极渴盼能能得到一件法宝。这些看似巧合,实为天赐仙长的机缘,仙长修行jīng深,智慧通明,想来也能看出其中关窍!”
关天养细品着这番话,不得不承认萧延说得极有道理,就慢吞吞地道:“照你这么说来,我该把你的二哥叫回来,然后告诉他,我答应把法宝献给皇帝了?”
萧延摇头道:“不,二哥既没能说动仙长,这就说明他与仙长没有机缘。”
关天养饶有意趣地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把法宝给你了?”
萧延道:“小王岂会这样想?若是仙长真有此心,大可奉宝叩阙,晋见当今。小王不才,愿为仙长通禀于御前,并建言父皇将青城山赐封于仙长!”
关天养哦了一声,道:“若是我献了宝,皇帝又没将青城山封赐于我呢?”
萧延道:“若是这样,小王愿赔仙长两件品阶相同的法宝!”
“你赔?你拿什么来赔?”
“小王自然没有可赔的,但家师却能!”
“你的师父?”关天养差点就大笑了出来,却依旧故作正经地问道:“令师又是何方神圣?”
萧延站起身来,颇为自傲地道:“仙长既然jīng于法宝炼制之道,想来也该听说过家师的名讳!”
关天养故作惊讶地道:“哦,是吗?我倒是孤陋寡闻得很,也不知道令师姓甚,上下如何称呼?”
“家师姓关,讳上天下养!九夏鬼市的知真斋和天下楼便是家师的生意!”
关天养这才点头道:“原来是他。虽不是修行者,风头却比修行头还劲呀。当真没有看出来,你还是他的弟子。”
“不敢,小王正是家师座下大弟子。”
关天养看着萧延隐隐流露出来的得意神情,不由暗道:“嘿,这可怪了,难道当我的弟子还是很了不起的事么?你堂堂亲王都为此而沾沾自喜,矜傲非常,这倒是让我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既是他的弟子,该不缺法宝才是,为何反倒打起了我的主意来?”
萧延道:“仙长有所不知,家师如今云游在外,行踪难定,小王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恰好仙长驾临中京,又有灵器出售,故此小王才大胆建议:与其拿灵器出售换钱,还不若换来永世不移的基业。不知仙长以为呢?”
关天养嘿嘿笑道:“看不出来,你这脑瓜子还真会算计的?!”
萧延一怔,不明所以地道:“敢问仙长,此话怎讲?”
“怎讲?”关天养道:“你们两兄弟打的是同样的主意,但相比起来,你却让人无法拒绝。现在我才发现,这似乎就是你的天赋了?”
“天赋?”萧延听着这话,越发的满头雾水,道:“仙长莫不成早就认识小王了么?”
关天养道:“仙长?有几个修行者配得上‘仙长’这个称呼的?”
萧延见他怒形于sè,全然懵了。
关天养在脸上一抹,恢复了本来的面貌,道:“你说我是不是早就认识你了?”
萧延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好半晌才惊叫道:“师父……”
关天养嘿嘿地道:“你以为我是谁呢?”
萧延的反应极快,一撩袍子,拜倒在地,口称:“弟子见过师父!”又问:“师父,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关天养道:“我又不是专程来找你的,不过偶然路过。看样子你很想得到这两件灵器了?”
萧延道:“弟子对法宝没有兴趣,但父皇近来却是深迷于此。再者,弟子也并没有存着算计之心,确实是为师父着想!不过,师父又怎么成了青城天宁子?”
“我为什么就不能是青城天宁子?你既要这两件法宝,我给你便是!”
“给我?”萧延道:“这,师父,我哪里用得着?”
“你不就是想拿去进献给皇帝,哄得他开心,好立你为太子么?”
这话顿时令萧延神情陡变,仓皇跑出殿外,将值守的内臣侍卫斥退这后,这才跑回来,道:“师父,这,这话可,可不能随便乱说!若是让外人听了去,弟子,弟子就完了!”
关天养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却也不认错,还哼了一声,道:“怕什么?若是身边的人都不可信,你还拿什么去谋夺大位?”
萧延这才渐渐镇定了下来,道:“是,师父教训得是。”
关天养道:“想当皇帝,就得有当皇帝的本事和心态,这点可不用我来教你。若是畏东畏西,你也难得成事!”
萧延苦笑道:“这个,不怕也不行。师父,你到中京了怎么也不来找我?”
关天养道:“找你?找你做什么。我不过偶然路过,也并不想让人知道。”
“既然来了,师父就请多盘桓几rì,容弟子略尽孝心!”
“明rì我就得走。现在修行界事非多,我也是一身甩不掉的麻烦。”
萧延也不知道关天养所说的麻烦是什么,就道:“何必这么仓促?师父好不容易才来中京一趟,若就这么走了,教弟子于心何安?再者,弟子拜下师父门下,不承受过一天教诲,每每想来,弟子总觉遗憾得很!”
关天养不免有些犹豫了起来,暗道:“我现在是在逃躲麻烦,与其毫无目的的漫游,还不如在他这里住上一阵子。都说小隐于野,大隐于朝,谁又会想到我藏身在中京城的王府中呢?等到了七月,再直接去龙山大慈悲寺就是!”
萧延见关天养犹豫,就又道:“师父既是云游,去何处不可?中京风物甲于天下,师父又是第一回来,大可借着这个机会仔细地领略一番。若是这回错过了,又不知哪年月才有机会来了。”
关天养道:“好吧,我便在你这里住上一两个月,要不然还说我收了你这个徒弟也不教授点什么,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萧延道:“弟子不敢存此不敬之想!”
关天养道:“至于那两件灵器,你要拿去进献皇帝就拿去,只要别打我的名头就是。我可没兴趣随你去叩什么宫阙,面见皇帝!”
“这个……师父若不出面,可就不好教父皇将青城山赐封给师父了!”
关天养摆手道:“我只在青城山有一处洞府,大半个青城山都是符箓宗的。皇帝封给了我,符箓宗是不敢找皇帝的麻烦,却可以找我的麻烦。暂时还是不要了。等你当了皇帝再说吧!”
萧延听了这话,心下一亮,道:“是,还是师父虑得长远!”
关天养站起身来,道:“走吧,随我去交易所拿东西!”
当天我上,关天养就搬进了蜀王府。他不通文学,更对权谋一窍不通,除了法宝强化之术和剑法,再没有什么可以教授萧延的。而萧延对法宝强化是全无兴趣,之所以拜他为师,不过是想借他的势,增加谋夺皇位的资本。关天养可不想只当个空头师父,就将自己从【玄武洞玄剑经】里演化出来的那套剑法传授给了萧延。
十天后,关天养正在传授萧延剑法,王府长史官就匆匆地跑了进来,道:“殿下,宫里来人了!”
萧延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水,道:“有什么事么?”
“奉旨,宣各位王爷和内阁大臣勤政殿陛见!”
“勤政殿陛见?”萧延道:“可有说是什么事么?”
“听王公公说,好像是陈州来了快马急报,说是突降天灾,城垣十毁其八,百姓死伤数以十万计。皇上为此龙颜震怒,连连质问一年间为何会发生这许多的天灾?王公公也就说了这么多!”
萧延的眉头也拧了起来,道:“又是天灾?这一年间的天灾未免也太多了些。先是九夏城,然后是江州,接着是合州,现在又是陈州,怎么地就没完没了了呢?”
关天养听他这么一说,心念一动,暗道:“陈州在三楚行省以东,貌似是蜀山派回去的必经之路吧?难不成又是一场修行者的大战波及到了普通百姓?”
萧延收了剑,道:“师父,父皇召见,我先进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关天养嗯了一声,道:“去吧!”
萧延这一去,直到晚上才回来。也顾不上饿得前胸贴在了后背上,就找到了关天养,把勤政殿议事的情况详细了说了,道:“……父皇显是有意再让我出巡陈州,但二哥见我上回立了功,受到父皇的嘉奖,很是眼红,也争着想去!师父,你说我这回还要不要争呢?”
关天养通过萧延所述的情况,已经断出这起天灾十有仈jiǔ是一场修行者大战造成的。心下只想着蜀山派到底有没有保住龙鳞,全然没听进去萧延在说什么。
萧延见他想得出神,以为在帮自己思考对策,也就没有再问。
结果关天养在思忖了约茶盏功夫后就突地道:“不行,我得去打探一下情况!”就往外走。
萧延这才知道关天养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刚才说的话,忙拦住道:“师父,天都黑了,你去哪里打探?”
关天养道:“你不知道,这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总之我是不能坐视的!”
萧延道:“师父,那你去哪里打探消息呢?现如今就我们兄弟几个,还有内阁大臣知道情况,别的人都还不晓得呢!”
关天养道:“你以为我找谁打听?安安心心地当你的王爷吧,这些事你最好不要管!”
“不要管?”萧延以为关天养是要自己不跟萧建争出巡陈州的差使,就道:“好,那这回我就让给二哥……”见关天养又往外走,就追上去道:“师父,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去打听呢?”
关天养道:“还等明天,那可就什么都晚了。这事说来与我干系重大,若不能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是连觉也睡不好的!”
“那师父你又去哪里打听呢?”
“陈州!”
“陈州?”萧延道:“陈州离中京可有着万里之遥,便是两千里加急的快马也得五六天功夫才能赶到!”
【二百七十六、刘氏冤案】
关天养听萧延这么一说,就暗暗盘算了起来。自己离开千阳山那里,蜀山派方才在合州受到白莲宗的袭击。合州到陈州不过三千来里行程,蜀山派却走了五六天,按说以蜀山派的速度,该早回到了峨眉山才是,怎么才走到陈州呢?还打了这么一场大仗?最让他不能明白的是,蜀山派为什么不乘坐飞舟,而是选择了步行回山——这也是他想当然的猜测,事实上蜀山派一百余人分乘四艘飞舟回山,合州一战,有两艘飞舟毁于白莲宗之手,一众人等不得不挤在两艘飞舟之上。还没到信州,白莲宗又卷土重来,这一战不但毁损了蜀山派的全部飞舟,还击杀了六名弟子,十多人受伤。当然,白莲宗的损伤也更为惨重。当时他已经在来中京的路上,自然没有得到消息——照这样的速度,那该得要多久才能返回蜀山?陈州天灾已经过去了七天,蜀山派一行万不可能还留在陈州,就算现在赶了过去,也只能看到大战之后的残垣断壁,打探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再者,这么些天过去了,不定蜀山派已经冲破重重险阻,回到了峨眉山呢?
想到这里,他就道:“说得也是,等我赶到,也打探不出什么了!”
萧延见关天养一副着急的样子,便知道他是深晓内情的,就问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天养道:“这个么,都是修行界的正邪纷争引发的,三言两语是没办法说清楚的!好了,忙你的去吧!”就回房去了!
静下心来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于急躁了。既然已经从麻烦里跳了出来,又何必卷进去?蜀山派能不能安然回去都与他无关,过不得多久,便会有修行者将注意力转到他的头上来,若不趁着这时候躲得远远的,那就没机会跑掉了。
在蜀王府这些天来,原本已经渐渐习惯了,偶尔也生出长久呆下去的念头。但仔细一斟酌,又觉得此路不通,毕竟自己收萧延为徒不是秘密,修行者的手段通天,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们都挖得出来,到时必然循着这条线找到中京来。若再落到他们手里,怕就没机会全身而退了。每每想到这样,总是不寒而栗。
在普通人眼里,修行界的人都是虔心修仙的世外高人,却哪里知道,一个个的贪yù远比普通人更强呢?作起坏事来,手段更毒,为祸更烈!
中京是不能久呆的,那接下来又该去往何处?
难道真的去往塞外苦寒之地躲个十几二十年么?待到突破了微字境,可以无惧大多数修行者后,再光明正大地回来么?
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他之所以舍不得避出世外,藏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潜心修炼,便是心中的留恋太多。可这些天来,他总是不停地在想自己今后的路该怎样走才好,越想得多,感悟也就越多,留恋也就越少,但还是不能完全斩断。
每在这时候,他就特别佩服那些斩断尘缘,遁入空门或是避世修行的高人,总恨自己想得太多,要的也太多,全然不能洒脱地将一切都抛下,以至于总游走于yù走还走,yù留还留的边缘。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一直不曾合眼,甚至连睡意都没有。
天亮以后,萧延来请安,一如既带来了慧的早餐。
关天养看着太监们将早点流水价地摆满了桌子,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萧延察颜观sè,看出关天养心情不好,就道:“师父,可是觉得早点不满意么?”
关天养摇了摇头,道:“不是。”坐了下来,端起一碗碧梗米粥,喝了一口,又夹起了一个蟹黄包子,却没往嘴里送,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萧延道:“师父,你可是遇着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么?”
关天养道:“我在想……”说到这里,想到萧延不是一个可以交心的人,就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坐下一起吃吧。<wWw。SUiMenG。com>”将包子吃下肚后,又问道:“一会儿我想出去走走,中午也不必等我回来一起吃了!”
萧延道:“是,师父……”
出了蜀王府,关天养就想着去鬼市逛逛,才走到半道就被汹涌的人流给吸引。
这阵仗在每年秋天九夏城也会出现好几回,那就是秋决罪大恶极的凶徒。
这才五月,没到秋决的时候,想来是临时斩决穷凶极恶之辈。远远地望着囚车来了,便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遭到这般严厉的惩处。只没想到过来的囚车还不止一辆,而是好多辆。每辆里都关着一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一个个神情木讷,恍若没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最末那辆里坐着一名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婴孩不哭不闹,正拱在怀里吃nǎi。
看着这一幕,关天养瞬时如遭雷击,当即呆住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落入圣尊手里的骆王氏和宝儿,然后想到的是自己,眼前不禁浮现出了不知道想像过多少遍的一幕:一大家子因为触狠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尽数被斥绝,唯独一个不足月的孩子被好心人救了下来,弃在了关帝庙外……那个孩子自然就是他自己。
这显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而是触犯了朝廷律法将要被处决的一家子。
呆呆地目送着办车渐渐远去,关天养的心已全然系在了那个还在吃nǎi的孩子身上。听着行人们左一句造孽,右一句可怜的议论着,关天养就跳下马背,叫过一名老人道:“老人家,这可是在处决人犯么?”
老人打量了他一眼,道:“可不是?仁和坊向阳巷的刘家,中京城谁不知道呢?”
“这一家子都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老人道:“行医的呗。唉……”摇头叹息了起来。
“行医的怎么会遭到满门处决呢?”
“那句老话怎么说,善泳者溺于水。老刘家的医术,啧啧,那可真是个好,四代以来,已不知救过多少人了……”
关天养见老人要拉开架式说这老刘家的风光历史,就不得不打断道:“他们的医术既然如此之好,为何还要被杀呢?”
老人道:“这个么,天威难测,谁说得清楚呢?”就走了。
关天养越发的莫名其妙起来,心说:“什么天威难测?难不成这个老刘家是得罪了老天爷么?那也该遭到天谴,而不是被押赴刑场,满门斩决呢!”翻身上马,朝着行刑队追了去。
东市口已经被数以万计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涌来看热闹的人俨然像过节似的,全然感觉不到生命即将逝去的悲哀。
关天养骑在马背上,目光逡巡,好半晌才找到关着女子和婴孩子、的囚车。婴孩已经睡了过去,而她也如家人一般,呆坐在囚车里,成了一尊没有魂魄的傀儡。
这一家子到底犯了什么罪,非得被尽数斩决呢?
关天养对别的刘家人的生死是漠不关心的,但他却实在不忍看到这对母子也死于非命。
翻身下了马,冲一个和同伴说了正起劲的男子起手道:“大哥,问一声,这家子犯了什么罪,非得现在处决呢?”
男子看着他,道:“兄弟,外地人吧?”
关天养嗯了一声,道:“是呀,打从三楚来的。我们那边处决人犯都在秋后,莫不成中京是在夏天么?”
男子道:“这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把皇上的妃子都给治死了呢?这岂不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么?”
“治死了皇帝的妃子?”关天养奇道:“这是怎么说的?刘家有人是太医么?”
“太医?”男子嗤声道:“太医算个屁。正是太医治不好,才请了老刘家的去。结果非但没治好,还把人给治死了。哎,老刘家几代行医,救活了多少人呐?结果却是救不了自家!”
关天养道:“就因为这样刘家上下都得被斩决么?”
男子的眼神顿时古怪了起来,好似看着蛮域来的野人似的,道:“这还不得斩决那得什么样的罪才被斩呢?”就扭过头去,不再搭理关天养了。
这时,行刑官开始宣读刘家人的罪状,并非什么医治不jīng,致人死命,而是大逆不道,谋害皇妃,罪当全家抄宰,定于今rì午时三刻行刑。
罪状一宣读,刘家好些人似乎都还过了魂来,呼天抢地地喊道:“冤呀,冤枉呀……”却是没有人搭理。
看热闹的依旧看着热闹,全无半分怜悯之心。
关天养盘算了一下时辰,就打马奔回蜀王府。
刚到王府正门,就见萧延正一头钻进了马车,显是要出门,就叫道:“慢着!”
萧延听是他的声音,忙跳下车来,问道:“师父,怎么了?”
关天养跳下马来,拉着他道:“你得替我救几个人!”
“救人?”萧延道:“不知师父说的是什么人?”
“仁和坊向阳巷刘家人!”
萧延的脸sè顿时黑了下来。关天养见状,也拉下脸sè,道:“怎么,不愿意?”
萧延道:“师父可知道刘家人是因何获罪?”
“不就是治死了你爹的一名妃子么?”
“不错,谋弑皇妃,实属大逆不道,罪当全家处斩。这是父皇钦定的,我也没法改变!”
关天养眼瞳一缩,寒声道:“没法改变?那行,别的人我也不救,就那对母子我必须救!”
“那对母子?”萧延略一想,就道:“师父说的可是刘世宏的老婆和儿子?”
“我不知道她是谁的老婆,我只救她和她儿子。这不算过分吧?”
萧延十分无奈,却又不敢说关天养太过分,就道:“这个,师父,刘家人今天中午就要被处决了。就算要救人,也得经过父皇的准许才行。这时候进宫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
萧延道:“从王府到宫门得有一个时辰的路,到了宫门,还得请见,至少又得等一个时辰。就算是父皇恩准了,从皇宫赶到刑场最快也得要一个时辰。师父请想,这哪里还来得及?”
关天养道:“既然你来不及,那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萧延骇道:“师父是要劫法场么?”
关天养道:“那你还有别的法子么?”
“师父,难不成你和刘家人相识?”
关天养道:“素不相识!”
“那你……”
“这就跟我收你为徒的道理一样,缘法!”
萧延想了想,道:“师父,或许有个法子可行!”
“什么法子?”
“由我去法场,劝阻刑部到时辰后暂缓行刑,说皇上已经颁下恩诏,赦了刘家人等。你这会子拿上那两件灵器赶去皇宫,请见父皇。父皇若问你要什么奖赏,你就说什么也不要,只说……”
“只说中京城杀气冲天,破坏了祥和之气象,大不吉祥。你父皇听我这样说,自然就会想到即将被处斩的刘家人,或许会颁下大赦诏书。可是么?”
萧延盛赞道:“弟子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师父!这也是眼下唯一能够救得刘家人的法子了。师父觉得可行么?”
关天养道:“好,咱们分头行事。”也不骑马,迈开大步,风一样直奔皇宫而去。
萧延的武功原也不错的,见关天养如轻烟般飘飞而去,既羡慕又感叹,心下却暗道:“师父到底是太想当然了些。只可惜这样一来怕是就得不到青城山的封赐了!”他其实哪里知道,关天养压根就没想过要皇帝把青城山赐封给自己,要知道对关天养而言,符箓宗才是青城山的主人,皇帝的圣旨也就是一个狗屁,顶多能臭一下符箓宗而已,并不能保证他真的成为青城山的主人。
关天养只用了不到茶盏功夫就到了宫门之下,也顾不得惊世骇俗,纵起身来,如燕子般飞过了数丈高的宫墙,朝着皇宫内苑而去。
守卫的禁卫军见突然飞起一个人来,都大叫道:“有刺客,有刺客……”霎时间,皇宫为之大乱。
关天养身法轻灵敏捷,再加上一身道装,恍若从天而降的仙人飞掠于屋宇之间,根本不是禁卫军和大内侍卫能够追得上的。
“青城山下天宁子请见大玄皇帝,并有历时百年炼成异宝一件献上!”
关天养边奔边喊,却是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皇帝。不一刻,便到了一处广场之上,他不能御风飞行,只得跳将下去,环顾着围堵过来的禁卫军和大内侍卫,他取出那柄灵品一阶的长剑在手,道:“我乃青城山下修士天宁子,并无恶意,速速请出皇帝来见!”
片刻之间,数以千计的和禁卫军和上百名大内侍卫便将广场围得铁桶一般,长枪短弩俱都瞄准了他。
关天养心中作恼,知道时间紧迫,拖不得,就一个【逐rì】抢进人群,逢人便一指点出。众侍卫和士兵连怎么回事都没有搞清楚,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铁桶般的包围圈顿时大乱。一众人等都混乱地叫道:“怎么回事?人呢,人去哪了?”
关天养又喊了一遍,还说:“皇帝若是不见,我自回山去也!”
话声才落,就听一个尖利的嗓子叫道:“住手,都退下!”
大内侍卫和禁卫军都知道说话之人是太监总管高公公,都停下手来,退了开去。
高公公躬身走到关天养面前三丈处,起手道:“奴才冒昧,敢问仙长可是在鬼市交易所寄售灵器的那位道号天宁子的上仙?”
关天养道:“不错,正是我。听闻你家皇帝好道,而我手中正有历时百年方才炼才的异宝,却苦于无人识货,特来献于你家皇帝。他若也不识货,那我便只有去了!”
高公公忙道:“仙长可不能走呀。皇上请你勤政殿相见!”
关天养道:“我可不是他的臣子,他若真是好道,为何不来迎我?”心知自己态度若是过于恭敬,必然被看不起,还是倨傲些好。
高公公果然道:“仙长少待,奴才这才去将仙长的意思向陛下奏禀!”就飞也似地跑去了。看他的步伐,分明也是个身怀武功的高手。
约等了顿饭功夫,就听有人大喊道:“皇上驾到……”一众大内侍卫和禁卫军全都放下了手里的武器,伏在地上,山呼万岁接驾。
关天养举目望去,只见鸾仪之下,一个须白俱白,形容枯槁的老人在高公公的扶持之下快步走来,眼里尽是兴奋之sè。
“仙长,仙长……”老人看着了关天养,脸颊之上顿时燃起两团红晕,浑似多情的少年见着了心仪的情人似的,步履较先前更加轻快了好些。
关天养只看了一眼,就断出老人因耗损太重,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在世的rì子也不多了。
老头走到关天养身前三丈许处停了下来,起手道:“大玄朝第二十六世皇帝萧澈拜见仙长!”竟一揖拜了下去。
“你就是皇帝?”关天养到底还是觉得十分诧异,道:“怎么地老成这样了?”
【二百七十七、皇宫献药】
萧澈听了这话,竟是满脸的无奈和悲戚。高公公道:“仙长有所不知,圣上自登极以来,rì夜cāo劳国事,二十三年如一rì,不曾有过半分的懈怠。尽管圣寿才四十有八,却,却比八十老翁都,都要老……”说着,竟然当场哭了。
“四十八岁?”关天养更加惊愕了,道:“我差点以为你都八十四岁了呢!”
萧澈道:“仙长笑话了。朕生平最慕仙道,只可惜家国社稷系于一身,又无兄弟可以托付,只得一肩担了起来。不想二十三年一晃眼就过去了……朕实在是糊涂,这里岂是说话之地?仙长这边请!”
关天养嗯了一声,与萧澈并肩而行,道:“你便是百姓口称道的元康皇帝了?我只当你姓元名康,原来不是!”
萧澈只当入山修行者都不通世务,所以也不为怪,就道:“元康是朕建极的年号,至今已用了二十三年。不知仙长都听百姓如何评述于朕了?”
关天养道:“我这一路东来,听百姓们都叫你元康老佛爷,还说你让他们吃得饱了,穿得暖了,没有战乱灾祸之忧,都盼着你长命百岁。我就好奇,这个元康老佛爷是谁,想会他一会。到了中京后才知道原来是当朝皇帝。”
关天养所言非虚。自中平以来的六十年里,社会安定繁荣,百姓生活较以往好了太多。特别是元康三年以来,大玄朝历经数百年的积淀和发展,国力达到巅峰,百业兴盛,户口激增,已是远超历代了。
听着这样的话,萧澈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得像个孩子一般,既天真,又有些腼腆。他道:“朕也不过,不过是做好份内之事,怎么当得起百姓们这般,这般……”说到这里,竟然咳了起来。
听着空空的声响,关天养眉头一皱,道:“你这是什么病?看样子时rì也不多了吧!”
这话一说出来,众随从的脸sè无不大变,都是惊恐异常。萧澈却点头道:“仙长神目如电,朕确实,确实时rì无多了!”神情一黯,高涨的兴致顿时大减。
关天养道:“看来我是来得很及时。”说着拿出一枚【回chūn丹】道:“这是我一位小蓬莱的道友所赠,能疗治百病。就送给你吧!”
萧澈看着装在白玉匣里的碧绿丹丸,顿时呆了。高公公本是个人jīng,却也不知道是该接,还是婉拒了。毕竟皇帝的命可是天底下最值钱的,这位青城山的天宁子来历又不明,万一毒死皇帝该怎么办呢?
萧澈似乎不怕,伸出颤巍巍的双手接过,道:“可是蓬莱岛的仙丹?这,这,仙长,朕如何受得起?”
关天养道:“丹药原是救人的,别人受得起,你为何就受不起?再者治好了你,岂不也等于治好了千千万万的百姓?”
高公公当即道:“仙长所言甚是。陛下龙体康健,国运自然昌隆,那便是天下九万万百姓之福呀!”
关天养道:“百姓盼你长命百岁,那怕是不太现实,毕竟这世上没有长生的神药,但让你多活上几年还是能够的!”
到了勤政殿,关天养见殿宇虽大,摆设却是很一般,一点也不华丽,全然不像帝王rì常起居,处理政务的所在。关天养盘算着时间上还来得及,就将手中的长剑递上,道:“皇帝,这柄剑是我历时百年方才炼成,虽算不得稀世珍品,但也不是凡物。今rì便送与你吧!”
萧澈并没有伸手去接,道:“这,仙长,朕如何当得起?”
关天养道:“此剑也是有灵之物,我寄于交易所售卖多rì,也无人买了去,想来就该归你。你若不受,我这东来游历便算不得完满了!”
萧澈颇有些为难地道:“朕若固辞,岂不寒了仙长拳拳之心?了不得只有腆颜受之,却是惭愧万分呀!”伸出双手来接了过去。
关天养道:“区区之物,何愧之有?”见萧澈将剑将到了高公公手里,就道:“你便不想看看这剑与一般的宝物有何不同?”
萧澈道:“这,在仙长面前展露兵刃,朕怕是有失恭敬!”
关天养道:“何必讲究这些?”
“是!”萧澈从高公公手里拿过剑来,轻轻一拔,喀的一声轻响,长剑便如流水般从剑鞘里滑了出来。龙吟之声不绝于耳,幽蓝的光芒顿时将勤政殿充得满满当当的。
高公公惊呼道:“天哪,灵器,当真是灵器呀……陛下,这便是传说中真正的灵器。”
被剑身散发出来的灵气一激,萧澈的jīng神为之大振,轻舞了一个剑花,大叫了三声:“好,好,好!”然后又才道:“朕毕生之愿总算遂了,便是此刻死了,那也再无遗憾!”竟忍不住当场舞了起来。
萧澈原来会些内力,却也被病痛给耗得干干净净了,多年不曾使过的剑法也变得僵涩起来,但剑上的灵气滋养着他干枯的身体,竟让他恢复了些许活力,剑法也是越使越顺当。高公公已经有多年不曾见他这般舞剑了,忍不住拍手大赞。
关天养忍不住点头赞道:“看来这剑合该归你,一到你手里便灵xìng涣发,不同于寻常!噫……这是怎么回事?”
萧澈听他发出惊异之声,当即停了下来,问道:“不知仙长有何疑问?”
“奇怪,这灵光之中怎地有凶煞之气呢?竟将瑞气也冲散了不少!”
萧澈一听有凶煞之气,神情一变,道:“不知仙长所言的凶煞之气是指什么?”
关天养道:“凶煞之气最为不祥,一旦被其所侵,福禄大损不说,还会伤其xìng命。今rì城中可有凶煞之事发生么?”
萧澈似乎也忘了将刘家满门处斩的事,摇头道:“怎么会有凶煞之事?高云从,立即派人去内阁问问,城中可有发生灾祸?”
高云从应了声是,快步朝殿外跑去,没几步又转了回来,道:“陛下,奴才记得今rì午时三刻刘世宏一家老小将在东市口斩首。不知仙长所说的凶煞之气可是应了这事?”
萧澈眉头一皱,没有说话。关天养道:“这个刘世宏是什么人,为何一家老小都要被处斩?”
高云从道:“仙长有所不知,这刘世宏是大夫,因医术不jīng,治死了陛下的爱妃李娘娘,被问了个大逆不道之罪,满门抄斩!”
关天养满脸的不悦,道:“医术不jīng便要祸太满门么?皇帝,这是什么道理!”
萧澈颇有些尴尬,道:“这个刘世宏被人称为神医,都说有起死回生之能,原来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朕的爱妃也就罢了,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误死他手!”
关天养摇头道:“不然。凶煞之气生成,乃主有人为制造杀戮,而被杀之人又非悛恶凶顽之辈,或是其中藏有冤屈。凶戾之气主有天灾横祸,非人力所能抗及。皇帝身体欠安,该多行仁义之事,以积福德,方才能够保证福泽绵长,身体康泰!这刘世宏治死皇妃,怕是另有内情。便是他有罪,也祸不及家人,不知皇帝以为呢?”
萧澈听了这话,心下是又惊又惧,哪里还敢反对,道:“仙长所言甚是,朕这就下旨刀下留人,将刘家人等先行拘押,待问明案由之后,再作定夺!”
关天养道:“便是有罪,那也不及家小。人命毕竟关天,皇帝还请慎重些!”
“是,多谢仙长教诲!”
关天养知道多留无益,就道:“我好生将养,我也该去了!”
萧澈忙道:“仙长如何这般匆忙?何不在宫中盘桓几rì,再行归山?”
关天养摇头道:“你这宫中门禁森严,住着也无趣得很。再者我那新收的弟子也需得好生点拨一番,还要费上一番功夫,那有jīng神在你这里耽搁?”
萧澈异道:“哦,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竟然有这等福缘?”
“他与你一样,都姓萧,单名一个延字。数月前我曾在九夏城见过他,深以为异。若非为了他,我也不会来中京了!”
“萧延?”萧澈大吃一惊,道:“哪一个萧延?”
“哪一个?”关天养故作不解地道:“难不成中京城里叫萧延的人很多么?”
“仙长误会了。朕有个儿子也叫萧延,两月前正巧奉旨去了一趟九夏城。原来顽劣之极,回来之后说是遇见了异人,xìng子大为改变,着实令人不解得很!”
关天养摇头道:“我不曾询问过他的家世,他也未曾告诉过我,至于是不是你儿子,你问他去吧!”说完,一个【逐rì】冲出勤政殿,然后卖弄起身法,飘然出宫而去。
【二百七十八、救法场成功】
关天养抢在钦差之前赶到东市口。
离午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也不知道传旨钦差能不能赶到。
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遍后,发现萧延正坐在临街的一处茶楼上喝茶嗑瓜子,很是悠然自得,顿时怒从心起,暗道:“好小子,莫不成把我交待的事当成了耳旁风么?竟敢在我面前yīn奉阳违……”撇开人群,走进了茶楼。
小二见他衣着不俗,兀自满脸的怒意,哪里还敢拦阻,当即哈着腰身,笑道:“这位道爷,您是……找人么?”
关天养嗯了一声,就直往楼上走。
萧延坐的是这家茶楼观看行刑最好的位置,正对着刑场,一切尽收眼底。他和侍卫们占了两桌,周围也没人敢靠得太近,分明都对他忌惮异常。
关天养强忍着没有当场发作,而是背剪着双手,迈着方步走了过去。
萧延也不知看着了什么,满脸的笑意,全然没有发现关天养已经来了。还是一旁的侍卫连使眼sè,他才看着了神sè不善的关天养正款款走了过来。从容地站起了身来,抖了抖袍服上的瓜子皮,既不惊岔,也不慌张,笑着一揖,道:“师父,你来了。事情都办妥了么?”将上首的椅子拉开,又说:“师父请坐!”便叫小二上茶。
关天养瞟了一眼刑场上的情况,反问道:“你的事情都办妥了?”
萧延装作没有听出关天养话里的质疑,笑道:“离着午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呢,若是传旨的钦差不能赶到,我再出面也不迟!”关天养这才知道自己过于xìng急,错怪了他,就坐了下来。萧延接过小二端来的茶,亲自奉到关天养面前,这才问道:“师父,你真是那样做的么?”
关天养提起碗盖,轻轻地拨弄着飘在茶汤上的浮叶,瞟了满脸好奇的萧延一眼,道:“难不成不能怎样?”
萧延很是有些振奋,道:“那父皇他,他怎么说的?”
关天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幽幽地说道:“刘家被灭门一案,怕不只是失手治死了皇妃那么简单吧?”
萧延眼里闪过一丝异sè,嘿嘿一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师父如炬慧眼!不错,刘家人获罪绝非因为失手治死了丽娘娘,而是因为丽娘娘腹中的胎儿!”
“胎儿?”关天养眼皮子一跳,心下大奇,暗道:“老皇帝的身子都那样了,怎地还能生出儿子来?这岂不是有鬼么?”当即意识到这里面别有隐情,也懒得拐弯磨角,直咄咄就问:“这个胎儿是你爹的?”
萧延苦涩地一笑,神情颇有些尴尬,道:“这个……师父,宫闱之事实在是……那什么,等回府之后容我再详细禀来。这里人来人往,若被人听去传了开来,皇家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关天养深知大户人家从来都说扯不清、理不明的烂事、臭事,天下第一家的皇室更是不能例外。刘世宏不小心卷进了皇室的丑闻里,皇帝怕此事泄露出去,有损皇家颜面,所以才问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将刘家满门给灭了。想到帝王的手段不胜其毒,心下已是寒了大半。
还不到午时,几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大呼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若这一幕上演在午时三刻,刽子手的大砍刀即将落下之时,必更能动人心魄。偏在众人都等着好戏上演的时候出现,顿时引来一阵莫名其妙的嘘声和啐骂。
“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监斩官见人来是宫里的太监,慌忙前来接驾。太监当场宣旨,除将刘世宏监于刑部大狱待审外,其余刘家人等全部无罪开释。
现场围观的数万人众顿时哗然。这其中有良心的毕竟还是大多数,都忍不住山呼起了万岁。已经被押上了行刑台的刘家人等绝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在这时候出现转机,有的竟然欢喜得当场昏死了过去,有的疯了一般又哭又笑,有的也在山呼万岁……
看着这一幕,关天养暗叹了一声,并不为自己用了一件灵器救了与他毫不相干的一家子而心疼。他的目光落在那着抱着孩子哭得不成模样的女子身上,心下说不出是高兴,是感动,还是难过。每每看到别的孩子有母亲疼爱,他的心下总觉得有如针扎一般疼痛,偏他又乐意成全,甚至总在想:普天之下所有的孩子都有母亲疼爱该多好?
“有娘的孩子真好……”
关天养没由来的一声沉痛感慨顿时让萧延一怔,道:“师父,你说什么?”
关天养怆然一笑,摇头道:“没,没什么,走吧……”
回到王府,见门房上的人乱作一团,长史官正在那里发脾气,只命多派人去找。萧延断喝道:“乱什么?”脸sè顿时拉了下来。
长史官见他回来了,如同等来了大救星,呼天抢地地叫道:“王爷,你可算回来了。快,快,皇上传召,着你勤政殿陛见呢!”
萧延啊了一声,满腔的怒火顿时消失得无影踪了,惶急地问道:“皇上传我?可有说什么事么?”
长史官一摊手,道:“臣也不知,是高云从高公公亲自来的传的口谕。高公公说王爷回来了就赶紧进宫去,可别让皇上久等了!”
萧延又变了脸sè,斥道:“那愣着干什么,还不准备衣服!”跑了两步又退回来对关天养道:“师父,我这会子得进宫去见父皇,刘家的事等我回来再说了!”
关天养一摆手道:“你去吧,不用管我!”
萧延走后,关天养也回房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然后叫来长史官,将一只匣子递过去道:“你们王爷回来把这个交给他。再告诉他,我要去海外云游,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他好好做人,用心做事,别辜负了我的期望!”
长史官听了这话,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道:“仙长要走?这,这……”
关天养道:“我能帮他的也就这么多了,能不能成事,就看他自己!”说完,也不顾长史官的劝留,快步往外走去。
出了中京就取道向南,飞舟虽在天上跟着,他也不乘,甚至连马也懒得买上一匹,只是不徐不急地步行。一个月后,便进入了王屋山地界。
这些时rì,他始终没能听得蜀山派的消息,心下不免惴惴,便想着到王屋山下的天机镇上打听一番,看是什么个情况。
方圆千里以内,王屋派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派,但山下天机镇的规模却是远远不如千阳山。关天养先将这一个多月来强化的几件凡品法宝拿去卖了,换得的晶玉足以应付飞舟的消耗,便就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酒楼。
【二百七十九、蓝瑛(上)】
前脚刚踏进门,就见蓝瑛与一名王屋派弟子迎面走了出来。<wWw。SUiMenG。com>他浑然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撞见蓝瑛,分明吃了一惊。也正是这一惊,引起了蓝瑛的注意。见蓝瑛疑惑地盯着自己,关天养心下一跳,暗道:“我也是的,怕她做什么?”知道若是撇头就走,反而更惹人疑,就从容地起手道:“蓝道友,别来无恙?”
这一回轮到蓝瑛吃惊了,她先是起手还了一礼,这才道:“道友认得我?我却不曾记得在何处见过道友!”直接中透出几分傲气,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舒服。
关天养倒没有在意,轻轻一笑,“去岁九夏城中,贫道却是不止一次见过蓝道友与令师。想来人多事杂,道友自然不记得贫道了!”
蓝瑛仔细地想了想,还是对这个道人半点印象都没有,就笑道:“不敢请教道友上下怎么称呼,在哪座仙山潜修?”
“贫道青城天宁子!”
“西蜀青城山?”不单是蓝瑛,就连跟在她身边的那名王屋派弟子也变了脸sè,“原来道长是符箓宗门下!”两人面面相觑,同伴的眼里隐隐透出了敌意,也被蓝瑛给压了下去。
关天养毫不掩饰自己对‘符箓宗’这三字的厌恶,轻哼一声道:“非也,贫道乃一介散修,无门无派!”
蓝瑛哦了一声,非但没有因此而打消疑虑,反而越加的重了,冷声问道:“天宁道友此来王屋山,是云游,还是访友?”
关天养原来只想招呼两句就别过的,不想蓝瑛如此谨慎多疑,套得他说了这许多话,心下不免有些焦躁,但却只能按捺着,平和地道:“偶然云游至此,特来市上置购些东西,不想竟遇见了蓝道友!”
“原来是这样!”蓝瑛这才展颜笑了开来,“道友若是无甚急务,不妨到山上小坐,容我等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关天养可不想在这时候跟修行者搅在一起,再者他对王屋派也没甚好感,还是不必要去做这个‘不速之客’了,就道:“蓝道友客气了!只是东海有位旧友以紧急符书相召,邀贫道前去一游,了不得只有改rì再来叨扰了!”他这原就是婉拒的客气话,任谁也听得出潜在的意思。蓝瑛瞟了一眼同伴,故意堆起满脸的遗憾,笑道:“既是这样,我等也不强留了。若是道友以后再临王屋山,务请上山盘桓几rì!”
关天养道:“一定,一定!”
“告辞!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目送着蓝瑛二人去远了后,关天养心下不免涌起一丝得意,暗笑道:“看来我还算是应变敏捷,就这样把她糊弄过去了!”上得楼去,叫了几个酒菜,胡乱吃了一些,就又上路了。
出得镇来,刚行到无人之处,就听蓝瑛的声音响了起来:“天宁道友慢走!”关天养顿时吃了一惊,扭头望去,见蓝瑛正迎风站立在山头,晦莫如深地看着他笑呢。英姿飒爽,宛如幽崖石花,引人既羡且怜。
蓝瑛的身量本就高挑,纵是袍服包裹,也掩不住的傲人身姿。面容生得虽娇美,气质却是冷冽得很,有若秋菊冬梅,令人不敢相近。关天是原觉得她xìng子颇烈,很懂得取舍,是个聪明人,除此便再无印象。此时看来,心下没由来的一荡,暗叹道:“原来她也是个美人儿,以前我怎么就没有发觉呢?”微微一起手,高声道:“原来是蓝道友。一rì之内两度相见,我们倒是有缘得很呀!”
蓝瑛脸sè不但若冰,就连眼神也是尽透着森寒之味,她道:“确实有缘。我左思右想,实在记不得曾经见过道友,也不曾听说青城山有位道号天宁的修士,是以特来求证一二!”
说是求证,其实就是怀疑他别有用心。<wWw。SUiMenG。com>这话关天养倒是听得出来的。见山野茫茫,四下无人,关天养非但不像先前那般惶怯,反而气势陡长,哈哈笑道:“不知蓝道友要如何求证?”
蓝瑛见关天养与先前判若两人,分明一怔,不得不慎重思量已经拟定好的‘求证方略’是否可行。但她个xìng素来强硬,绝不会因为关天养气势的迥异就作出改变,冷冷地一哼,“道友远来是客,小女子忝为地主,自然不敢冒犯,只想请道友示以真实面目,一释小女子心中之惑!”
关天养心下一震,暗道:“她怎么看出我是伪装的?这可奇了!”
蓝瑛见他不说话,便知自己切中了要害,就道:“既是旧识,道友何吝坦诚相见?这可教小女子越发的想不透了!”语气越发的咄咄逼人,丝毫不留余地。
关天养也作了恼,嘿嘿一笑,“我倒是不明白了,蓝道友为何要执意要说我未以真面目示人呢?”
蓝瑛哈哈大笑道:“小女子入山修行一百五十余年,本事虽没学到多少,但眼光还是有几分的。道友身无半分修为,却自称青城修士,这如何教人不疑?”
关天养暗道:“原来是这样。我当这易容珠的伪装有什么破绽,被她看了出来呢。”当下也大笑笑道:“就我这点微薄修为,如何敢示之以人?”说着,将原力运转,伪装在真元在经脉内运行的迹象,身上顿时泛起五彩斑斓的毫光来,恍若天神降世一般,说不出的庄严壮丽。
蓝瑛大惊,这五气朝元之象非得具有五百年以上的修为,已经进入了分神境界的修士不能有。她不过一百五十年修为,结成金丹还不到一轮甲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分神境界的修行者相提并论。
“道友原来是前辈高人,倒是晚辈失礼了!”蓝瑛长身一揖,语气也较刚才柔和了许多,但心下的疑虑却并没有因此而打消。
关天养只当蓝瑛真的被震住了,越发的得意,仰天长笑一声,“前辈高人当不起。只要蓝道友不说我是伪装出来的心怀不轨者就是!”
蓝瑛忙飞身下来,落到关天养近前三丈许处,又躬身一揖,“近rì修行界风云汹汹,师门尊长一再叮嘱我等要小心门庭,对往来的陌生同道要多加注意,是以晚辈才会多有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关天养本想刁难她一番的,但想到自己一身的麻烦,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就道:“你不过是尽自己本分,何罪之有?若无别的疑问,请容我就此别过了!”
蓝瑛躬身道:“是,晚辈恭送前辈!”
关天养暗暗庆幸又糊弄过去了,微笑着点了点头,迈步就走。
不想错身之际,蓝瑛竟然探手朝他脸上抓来,劲风之烈,好似钢刀刮面,令关天养大吃一惊。好在他也是以速度见长的,即便是在仓促之间,也能从容应变!
蓝瑛连攻了三招,见关天养并不还手,反而笑道:“前辈乃世外高人,何故太过吝啬,不肯赐教晚辈几招?”
关天养心下作怒,“我怕你受不起!”
“晚辈道行虽然浅薄,却未必受不起前辈一招!”
关天养冷笑道:“那你就瞧好了!”拔出短剑在手,连削带刺,眨眼间攻出了十七剑,剑剑皆指向蓝瑛要害。
王屋派原就以匿形和身手迅捷见长,蓝瑛见关天养出剑如此之快,虽吃了一惊,倒也不怕。猛地纵身子一纵,嗖的一声,已然跳到十丈之外,抬起手来,便要掐动印诀释放法术。哪知手还没有举起,关天养的短剑已然到了胸前。
蓝瑛本以为自己的身法已经够快,在法术释放之前关天养断然是追不上来的。不想关天养竟如影子一般,无声无息地欺到身前,若不是剑气逼人,她还发现不了,必然已经被一剑贯喉而死,顿时大骇。唯一教她松一口气的是关天养的每一次移动、每一次攻击都不带丝毫的真元波动。没有真元,纵你身法再快,攻击再犀利,也是无根之木,飘浮之萍,不能持久。只待体力一耗尽,那便成了砧板上的肉,任由宰割了。是以惊骇之余,又很快镇定了下来,将护身法宝祭起,以不变应万变,只等着关天养不能支持的时候再行出手,一击必杀。
关天养见她瞑目内视,闪躲腾挪却是一点都不含糊,就知道她已用神识将自己锁定,不禁嘿嘿一笑,“你以为有着法宝护身,我就奈何你不得么?”心念一动,两道剑气破空而出,直取蓝瑛双肩。
蓝瑛以神识为眼,方圆数十丈之内的任何内吹草动都视若眼前,乍见两道剑气袭来,便忍不住叫道:“玄武剑法……”祭起法剑,便去格挡。不想jīng心炼制而成,凡品七阶的法剑在剑气面前竟如豆腐一般,连声响都没有,就被从中一剖为二,掉落地上,不堪再用了。骇异之余,尚没来得及闪避,剑气已然命中双肩。砰的一声,只感到心神大震,护身法宝一身哀鸣,便坠落泥中,任凭她怎么呼唤,也没有反应。
关天养浑没有料到自己随手一剑便有如此威力,吓得怔怔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原以为以自己当下的实力,最多与蓝瑛打个平手,就算能取胜,怕也是个惨局。不想这般轻松就破了蓝瑛凡品九阶的护身法宝,甚至感觉要杀她也不过是挥剑之间的事,心下顿时涌起无尽的疑问:“是她太不中用了,还是我突然变得厉害了呢?”又怕蓝瑛是故意卖的破绽,引他上钩,也不敢逼上前去,只是远远地站着,静观其变。
蓝瑛见护身法宝被毁,元神受到震动,本以为今rì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不想关天养竟远远地站着,并未出手,心下也好生不解,暗道:“他怎么不杀我?”强行运转紊乱的真元,又咽了粒【初阳丹】,这才翻身站了起来。
关天养见蓝瑛神sè惨然,恻隐之心不禁大动,将剑收起,道:“你这又是何必?我不过是偶然路过王屋山,对谁可都没有恶意,你却要这般苦苦相逼?”
见关天养语气突然放软了,蓝瑛更奇,暗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一剑将我杀了岂不干净?修行界天宽地阔,王屋派纵是三清教一脉,怕是也找不出他来报仇……哦,我明白了,他没有真元,只不过仗着手中的短剑是灵品,这才毁了我的法剑,破了我的法宝。灵品法宝极耗真元,此时此刻,他怕是也没有力气再战了吧?是以想软语求和,蒙混了过去!”当即jīng神大振,嘿嘿地道:“前辈果然神通广大,只一剑便毁了晚辈的法剑和护身法宝。按说晚辈该识趣走人才是,可晚辈不自量力,还要以法术请前辈赐教!”双手连挥,阳光之下,只见十数支闪烁着银sè光芒的箭矢飞shè而出,直取关天养。
“【万箭诀】!”关天养乍一见【万箭诀】,便想起了梁杰,想起了玄鹤真人,想起了三清教为取得龙鳞的险恶用心,更想起了被宫泽打入亚空间所受的煎熬之苦,心下顿时又恨又怒,厉声道:“真当小爷怕了你么?”身法展开,只见平地上陡地出现五个关天养,每一个都挥剑削向箭矢。锐金之气凝成的箭矢本极犀利,不想在关天养的剑气,竟是不堪一击,砰砰连响,有如鞭炮般炸成了一道道的白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蓝瑛已然被突然出现的五个一模一样的关天养给吓得呆了,心下大喊道:“分身术,这就是分身术么?”要知道分身术要到分神境界之后才能习得,而要晋入分神境界,少说也要四五百年的修为,多则六七百年,她不过一百五十余年修为,蚂蚁一般的人物,哪里有叫板的资格?也难怪她这般不堪一击了。
破掉箭矢之后,五个身影一齐朝着蓝瑛冲了去,然后合而为一,扬剑抵住了蓝弄的喉咙。
蓝瑛已然放弃了抵抗,她甚至在暗暗笑自己无知,凭自己这点修为,竟然要教一个分神境界的大高手赐教,那不是找死是在做什么?整个王屋派,也就两名长老才有此修为呢。想到关天养不为实力远高于己而自傲,还主动搭话,这份谦和何等难得?却被自己疑成心怀不轨……越想蓝瑛就觉得自己越无知,竟吃吃地笑了起来。
关天养见剑在了喉咙上蓝瑛非但不怕,反而还笑了起来,满心都是不解,蹙眉问道:“你笑什么?”
蓝瑛却冷眼道:“我自笑我的,与你何干?要杀你杀便是,何必废话!”
关天养刚才是被【万箭诀】激怒,联想到三清教和修行界对自己的种种卑劣行径,故才会表现超常。此时冷静下来,一方面惊奇自己的实力在不知不觉间大进,另一方面又不觉索然:何必与她计较呢?胜之也无以为喜!将剑收回,道:“你走吧……”也不想再多说,迈开大步就走。
蓝瑛看着关天养的背影,一时间觉得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思忖了半晌,猛地记起一人来,顿时大惊,暗道:“难道是他?”也又实在拿不准,关天养的实力她是深知的,断不至于高到这种程度,实是别有用心者假扮的。一想到此人竟与关天养神似,她心下没由来的涌起一股子厌恶,好像心中那座神圣的殿堂被人亵渎了似的,竟也管不得实力远不是关天养的对手,再次祭起了法术。
方才走出半里许,一阵凉浸浸的风自身后吹卷而来,大热天里,竟给人一种秋风萧瑟之感。正觉这风好生异样,怕是有什么古怪时,就见黄沙漫漫,滚滚袭来,顷时间便将天地、山野尽行罩住,伸手五指难辨。
纵关天养再不敏,也猜出这阵风沙定是蓝瑛使的鬼。内丹派jīng于五行法术乃天下皆知,王屋派份属三清教一脉,擅于此道正在情理之中。风属木,木又克土,但风与土相结合,却是别有一番威力。这风也不是一般的风,乃是巽风,可直透骨髓,伤及神魂。修为浅者被这风一吹,顷时间便不辨东南西北,任你背生双翅,也是逃不出去。
关天养运转原力,祭起剑气,一道圆形的气盾将他牢牢的罩住,任黄沙漫漫,巽风呜咽,也是难以伤到他分毫。这气盾便是【剑心通明】之术了,除非实力远胜于他,要不然断难破开。他心神不受巽风之侵扰,自然能辨别得清方位,冲出去也不是难事。但恼火的是蓝瑛太不识进退,他连番手下留情,未取她xìng命,本指望她知难而退,不想竟变本加厉,越发的狂悖,顿时气得他怒火高炽,厉声道:“三清教下都这般无耻么?”正要往蓝瑛所在之处冲去,就感到脚下一轻,一股既轻且柔的力道拉扯着双腿陷了下去。
流沙术!
他熟知【玄宗万法录】,自然识得此术的厉害。与沼泽和流沙一样,陷入了流沙术里,越是用力挣扎,就越陷得快;若是放弃挣扎,任其自然,不过片刻功夫一样得陷进去。这个法术杀伤力有限,一般用来对付多名敌人。但此时结合着风沙用来对付以身手敏捷见长的关天养,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二百八十、蓝瑛(下)】
眼看着流沙已经陷到了大腿,关天养略一提气,双手往下虚撑,脚下的吸力虽大,但还是跳了出来。见自己不畏流沙术,心下顿时一松,高声道:“你到底要哪般?我几番放过你,你却一心要取我xìng命,总得有个道理吧!”
蓝瑛依旧没答。
关天养静候了片刻,见还是没有动静,心知她在等自己完完全全陷入流沙之后再下手,暗骂了一句最毒妇人心后,便将意志如流水般放了出去——意志的运用有若神识,只不过前者过于愚笨,后者更为灵巧——茶盏功夫后,才发现蓝瑛躲在左侧百丈外的山林中,心下暗道:“看来今rì非得给你些苦头吃了!”将主意盘算定了,伺机而动。
蓝瑛见关天养陷入了流沙术中,不免又有些担心,暗道:“若真是他,万一伤着了可如何是好?”忐忑之余,脸颊如同火烧一般,又红又烫。旋想到此人实力如此之强,已然晋入了分神境界,显然不可能是关天养,又怕他轻易地突了出来,自己这条命可就当真没得救了。一时间矛盾之极,浑不知该是继续等下去,还是趁机逃走。见关天养突然没了声音,不免又嘀咕道:“他怎么不说话了?应该还没有完全陷入流沙中才是呀?奇怪……”正要去一探究竟,就感到一股劲风迎面袭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感到胸前璇玑穴处遭重处点击,整个身子瞬时间僵麻了,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看着关天养如天神降世般凛凛站在面前,蓝瑛惊骇交加,若是口舌能动,定然要问:“你怎么逃出来的?”可一想到此人有着分神境界的修为,要突破自己这个只有一百五十余年修为的金丹境界修士布下的流沙术未免太容易了些,顿时心丧若死,暗暗叫道:“不是他,当真不是他!”
关天养见蓝瑛的眼里尽是绝望和幽怨之sè,原本的恼恨顿时都消失了,叹了口气,正想质问她为什么连番对自己施以毒手,就听得一阵破空之声袭来。心知是王屋派的援兵赶到了,再不可多留,就伸出手指望蓝瑛额上按去。蓝瑛以为他是要杀了自己,顿时大恐,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力量侵入紫府,元神一震,就昏死了过去。
关天养将蓝瑛挟起,迈开大步疾驰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待王屋派的人赶到时,只看到一派由蓝瑛法术制造出来的狼籍,却是人踪杳杳,已不辨关天养去向。半个时辰后,离着王屋山已有百十余里,关天养这才唤下在高空游弋的飞舟,登船而去。
上船之后,狠狠地将蓝瑛往椅子里一扔,关天养倒了一杯冰凉的茶水,只喝了两口,剩下的照蓝瑛面泼了过去。这一泼蕴含着多种不同的力量,蓝瑛受此一激,悠悠地醒了过来。她也不问关天养要拿她怎样,只是扭头四望,见自己正置身于飞舟之中,顿时大惊,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关天养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冷哼道:“那你以为会在哪里?真不明白,我与你到底有何仇怨,你非得置我于死地方才心甘?”
蓝瑛见自己并没有死,反而活得好好的,长长地舒了口气,但心下越发的奇怪关天养为何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留情。“我已经说过了,你伪装行容来我王屋山必是有所图谋,我若不弄清楚,岂非置师门安危于不顾?”
关天养真恨不得再照面扇蓝瑛几巴掌,将她打成猪头再说。“你不觉得自己太想当然,太不讲道理了?”气怒之下,在舱中来回地踱起步来,当真是看什么都不顺眼,都想当场砸得稀烂再说。
蓝瑛道:“那是你的认为,我却觉得我没有做错。若是易地而处,你难道也置我于不闻不问么?”
关天养猛地停下脚步,怒视着蓝瑛道:“不管我有没有伪装过,至少我对你王屋派没有恶意。再说,你王屋派有什么值得人觊觎的?有什么?”
蓝瑛见他这般气恼,反而有些得意,冷笑一声道:“这个谁说得清楚?防微杜渐,总归是没有错的!”
关天养气得是脸颊通红,呼吸气促,指着蓝瑛道:“好,好,你都有理!你现在落到我手里,那又该如何?”
蓝瑛将头一昂,满脸的不屑,“悉听尊便就是。但我也得提醒你一声,我王屋派尊长一旦发现我失踪了,必然会追来。纵你有分神境界的修为又怎样,一样是逃不掉的!”
关天养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是吗?”叫进傀儡人儿,命全速开动飞舟,直取龙山,然后说:“我倒要看看你王屋派怎么追!”
蓝瑛听得他要去龙山,心下一凛,暗道:“龙山是大慈悲寺驻锡之所,他又去干什么?”
关天养咕嘟咕嘟地将壶里的冷茶喝了个干尽,冰冷的茶水似乎将胸中的怒火渐渐浇灭了,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静静地盯着蓝瑛看了半晌,颇为自嘲地道:“遇见你,我他娘的真是霉到家了!”
蓝瑛哼了一声,不置一辞。
关天养坐回椅子里,伸展了一下腿脚,斜着眼睛上下打量蓝瑛傲人的身材,心下没由来的一荡,小腹处也涌起一股子燥热。蓝瑛见他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浑没有想到那些事上去,只是嘿嘿地一声冷笑,将头别到了一边。在关天养看来,她这一笑当真是尽显妩媚,心下不由暗道:“这女子,当真是越看越有味道!”笑问道:“看样子你是不知道我是谁就不会罢休了?”
蓝瑛扭过头来,道:“不错。”
关天养故意做出一副极其yīn森吓人的表情,“我的行踪可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你要是知道了我是谁,我就再不能放你走了!”
蓝瑛倒是一点也不怕,冷冷地道:“照你这般说来,定然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了!”
关天养哈哈笑道:“不错,我正是个大魔头,所以你最好不要知道我是谁!”
蓝瑛却是不肯放手,“既落入了你手里,想来我也是活不成了,那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死个明白?”关天养又恨不得扇蓝瑛几耳光,咬着牙道:“好,我便让你死个明白!”拿出那面当初蓝瑛抵在他这里的玉牌,道:“你可还认得这是什么?”。
蓝瑛看着玉牌,眼里竟涌起了无限惊恐,好半晌才叫道:“你,你,这,你杀了他?!”若不是穴道并未全解,动弹不得,已得扑上来跟关天养拼命了。
关天养一怔,“我杀了他?”
蓝瑛容长娇美的面颊瞬时涨得通红,变得既狰狞又丑陋,高声嘶叫道:“你这个魔头,我跟你拼了!”没想到竟将封住的穴道冲破,扑了上来。
关天养原本没防着她能冲开穴道,且蓝瑛这一扑又来势若电,饶他反应再快,身法迅速,也没能避开,当场被扑翻在地。
蓝瑛浑如疯了一般,抓扯着关天养,嘴里浑叫道:“你杀了他,你杀了他,我要杀了你……”
关天养见她似乎是因受到过度刺激而迷狂了,已然忘了用上王屋派的神通法术,这才略松了一口气。忙将她甩开,挣起身来,远远地跳开,叫道:“住手,我叫你住手!”取出易容珠来,往脸上一抹,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蓝瑛本待又要扑过来的,但一看到他的脸,顿时愣了。
关天养兀自心有余悸地道:“现在你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大魔头,也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知道我本事的面目了吧?”
蓝瑛脸上突地燃起两团红晕,慌忙别过身子去,理起了凌乱的鬓发,好半晌才道:“你,怎么会是你?”心下怦怦地跳着,有如小鹿乱撞,说不出的羞怯。
关天养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无奈地将手一摊,“若不是我,怎么又会认得你?若不是因为认得你,我岂会处处手下留情?女人呐,不讲起道理来真是可怕得很!”
蓝瑛偷偷地瞟了他一眼,柔声问道:“你,你没事吧?”
关天养嘿嘿地道:“还好你没用个什么万箭穿心,飞沙走石一类的法术,要不然我这条小命真的就葬送在你手里了!”
蓝瑛转过身来道:“谁让你这般神秘的?我只当你是别有用心的坏人!”看着关天养身上被撕烂的道袍,十分歉意地道:“对不起呀,我,我以为你被杀了,所以才会这般,嗯……”
关天养全没有品出蓝瑛话里的意思,只道:“你也是修行了上百年的人了,可曾见过有我这样心怀不轨的坏人么?真是没脑子!”
蓝瑛挨了骂也不生气,“我,我哪里知道呀。最近修行界风声鹤唳的,哪门哪派不是提高了十二分的jǐng惕呢?哎呀,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关天养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修行界风声鹤唳的呀?那就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易容改扮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行踪,就算咱们认识,我也不会放你走了!”
蓝瑛出奇地没有发怒,而是关切地道:“好多人现在又开始找你了,你最好还是不要露面。估计这段时间千阳山又热闹了起来!”说完,忧重地叹了口气。
关天养想着重极门因自己而惹了一堆麻烦,越发的烦躁,问道:“这么说来,蜀山派已经顺利返回了?”
蓝瑛点头道:“是呀,不过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千阳山出发的时候,共有九十六名弟子和十三名长老,回山的时候只有不到三十名弟子,十三名长老也只剩下了三人。”
关天养耸然动容,“这么惨烈?”
“虽然惨烈,但到底还是把龙鳞带回了蜀山。不过白莲宗损失也是极其巨大,听说宗主撒马利希和程有涯拼了个两败俱伤,估计也是活不成了!”
“程前辈也受了伤?”关天养惊得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伤势怎样,要不要紧?”
蓝瑛摇头道:“不知道。不过程有涯是‘蜀山三老’之一,有着将近七百年的修为,不是撒马利希能比的,就算受了伤,估计也不会危及xìng命!”
关天养唉了一声,叹道:“都是龙鳞惹的祸……”
蓝瑛见他忧愁如此,想安慰两句,也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道:“眼下风声紧得很,说你身上不止一片龙鳞,都想寻你问个清楚!”
“什么问个清楚,不外乎就是想把我里里外外的搜上一遍,再用【搜魂手】一类的法术弄清楚我是不是还藏着龙鳞罢了。哼,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蓝瑛本想说你又岂能奈何得了他们?但见关天养神情愤然,情绪很是激动,怕是经不起刺激了,轻声问道:“那你就这么一直躲藏下去么?”
关天养yù言又止,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蓝瑛也悠悠地叹了口气,显得很是苦恼。
不过大半rì功夫,飞舟就到了龙山。大慈悲寺佛欢喜rì的法会还有将近半个月才举行,关天养本打算一路慢慢南行而来,等到龙山之时差不多刚好。眼下却因为蓝瑛而搅乱了行程,反倒不知道该不该早点去大慈悲寺了。
飞舟泊在了龙山深处一处隐秘的山谷中,一连两天过去了,关天养都没有下船的意思,这不免让蓝瑛奇了怪,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在去大慈悲寺么?这都两三天了,怎么还赖着不动?”
关天养看着她,漫不经意地道:“我怕我一走,你就跑了!”
蓝瑛摇头道:“我不会跑的!”
关天养满脸的冷笑,“我不相信你。你若一跑,我的行踪就泄露了,到时天下的修行者追来,我岂还有命在?”
蓝瑛着急了,“我发誓,我绝不会跑,更不会泄露你的行踪!”
关天养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眼神凛凛,尽是讥屑之sè,仿佛在说:别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你也别有用心的。
蓝瑛原来聪慧有加,如何品不出关天养的言下之意?就实情而论,她突然心甘情愿地留在关天养身边实在可疑,可她又没法子解释清楚,难道对关天养直说:是因为我喜欢上你,所以才留下来?她毕竟是女儿家,面皮太浅,这样直白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但见关天养如此怀疑自己,她一时委屈上心头,急得眼眶都红了,“那你要怎样才肯信我?”
关天养并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再若直觉也告诉他:蓝瑛并无恶意,要不然以他的狠心程度,早将蓝瑛一剑杀了,何必留着祸害呢?可他实在又想不明白,蓝瑛为何无怨无悔地留在他身边,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还照顾起他的起居饮食来。这实在是大悖常理。怔怔地想了片刻,见蓝瑛泪痕满面,楚楚动人,心下不禁涌起十分的怜惜之意,暗叹了一声,道:“我不知道。”将脸别到一旁,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又感慨了起来,“人心难测呀。龙鳞呀龙鳞,你的诱惑也太大了些……”
蓝瑛抹了一把眼泪,“我可不想要什么龙鳞,只要你好好的,那就……”话至于此,她就意思到自己说漏了嘴,脸sè当即大红,嘤咛一声轻哼,背过了身去。
关天养再笨也听出了话中的意趣,惊诧得噫了一声,禁不住暗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难不成她喜欢上我了?可这实在没道理呀?”细细地打量着蓝瑛背影,在一袭淡粉sè的纱裙衬托之下,宛若盛开之芙蕖,幽香飘溢,令人不禁生出一亲芳泽的渴望来。较之杜若的含苞待放,幽雅娴静,俨然另一番滋味。一时间心神荡漾,忍不住笑道:“我说,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呀,你脸好红呀!”竟是越发的得意了。
蓝瑛又羞又急,慌乱之下柳眉倒竖,寒声斥道:“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你,你才多大,我又多大了,谁会喜欢上你了?”
关天养心下的旖旎之思顿时被蓝瑛的这番话给驱散了,暗笑自己荒唐,心说:“这话倒也是。她多大岁数了,我才多大点,她又怎么可能会看上我呢?我也真是的,胡思乱想些什么?”忍不住自失地笑了起来,但见蓝瑛眼含泪花,如雨后之梨白,既四分凄美中带着六分的妩媚,便又道:“那你担心我做什么?嘿嘿,可别用美人计哟,我不吃这一套的。”
蓝瑛似怒还嗔,将脚在跺,“你,你这个……我真没法子跟你说话了!”便要转身出去。
关天养抢上两步将她拉住,“你急什么?不过是太无聊了,逗你玩玩。”
蓝瑛脸sè一寒,“逗我玩?我反倒成了你取乐的了?”说着,竟然又哭了。
关天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骂了两句该死,“别,别哭好不好?我真没有拿你取乐的意思。你想想,漫天下的人都在找我,而我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广慧大师邀我七月十五去参加法会,我也不知道是该去,还是不去。去吧,又怕被人劫了下来,脱不了身;不去吧,又怕得罪了大慈悲寺的高僧。憋在这里好几天了也没想出个两全的法子,心里实在闷的慌。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蓝瑛收了泪,怔怔地看着他,“你就是为了这个犹豫不决么?”
关天养两手一摊,“要不然呢?”
蓝瑛也神情怔怔的,也不知道心下在想什么,淡淡地问道:“都两天了,你还没拿定主意么?”
关天养满脸的苦涩,“攸关生死呀……我也想快些拿定,可,可就是怕!”
蓝瑛倒也没有讥屑关天养胆小,反而幽幽地一叹,“我说去,你又以为我要害你;我说不去,你又瞎想。我还是不说得好!”
关天养满脸的幽怨之sè,顿时又哟了一声笑了,“我看你才在瞎想吧?老实说,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这没道理呀!”
蓝瑛怒道:“再胡说我可不客气了!”
关天养连连摆手道:“好,好,不胡说。”心下却在想:“这人也真怪,我把她给抓了来,强留在船上,她却一点也不埋怨,反而还很高兴似的。若说不是喜欢我,那又是为了什么?为了龙鳞?不,不像……”一时间怎么也想不透。
【二百八十一、犹豫不决】
关天养一直在山谷里呆了十三天,这十三天里,他除了在山谷里转转,就是呆在船上折腾法宝,哪也没去。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蓝瑛被关天养掳了来反而因祸得福,关天养不但帮她重新强化了一把灵品的法剑,还花心思将她那件损坏的护身法宝修复了,又强化成了灵品二阶的。蓝瑛虽高兴,却也没向关天养说一个谢字。
蓝瑛数着rì子,见已经是七月十三了,见关天养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去参加大慈悲寺的法会,就道:“……你莫不成打算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了?”
关天养和她厮混的越发熟了,说话也就更无避忌,嘻嘻一笑道:“有你这样一位美人儿相伴,呆上一辈子也不错!”
蓝瑛脸一红,随着沉下来斥道:“又浑说了?下次再这样,我可就作恼了!”
关天养似乎越来越肯定蓝瑛对自己有意思,这让他觉得很奇怪:蓝瑛明明比他大着一百多岁,前前后后也就见过那么两三回,怎地就动了心呢?有时候真的很想问个明白,但知道蓝瑛面皮薄,话一出口她一准生气,也问不出个名堂来。虽然他有些陈朔说的那种‘喜欢显得比自己更为成熟的女子’,但对蓝瑛这种xìng格和气质的女子却是没什么兴趣,不过偶尔心下也会生出猎艳的冲动,忍不住调笑上几句。好在他也能把握好分寸,不至于让蓝瑛厌恶,落个下流无耻的骂名。当下嘿嘿地道:“我哪里又浑说了?我若不走了,你也不能走,岂非得留下来陪我一辈子?反正我不是修行者,命不长,大约三五十年也就死了,到时你也就zì yóu了!”
蓝瑛眼里尽是忧sè,关切地道:“那你为何不去修行?虽说每个修行者未必都能成仙,但至少可以多活几年!”
关天养摇头道:“像你们那样多活几年还不如不活。我跟你算笔账:普通人就算只活六十岁,打从十几岁开始就cāo劳,忙着成家,忙着立业,忙着养家糊口,忙着这样那样,总之一辈子就难有消停的时候。修行者呢?就打他从十多岁开始修行吧,哪怕他能活八百岁又如何,这其中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在静坐参悟中渡过的,然后就是为了成仙而东奔西走。相比起来,远不如普通人活得充实呢。你说是不是?”
蓝瑛还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算法,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关天养说得有道理,但还是反驳道:“普通人就不用睡觉了?即便是修行者有大半的时间都用在了静坐参悟之上,剩下的时间也远比普通人活几辈子更久的。你不觉得就为了这点寿数,不管付出多大的艰辛那也是很值的么?”
关天养道:“在你看来是这样,在我看来,嘿嘿,那还不如美美地多睡上几觉呢!”
蓝瑛觉得关天养的想法实在是古怪得很,实在让她无法苟同,但也不想和他继续争执下去,就道:“那你就睡觉吧,反正我有的是事情做!”
关天养本又想调笑两句,乍一阵风吹进舱来,凉悠悠的,还带了几片落叶,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今天什么rì子了?”当真怕山中无岁月,竟将大慈悲寺的约会也给耽搁了。
蓝瑛道:“七月十三,后天就是七月十五了!”
关天养松了一口气,拾起一片落叶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说完,将落叶在丢,却将眼睛盯着蓝瑛的脸不放。
蓝瑛迎着他的目光,既不怯,也不羞,侃侃地道:“你要不要去是你的事,问我作什么?”
关天养哦了一声,眉头微微剔动,显是对蓝瑛给出的答案颇有些不满意。又将目光移到掉在地上的落叶上,这才渐渐变得坚定了。负手走到窗前,望着清幽的山林,神情突地冷了下来,“我只是在想,我去了要不要带你一起去。若是不带,你若跑了我该怎么办?”
蓝瑛见他还这般见疑自己,又是委屈又是气愤,“看样子你还真打算把我关在船上一辈子了?”
关天养轻哼一声,“也不一定。若是哪天风声过去了,我便放你走。若是他们一直都追着我不放,那就只好委屈你了。你是修行者,不会变老,就这么天天看着也还算养眼的!”说到后来,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蓝瑛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嘿嘿地道:“你就不怕我哪天本事变强,反过来把你给制住了?”
关天养笑得越发的开怀,“你不会的!”
“不会的?”蓝瑛奇道:“你说我不会?你凭什么这样说?”
关天养满脸的狡黠,“你若是会,又何必等到本事变得更强?只等我一睡着,下手的机会一大把不是?可见呀,嘿嘿……”
“可见什么?”
关天养直勾勾地盯着蓝瑛前,毫不掩饰对这副傲人身姿的垂涎,“可见……你心里明白着呢,何必要我说破?”眼神**如火,竟似要将蓝瑛当场融化了一般。
蓝瑛再傻也能品出关天养眼神里深藏的意味,顿时大窘。本想斥骂几句,却是怎么也发作不起来,偏心下还觉得甚是甜密得意。慌忙将脸别到一旁,故作愠怒地道:“我什么都不明白。等着吧,今天晚上你睡着了我就下手!”
关天养虽不是小人,但也不是君子,再加上年岁渐长,面对蓝瑛这种成熟女子的诱惑,不免大起风月之思,情不自禁地笑道:“好呀,欢迎得很。到时候黑灯瞎火的,万一你不小心失了手,嘿嘿,我可就不会客气哟……”一双眼珠子越发sè溜溜地在蓝瑛身上打着转,浑似要将裙衫当场撕开似的。羞得蓝瑛脸上燃起了两团火,红透了,想骂又骂不出口,想走又迈不动步子,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关天养见蓝瑛羞怒交加,这才意识到玩笑开得过了火,忙尴尬地一笑,“那个,我的意思是,可不会再像那天那样手下留情,非把你暴揍一顿不可。你可别错会了意!”心下怦怦直跳,暗骂自己糊涂,怎地就说出这般无耻下流的话了呢?
蓝瑛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知道谁揍谁呢!”哼了一声就走了。
蓝瑛一走,关天养就猛着劲给了自己几个嘴巴子,骂道:“就你嘴贱,就你嘴贱。若是让杜姑娘听到了,可又该伤心了。即便是开玩笑,也该有分寸不是?就你嘴贱……”直到打得脸颊火辣辣的,才停下手来,“以后再不能这样了,再也不能了!”
刚才本已拿定主意去参加大慈悲寺的法会,可经过这一番闹,心下不免又犹豫了起来。特别是想到了杜若,想到了四丫、小白和陈朔,若是自己真的不小心就此丧了命,他们该得有多伤心?可若不是去,定会因此而得罪了大慈悲寺。就算是广慧等人不在意,在天下修行者看来,自己未免就成了不将大慈悲寺放在眼里的狂妄之辈。茫茫修行界,哪里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今天已经十三了,后天便是法会举行之期。不管是去,还是不去,都得拿个主意。
以前每在犹豫不决之时,总会有陈朔帮着分析利弊,然后他再作出决断。再者遇着事情很少决断不下的时候,从不曾有现在这般无所适从过。说到底,还是遭遇的事情太大,且又攸关生死,这才让他权衡难定。
rì头已然偏西,山谷中一派yīn凉。
关天养从舱里走了出来,悠悠的山风拂面吹过,渐渐带走了心下的焦躁与不安。抬头看着天空飞过的鸟们,不由涌起一阵感慨:做人竟还比不上做鸟zì yóu。心说:“照我现在的速度,也不知道哪天才能突破微字境,若是不能拥有与他们对抗的实力,难道就一辈子躲藏下去?这样活着未免也太没有意思了!”又想道:“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参悟通天鉴上的玄机,却没有看出半点的端倪。看来我是有机缘得到它,却终究没有机缘悟出上面的绝世神功来。若能像楼子方那样一夜间就拥有无上的修为,我又何必怕他们?”
霎时之间,脑子里掠过了许多人和事。先是想到了楚庸,想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突破诚字境的桎梏,进入了微字境;然后又想到了杨纵,心下顿时一动,暗道:“乾坤庭存在的宗旨就是打击修行界的以强凌弱。我不是修行者,岂不正在他们的保护之内?”又想到杨纵手下有忙不完的事情,哪里有时候顾得上自己?与其将命运托于别人之手,还不如自强不息。
这时,天上传来嘎的一块鹰唳,一时间鸟雀惊散,扑腾纷飞。关天养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一个小黑点在盘旋飞舞,伺机扑击。不由得苦涩地一笑,暗道:“那鹰就好比修行者,我就是那些一声鹰唳之下无处可躲的小鸟。打吧,那不是一个对手级的;逃吧,也逃不过。可它们还是在逃,还是在躲,毕竟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里,心头顿时一阵释然,不胜唏嘘,“还是去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逼死在了大慈悲寺。再者是广慧大师邀我去的,大慈悲寺自然得保证我的安全,我又cāo个什么心?”
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顿时觉得天也高了,地也阔了,空气也越发的清新怡人了。
将心头积压的负担一摆脱,顿觉得剑魂一阵悸动,心下不由一跳,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待要仔细探究,却发现剑魂又归于沉寂了。
这似乎并不是即将遭遇危机的提示。
那又是什么呢?
整部【青城剑典】都印在他的脑子里,却无法从中找到答案,这不免让他越发的纳闷了。
“万宝炉,你在么?”
“别问我,有些事情需要你慢慢地去摸索。”
关天养没想到万宝炉会拒绝得这般彻底,不免大觉无趣,“我已经决定去大慈悲寺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
“对,你觉得我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遵循你的本心,不问对错,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便是!”
“但是我怕!”
“是呀,这几个月来,你一直都在害怕。但你要学会战胜恐惧,这样你才能够突破瓶颈,进入下一个境界!”
关天养一震,“战胜恐惧?”霎时之间,脑子里一片通亮,尽是滚滚炸雷在回响。好半晌才暗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剑与身修之余,最重要的便是诚意正心,战胜恐惧和各种的yù望,不为外邪所动,要不然就永远只有停留在修字境,再不能取得突破了。这段时间来,我满心的只想着如何才能摆脱麻烦,如何才能保得xìng命,就没有想过如何才能战胜内心的恐惧,从容不迫,堂堂正正地面对眼下的一切。哎,亏我熟知整部【青城剑典】呢,竟然连这都没能悟过来。该死,当真是该死!”
“若是处处都要人提点,你的修为不但提升会很慢,境界的突破更会难上加难。只有靠着自己摸索,靠着自己去悟,才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不是有句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么?你不能老是指望我把一切都教给你,那样你修行还有什么意义?”
万宝炉的这番话有如画龙点睛,令关在养心下越发的敞亮,“好,我明白了。”
转回舱里,见蓝瑛端着一盆他的脏衣服要去浆洗,就道:“蓝姐姐,我有事跟你说!”
蓝瑛见他一脸的正经,也猜不到他又有什么事,“我要去洗衣服,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关天养轻笑一声,“不用了。蓝姐姐,你回去吧!”
蓝瑛一震,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去?”脸sè渐渐苍白了下来,心下已然明白关天养所说的‘回去’是什么意思。
关天养越发肯定蓝瑛是对自己以心相许了,面上却装作没有明白,抬头望着天空飘过的白云,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起来,“回王屋山去。你在我这里呆着也没意思,还不如回山修行是正经!”
蓝瑛眼里尽是难掩的悲痛,但她兀自强笑道:“你怎么就想通了呢?不怕我泄露你的行踪了么?”话至于此,已无法控制住痛苦的泪水滚落,只得背过身边,耸着肩抽泣。
关天养的心也在一点点的融化,但杜若的影子又让他变得坚定起来,朗声笑道:“我相信你不会告诉人去!”
“你相信我?凭什么相信我?哼,我王屋派虽不是什么大派,但也想得到龙鳞的!”
关天养又怒了,冷声道:“你以为龙鳞是地里的萝卜白菜,要多少有多少么?仅有的一片已经卖给了蜀山派,我手里岂还有第二片?王屋派若是觉得我是龙,身上要多少龙鳞就能剥下来多少,那就尽管来便是了。我也不怕!”猛地将袖一拂,远远地走了开去。
“你不怕?王屋派你不怕,难不成天下修行者你都不怕了?”蓝瑛用衣衫抹掉眼泪,已然不再掩饰自己的痛苦,转过身来,泪眼婆娑地盯着关天养,那眼神坚毅如铁,竟似要将他的影子深深地印到心里去似的。
关天养哈哈大笑了起来,“怕也要来,不怕也要来,那我又何必怕?蓝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会泄露我的行踪。可我现在要去参加大慈悲寺后天举行的法会,这也是三个月前广慧法师在千阳山当着各派的面邀请过我的,他们寻不到我的踪迹,自然会赶来大慈悲寺候着。我一露面,怕是就难以脱身,留下你也就没有必要了!”
蓝瑛脸sè苍白,在霞光的映shè之下,双眼灿若宝石,亮得人心碎。“你以为……那你要是被他们给拦了下来,又怎么办?”她此时心意已乱,只差没有冲上去抱住关天养,求他不要去参加大慈悲寺的法会。只要关天养愿意留下来,她可以陪着关天养在深山大泽里隐匿一生一世,教她做什么都愿意。但她也清楚,关天养的个xìng坚毅,只了作了决定,任谁也改变不了,纵她以命相挟也一样,那也不如不求得好。
“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关天养心下也是一片迷茫,是生,是死,是平坦,还是险恶,他都无法料知。
“你,你就不能不去么?”蓝瑛紧紧地咬住嘴唇,浑身颤抖,也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
“不去?”关天养毅然地摇头,“我想通了,与其害怕得像耗子一样躲一辈子,还不如勇敢去面对。事情总要解决的不是?”
“可是你……”
关天养猛地一挥手,“蓝姐姐,你不用劝我了。犹豫了十多天,还有什么没想清楚呢?”说完,竟然吃吃地笑了起来,“有什么好怕的?大慈悲寺邀我去的,他们自会保护我的安全。你说是不是?”
蓝瑛沉默了。
【二百八十二、误入罗汉堂】
关天养唉了一声,突地变得愁肠百结,愁眉不展,直视着蓝瑛,柔声道:“蓝姐姐,我知道你是自愿留下的……嗯,以你的实力,逃走本来是很容易的……”原本有很多的话,可一启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满心思的全是乱麻。
“我……”
关天养怕再说下去自己的心就变得软了,忙打断道:“蓝姐姐,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真的……你走吧,没必要再留下来!”
蓝瑛眼里闪过一丝毅然,竟吃吃地笑了起来,“好,你去吧,我帮你把船看着。等你回来了我再走!”
关天养本要说不必的,但想到这样怕是说不动蓝瑛,心念一转,就笑道:“看样子你是真喜欢上我,准备嫁给我了?”
蓝瑛气得脸sè越发的煞白,“你还有心思说笑?”俨然是恨不得当场扇关天养两巴掌。
关天养满脸的痞相,嘻嘻笑道:“蓝姐姐,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就算你喜欢我,我既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娶你的。你这样纠缠又是何必?”
“你,你……”蓝瑛差点没当场昏了过去,颤手指着关天养,却是久久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顺过气来,寒声道:“好,我知道,你是想把我气走,我走,我走就是!”转身就往外冲。
关天养还叫道:“蓝姐姐,你好走呀,我就不送了……”看着蓝瑛掩面疾奔而去的身影,心下还是忍不住暗暗感慨:“我又何必要这般待她呢?”旋一想,又觉得留她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气走了得好。毕竟她与龙鳞的事不沾边,若是留在自己身边,不定会有生命之险呢?
在蓝瑛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后,关天养却又记起没能将王屋派的符牌还与她,但又不想再追上去,只得等下次再会了。
将要紧的东西收拾了起来,又叮嘱傀儡人儿在这里等他回来,若是有陌生人来了,便将船升上天去。
出了山谷,便一直朝着大慈悲寺方向而去。
泊山之处位于龙山北岭,距离主峰尚有将近三百里。越往南走,随处可见石刻的佛像,大的就是一座山,小的有若拇指,个个都是宝相庄严,栩栩如生。大佛像身上有小佛像,小佛像又汇成一座座的佛窟。每一座佛窟内都刻有经文,有梵文的,有篆文的,也有汉隶宋楷,更有些他也识得的古怪文字。每每有看到能够意会的经句,就会停下脚步,细品片刻。如此走了两个时辰,已是大有所悟。
此时已近亥时,山野茫茫,佛像处处,却就是不见大慈悲寺的影子。关天养不禁纳闷了:难不成大慈悲寺也建在龙山的云深不知处中?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崖下,仰头望去,见崖上依旧佛窟遍布,周遭十数里以内黑黑茕茕的,不见有寺庙的影子,便只得先捡了一处较大的佛窟走了进去,打算暂行安歇一晚,明天再寻找大慈悲寺的驻锡之地。
没想到进佛窟之后,发现当面而立的一尊天王雕像身后有些蹊跷,走过去一看,才知是一道洞门藏在其后,里面竟是别有洞天。洞窟内空空如也,通道遍布,循着有灯火的往前走,片刻后便听得诵经之声嗡嗡传来,却不见哪里有人。
洞入随处可见十数丈高,神态微妙,金身灿烂的罗汉像,其分布似暗合阵法之妙。关天养看得兴起,忍不住暗笑道:“莫不成大慈悲寺竟然在山中么?”又早听说大慈悲寺有处名闻天下的罗汉堂,便怀疑这里就是了。数完第十八尊后,终于看到另一道洞门出现在眼前,正yù往里走,就见一名少年白衣僧人转了出来,见了他也不惊讶,合什起手道:“阿弥托佛!”便走了。
关天养本待要问这是什么地方的,却见那僧人并不多言,心下顿时大奇,暗道:“看这和尚的穿着,分明就是大慈悲寺门下了,见我这个外人到了这里竟然也不闻不问,这是什么道理呢?”
穿过洞门,眼前豁然是座空阔的大殿,殿中坐着百十来个和尚,正在专心地唪诵着经文,竟没一人因为他的到来而分心。嗡嗡的梵唱声回荡着,似近似远,纵是一字也听不懂,也觉得这场面庄严而肃穆,不可亵渎。关天养顿觉唐突之至,心下又是羞愧,又是紧张,便想循着原路退出去。
刚转过身来,就听得一声罄响,众僧顿时止住了梵唱,齐宣了声佛号。关天养大感好奇,情不自禁地停下来查看究竟。只见上首的三名白衣老僧依次站了起来,朝着佛像合什起手后,就道:“晚课毕,都散了吧!”众僧相继站起身来,俱合什应道:“是,师父!”陆续经行关天养身畔,从洞门里散了出去。
教关天养不解的人,百十个僧人,竟没一个正眼瞧他一瞧,仿佛将他当成空气,不存在一般。不免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了透明人。好在一名白衣老僧走了过来,冲他合什起手,“贫僧有礼了,施主驾临罗汉堂可是有事么?”
关天养暗松了一口气,不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这里是大慈悲寺了么?”话一出口,他便觉得自己是在明知故问,自嘲地笑了。
老僧笑道:“正是,这里是大慈悲寺罗汉堂所属。看来施主是远客了,却不知因何至此?”
关天养这才起手合什,“大和尚慧眼如炬,晚辈确实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路来的。眼见天黑了,又找不着大慈悲寺所在,便想寻个佛窟暂歇一晚,不想闯进了罗汉堂来,打扰了众位大师晚课,实在冒昧得很!”
老僧缓缓点头,“原来是这样。施主远来,不知有何见教?”
关天养忙道:“见教不敢当。贵寺广慧大师邀我前来参与后rì举行的佛欢喜rì法会,不想我识不得路,误入山中,今rì才走了出来。倒让大和尚笑话了!”
老僧颇为诧异,“原来是关施主,贫僧广印有礼了!”
关天养对大慈悲寺了解得不多,但还知道广字辈的都是非普通僧众,忙合什躬身道:“原来是广印大师,恕晚辈眼拙,不识尊范!”
广印也微微躬身一稽,“关施主远来,敝寺有失远迎,失礼得很!”
关天养忙避了开来,“大和尚客气了,倒是我不识得路,胡闯乱撞的,实在是无礼得很!”
广印笑道:“施主这般,倒教贫僧不知道如何措辞了。广慧师兄是敝寺菩提院首座,每一次的佛欢喜rì法会都由他负责。不过今rì天sè已晚,贫僧先带施主前往知客院安歇,待明rì再与广慧师兄相见。不知施主以为如何?”
关天养道:“悉听大和尚安排!”
出了罗汉堂,关天养见明月已经钻出云层,泻下亮银sè的光芒,照得山野一派通亮,晚风习习地吹拂着,凉沁沁的,全无白天的炎暑,顿觉心澄神朗,说不出的舒畅。
“大师,为什么罗汉堂是建在山腹中的呢?”
广印道:“山中与地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关天养先后与了然和了定师兄弟俩打过交道,两人都是和尚,但言语清白简明,从不带机锋,乍然听了广印这句话,脑子顿时有些转不过弯了。
广印见他不说话了,就笑道:“敝寺建于龙山,除了菩提院、金刚院和知客院外,皆是依山势而建。法会要后rì才举行,施主明rì可趁机游览一下便知!”
关天养道:“那是必然的!”一时间觉索然无味得很,就干脆不言语了。
到了知客院后,关天养被安顿到厢房。
【二百八十三、不受欢迎的恶客(上)】
洗漱完毕后刚刚睡下,就听前院有人高声嚷道:“叫那小子滚出,叫他滚出来……”好多人也都跟着叫嚣了起来。关天养正奇怪这大夜的,怎地有人敢来大慈悲寺的知客院闹事,就有人断喝道:“你们干什么?这里是知客院,都给我退出去!”音量之宏,有如平地一声炮响,震得屋瓦嗡嗡作响。
那些吵嚷的人并不听,而是喊道:“道净师伯,把那小子叫出来。他祸害了重极门不够,又来祸害我们大慈悲寺么?”“是呀,道净师伯,不能让这小子留在我们大慈悲寺,让他滚!”“我们不要他的龙鳞,他也别想要我们大慈悲寺来庇护……”乱声八糟的声音里,夹杂着说什么的都有。
关天养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怒。他便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些人说的是自己了!
当即翻身跳起,匆匆将衣服往身上一套就往外冲去。见十数名白衣僧人将数十名身着俗家打扮的汉子拦在了二进院门外,双方一直僵持不下。没想到的是那些俗家打扮者中竟有人认得他,见他走了出来,激动地嚷道:“他出来了,出来了……好小子,你还敢出来,滚下龙山去,滚下去!大慈悲寺不欢迎你!”最为激愤的一人甚至越过了众僧的围堵,朝关天养扑了过来。
道净大为震怒,喝道:“褚明,你要干什么?”探手一抓,一道似有似无的爪印飞向那汉子。那汉子端的也有几分了得,凌空身子一扭,挥掌迎着了爪印,砰的一声,那汉子上身猛地一晃,蹬蹬蹬连退了五六步才站稳。却是气血翻涌,脸膛涨得通红,颇有些惊惧。众人见道净出了手,都吓得噤了声,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道净冷冷地盯着禇明,已是无明大动,“禇明,关施主是监寺师伯邀来的客人,你们这样做,简直就是目无监寺师伯!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通通送去戒律院?”
关天养不禁冷笑一声,暗道:“也不知这些人是谁招来的。看来大慈悲寺上下清楚得很,我一到来,将会给他们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哼,既怕麻烦,又为什么要请我来呢?”不禁猜测起了广慧的用心。
褚明缓过了气来,将脖子一梗,“道净师叔,我们可没有藐视监寺的意思。只是这小子是个祸害,他爱去哪都行,总之不能留在本寺。师叔又不是没有看到,这几个月来,那些个心怀不轨的人隔三岔五的来扰,闹得龙山是鸡犬不宁,本寺弟子连好好修行都不能够。如今他这一来,岂非还是要把那一众邪魔外道都招了来?本寺还有得宁rì么?”此言一出,其余人又都跟着起了哄,叫嚷着无论如何也要将关天养赶下龙山去,还有的说要向监寺请命,较先前越发的乱了。
道净虽然声sè俱厉,却是拿这一众俗家弟子毫无办法。见他们闹得越发的凶了,只是气得脸膛发青,大叫着命人去请下院的首座来。看着这一幕,关天养心下顿时觉得好生失望。
都说大慈悲寺是与玄武宫并驾齐驱的佛门第一寺,不论实力还是气魄,远比其他门派可比。道净姑且就不去说了,毕竟只是知客院下的一名管事,没有管人的权力,遇着事也只能干着急。让他不能明白的是,事情闹成这样了,知客院的掌院僧怎地也不现身?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且不要说与玄武宫相比,便是连重极门都远有不及。
众俗家弟子见道净拿他们没办法,也就越发的嚣张,挖苦的挖苦,讽刺的讽刺,骂的骂,乱得像菜市场,简直教关天养大开眼界。
道净确实拿这些人无可奈何,见关天养神情yīn冷,眼里尽是讥屑之意,他便觉得面皮一阵发烫,十分的尴尬。想堂堂大慈悲寺,何曾在外人面前如此失礼无状过?顿时恼羞成怒,对一名僧人大喝道:“明石,你立即去一趟菩提院,请广海师伯来一趟!”
明石道:“是,师父!”小跑着从后门去了。
关天养摇头冷笑,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掺合到大慈悲寺的内务里去——毕竟自己是监寺广慧邀来的客人,这些下院的俗家弟子再无礼,扫的只是广慧的面皮,与自己何干?与其呆在这里受奚落挨骂,还不如回去睡觉是正经。
不想刚转过身来,就听褚明怒声怒问道:“好小子,你笑什么?站住,你给我站住!”大步一踏就抢到关天养身手,探手就朝后领抓去。
关天养仿佛根本不知道褚明打从背后偷袭,从容地往前迈出了步子。褚明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关天养的身影已在丈许之外,已然够不着了,忙稳住下盘,断喝道:“小子,有种别跑!”关天养当真是作了怒,停下脚步,回身盯着禇明,“你要干什么?”眼神有如剑锋般锐利,直入褚明心底。禇明顿感浑身不受控制地震颤了起来,如遭雷击,酥麻难当,若不是凭着意志支撑,怕是已当场软倒了。
关天养深知【大圆满经】最重意志的修炼,褚明不过是下院弟子,粗鄙不堪,却能挡得住他用意志发起的一击,可见也不是无能之辈。本想绞碎他的神魂,但想到这里的龙山,是大慈悲寺,自己是广慧请来的客人,做得太过火是无论怎样也说不过去的。便重重地一哼,拂袖而去。
有人见褚明突然不动了,就噫了一声,惊问道:“褚师兄是怎么了?”又有人也奇道:“褚师兄,你怎样了?”见他还是不答话,好些人都惊叫了起来,“不好,褚师兄遭了那小子的暗算!”立时便有好几个纵身扑身了关天养。
道净不想这些下院俗家弟子全不将他这个师叔放在眼里,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一时怒火攻心,暴喝道:“都给我住手?”袍袖一挥,一股巨力海cháo般涌出。他这一喝暗含【大狮子吼】之力,直震得在场俗家弟子莫不心胆皆寒,脸sè刷地一下白了下来,满心将关天养赶下山去的勇气都消散得无影踪了。而那几名扑向关天养的弟子被【破衲功】一拂,身体顿时失去控制,高高地抛起,浑如惊涛骇浪中的小舟,惊惶无助,霎时便摔到了院外去。
关天养便是不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圆满经】他熟记于心,深知大慈悲寺七十二般神通样样了得,但他唯独对【龙爪手】等几种崇拜有加。乍见道净袍袖一拂便有此威力,颇有些意思。略一思忖,才记起是【破衲功】,又称【铁袖功】,也是他最瞧不上眼的神通之一。原本在他想像中这【破衲功】不过如此,亲眼见证之下,才晓得只要功力jīng深,威力怕是不亚于【龙爪手】。
道净已是忍无可忍,厉声对一众知客院僧众道:“褚明等一众下院弟子罔视戒律,竟对监寺邀来的客人动手,实在是,实在是狂悖得很。把他们通通押往戒律院,交由道音师兄发落。”
白衣僧人们这才动起手来,便要去擒拿众俗家弟子。不想这些俗家弟子都不怕,一个个的展开身法东闪西躲,还高声嚷道:“道净师叔,你不能这样。我等也是为了寺里好,不能将这个祸害留下呀……”
道净喝斥道:“关施主是监寺师伯邀来的客人,不是什么祸害!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受缚好些,免得到了道音师兄那里再多问你们一条祸乱山门的罪名。”他的这一番恫吓非但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还激得一众人等都冷笑了起来,“不怕,我们都不怕。听凭道音师伯处置就是!但这小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山上!”
【二百八十五、不受欢迎的恶客(下)】
关天养懒得再看这一番乱局,径直回房去了。<wWw。SUiMenG。com>
道净见院内乱作一团,也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狠骂了一通,又朝内院而来。到了厢房外,见房门紧闭着,便问道:“关施主,可睡下了?”
关天养拉开房门,冷冷地问道:“大师有事么?”
道净满脸的歉意,陪着笑道:“实在是抱歉得很。万没有料到下院的这帮俗家弟子竟然狂悖如此……这个,这个是敝寺管理无方,让施主见笑了,见笑了……”
关天养暗中连连摇头,心说:“也难怪这些俗家弟子敢打上门来闹事,一则确实是管理无方得很,二则嘛,嘿嘿,也是你这个大和尚太没脾气,好欺负了些……”面上却丝毫没有带出颜sè,反而受宠若惊地笑了起来,“看来晚辈给贵寺添麻烦了,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大和尚这话教晚辈何以自处?”
道净不料关天养这般晓事,眼里闪过一丝异sè,又堆起笑意道:“实在是敝寺因龙鳞一事被闹得数月已不得安宁,众弟子心中积怨甚深。得知关施主驾临,难免会冲动,作出一些犯禁之事,以至于失了待客之道。回头贫僧自会领着他们前往戒律院请罪,还关施主一个公道!”
关天养见道净说得如此稀松平常,顿感受到莫大的侮辱,差点当场就发作了。干笑了两声,好不容易将火气压了下来,不yīn不阳地道:“这倒不必了。事非都是因我而起,自然也该由我来承担。”
道净也是察颜观sè的能手,心知方才一番话惹得关天养作了恼,本想解释两句,但听到外面的嚣闹还没有停止,只得装作没有看到,合什一稽,道:“关施主说笑了。夜已深了,关施主请安歇吧,贫僧不打扰了!”匆匆走了。片刻之后,喧嚣的吵闹声戛然而止,终于恢复了该有的清静。
关天养也懒得管是怎么回事,掩上门后,合衣往床上一躺,须臾功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后,就有僧人请他去斋堂用膳。大慈悲寺供应的伙食与重极门不一样,早上都是稀粥和大馒头,僧俗无别。这倒比蔬果更对关天养的胃口,再加上有多半个月未食五谷,一口气便吃了十个大馒头,喝了三碗粥。火头僧见他瘦瘦弱弱的,却能吃得这许多,分明有些诧异。刚吃将碗筷搁下,正要抹嘴走人,就见广慧和一众大和尚来了。
“关施主!”广慧起手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不问还好,一问起关天养便满心的不悦,心说:“睡得好不好你还不知道么?”干笑了两声,道:“多谢大师过问,还行!”这才合什一揖,“晚辈见过广慧大师,见过各位大师!”
广慧忙伸手虚扶,“贫僧昨夜得知你赶到,实在是欣喜无限。本想当即赶来相见的,又怕打扰了你休息。唉,不想后来又生出那许多事非,倒是教施主看了敝寺的笑话了!”
广慧到底比道净会说话些,三言两语便教关天养心下舒服了不少,“这怎么能是笑话呢?反倒是晚辈遗憾得紧,实在不承想我竟给贵寺带来这般大的麻烦……嘿嘿!”
广慧摇起头来,皓白的须发如丝絮般摆动,“只怪贫僧虑事不周。早知道会生出这许多麻烦,就不该当众邀请施主了!”
站在广慧身左的一名僧人道:“邪魔外道蝇营狗苟,无孔不入,便是师兄不当众邀约关施主,他们一样会探知消息,赶来搅扰。倒是关施主昨夜受了一番恶气,实在是教我等遗憾之极。只怪贫僧执律不严,以至门下弟子胡作妄为,惊扰了远客。贫僧已请辞去戒律院首座之职,于后山面壁思过,以示惩戒。褚明等下院俗家等高事弟子一律收回修为,革除山门。道净以下知客院僧众待客不周,也各有惩处。”言至于此,合什深深一躬,“还请关施主见谅。”
关天养从话中听出这位壮实的大和尚竟是戒律院首座广海,先就吃了一惊,再听完广海的一番处置后,更是乍然sè变,忙道:“广海大师言重了。事情原本就由晚辈引起,责任自然该由晚辈来承担了。大师惩处无辜人等,倒教晚辈更加忐忑难安!”
广海沉声道:“触犯戒律,自该受到惩处,这是千古不易的至理,也是敝寺立寺之本。”
广慧缓缓点头以示赞同,“广海师弟所言极是。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关施主随我等同赴菩提院一叙!”
关天养一直在想广慧为何要邀自己来大慈悲寺参加极为盛大的佛欢喜rì法会。他与大慈悲寺无任何交情,广慧自然不可能是存着保护他的心思。再者大慈悲寺对龙鳞又没有兴趣,也不可能请自己来帮他们强化法宝,舍此而外,他实在是想不透其中的缘由。
出了知客院,循着山道向上。一众人等看似走得慢,其实却是风驰电掣一般,快得惊人。关天养不需谁来带挚,也能从容地与众僧并驾齐驱,并不落后半分。广慧、广海等人倒罢了,其余僧众却都惊疑之极,实在猜不透这个传说中并无半分修为的少年是如何跟上他们的速度的。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到了一处禅院前,只见正门上悬着一块‘东渐圣地’的横匾,却并不见‘菩提院’的题字,关天养心下就有些纳闷,暗道:“佛教是从西域传来的,这里却叫‘东渐圣地’,也不知是什么缘由。广印说过,除了菩提院、金刚院和知客院外,余者都是建在山中的,想来这里该就是菩提院了!”
进院之后,广慧领着一行人到了方丈室落坐,又命人奉上了茶来。见关天养神情闷闷,眼里尽是狐疑不定之sè,就笑问道:“施主可是在想:贫僧为何要邀你来参加敝寺的佛欢喜rì法会?”
关天养不想广慧一语点破,暗赞一声厉害,笑道:“晚辈正是为此纳闷了几个月,还请大师见告!”
“实不相瞒,贫僧邀施主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关天养一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问道:“大师不是在逗我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