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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非     超级强化天师txt下载     超级强化天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五十五、龙鳞的拍卖(四)】

    又是一次两千万晶玉的抬价。

    重极门今天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将其财力和气势彰显到了极致。

    数千年来,符箓宗一直被视为修行界最为豪富的门派,其次便是重极门和玄武宫。今天重极门的表现也与他的声名相符,没有令对他怀有极高期望的人失望。不管他们最终能不能拍得龙鳞,几番大幅度地抬价和不吝家底,豪掷万金的气势足以传为佳话了。

    关天养听了申广平的报价,兴奋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斜坐在椅子里的身体霎时间绷得僵直,忍不住拍手叫了一声好。

    颜忆白却乍舌叫道:“这么多呀?师父……”见李延极脸沉如水,神情凛凛,忙吐了吐小舌头,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重极门的报价一出,薛举的脸sè顿时青了。但他毕竟不失为一派之尊,胸襟气度都异于常人,明知重极门给出的价格已经超出了红莲宗所能承受的极限,脸上却也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失望或是痛苦之sè,反倒是yīnyīn地笑了起来,叫了声好,拍了两下手掌,便不再言语了。

    谙悉究底的人都知道重极门这一次出价,不但压垮了红莲宗,也直接将神霄派淘汰出局。接下来的拍卖将会在重极门、符箓宗、玄武宫、大慈悲寺、三清教和看不透深浅的魔道长生、极乐二宗,这七大门派角力的基础上继续下去了。究竟谁将取得最终的胜利,拍得龙鳞归去,眼下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就在大家都以为符箓宗会继续和重极门飙价时,许久都未曾发言的长生宗突然报出了一万万八千五百万的价格出来。在场各派,无不诧异非常,都愕然地注意着长生宗报价的那名女子,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最为惊诧的就要数红莲宗了,他们向来以为自己才是魔道五宗实力最为雄厚的,长生、极乐二宗的实力顶多与白莲宗差不多,远不如青莲宗。却不想在财力的积蓄上,长生宗竟然如此之雄,连他们也给比了下去。薛举是个明白人,心下当即涌起浓烈的危机,意识到回到凝碧崖后,怕是要重新制订红莲宗对内对外的策略了。

    三清教与长生宗仇怨最深,原本在红莲宗报出了一万万八千万的价格后,他们就已经打算放弃,陡见长生宗异军突起,往rì仇怨顿时一齐涌上心头。连与随行之人计较都没有,领队的长宁子就站起身来,冷眼瞅着长生宗,道:“真没想到,长生宗也这般有钱了?啧啧,可真是咄咄怪事。我三清门下出价一万万九千万晶玉!”

    关天养见长宁子一副浑要掐死人的架式,呵的一声笑了,道:“没看出来呀,三清教也豪阔如此呀!”

    李延极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修行界的恩怨盘根错节,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讲得清楚的,关天养不晓内情,只当长宁子意气用事,他也懒得去分说清楚。

    关天养下意识地又瞟了一眼依旧没有动静的玄武宫,寻思道:“看眼下的情形,他们似乎都在挤兑玄武宫和符箓宗。价抬得越高,最终拍得龙鳞的不论是玄武宫还是符箓宗,都必将付出巨大的代价……”见李延极自始至终都不曾为殿中的任何一个变化所动容,就忍不住把心中所想通通说了出来,问道:“李前辈,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深藏玄机呢?”

    李延极似乎全然不为关天养能从价格大战中悟出这些玄机来而惊异,依旧淡淡地笑道:“别看晶玉这东西价值不大,可一旦累积到一定数量,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你说得不错,继续这般抬价下去,最终不论是谁买到手,都必然元气大伤。若是能强化出仙器还好,可一旦强化失败,问题可就大了……”

    关天养心下不由一凛,暗道:“一场拍卖会后面还真藏着这么多的门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教人不敢相信。看来不止是正魔二道之间有争斗,正道各派之间也在暗中倾轧着……这个修行界,哪里是在修行,分明借修行之名而行争斗之实呀。”

    长生宗继续叫价,一万万九千五百万。

    李延极噫了一声,脸上到底是堆起了惊疑之sè。关天养更加震惊,只当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忙问道:“怎么了?”李延极微哼了一声,道:“真想不到,这些年来长生宗不显山不露水,财力竟然雄厚到这般程度。嘿嘿,看来我们都得好生反省一下!”

    关天养不知道李延极所说的我们又是指哪些人,为什么又要反省。单以气势而论,长生宗惜乎不如红莲宗雄壮,但从策略来看,却更为高明。只不过他素来对魔道没有好感,自然也就对长生宗生不出任何的佩服之心了。

    在拍卖师询问了两遍之后,重极门终于还是把价格抬上了两万万晶玉。

    在场的人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震惊,即便是‘两万万晶玉’如此令人不敢想像的价格,也引不起太多的轰动了。

    拍卖会进行到此时,才堪堪过去四个时辰,而胜负却已是即将决出。

    就在众人都期待着符箓宗继续出价或是玄武宫华丽出手之际,蜀山派方面向承办方重极门提出建议,暂行中止拍卖会,待休息片刻后再行继续。

    孟寒通是拍卖现场的负责人,见蜀山派提出的建议,得到了绝大多数门派都赞同,他也拿不准到底该不该应允,只得上台来请示李延极。李延极胸中有成竹,也没有去计较暂停拍卖有可能引发的变数,点头道:“好,那便休息半个时辰!”

    关天养也知道价格突破两万万大半后,对于还有实力继续参与拍卖的门派来说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压力。是进,还是退,他们都需要经过慎重的商量才能作出决定来。

    若是进,每一次加价多少,最高又能加到多少;若是退,又该将价格抬到何种程度再退;更或者是另谋他策。不管怎么说,经过四个时辰的激烈竞拍,半个时辰的休息是非常有必要的。

    回到秋风院内,关天养见自许晋言以下,重极门多位院主长老都到了。见过礼后,许晋言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宗主,这才四个时辰,已经叫价到了两万万晶玉了,看样子符箓宗和蜀山派都还有余力,长生宗怕是也不差,极乐宗虽只出了两次手,却也看不透深浅。最可虑的还是玄武宫,至今连价都没有出过……”

    许晋言才说到这里,鲁长恭就忍不住苦笑道:“玄武宫是可虑,但还不是最可虑的。对于我们来说,最可虑的是两万万晶玉已经是我们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再多……也不能再多了,不然就会影响到门派的正常运转,后果不堪设想呀!”

    有长老却不认同鲁长恭的意见,道:“龙鳞就这么一块,几千年才出一次,不争取哪里行呢?只要价格在可承受的范围内,都应该继续拍下去。”多名长老都附议。

    李延极问许晋言道:“许师兄,我们的库存晶玉还有多少?”

    许晋言不假思索地答道:“仓促之间最多能调配出千把万,再多,怕就得借了。”

    一说到借字,大家都不乐意了,各种的意见都有,但还是赞成继续竞拍的居多。李延极思忖了片刻,见众意难违,就点头道:“好吧,许师兄,你赶紧去张罗一下。不过,依我的意见,咱们最多再加两千万上去,若还不能拍下来,那也宁愿放弃!”

    尽管放弃两个字在龙鳞的巨大诱惑面前是那么的刺疼人心,但李延极身为宗主,表了这个态后也就没人敢再说什么了。一个个地你看我,我看你,神情既黯淡又颓丧。

    许晋言走后,众人又聚在一起讨论,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大多数人都认为会在符箓宗和玄武宫之间决出,但不管是谁拿下,最终付出的代价都将是空前的巨大。代价虽大,可一想到若是强化出了仙器,获得的收益又岂是几万万晶玉所能比得了的?

    毕竟重极门别的都不缺,唯独就缺一件仙器了!

    只要有一件,哪怕只是仙品一阶,以重极门的整体实力,也绝对可以与玄武宫分庭相抗,成为正道之领袖,而不是再屈居人后。

    关天养和颜忆白在另一间屋里喝着香茶,吃着果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拍卖的情形,也认为最后的赢家不是符箓宗就是玄武宫。颜忆白说:“……你看玄武宫那气度,就不是别的门派能够比得了的,八个时辰都过去了一半,他们却连价都没有叫过,分明是胸有成竹!”

    关天养虽也赞同这话,但还是笑着摇头道:“总之变数多得很,先看看情况吧!”

    半个时辰快得很,转眼就过了。重新进入会场后,关天养特别留意了符箓宗、玄武宫、蜀山派、长生宗和极乐宗等几个门派掌事之人的神sè,见他们都较先前从容了不少,便知道还有好戏看。

    先前的两万万晶玉是重极门叫的,重新开拍后,辜不诚刚举起手来要叫价,极乐宗的人突然抢先一步道:“极乐宗,两万万两千万晶玉!”说完便教人将早准备好的钱据送上台来查验。

    重极门的人顿时呆了,你看我,我看你,仿佛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关天养也愣了,扭头看着李延极,见他只是无奈地笑了一笑,就冲许晋言、鲁长恭等人摇起了头。许、鲁二人知道这是示意他们不必再继续竞拍的旨意,都黯然地叹了口气,结束了他们的竞拍之旅。

    不单是重极门,三清教的人也是如丧考妣,说不出的沮丧。

    大浪淘沙,剩下来的才是真金。除了一直未曾叫过价的玄武宫,眼下便只有长生宗、极乐宗、符箓宗和蜀山派才有余力角逐龙鳞了。

    正魔二道各两个门派,可谓势均力敌。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魔道中财力最雄厚的反倒不是一直风头健劲的青红二莲宗,反倒是声名不显的长生、极乐二宗了。而蜀山派从不以财力闻名,这回也让各派见识到了他们真正的家底。从蜀山派每一次叫价看来,他们的准备也是各派中最足的,除了钱据之外,他们还带来了各种经过幽灵宫核审的资产凭证。如此一来,他们便可以相对较少的晶玉搭配价值不菲的资产来叫价,优势远比别派明显。

    综合各种信息一分析,关天养认为此次拍得龙鳞的最有可能的买家就在玄武宫和蜀山派中二选一。他的理由就是蜀山派准备充分,而玄武宫深藏不露。若是玄武宫与像大慈悲寺一样不参与竞拍,那极有可能是蜀山派胜出。

    符箓宗素来财大气粗,从不认为有谁可以在财力上与自己一较高下,准备明显不足,叫价到了两万万晶玉之后,他们也显得犹豫了起来。若不是龙鳞的诱惑实在太大,怕是早已经放弃了。

    两万万两千万晶玉后,叫价又开始变得谨慎起来,每一轮最多抬上一百万,直耗了将近半个时辰,符箓宗才从长生、极乐二宗的轮番攻击下,将价格抬上了两万万三千万晶玉。

    关天养正要说看样子符箓宗到底会杀出一条血路,赢得最后的胜利了,就见孟寒通匆匆地走上台来,轻声禀道:“宗主,符箓宗的辜总管说他们此行出来得匆忙,钱款准备不足,请我们暂行挪借一些,待回山之后就行奉还!”

    李延极颇有些意外,问道:“借多少?”

    “一万万!”

    李延极哦了一声,点头道:“好,借吧。你去和许师兄说一声就是!”

    孟寒通退下后,关天养就远远地盯着辜不诚笑了,道:“真是出人意料,这位辜总管不是傲气得很么?也会低头找人借钱呀!”

    李延极道:“他们也是吃了准备不足的亏。多少年来,符箓宗是修行界公认的第一豪富,我们重极门紧随其后的。结果大家都被虚名蒙住了眼睛呀,今天才算是真正看清了哪些门派才是真正的豪门,哪些不过是徒有其表……”言至于此,深深地叹了口气。

    关天养却不假思索地就反驳道:“这也未必。门派强大与否得看人才,晶玉再多又有何用?就好比我,拿了这许多晶玉,难不成就……”说到这里才意识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是重极门宗主,又是前辈高人,脸sè顿时大红,尴尬地道:“李前辈,我,其实我不是要反驳你的话,只是表述我自己的一点意见!”

    李延极并没有在意关天养当面反驳于他,反而笑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才固然重要,但若没有晶玉,拿什么来培养人才?好些中小门派都不乏天资聪颖之辈,就是受制于晶玉供应不足,无法给予全面系统的培养,也只得看着他们一天天凋零下去。若不是这场拍卖会,我们还看不到这许多问题!”

    关天养这才知道李延极看问题远比自己深刻,就道:“原来是这样……”

    拍卖师问过两次价后,长生宗这才站起来报出了两万万三千二百万的价格。

    符箓宗立即予以还击,又叫了两万万三千三百万的价。

    极乐宗也不甘示弱,喊出了两万万三千四百万的高价。

    辜不诚似乎越发的恼怒焦躁,见长生、极乐二宗这般紧追不放,也不待门下弟子叫价,直接站起身来,把价抬到了两万万四千万上去,还说:“照这般下去,何时才是个头?我等也别学那些小家子气,还是一言决胜败吧!”

    令人意外的是,长生宗辜不诚的这番话后,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齐站起身来,环手一揖,竟然提前离场,走人了。

    关天养见此情状,惊得啊了一声,看着消失在大殿门口的身影,满心纳闷地道:“他们怎么走了?”

    李延极却是极为赞赏地感慨了起来,道:“这才是聪明人的作为,拿得下就拿,拿不下果断走人。也不知道这几人谁,以前从未见过,竟然洒脱出此,倒教我等汗颜了!”言下极是佩服。

    关天养也深为赞同李延极所言,暗道:“都是魔道一脉,怎地差别就这么大呢?”看了一眼依旧不死不活的青莲宗,再看yīn森冷厉的薛举,心下就说不出的腻味。

    长生宗走后,极乐宗加了一百万晶玉,将价报了上去。符箓宗毫不犹豫地予以了回击,将价抬到了两万万四千五百万晶玉。然后就见极乐宗叫价之人也是一声长叹,没有再应价。辜不诚见状,知道极乐宗也放弃了,心下顿时好不得意,哈哈地笑了起来。极乐宗领头那人站起身来,冲辜不诚拱手一揖,道:“恭喜符箓宗拍得龙鳞。哈哈……”一声长笑之后,也领着人走了。

    辜不诚假意客气地道:“言之过早,言之过早了!诸位走好,不送了!”那神情,分明也认定龙鳞是他符箓宗的囊中之物了。

    长生、极乐二宗一去,白莲宗也跟着走了,青红二宗却是一直没有动静,显是想看看龙鳞到底是不是落入符箓宗之手。

【二百五十六、龙鳞的拍卖(五)】

    时至于此,除了一直未曾出过价的玄武宫,符箓宗也只剩下了蜀山派这一个对手,也就难怪辜不诚认为龙鳞已经非他们莫属了。

    拍卖师叫到第二遍:“两万万四千二百万,还有没有人要!”时,蜀山派领队的人站了起来,道:“慢!”

    拍卖师问道:“阁下有何事?”

    辜不诚也站了起来,笑道:“程夫子,现在就剩下你、我和一次价都没出过的老申三家,咱们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那神情,俨然已经以龙鳞的主人自居了。

    被称为程夫子的人名有涯,是蜀山派的一名长老,成名多年,如今鲜在外走动,是以年轻一辈的都不识得。

    程有涯笑道:“老辜呀,你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些?我蜀山派姑且不论了,人家玄武宫老申可是连价都没有出过一次,嘿嘿……”

    辜不诚成竹在胸,朗声大笑道:“咱们三家不论是谁得了,我都一样高兴!”

    程有涯不禁微微哼了一声,高测莫测地笑道:“是么?老申,都到这时候,你还不想发话么?”

    玄武宫此行的领队申思宁站起身来,作了个团揖,笑道:“这个么……还没到发话的时候!”

    程有涯瞟了一眼毫无所动的大慈悲寺,点头笑道:“看来你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出手了?好,好嘛,我就再来接老辜一招!”扭头对辜不诚道:“老辜呀,你符箓宗对龙鳞志在必得,我们都看到了。但我蜀山派也想搞到手,毕竟你们都有仙器在手了,我们却连个像样的镇派家伙什都没有,寒碜呀。所以呢,也别怪我这个老朋友故意跟你唱对台戏了!”

    辜不诚意兴豪发,说不出的振奋,笑道:“程夫子,你这样说可是看不起我呀。既是拍卖,那就是拿钱说话,不管谁得了,都不碍乎交情,不是么?”

    程有涯哈哈大笑了起来,拍手道:“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从身旁的弟子手里接过一叠厚厚的钱据和凭证,满脸苦涩地掂了一掂,叹道:“我蜀山派没符箓宗那么豪富,拿不出那许多的现款来。还好门下人办事得力,又凑了六千万送过来,加起也也才一万万六千万,我全压上了。另外,我蜀山派有一处闲置的洞府,附带着两条晶玉矿脉,来之前我请幽灵宫的专职评估师估了下价,大约值两万万到两万万五千万之间,姑且就作价两万万吧,算下来正好是三万万六千万。辜道兄,我们也不必再虚耗时辰,玩那勾心斗角的把戏了。我这次带来的家底现在全都压上,你若能出更高的价,我也东施效颦,学学人家长生宗和极乐宗,立马甩手就走人,绝不再纠缠下去了!”言罢,满脸的悲壮,浑无半分的高兴。

    辜不诚的脸sè灰了,灰中带青。

    即使加上从重极门借的那一万万现款,凑起来也才三万万三千万左右,远不够跟蜀山派拼的。若是再借,便只有向神霄派开口。能不能借到尚未可知,就算借到了,能不能竞拍得下来辜不诚也是毫无把握。毕竟还有个玄武宫在旁虎视眈眈。最可恨的是张天师的旨意,只授权了他最多支用三万万晶玉竞拍。辜不诚深知,一旦拍到龙鳞的价格超出天师的限额,符箓宗上下非但不会认账,他还会受到门规的严厉惩处。到时不管他费了多少心机为符箓宗拍回了龙鳞,也是无功有罪。

    想到这些,辜不诚满心的油煎火熬,已然方寸大乱。先是看了看满脸冷厉的程有涯,又扭头望了望台上正在审核着蜀山派送呈钱据凭证的拍卖师,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加价,还是放弃。

    加价吧,门规森严,不容侵犯。

    放弃吧,可龙鳞的诱惑委实太大了些,就这么放弃了,何年何月才能再遇到?

    拍卖师花了顿饭功夫才验完蜀山派送呈的钱据和凭证,当场宣布报价有效,总值三万万六千万晶玉,便问还有没有再加价的。那高声叫喊有如利箭般扎进辜不诚的心里,令他痛苦得脸都扭曲变了形,真是恨不得当场打出一道火符,将拍卖师焚成灰烬才痛快。符箓宗的弟子也都慌了,张皇地叫道:“师父,怎么办?我们还要加吗?”

    辜不诚实在拿不下决定。

    说到豪富,符箓宗远胜蜀山派,也不是玄武宫和重极门能比的,陷入眼下的尴尬局面,就是吃亏在准备不足。

    临行之前的几次会议上,符箓宗旗下各观观主、洞主、长老就是怕辜不诚这位大总管太能花钱——满修行界谁不知道辜不诚的豪奢是出了名的——就怂恿张天师将竞拍的上限定在了三万万晶玉。事实上当时符箓宗所能调用的现款也就两万万五千万左右,辜不诚带走了两万万三千万,余下的留作rì常开销用度。出发之时,张天师还亲口许诺:拍卖会开始之前,定命人将剩下的七千万款项送到千阳山供他使用。

    身为符箓宗内政外务的大总管,辜不诚是最清楚自家家底的人。深知门下众人向来奢靡惯了,钱款使用大手大脚,全没有个数,库存的两万万五千万已经是所能支用的极限了,张天师承诺的再行调度七千万款项来怕只是泡影,指望不上的。

    果然,在拍卖会都过去了一半时,龙虎山那边派来的人才姗姗来迟,禀知辜不诚说因时间仓促,钱款暂时调度不过来,要他相机行事。张天师的旨意还是不变,竞拍价格不能超过三万万晶玉!

    辜不诚知道所谓的相机行事就是‘借’。也正是有了这个授权,他才临时作出决定,向重极门先行支借一万万晶玉。尽管这样做有损符箓宗‘天下第一豪门’的脸面,但只要能拍得龙鳞,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再者据他判断,龙鳞最多也就能拍到三万万晶玉左右,再高也没有门派能够承受得起。就算是再行支借一万万晶玉,以符箓宗的家底,回去之后只消将闲置的洞府产业卖掉一两处,便就能周转过来了,断不至于陷入窘境。

    也正是衡量清了所有的利弊,辜不诚才那般笃定地叫价,当着天下群豪之面,视龙鳞有若自家之物。却没想到眼看着龙鳞已进了自家的腰包,蜀山派来了一个绝地反击,竟给出了三万万六千万晶玉的超高价格。辜不诚非但意外,更多的却是惊骇。

    这个价格分明只比他眼下所能运用的钱款多出三千万。蜀山派为何能压到如此恰到好处?是不是早已知悉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不,不像!

    若是那般,蜀山派只消把价叫到三万万一千万左右,他便无可奈何了,又何必多花上五千万呢?

    强忍着心下刀扎般的疼痛,辜不诚只得暗暗感慨天意弄人。原来符箓宗视为囊中之物的龙鳞,到头来却被财势并不雄厚的蜀山派拍了去,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俗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符箓宗就是那只愚蠢自大的螳螂,蜀山派就是笑到最后的黄雀。

    黄雀?

    不是还有个玄武宫么?他们可还没有叫过价呢!

    辜不诚的jīng神顿时为之一振。

    “三万万六千万晶玉第三遍,还有没有要报价的,若是没有,龙鳞就将归蜀山派所有了!”

    就在辜不诚将目光投向玄武宫所在的席位时,就见申思宁站了起来。

    玄武宫终于要出手了!

    普天之下谁不知道玄武宫的老谋深算无人能及?只要是他们相中的东西,几千年来还没有人夺得去。辜不诚暗叹一声,心道:“玄武宫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以他们的谋划,想必准备得远比蜀山派充足。若不是受天师旨意掣肘,只与蜀山派相争我倒还有一丝胜算。玄武宫既然有意于龙鳞,怕是我费再多的力气也枉然呀!”不由得深恨同门的短视和天师的昏馈,若非如此,以符箓宗的天下无双的财力,又何至于连一片龙鳞也拍不到手?再又为玄武宫的谋算和野心所惊骇,一旦真被他们得到了这片龙鳞,怕是要不了多久又会强化出一件仙器来吧?上回灵泉山出世的那柄圣剑听说是圣品九阶的,龙鳞原来用来炼制防具最佳,用来强化亦可极大地增加成功的机率,以玄武宫的手段,只要龙鳞到手,几乎可以肯定第三件仙器必成无疑。一时间百念杂陈,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惨然一笑,无力地摆了摆手,对众弟子道:“算了,算了,我们是争不过玄武宫的,放弃吧……”

    没想到的是,申思宁手举了起来,但没有叫价,而是对程有涯一揖,笑道:“老程,恭喜蜀山派最终胜出,拍得龙鳞!回头强化出了仙器,可别忘了来个喜信儿!”说完,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辜不诚。那复杂的眼神也不知要传递给辜不诚怎样的信息。

    拍卖师也以为申思宁是要叫价,没想到竟然是说这样的话,颇有些意外,愣了一愣之后,才记起三次提醒已经过了,拿起金槌,在锣上一敲,高声道:“成交。蜀山派以总价值三万万六千万晶玉拍得龙鳞。恭喜蜀山派!”

【二百五十七、劫后的余生】

    辜不诚这才反应过来玄武宫并没有竞拍的打算,长身而起,心下震怒交加,差一点就张口叫慢了。但见申思宁对着自己笑得yīn恻,心下一动,顿时如遭雷击,恍然悟了过来:玄武宫并非没有竞拍龙鳞的打算,而是一直在盯着他符箓宗。若是龙鳞最终由蜀山派拍得,玄武宫就不再掺合,乐得装清高;但若是符箓宗优势明显,玄武宫必然参与进来,不管最终叫价多高,都会死拼到底。毕竟符箓宗已经有了一件仙器,而蜀山派是一件都没有。若让符箓宗得了龙鳞,再强化出了仙器,整个修行界的势力格局必然被改写,玄武宫就无法一家独大了……

    “好深的谋算呀!”辜不诚猛地一咬牙,真恨不得将申思宁一口吞了下去。看了一眼欢喜yù狂的蜀山派众门下,心下冷冷地笑道:“就算拍到了龙鳞也未必能够强化出仙器,一旦失败,嘿嘿,你蜀山派三万万六千万晶玉可就打水漂了……”如此一想,心下的嫉恨、震怒和不甘也就消散了不少,站起身来,强颜笑道:“程夫子,你蜀山派当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则手必然鼎定乾坤呀。恭喜,恭喜!”

    程有涯倒还自矜,依旧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笑道:“天下谁人不知符箓宗才是第一豪门?若不是辜道兄承让,我蜀山派又哪能拍得龙鳞呢?”

    这一番恭维顿时让辜不诚脸上好看了些,笑道:“哪里,哪里。他rì蜀山派强化出了仙器,咱们可少不了厚颜来峨眉山讨杯喜酒喝了!”

    程有涯笑道:“承辜道兄吉言,若真有那一天,在下必定亲自登门请张天师和辜道兄。就怕那时辜道兄已经证得至道,飞升而去了哟!”

    辜不诚受了这番恭维,心下越发觉得好受了些,连说客气。

    关天养见拍卖师一槌定音,蜀山派最终拍得了龙鳞,当即长长地舒了口气,也不免喜形于sè,暗道:“总算顺利完成了!”扭头看李延极,见他也是一脸的释然,心头就觉得越发的畅快了。

    拍卖师请程有涯上台来接手龙鳞,又请关天养这个龙鳞的原主人来新手完成交接,请李延极主持。

    关天养走上前去,对程有涯起手一揖,道:“程前辈,你好!”

    程有涯竟然也起手笑道:“关老板,多谢你了!”

    “谢我?”关天养不解地道:“谢我什么?”

    程有涯哈哈笑道:“若是你舍得把这片龙鳞拿出来卖,我蜀山派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觅得。如何能不谢你?”

    关天养笑道:“这东西对我来说实在没什么用处,倒还不如拿来卖了实在。前辈这谢晚辈可是当不起的!”

    程有涯道:“当得起,当得起的。闻得关老板法宝强化手段通神,改rì有暇,还请上蜀山一叙,不知可否赏光?”

    关天养颇有些意外,道:“这,前辈相邀,那是晚辈无上荣幸,他rì有暇,自当虔诚前来拜访!”心下却在嘀咕:程有涯以堂堂蜀山长老之尊,当众邀请自己这个一文不名的小子上蜀山作客,又是什么道理呢?

    程有涯笑道:“我那小徒弟也想念你得紧,见到你去必然高兴得很!”

    关天养一怔,暗道:“他的小徒弟是谁呢?我们认识么?”脑子一转,顿时大喜,道:“原来,原来前辈便是小白口中所说的那位蜀山奇人么?”

    程有涯笑着摇头道:“奇人当不得,我便是那个强行将他收录为徒的无赖是了!”

    关天养再看程有涯已经不觉得高远陌生,反而说不出的亲切亲近,就如同自己的师父一般,一个长揖拜了下去,道:“前辈在上,请受晚辈大礼……”

    程有涯却不明白关天养为何要行此大礼,奇道:“你这是何道理?”

    关天养躬身答道:“小白是我兄弟,他毕生的梦想就是入山修行,前辈能将他收录门下,那是对他最大的成全,我自然也为此而高兴。”

    程有涯眼里闪过一丝异sè,颇为赞许的道:“难怪他经常念叨你,说你最是有情有义的人。好,果然不错得很!”哈哈笑了起来。

    李延极将龙鳞亲手取出,交到关天养手里,关天养又捧着递到程有涯面前,道:“程前辈,请收好!”

    程有涯看着龙鳞,既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变幻莫定,关天养看得莫名其妙,正要问,就见程有涯苦笑起来,叹道:“龙鳞呀龙鳞,为了你,我们蜀山一派苦等了几千年,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眼里竟泛起了泪光,越发的教人不明就里了。

    关天养颇觉有些尴尬,讪讪地道:“程前辈何必感慨?这不是得到了么?”

    程有涯这才长声一笑,说不出的意兴飞扬,伸过接过了龙鳞,连叫了三声好,震得殿宇嗡嗡作响,防御法阵亮起了斑斓的光华。

    参加拍卖的各派都来向蜀山派道贺。程有涯都作揖答礼,很是谦恭和气。见程有涯被众人围着了,一时半会也说不上话,关天养也只得退开。

    从高朋殿出来,呼吸着千阳山充满灵气和生机的空气,望着高悬的明月,关天养就感到浑身说不出的爽快舒坦,禁忍不住撮嘴长啸。

    颜忆白哧的一声笑道:“关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月sè溶溶,夜凉如水。千阳山云蒸雾蔚,一切都在若隐若现之中,带着一种醉后看花般的朦胧之美。

    关天养此时也觉微熏,走起路来步履轻快,似要腾云飞起一般。长舒了一口郁积胸中的浊气,感慨万千地道:“还能怎样,麻烦摆脱了,心里头痛快呗!”

    颜忆白嘻嘻笑道:“看你,浑像劫后重生似的。有那么可怕吗?”

    关天养品嚼着‘劫后重生’四个字,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回想着二十多天前一众修行者为了龙鳞逼上千阳山上的情形,当真是有若隔世。当时若非李延极和杜友逢一番苦劝,他怕是真的拼了个玉石俱焚,此时又焉有命在?

【二百五十八、姐姐(上)】

    以往每次出任务,宋奕总会不厌其烦地叮嘱:任务能不能完成尚在其次,能保全xìng命,活着回来才最重要。此后又是杨纵也这般说,杜友逢、李延极也都这般说。听得多了,他反而越发的糊涂,总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些修行了六七百年的前辈高人们的想法。古语不是有云,生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么?与其蝇营狗苟地活着,还不若壮烈一死呢。可此时此刻想来,自己若真的一番壮烈了,又能换来什么?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命是自己的,只有活着,才能得以延续,命运也只有在活着中才能被改变,今rì窝囊,明rì也未必窝囊。若是为求壮烈,就此一死,那就什么都结束了。

    活着,真的很重要,甚至比尊严,比仇怨都重要。

    想到以前几番不惜xìng命的胡为,心下顿时生出无限的后怕和悔恨来,暗暗发誓,从今而后绝不再蛮干了。

    颜忆白见他不语,眼里却尽是晶莹泪光,本想取笑两句的,但见他神情庄严肃穆,又哪里说得出口?便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关天养沉吟了半晌,道:“还没想好,总之得干点什么才行!”

    颜忆白忙道:“那你可得带上我一起!”

    关天养点头笑道:“好,带上你一起!”

    颜忆白又道:“以后你不管上哪都得带着我!”

    关天养回过头来看着她,摇头道:“那不行。若是我娶了老婆你还跟着么?”

    颜忆白奇道:“娶老婆?你有对象了么?”

    关天养嘿嘿地笑道:“是不是看不出来?”

    颜忆白又是好奇又是欢喜,拉着他问道:“谁呀?是谁呀?我认识么?”她长这么大,从不曾下过千阳山,之所以问上这么一句,以为关天养的意中人乃是重极门下弟子。

    关天养一想起杜若那娇俏的倩影,心下不免一荡,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道:“她……我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但应该听过!”

    “听过?”颜忆白斜托着香腮,眼波流转,“我怎么猜得到呢?你总得先告诉我是哪位师叔的门下吧?”

    关天养摇头道:“不,不是重极门的。”

    颜忆白又好气又好笑,道:“那我就不识得了!”

    关天养瞟了她一眼,道:“她是小蓬莱的……”原来伶俐的口齿顿时变得有些打结,本想直接说出杜若的名字,可两个字已经溜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自个儿慢慢地品嚼着,觉得意味无穷。

    “呀……”颜忆白跳了起来,道:“不会,不会是关姐姐吧?”

    关天养差点一头栽倒,瓮声道:“你混说什么?那是我姐姐,可不是对象!”

    颜忆白失望地哦了一声,满脸的歉然,念头一转,当即惊叫道:“我知道了,是阿若!肯定是阿若!对不对?”

    关天养竟嘿嘿地笑起来,颇不好意思地道:“这回,这回你猜对了!”

    颜忆白就好似发现了奇珍异宝,说不出的兴奋,死死地把着关天养的臂膀,问道:“快说,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纵颜忆白离他如此之近,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幽幽也时不时地袭入鼻翼,关天养的心下也不曾生出半分的杂念,脑子里已然被杜若的音容笑貌填得满满当当的,谁也容不下了。见颜忆白这般好奇,他反倒将脖子一扬,哼了一声道:“这你可管不着。”见颜忆白还要问,就忙道:“我可先得提醒你一下,我带着你下山是带你一起历练,还有就是你得帮我打工!知道么?”

    颜忆白浑没有觉察到关天养是在借此事转移话题,反而满心纳闷地问:“帮你打工?为什么呀?”

    关天养大声道:“什么为什么?你会炼法宝,而我正需要一个会炼法宝的,自然就是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开工钱的!”说着,嘿嘿地笑了起来。

    颜忆白使劲地白了他一眼,将他的手臂甩开,哼了一声道:“谁稀罕你的工钱了?”

    关天养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稀不稀罕是一回事,我开不开又是一回事。你虽然脑子里缺根筋,但我可不能占你便宜不是?”一想到‘占你便宜’四字有歧义,忙笑了起来,收回了手,说:“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心!”

    颜忆白根本没想到那头去,满不在乎地道:“你才缺根筋呢!只要你带着我下山,让我干什么都行。前提是要我会做的!”见关天养上下打量着自己,眼神分明有些怪怪地,就嘻嘻地一笑,原地转起了圈来,月白sè的纱裙随风起扬,缥缥缈缈,有若天上的仙子谪降凡尘一般,美得如梦似幻。她道:“你看我漂亮么?”

    关天养先是一呆,旋就呵呵地笑道:“嗯……脸蛋不错,身材也好,漂亮,真的很漂亮……”才说到这里,就哎哟叫了一声,颜忆白惊问怎么了,他道:“你这么漂亮,以后天天跟着我,万一被杜姑娘误会我对你有意思,那岂不就糟了?”

    颜忆白呵呵地笑道:“那不正好?你就娶我,不用娶阿若了。”

    关天养扁起嘴来,满脸的不屑,道:“那不行,我这辈子非杜姑娘不娶!”

    颜忆白顿时不乐了,敛了笑容,嘟起嘴道:“那就把我也娶了去不就行了?男人么,谁不希望自己娶一堆漂亮老婆!”说着,又格格地笑了起来。

    关天养满脸黑线,道:“那你去找有这方面爱好的男人!”

    颜忆白的脸sè好似五月的天,说变就变,当即就yīn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关天养良久,突地悠悠叹道:“唉,真没想到像我这样天生丽质,美若天仙的少女竟然没人要……”

    关天养捂着腹部,满脸的痛苦,道:“天生丽质?美若天仙?我吐……”

    “吐什么呢?”关卿云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大老远都听见你俩在争什么呢!”

    颜忆白喜道:“关姐姐……”跑过去拉住关卿云道:“你怎么来了?”

    关卿云道:“我来找天养,苏道兄说你们往这边来了。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颜忆白笑问道:“关姐姐,关大哥说阿若是他的对象,是不是真的?”

    关卿云掩嘴笑道:“你们就在说这个么?”分明觉得很是好奇。

    关天养顿时觉得面皮有些发烧,道:“她问我有没有对象,我就告诉她,嗯,那个……”顿时闪烁其词起来。

    颜忆白见他窘迫如此,越发的乐了,笑道:“你还不好意思了么?关姐姐,我要他娶我,他说他有了对象。我说有对象又怎样了,娶两个不可以么?关姐姐,你说是不是?”

    关卿云惊道:“你想嫁给他?”满脸的错愕,看了看颜忆白,又看着关天养,浑不敢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颜忆白见关卿云惊恐,关天养尴尬,当即大笑了起来,道:“关姐姐,你还当真了呀?我说着玩的!”

    关卿云这才没好气地一叹,下死劲地白了颜忆白一眼,又瞅了瞅关天养,道:“这话可不能让阿若听了去,要不然她可会当真。”然后对关天养道:“天养,真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魅力?”也抿嘴直笑。

    关天养忙道:“姐姐,她这人脑子里就缺根筋,你听她胡扯做什么?”

    关卿云笑道:“这事可真说不准,万一哪天成真的了呢?”

    颜忆白还唯恐天下不乱,又道:“是呀,关大哥,万一我也喜欢上你了,你会怎么办?”

    关天养横了她一眼,道:“怎么办?踢你一脚的办!是你自己找罪受,与我什么相干!”

    颜忆白冷哼一声道:“你这人好不懂得怜香惜玉!”

    关卿云道:“好了,你们先别扯了。天养,你来,我有话跟你说。小白,你先去集贤宫等等,说完话我就送他过来!”

    颜忆白撅起嘴道:“你们要说什么呀,为什么要把我支开?”

    关卿云颇有些无奈地道:“你要是想听,那就来吧!”

    颜忆白一跺脚,满脸地不悦,道:“关姐姐,你不会也喜欢上关大哥了吧?”

    关卿云一愣,尚没有反应过来,颜忆白就哈哈笑着跑了。她这才叹了一口气,道:“这丫头,总是疯疯癫癫的!”

    关天养好奇地问道:“她总是这样么?”

    关卿云笑道:“是呀,千阳山上下谁不知道?天养,这些天你就和她在一起么?”

    关天养点头道:“对,也幸得有她在,我才没有无聊死。姐姐,你有什么事么?”

    关卿云停下脚下,静静地看着关天养,柔声道:“你先告诉我,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她?”关天养满脸的惊恐,道:“这,怎么可能?”

    关卿云一辨神s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即笑道:“看你,吓成什么样了?我就不能玩笑一回么?”

    关天养苦笑道:“万一你当真了,我可,我可……哎!”

    “怕我在阿若面前告状?”

    “我是怕她误听了谣言伤心!”

    关卿云见他这般有心,心下说不出的感动还是酸涩。想着自己为了那人什么都愿意付出了,到头来却……心下一酸,就忍不住想哭。见关天养愣愣地盯着自己,忙装作捋头发,低下了头去,笑道:“放心吧,我不会乱嚼舌根子的。”这才牵起关天养的手道:“走,我们去那边坐坐!”

    关天养分明感受出关卿云满怀心事,沉重得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问道:“姐姐,你有什么事么?”

    关卿云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轻轻一笑,有若倏然绽放的昙花,说不出的幽静娴雅。关天养何曾见过她这般,心下顿时涌起一股子暖流,怔怔地暗道:“姐姐原来这般的文静柔美……”关卿云见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眼里尽是异彩,伸出手指在他额上一戳,嗔道:“发什么呆呢?都快成鹅了!”关天养脸一红,连说没什么。关卿云倒也没有追问,而是柔声问道:“天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关天养啊了一声,将思路慢慢地理清,道:“这……还没个具体打算,初步想法是开个钱庄!”

    “钱庄?”关卿云愕然道:“为什么要开钱庄呀?”

    “我听李前辈说,修行界的中小门派发展非常受限制,最大的原因就是晶玉不足。我打算把这些晶玉拿去贷款给他们,支持他们发展。这样他们得益,我也得利!”

    “你竟有这样的想法?”关卿云惊诧之余又觉得好笑,但见关天养神情郑重,浑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这才忍住了。

    关天养见她满脸的不以为然,便知她对自己这个想法不太认同,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你说这样好不好?”

    关卿云沉吟道:“你的钱总是有限的,贷完了之后又怎么办?”

    关天养笑道:“我当然还会赚钱了?再说,利息也可以周转使用不是?”

    关卿云想了想,似笑非笑地道:“照这么说来,似乎还不错?”

    关天养是满心的得意,笑道:“那你要不要来参上一股?”

    关卿云摇头道:“我可没钱。”说着,悠悠地叹了口气,满腹的心事尽写在了脸上,yù说还休。

    关天养很是惊奇,问道:“姐姐,你到底怎么了?长吁短叹的……”

    关卿云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强笑道:“我这就要回岛了,也不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

    关天养大为震骇,脸sè刷地一下尽白了下来,道:“这话怎么说的?姐姐,我不明白!”

    关卿云唉地一声叹道:“最近几天我老是感觉元神莫名其妙地震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出什么事,还是别有原因……”双眼直视着关天养,眉宇间尽是忧忡之sè。

    “元神震动?”关天养先是一骇,将【紫府元阳真经】在脑子里默了一遍,心下顿时一亮,喜道:“莫不是要丹碎婴成了?”

    关天养这番话可不是无的放矢。关卿云虽然只修行了一百五十余年,但结成金丹已有一轮甲子,身为小蓬莱首徒,修为jīng深,也远非一般的金丹境界修行者可比。往往有天资聪颖,福缘深厚的修行者在修行不到百年就丹碎婴成,渡过了小天劫。丹元婴成之前,最明显的征兆就是元神震动,金丹持续消耗大量灵力,是以关天养才会有此一说。

    关卿云摇了摇头,神情越发的沉重起来,道:“怎么可能?我修行不过一百五十三年,结成金丹也才一轮甲子。按修为进境来推算,至多也就金丹中境,离丹碎婴成还早得很!”

    关天养见她说得这般肯定,心下不由纳闷了起来。他也深知修行者有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异本领,一旦有修为将有所突破或是危机降临,元神就会莫名其妙地震动。若说关卿云不是要突破金丹境界的话,那极有可能是元神在向她告jǐng,提示她有危机可能降临。想到这样,他心下顿时一惊,失声道:“姐姐,你是不是结过仇家?”

    关卿云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一笑,道:“谁没有几个仇家呢?毕竟修行界磕磕碰碰的事也少不了的!”

    关天养眉头拧得越发的紧了,忧心忡忡地道:“元神震动,会不会是预示有仇家要找上门来?”

    关卿云又摇起了头,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仇家上门是一种像刀扎、针刺、冰冻、火燎般的感觉,让人焦躁难安。而我现在的感觉是心惊肉跳,好似,好似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什么人要掉下陷阱,自己却无能为力似的……”言至于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当即住了口,幽幽地沉思了起来。

    关天养心下一震,这才明白关卿云是在担心他会出事。心下既是温暖又是感动,哦了一声,笑道:“姐姐,你是在担心我么?”

    关卿云看着他,眼里尽是脉脉的关切之sè。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关天养的面颊,见关天养笑得坚毅,笑得傲气冲霄,俨然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幽幽一叹,道:“其实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你……从去年到现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些,综合种种迹象看来,你确实最教人担心!”

    关天养却是不以为然,感慨无限地叹了一声,仰望着在天明月,道:“这大半年来,我确实把别人一辈子都经历不了的事都经历了,离奇得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敢相信是真的。不过眼下龙鳞我也卖出去了,剩下的就等着数钱,别的事也都跟我没了关系。难不成有人得不到龙鳞,就想来抢钱么?”说罢,哈哈地笑了起来。

    关卿云见关天养满脸的俏皮,伸指在他脑门一戳,无奈地道:“你呀你,就不能jǐng醒点么?”

    关天养笑道:“祸水已经到了蜀山派手里,不关我事。谁还想抢龙鳞,找蜀山派的麻烦去吧!”将手一拍,衣服一抖,做出一副两袖清风,身无所长的样子,“你说,我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打主意的?”

【二百五十九、姐姐(下)】

    关卿云顿时被逗乐了,咯咯地笑了起来,道:“万一,万一有人不相信你手里只有一片龙鳞呢?”

    关天养原来还满心的轻松惬意,听了这话,顿时打了个寒噤,暗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头?杜大先生的李前辈自然是不会将我送龙鳞一事泄露出去的,可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人知道了,我岂非又有甩不掉的麻烦?眼下那些人的心正被蜀山派手中的龙鳞撩拨得火热,暂时也不会往这上头想。可过一段时间,他们必然会想:这么宝贵的东西我都愿意拿出来卖,岂不表示身上还有更多?如此一来,我哪里又不得清静了?”想到这里,浑身顿时涌出一股子冷汗,骇得脸sè都苍白了下来。

    关卿云见状,便知他在害怕,就安慰道:“以后你行事切记要低调,再不可如此招人耳目,要不然麻烦是断断少不了的。我也只是担心,也未必应在你身上,可别胡乱多心了!”

    关天养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憎恶,只恨不得将天下的修行者都杀光了才好。关卿云这番话非但没能将他抚慰住,反而还激起了他滔天的怒火,冷冷一笑,咬着牙道:“麻烦要来总归是要来的,不管我行事是低调还是高调……”

    关卿云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未语。心下暗想道:“他现在本领低微,要么任人宰割,要么托庇人下,不然无论如何也是难以保全xìng命。偏他xìng子这般刚硬,遇人欺凌,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更不会寻求托庇于人下,以求暂时安全。这可如何是好呢?”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忧忡地叹起了气来。

    关天养兀自负手望天,满脸悲壮,呵呵笑道:“只可惜我没楼子方那么好的命呀……”

    关卿云顿时觉得关天养的想法太天真了些,本想驳斥两句,但想到他的心情实在是坏得很,怕是几句话下去非但取不到好的效果,还会令他越发的震怒。就只得顺着他的话头道:“那也未必。楼子方是机缘造就的奇匠心,若是你也有幸能得到一片通天鉴的残纹,不定也能在一夜之间就拥有数百上千年的修为呢?”说到这里,又觉得这话实在荒谬得紧,忍不住笑了起来。

    关天养可没有听出关卿云是在开玩笑,反而满脸肃然地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心下却暗叹道:“别说一片,我都得了好几片了,可几个月来也没见带给他任何的改变。眼下的实力还是在万宝炉的指点之下勤修所获得的,所谓的通天鉴残纹能让人在一夜之间就获得绝世功力的传说怕是靠不住的,亦或是楼子方根本另有奇遇,却没有说不出,只是用通天鉴残纹来作掩饰,进而将天下所有人都骗了?”越想越觉得可能xìng极大,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关卿云还只当他说的绝不可能是指绝不可能有楼子方那样的机缘,就道:“机缘这东西谁说不清呢?但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小心为上。我这马上就得回岛,近几年怕是都没机会来中土,你一个人要保重!”说到这里,心下顿时涌起无限的伤感,眼眶一酸,就差点哭了出来。虽说与关天养相识才几个月,但通过几次的接触,她还是觉得关天养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羡慕杜若之余,也暗暗庆幸能与之结成姐弟。可世事沧桑,变幻莫测,她当然想关天养事事顺心,平安如意,奈何天不遂人愿,再者她的实力虽算翘楚,但也护不得关天养周全。心想自己这一去,关天养便又得孤苦一人天涯飘泊,朝不保夕,就说不出的愧疚痛楚。若不是师命如山,再者杜大先生也向她保证过关天养是有惊无险的,她当真会不顾一切地留下来,与关天养共伴生死。

    关天养猛地一颤,脸sè刷地苍白了下来,几乎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你要回岛了?”心下顿时一空,陡地感觉如同失去了依靠,说不出的凄楚难受。

    关卿云见关天养强忍泪水,兀自强作欢笑,心下也是痛得拧作了一团,连呼吸都紊乱了,也强笑道:“可惜没有师父和长老们的邀请,外人是不许踏实岛上的,要不然我真想带你一起去。想着你一个人要面对那许多的艰难和危险,我,我就害怕……”话音未落,滚烫的泪水就颗颗滑落,若不是及时咬住了嘴唇,怕是已经哭出了声来。

    关天养装作没有看到,还嘿嘿地笑道:“怕什么?我都不怕呢!打不过我还不会装龟孙子么?哼,总有一天,我会将这些账一笔一笔地都清算回来!”

    关卿云见他意志坚决,豪气干云,担忧之情虽未就此而稍减,但心下的凄痛却散了不少。抹了泪水,柔声道:“你既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就最好了。若没别的急事,能在千阳山多盘桓些时rì最好,等风头过了再下山去也不迟。”

    关天养连连摇头道:“我又不是重极门弟子,老呆在千阳山叫什么话?”

    关卿云没料到他是这般的固执,全然听不进半点的劝告,心下不由好生失望,道:“你在外行走,能隐匿行迹,不要让人认出来最好……”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太过于啰嗦了,就唉了一声,道:“总之千万千万要小心就是!”

    关天养点头嗯了一声,见关卿云满脸的无可奈何,就又笑了起来,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龙鳞一卖掉,我也把所有的麻烦和危机都甩掉了,正高兴着呢,你却跟我说这些丧气的?你什么意思嘛!”

    “好,我不说了!”关卿云掏出手绢,拭净了脸上的泪痕,又恢复了素常的温柔娴静。

    关天养想到她就要走了,不由愁肠百结,望着天上的月亮,幽幽地道:“今天的月亮真圆。都说月圆人亦圆,只没想到我们却要分手了!”

    关卿云展颜一笑,道:“你教我不要说丧气话,你怎地又说了起来?”

    关天养嗤的一声笑了,道:“好,我不说了!那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有什么好送的?跟你说完话我就启程直接回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么?”

    关天养知道她是在问自己有没有话要对杜若和四丫说,就道:“你告诉杜姑娘,我很想她。还有四丫,要她好好地修行,不要分心。”

    “就这些么?”

    关天养心下虽有千言万语,却也无从说起。怔怔地想了片刻,恻然道:“还有,告诉她们,我,我很好……”

    关卿云唉了一声,道:“我知道怎么说了。走吧,我送你回集贤宫!”

【二百六十、来自大慈悲寺的邀请】

    到了集贤宫外,苏千羽迎上来道:“关兄弟,师父正找你呢!关道友,杜大先生也请你一并进去!”

    关卿云颇有些意外,道:“好,多谢苏道兄相告!”就携着关天养一并进去了。

    正殿里坐着很多人。关天养粗略一看,除了重极门和小蓬莱的,还有蜀山派的程有涯等人、玄武宫的申思宁等人、符箓宗的辜不诚等人、神霄派的张志礼等人、三清教长宁子等人、大慈悲寺的广慧等人,济济一堂,很是热闹。

    关天养上前执礼,道:“晚辈关天养见过李前辈,见过各位前辈!”关卿云亦行礼相见。

    李延极笑道:“龙鳞拍卖算是圆满完成,在座的各位前辈对你却是十分的好奇,要将你请来认识认识!”

    关天养作了一个团揖,道:“晚辈不过庸碌凡夫,能与各位前辈并列一堂,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实在惶恐得很!”

    申思宁上下打量着关天养,好奇地问道:“关小友,容贫道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为了赚钱才将龙鳞拿来卖的么?”

    关天养斜瞟了一眼道貌岸然的申思宁,心下很是腹诽了一通,才答道:“回真人话,晚辈经营的生意赚的钱已经不少了,何不再为了钱拿龙鳞这等至宝来卖呢?”

    申思宁又问道:“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关天养暗骂道:“好个明知故问的牛鼻子。哼,你既要问,那我也就直说了!”将身子一控,语气也越发的谦恭,道:“真人有所不知,晚辈之所以将龙鳞拿来拍卖了,也是迫不得已。试问,小子一无绝世神功在身,二无强大靠山背景,面对一双双贪婪的恶爪,为求保命,我该如何做才好呢?小子冒昧,倒要请真人赐教!”

    申思宁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便不再言语了。

    广慧起手合什,宣了声佛号,道:“倒是亏了关施主宅心仁厚,不贪恋宝物,若不然,这又得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关施主此举实在功德无量!”

    三清教的长宁子道:“所谓有得必有失,对于关小友来说,龙鳞在身既没多少用处,又未必是好事,倒不如拍卖了,既赚得了钱,又有了洞府,这可是实在多了!”言罢,哈哈地笑了起来。<wWw。SUiMenG。com>

    关天养对长宁子这话不认同,但也没有反驳,只是为了不失礼数,躬身应了个是。

    张志礼微微颔首笑道:“此前为了龙鳞,贫道门下曾对关老板多有冒犯,在此贫道向关老板赔罪了!”

    关天养暗暗冷笑道:“赔罪有鸟用么?虚伪!”面上却表现了十分惶恐,道:“张真人言重了,都是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却是绝口不提将那笔小小的恩怨揭过的话,心下自然打着将来有能力了,必要神霄派好看的主意。

    李延极见大家一团和气,越发的高兴,笑道:“两千多年前的那块大混战至今让人心惊。去年得知龙鳞现世之后,我辈中人无不倍感忧虑,深惧一场血腥争夺就此掀开。却不想关兄弟竟以奇大之智慧,轻而易举地就将眼看着要爆发的危机给化解了。更难得的是,关兄弟竟然舍得将此稀世异宝拿出来拍卖了,换作我等,那是谁也做不到的。”

    杜友逢看着关天养,意味深长地道:“若是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关天养心下一震,暗道:“杜大先生这是在说我呢!”却也不应答,只是静静地听着。

    程有涯却冲杜友逢哈哈地笑道:“换作是你,也就生不出这许多风波了不是?”

    杜友逢嘿嘿地道:“那是。至少我识得货,哪像这小子傻到没钱就拿去当的道理?若非如此,又何至于惹出这许多风波来?”

    长宁子颇为感慨,道:“冥冥中自有天意。要不然我等苦心积虑,连龙都看不到一回,更别说得到龙鳞了。所以呢,争即是不争,不争即是争……”

    辜不诚笑道:“长宁道兄也别掉书袋子了。总之我们没得到,那就是不为天意所中。蜀山派得到了,那就是天意所归!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都轰笑了起来,高声道:“正是这样!”

    广慧却叹了一声,道:“天意从来高难问。我等该庆幸的是争端到底没有起来,若不然谁也无法置身事外!”说着站起身来,对关天养道:“关施主,七月十五敝寺将举行法会,若到时关施主无甚要事,还请来拈柱香。我佛慈悲,必护佑关施主平安大吉!”

    关天养心下大奇,暗道:“请我去拈香?这是什么道理?”但广慧地位尊贵,又是代表大慈悲寺相邀,本就是给了自己极大的面子,若不赏脸,无疑就是当众羞辱大慈悲寺了。这样的事关天养可是干不出来的。当即就应下道:“是,晚辈必来敬香礼佛!”至于佛祖是不是有灵,会不会保佑他平安大吉,就连想都不曾想过。

    在座的无不大为惊异。

    七月十五是佛欢喜rì,尽管大慈悲寺每年都会举行小法会,但每年隔十二年方才举行一次大、法(万请读者朋友们包涵,这两字是敏感词,中间不加个符号发不出来,又没法子替成别的。实在头疼!)会。届时会遍邀高僧大德论证佛法,讲经论道。在座的都是活了几百岁的老人了,深知大慈悲寺极少在这样一个重要的节rì邀请非佛门中的外人参与,此举是必有深意的,却又想不明白初出茅庐的关天养有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广慧的亲自邀请。

    广慧起手合什,宣了声佛号,就告辞而去。

    李延极和各派尊长都亲自相送。

    尔后,玄武宫、三清教、符箓宗、神霄派也都相继告辞。李延极都礼送出集贤宫,又命知客院主孟寒通亲自送上飞舟,以尽礼数。

    杜友逢与程有涯说了会子话后,也来请辞。李延极道:“你也这么快要走?”显是有挽留的意思。

    其他各派人说要走,李延极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立即起身相送。由此可见他与杜友逢私交是极笃的

    杜友逢吃吃地道:“我又不是你重极门的人,自然要走!”说着对关天养一招手道:“你来!”就牵着关天养朝外走。

    关天养知道杜友逢有话对自己说,也就没有多问,就跟了上去。

    到了宫外,杜友逢凭栏而立,望着皎皎明月下的滔滔云海,一如先前关卿云所问的那般,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关天养心下不免生出一种时空错落的古怪感觉来,但看到站在眼前的是杜友逢,而非关卿云,忙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想开个钱庄!”

    “钱庄?”杜友逢聪明之极,却也没想透关天养为何要开钱庄,就笑问道:“你是嫌钱太多呢,还是太少呢?”

    关天养摇头道:“不,我是想拿这些钱去开个钱庄,专门支持亟需晶玉的中小门派发展。杜大先生,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杜友逢惊异地哦了一声,沉吟了片刻才问道:“专门支持中小门派的发展?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关天养从杜友逢闪烁的目光就看出他心下活动很是剧烈,也不知道是赞成还是反对,就笑道:“突然冒出来的,要不然我拿着这么多钱做什么用呢?”

    杜友逢呵的一声笑道:“小子,真没看出来,野心不小呀?!”

    关天养见杜友逢用上了‘野心’二字,就忍不住想大笑,好不容易忍住了,道:“天地为证,我可是没有半点的野心。不过是想着修行界没有这样的机构,何不想趁着这个机会做起来呢?说不定既能赚钱,又能带动修行界的发展。杜大先生以为呢?”

    杜友逢点着头,满脸的赞赏之sè,道:“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出这样的主意呢。好吧,你要做就做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关天养大喜道:“是么?要不你也来入一股?”

    “入股?”杜友逢哈哈的笑道:“你看我像是做生意的么?”

    关天养拍着手道:“我要的是你的名头。回头我再问问李前辈有没有意思,只要把你们两人拉下水了,这生意就好做了!”

    杜友逢道:“你也不用问,我敢保证他会答应!”

    “哦?”关天养满心的惊奇,问道:“这是为何?”心下却想不明白杜友逢凭什么能够这般肯定。

【二百六十一、杜友逢的故事】

    杜友逢道:“他欠着你一个还不清的人情,自然不好推脱。更何况这是好事,他没有理由不答应。以前之所以没人来做,是因为大家都存着门户之见,又拿不出足够的资本。不过这件事做起来可不怎么容易,你要心里有数!”

    关天养见杜友逢这般说,心下豪气激荡,哈哈地笑道:“容易的事我还没兴趣却做了。”

    杜友逢点了点头,道:“看你的样子,是打算在修行界把生意做到底了?”

    关天养忙道:“怎么会?做生意只是副业!”

    “主业呢?”

    关天养比划了一个手势,道:“法宝强化!我想做一个专职的法宝强化师。前辈不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职业么?”

    杜友逢哈哈笑道:“岂止是非常有前途,简直就是前途无量。可是人生苦短,寿数毕竟有限,你又能做得了多少年?”

    关天养这才明白杜友逢的拐着弯要劝他去修行,寻思道:“原来他叫我来说是这事。看来我得慎重些回答才好,以免惹得他不快……”瞟了一眼杜友逢,见他神情郑重,静静地等着自己回答,就道:“我喜欢这项工作,只要身体允许,还做得动,就会一直做下去……”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至于能做多少年,这就不是我说了能算的!”将两手一摊,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

    杜友逢嘴角牵了一牵,神情顿时冷了下来,这让关天养顿时意识到一丝不妙。杜友逢直视关天养双眼,似要看清关天养心下到底在想着什么,“你不努力自然就说了不算;但你若是肯下功夫,逆天而行也未必不能!”

    关天养直感到心下如刀扎一般疼痛,剑魂陡地振作了起来,身上顿时漫溢出一股肃烈的杀气,便要反击。他忙安抚了下去,将全部意志集中起来,这才将杜友逢无意间施加的压力尽数逼了开去,感觉稍好些,道:“是,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杜友逢眼里闪过一丝异sè,分明在奇怪关天养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是怎么回事。本想问个究竟,但见关天养神情凛凛,不可侵犯,就别过头去,望着在天之月悠悠地叹了口气,道:“想听一个故事么?”

    “故事?”关天养顿时不明白杜友逢叫自己出来的意图了,问道:“什么故事?”

    “我和阿若她娘的故事!”

    “这个……愿闻其详!”关天养越发的满头雾水,暗道:“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莫不成,莫不成是不想让我和杜姑娘在一起么?”心下一凉,便涌起一股子没由来的酸楚,心下凄然笑道:“这也难怪了。我是谁,杜姑娘又是谁?身份相差天地之别,他又怎么会准许我们在一起呢?再者我又是一个爱惹事非的人,不管我怎么做,也都是得不到他的喜欢,得不到他的承认和肯定……”想到这里,一血子热血就腾腾地涌上了脑,差点就吼道:“我不听,我什么都不想听!”然后撒腿就跑。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的父亲也是小蓬莱上一代岛主,我和弟弟是双生子,自幼就长在岛上。那一年我十八岁,浮海来中土历练,偶然遇上了阿若她娘。只可惜她不是修行者,而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但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我们也曾许下过相守一生一世的诺言。回岛之后,我向父亲说起这事,却不想遭到强烈的反对,还把我关在了黑龙岛上。黑龙岛是小蓬莱门下弟子思过之所,环境恶劣,时有妖兽出没,平时几十年也难得有人来。我也想曾过从黑龙岛上逃出去,哪怕是被废除修为,逐出门墙也要与她厮守在一起。可是黑龙岛设有禁制,那时我修为不济,费尽心思也逃不出来。后来我父亲来了,他告诉我说,普通人不过短短几十年寿命,再漂亮的女子转眼就sè衰了,要我不必再执著。我说我不是因为漂亮才爱上她的,然后跟他激辩了一天一夜。或许是因为我的执著,父亲答应让我二十年后再去见她,还说若到那时我没变心,她也没变心,而我也不嫌弃她的话,就允许我们在一起。”

    关天养深知这里面颇多曲折,要不然也就没有杜若了。但他没有像听别人讲故事那样问接下来怎样,而是在扶拦上坐了下来,安静地听着,心下却在猜度杜友逢给自己讲述这个故事的真正用意。

    “二十年过得很快,但也很慢。在这二十年里,我除了拼命地修炼,拼命地研究药理之学外,再无别的事可做。有一天,父亲来告诉我,二十年到了,说我可以去找她了。当时我,我的激动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像疯了一样。等我找到她家时,却被告知她已经死了。她的家人说,她苦等了我二十年未嫁,见我一直不去找她,就悬梁自尽了。你也知道,小蓬莱jīng于返魂之术,但我赶到之时她已经死了三天,最后一丝魂魄都将离体而去。我用尽了所有的本事将最后的魂魄封印在了体内,然后想尽各种办法将她散去的二魂六魄都收回来。可是,我的法力毕竟有限,父亲又不肯将返魂钟给我使用,我只有求上了化城寺。了定大师见我一片至诚,用通幽之术帮我引回了她的二魂六魄。之后我耗费了七十八年的时间才将她完完全全治好。那一刻……”

    说到这里,杜友逢深吸了口气,关天养扭头看去,见他眼里分明泪光晶莹,显是还在为回忆而激动喜悦。心下顿时一震,道:“他们彼此用情如此之深,又是我和杜姑娘能比得了的么?哎……难怪他一直不曾阻拦我和杜姑娘,原来他也是过来人。可他对我说这些做什么呢?是改变了初衰,还是……”一时间也想不透其中的情由,只得继续静听下去。

    “那一刻也是我这一生中最高兴的时候之一。这么多艰难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为了能长久厮守在一起,她也加入了小蓬莱,与我一起修行。她的天资其实很一般,但她为了我再苦再累都不怕,再加上我不惜一切的帮助她,她到底还是一步一步地凝成元神、结成金丹,尔后丹碎婴成了。至于能不能修炼成仙,我们已经不再奢望。只要能这样一直厮守在一起,便是就此死了也心无遗憾,更何况还有了阿若?”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关天养到这时才算明白杜友逢讲这个故事的真正目的:若他真正爱着杜若,就要为了她不惜一切。

    “杜大先生……”

    “你可以叫我杜伯伯!”

    “嗯……”关天养一震,心下涌起无限的喜悦,叫道:“是,杜柏柏。你放心吧,不管有多艰难,我都会努力的。人世间求得长生之法不止一途,即便是大家都走的这条路也未必能够实现。为了不让杜姑娘伤心,为了……嗯,总之,我会用我的方法走下去。”

    杜友逢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路才开始,它注定不会平坦。阿若是我的女儿,她是什么xìng子我最清楚,她既然已经认定了你,那只有你好了,她才会真正开心。而你也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不会让阿若失望的!”

    关天养紧咬牙关,毅然道:“是,我不会的!”

    这一刻他已经在暗暗地誓:不管今后遇到怎样的艰难险境,都要以保命为上。为了杜若,再也不能任xìng胡为了!

【二百六十二、拍卖之后的矛盾(上)】

    讲完了故事,杜友逢也不再去集贤宫辞行,就与关卿云一道走了。

    关天养望着他们去的方向,心cháo起伏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回到集贤宫,关天养见李延极正和程有涯在说话,许晋言、鲁长恭和孟寒通列坐一旁相陪,从乾坤庭请来的拍卖师也坐在程有涯下首,气氛很是热烈融洽,一时间连上前见礼的心思都没有。若不是为了不失礼数,他已经扭头走了,寻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地消化揣摩一番杜友逢所说的话。

    李延极见他站在门外,神情迷茫,似乎徘徊不决,就招手叫道:“关兄弟,请进来说话!”

    关天养应了声是,这才走进殿里,躬身见礼。

    李延极指着孟寒通下首的空位道:“坐下吧!许师兄,烦你把拍卖所得都交给关兄弟!”

    许晋言起手应了声是,就从身后弟子手里接过一只托盘,盘里盛着一只乾坤袋和一面玉牌,起身端到关天养面前道:“关兄弟,袋里装的是两万万晶玉钱据,俱是通大恒钱庄开具的,见据即兑!这一面是青城山一处洞府的符牌,若是没有它,便是神仙也进不得洞府。”

    “青城山?”关天养听着这个名字,心下分明一震。他当然知道青城山是位于西蜀益州城西的一处名山胜地,原是道家第五洞天,却不知怎地落入了蜀山派之手,又被质押成了两万万晶玉,用来拍买龙鳞。若真是这一座名山,别说是两万万晶玉,便是二十万万、二百万万也值了,只是他却不敢相信蜀山派竟会如此舍得,忍不住问道:“便是西蜀益州城西的那座青城山么?”

    程有涯笑道:“不错,这处洞府便在青城山中。”

    关天养心下一颤,暗暗骇异道:“果然是了!”也吃不准蜀山派到底是怎么想的,手笔如此之大。犹豫之下,将拿起来的符牌又放了回去,笑道:“这个,怕是太贵重了吧?晚辈受不起!”

    程有涯哈哈大笑道:“关兄弟莫不成当成是整座青城山了?”

    关天养一听这话,才知道并非是整座青城山,而是山中的一处洞府,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说:“既是幽灵宫作的评估,想来也不会有太高的溢价。”就笑道:“我还当蜀山派把整座青城山都卖了呢,吓得我都不敢接手了。”这才将符牌拿在了手里,仔细地观摩。

    程有涯见关天养看得认真,便敛了笑容,道:“关兄弟,我也不瞒你。青城山绝大多数地方还是符箓宗的产业,只有这一处洞府是归我蜀山派所有。符箓宗一直想从我们手里买过去,因价格和其他方面的问题,我们一直未曾答应。也正是这样,我们蜀山派和符箓宗的关系搞得有些僵!”

    关天养心下一凛,暗道:“果然有机关!”眉头顿时拧作一处,苦笑道:“程前辈,你这不是在坑我么?”

    程有涯忙道:“关兄弟误会了,我蜀山派绝无坑你之心!”

    关天养轻哼了一声,将符牌又放了回去,瞟了一眼程有涯,斟酌着道:“程前辈,恕晚辈直言了,你们蜀山派这样做,岂不是在借机把麻烦甩给我,让我去跟符箓宗斗?”

    关天养目光凛凛,大有逼问之意,程有涯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从容地笑道:“符箓宗只是一直想将这处洞府也收归名下,但他们毕竟是名门大派,不至于恃强抢夺。这点关兄弟是大可放心的!”

    关天养心里像吃了苍蝇般腻味。既想发作,又碍于程有涯是苏少白的师父;想把这口气给咽了,却是怎么也不心甘。顷时之间,脸sè便青了下来,愣愣的一言不发。

    李延极见他神情又是愤怒又是憋屈,却又碍于程有涯的身份和情面不好发作,就笑道:“关兄弟,想来你是多心了。符箓宗毕竟是明门正派,行事还算光明磊落,恃强凌弱,落人口实的事他们是干不出来的。若这处洞府在蜀山派手里,那便是势均力对的门派之争,谁都不肯退让半步,要不然传将出去会大损颜面。现在转到你手里,不但可以趁机消弥两派之间的争端,还让你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岂不两全?若不然蜀山派又岂会以两万万晶玉的价格贱卖了?洞府归在了你名下,符箓宗便是想争,也怕落人口实,只得作罢。”

    程有涯忙点头道:“李宗主此言甚是。一直以来,这处洞府就成了我蜀山派与符箓宗之间的绊脚石,双方为此闹得很是不愉快。若说卖给他们吧,我蜀山派一不缺钱,二也不惧怕他符箓宗,为什么要卖呢?若说继续留着吧,符箓宗一直觊觎。当真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有肉。这些年来,为了不激化两派的矛盾,我们一直都将这处洞府闲置着,只是偶尔派弟子过去洒扫一下,以免荒废了。眼下拿它来置换了龙鳞,正得一举多得的好法子。凭心而论,我蜀山派绝无坑关兄弟之心。一则是没这个必要,二则便是想坑也坑不着!”

    鲁长恭呵呵地笑道:“关兄弟,程夫子说的是实诚话。你想想,若是有消息传出,说符箓宗要谋夺你的洞府,他们的脸又该往哪里搁?普天之下,谁不知道符箓宗是头一号爱脸面的?”

    关天养左思右忖,觉得这些话虽都是极有道理的,但也难保符箓宗不会暗中跟自己为难,就起身对程有涯一揖,道:“程前辈恕罪,是晚辈多心了。但晚辈自幼饱受倾轧,难免有些多疑。再者若符箓宗真要与我为难,以我一个人的力量也是奈何他们不得。到时怕会财物两失不说,还得饱受一肚子气。所以不免有些激动,还请程前辈谅解!”

    程有涯心下暗松了一口气,笑道:“事前作出这样的打算后,我们也曾料到你会有这方面的担心,所以我才会留下来当着重极门各位道兄的面把事情都与你说清楚。你若还有什么疑虑,尽可以提出来!”

    关天养拿起压在玉牌下由幽灵宫作出的评估说明看了一遍,道:“此处洞府附带的晶玉矿脉可以开采么?”

    程有涯道:“可以。我蜀山派曾经就打算开采,但符箓宗是百般阻挠,我们也就不得不放弃。”

    “他们阻挠?”关天养不解地道:“理由呢?在自家地盘上收获自家的东西他们也管?”

    “这个……容我打个比喻,就好比你的邻居有块地在你的后花园里,而这块地下又藏着宝物。你一直想把这块地弄到手来,让自家的花园更完整。地是他的,地中的宝物自然也是他的,他要采挖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你看着能乐意么?”

    关天养摇头苦笑,道:“也就是说,这些晶玉我未必能够弄到腰包里去!”说罢,也不顾一众前辈高人的脸面,长叹了一声道:“看来,这笔生意是亏大了……”

    程有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默然地看着茶碗里飘浮的茶叶。符箓宗原本出价两万万三千万晶玉要买这处洞府,但蜀山派碍于颜面,一直不肯卖。为此双方很是生出了些嫌隙。幽灵宫经过一番详细的评估,认定这处洞府和其附带的资产总价值约在两万万五千万晶玉左右。为了拍得龙鳞,又为了将这个麻烦甩掉,蜀山派这才决定以极低贱的价格抵了出去。若是别人,眼看着大大地赚了一笔,定然是欢喜不禁,可关天养却觉得是吃了大亏。试问,他又该如何说呢?

【二百六十三、拍卖之后的矛盾(下)】

    按说交易已经达成,他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但他也就怕关天养多心,以至于结下不必要的仇怨,结果却是解释了也没用,该多心的还是会多心。

    李延极也不明白关天养在想什么,笑道:“你若是觉得亏,大可转手卖给符箓宗。他们给你的价格绝对会比评估价要高出不少!”

    关天养眼睛一亮,暗道:“这个主意不错!”神情也就舒展了开来,点头道:“等他们找上门来再说吧!”看了看李延极,又看了看一脸遗憾的程有涯,心念一动,笑道:“各位前辈,晚辈有个想法,还请各位前辈帮忙斟酌一番!”

    李延极道:“你先说说看是什么想法。”

    关天养就想开设钱庄,贷款支持中小门派发展的想法说了一番,道:“我也就是突然有这么一个想法,至于是否具有可cāo作xìng,晚辈毕竟经验浅薄,阅历不深,也就不清楚这里面的关节了!”

    许晋言只听了个开头眼里就jīng光直冒,在关天养的话声落下后,他第一个就道:“关兄弟,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关天养笑道:“我从小混迹市井,自然知道做什么生意最赚钱。原以为通大恒钱庄也要做修行界的生意,却不想……”说到这里,很是不解地摇了摇头,道:“修行界也不乏能人奇人,为何就没人涉足这一行业呢?”

    许晋言道:“这个么,则是因为利益的牵扯;而个人又拿不出这许多的钱来,自然就没人涉足了!”

    关天养越发觉得可行了,很是振奋地道:“若是由我牵头,邀各位前辈入股,不知这样可行否?”

    程有涯却连连摇头道:“千万不要这样!”

    许晋言也道:“这法子不可取!”

    鲁长恭笑道:“若是这样,必然生出乱子,让你的一番苦心化为泡影!”

    关天养奇道:“这是为何?”心下却不免嘀咕了起来,暗说:“杜大先生是支持的,他觉得这是有利于修行界的好事。他们却都一致反对,这便让人想不明白了,到底是杜大先生对,还是他们错了呢?”又不免暗暗感慨:难怪没有哪个修行者做成这笔生意,连最起码的意见都统一不了,更何况是执行呢?

    李延极却不管关天养在想什么,侃侃道:“若是你一个人的老板,想怎样便怎样。可若是参股的人多了,各家的意见又不一样,那你该照顾谁的?到头来必然是什么事也办不成。这样的例子也太多了,举不胜举!”

    关天养何尝不知道这个?但他从李延极的话中分辨出了这事之所以办不成的根本原因是利益的纠葛。杜友逢之所以觉得可行,是本着利于他人、利于修行界着想;在座的却是在为自家的利益盘算。如此一比,境界高下立判,不免让他大感索然。却还故作恍然地笑道:“原来是这样。晚辈原想拉各位晚辈一起入股,共干一番大事,不想这里面的牵扯如此之多。倒是我轻狂了!”

    李延极笑道:“倒不是你轻狂,而是你不了解修行界的利益纠葛。你若是只邀我们几派入股,别的门派就会想:是重极门还是什么门派有野心呢?他们想要干什么?即便得知是由你一手发起的,你是主,我们是从,他们不免又会想:为什么不邀我们入股,是看不起我们么?事后难免使绊子,从中作梗。我们不参与倒不是不帮你,而是为了你好!”

    关天养这才省悟过来,自己真的是轻狂猛浪了,虑事不周,倒不是李延极等辈心中只有利益之想。怔怔地想了良久,黯然道:“我明白了……这样看来,还是得我自个儿独挑大梁!”心下苦涩萦绕,当真不是滋味得很。

    李延极神情陡地颓丧如此,便知他明白这事是极难办成的,怕是会永远只是一个美好的想法,不能付诸现实。本想安慰两句,但又想到年轻人,到底还是该有年轻人的气魄才好,不经过挫磨,也成不了大器,就笑道:“若此事能够办成,修行界必然承惠良多,我等倒也乐见。以你手里的钱款,开办启动是足够了。等到开张之rì,我重极门必然第一个前来道贺!”程有涯也说他必亲自携份厚礼前来致贺。

    关天养见他们说得这般热烈,心下才略觉好些,笑道:“现在也不过是空有个想法,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开张!”见程有涯丝毫不为自己先前的冒犯而心存芥蒂,不由大是佩服其胸襟,起手一揖,道:“程前辈,晚辈先前的话实在是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其实好坏利弊,晚辈都也分得清楚。原本值两万万五千万的洞府,蜀山派却只作了两万万的价,便是想宁肯自家吃个大亏,也不教我觉得被算计了。我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岂非白白浪费了蜀山派的良苦用心?只是晚辈这人脾气实在有些臭,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还请程前辈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程有涯心下本有些想法,但见他这般说,全都烟消云散了,大笑道:“关兄弟能明白最好。我正担心你因此而介怀,咱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呢……”

    关天养忙道:“晚辈生xìng愚钝,反应实在不够敏捷,有些事情总要经过一番思量才能明白过来其中的关节。先前那番话没经过脑了,唐突得很,前辈高风亮节,自然不会跟晚辈一般见识。总之,蜀山派这份情,晚辈是领了!”

    程有涯要的正是这句话。

    在修行界,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唯独交情和人情最重要。再者蜀山派还有别的事要借重关天养,所以最不想在这时候得罪于他。见关天养说领了情,程有涯心下大松了一口气,展颜笑道:“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理解,能有关兄弟这话,也不枉我蜀山派上下筹谋一场。”说着站起身来,冲李延极和重极门众人抱拳道:“李宗主,许道兄、鲁道兄、孟道兄,我这还有点事情要去安排,先行告退了!”

    李延极站起身来道:“程道兄请便就是。孟师弟,代我送程道兄去别院!”

    孟寒通忙领着程有涯和蜀山派一众弟子去了。李延极送到阶下。关天养也列在一旁长揖相送。

    送走了程有涯一行,鲁长恭这才笑道:“关兄弟,我原说请你来千阳山,是要探讨一些法宝强化方面的想法和手段,却不想生出了这许多事,以至于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实在抱歉得很!”

    鲁长恭是忠厚长者,关天养对他是尊敬有加。虽然相交不深,但凭着直觉,关天养认定鲁长恭是修行界难得的好人。见他言出至诚,满脸歉意,心下顿时十分过意不去,忙道:“该说抱歉的是晚辈。若不是我,重极门又岂会重出这许多事来?”

    许晋言摇头叹道:“谁都不能怪,要怪只能怪龙鳞,怪贪心!”

    李延极走进来道:“是呀,只能怪人心不足。邹先生,烦你把情况再说一下吧!”

    邹先生叫邹静,是幽灵宫的首席拍卖师,也是交易行方面的负责人,本身也是修行者,乃是崂山派门下。起身应了声是,就道:“关老板,这次拍卖所得的钱据虽都是见票即兑的,但你若要提取的数额超过一千万,须得提前两到三个月预约。通大恒钱庄不会收取任何手续费,但也不会支付你利息!”

    关天养惊得笑了起来,道:“为什么不支付利息呢?这么大笔钱,哪怕是存一个月,产生的利息也是极为可观的呢!”

    邹静满脸的肃然,浑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道:“通大恒钱庄只接受晶玉的承兑,从不接受晶玉存款。因蜀山派已经事前支付过手续费了,所以关老板提款只须事前通知就行,不必再另行支付费用!”

    关天养越发的不解,却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邹静继续说道:“至于青城山这一处洞府,就其实际价值而言远高于两万万五千万晶玉,这点你是大可放心的。洞府已经被封印,符牌是唯一能够启动封印的钥匙,所以务必要保管好。一旦遗落,除非是神仙方才能够进得去!”

    关天养起手道:“多谢邹先生提点,我知道了!”

    邹静这才松了口气,颜sè渐渐舒展开来,道:“我要交待的也就这些,不知关老板可还有什么疑问?”

    关天养本有许多疑问待解,但见邹静如释重负的神情下,竟又涌起劫后余生的惊惧之sè,不免暗暗感慨道:“谁都以为这次的龙鳞拍卖难以善场,此来怕是凶多吉少的,却不想到底还是顺利结束了。也难怪他怕了,我又何尝不怕呢?”也就没了思心去请教那些边边角角的疑问,笑道:“没有了。邹先生辛苦了!”就信手拿出一张十万晶玉的钱据递上,道:“劳烦邹先生万里奔波,晚辈实在是过意不去,这点小意思还请收下!”

    邹静连看也没看就推了回来,道:“关老板的心意我领了。报酬李宗主已经支付,别的就恕我不能收受!”

    关天养也知道乾坤庭有规矩极严,只得将钱据收了回来。

    邹静站起身来,对李延极长揖一礼,道:“李宗主,若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李延极道:“邹先生是要回中京么?”

    邹静道:“是。若是李宗主还有用得着在下或是幽灵宫之处,只须一道符旨即可!”又是长揖一拜,然后又对许晋言和鲁长恭拱手一礼,道了声后会有期,扭身就往外走。李延极送了几步,就叫苏千羽代为相送。

【二百六十四、论功行赏】

    关天养见一个个都走了,心下也盘算着自己该什么时候离开。见李延极吩咐人去请龙长征,便知他们有极重要的事情相商,就站起身来准备辞去,不想李延极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北辰宫吧!”袍袖一拂,瞬时间物换景移,已然置身于北辰宫中。

    李延极叫坐。关天养深知李延极必有大事要交待,也不敢怠慢,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起手道:“此次龙鳞拍卖多有赖李前辈和重极门上下相助,方才能够圆满完成。更重要的是,晚辈借此摆脱了麻烦,保全了xìng命。这份情谊,晚辈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作了个团揖,道:“诸位前辈成全之恩,晚辈无以为谢,请受晚辈一拜!”一撩袍子,当真跪了下去。

    李延极抬手虚扶,关天养只感到膝下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托着,怎么也跪不下去。李延极满脸正sè,道:“关兄弟先坐下听我说。该说谢的是我们重极门,我尚且未言一谢字,你倒是先提了起来,这又将我们置于何地了?”

    许晋言和鲁长恭大惊,分明不明白李延极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却又不好问,只得互相交换了一下疑惑的眼神,静等着李延极自揭谜底。

    关天养心知李延极是感念自己赠送龙鳞之德,便笑道:“前辈既这样说,晚辈不提就是。另外,这次拍卖一共所得四万万晶玉,我就拿出一成,四千万晶玉作为重极门的酬谢!”

    李延极摇头道:“先别忙着算你的账。许师兄,这些天来,重极门用于接待的各项使费共是多少?”

    许晋言道:“还没有细算。但从知客院等各处报上来的账目看,大约不会超过一百万晶玉!”

    李延极点了点头,道:“关兄弟,我重极门也不是交易所,你也不必支付我们一成的酬金。但这一百万的使费还是要落在你头上,毕竟没有你这桩子事,我们重极门也不必支出这一笔费用。你现在也不是当初的穷小子,想来也不会赖这笔账了吧?”说着,哈哈地笑了起来。

    关天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答,笑道:“李前辈,这个,我一片龙鳞卖了四万万,你去只收一百万,这教我于心何安?”

    李延极连连摆手,道:“你这样说,便是不拿我们当朋友了?”

    李延极把话说到这份上,关天养也就无可措辞了,只得道:“晚辈绝没有这个意思。好,一百万就一百万!”当场拿出钱据,交到了许晋言手里。

    李延极这才满意了,对许晋言道:“许师兄,这次的拍卖会能够圆满完成,全靠各位院主和所有弟子的共同努力。我的意思是所有的四代弟子,每人奖励凡品法宝一件,晶玉两千。三代弟子奖励灵品法宝一件,晶玉一万。二代弟子么……你是怎么看的?”

    许晋言沉吟着道:“依我来看,我们这一代都是非院主既长老,既不缺法宝,也不缺钱,慰奖几句也就是了,不必再发放钱物!”

    李延极摇头道:“没这个道理。”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每人奖励二十斤昆仑金吧!许师兄以为呢?”

    许晋言顿时犯了难,踌躇道:“库存的昆仑金只有三千余斤,二代弟子共有二百三十六人,若是每人都奖励二十斤,就得耗去五百七十二斤,将近两成的库存。是不是太多了些?”

    李延极笑道:“这两年也没什么大事要办,倒是各位师兄弟都急等着昆仑金炼制法宝,二十斤怕还不够用。我知道你心疼家底,我又何尝不是?办了这么大的事下来,没道理晚辈弟子都有奖励可拿,做长辈的却空手的道理。就按这个标准发吧!”

    见李延极已经拿定了主意,许晋言也不好再多说,就应了下来。

    正说着,童子来禀说龙长征在外请见。让进来后,李延极先是问了安保方面的情况,然后神情陡地严肃了下来,环视许龙鲁三人一眼,沉声道:“龙鳞拍卖已经圆满完成,龙师兄居功至伟。龙师兄,这二十天来,你实在是辛苦了。我代表门中上下,向你说一声谢谢!”微微拱了拱手,以示致意。

    龙长征面不改sè,微躬身子,道:“宗主重了,这是我应尽的本分,何用说谢?”

    李延极缓缓点着头,不无感慨地道:“若是人人都知道尽好自己的本分,又何至于有那样一场风波?”神情略显苦涩。

    三人显然都不明白李延极为何要当着关天养一个外人说这样的事,都懵然不敢应声。

    李延极又道:“你们三人都是我重极门的擎天之柱。特别是龙许二位师兄,重极门没有我可以,但绝不能没有你们二位,要不然定出大乱子。”

    龙许二人忙躬身道:“谢宗主赞誉,我等当不起!”

    李延极道:“当得起,你们若是当不起,难道王怀成他们才当得起吗?”提起王怀成的名字,神情陡地转厉,冷冷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挑起事端来,哼,这笔账姑且容后再慢慢算吧!”悍厉之sè溢于言表,显然也是动了真怒。

    龙长征身为执法,并没有发言,倒是许晋言道:“这等作逆犯上之辈若不予以严惩,如何儆戒后来者?”

    李延极眉头剔动,眼里流露出犹豫犯难之sè,良久方才道:“只盼我重极门以后不要再出这样的事才好……对了,这次我们没有拍得龙鳞,你们有什么看法?”

    提起这事,许晋言就满脸的遗憾,道:“原以为符箓宗和玄武宫之间会有一场惨斗,却不想蜀山派异军突起,竟不惜以洞府折价作抵,拍下了龙鳞。我们也都是准备不足,若不然断不至于教蜀山派得了好!”

    鲁长恭何尝不是满心的苦涩?长叹一声,道:“是呀。最初有几位师兄弟都建议将闲置的洞府借这个机会处置了,还被骂成了败家子。现在看来,倒还是蜀山派有气魄,有先见之明!上一回龙鳞出世,玄武宫死了多少人才得到?这一回蜀山派当真是捡大便宜了。”说完,似觉‘大便宜’不足以概蜀山派所得之利,又啧啧地感慨道:“简直就是天大的便宜!”

【二百六十五、卖出去的人情】

    许晋言道:“鲁师弟这话也是我要说的。当时我还满心以为有得必有失,龙鳞没有拍到,至少不会让门派的正常运转陷入困境。现在看来,没有拍得龙鳞,留得一堆晶玉又有何用?晶玉再多,仙器却是无望。蜀山派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一旦仙器炼成……”说到这里,似不忍再去想像蜀山派的成功景象,连连摇起了头来。

    李延极倒是未置可否。看着脸sè沉静如水的龙长征,道:“龙师兄,你有什么看法?”

    龙长征面无表情地道:“拍卖会已经结束,龙鳞也落入蜀山派之手,说什么都是多余。”

    鲁长恭哼哼地笑道:“是呀,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我们当初到底是料事不足,以为各大门派都不会冒着陷入困境的危险死拼。”说到这里,满脸的自嘲之sè,“不止是我们,除了蜀山派,几乎所有门派事前都看轻了龙鳞的价值,以为钱能买到的东西也就不值什么了。也是在拍卖会结束之后,大家又才重新意识到龙鳞到底是龙鳞,几千年才出现一回的异宝呀,就为了省下几个钱而错过了,当真是可惜又可恨……”

    李延极用指节轻轻地扣击着桌面,幽幽地道:“若都这么想……怕是还有一场争端呀!”

    许晋言道:“宗主洞见入微。蜀山派人等拍得龙鳞之后,并没有立即启程回去,自然也是担心在路上遭到劫夺,所以才等人来接应!”

    李延极道:“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总之在千阳山一天,我们就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龙长征突然问道:“那下山之后呢?”

    许晋言和鲁长恭顿时都怔住了,怪怪地看着龙长征,显然也都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意,仿佛都在质问:“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没想到李延极大手一挥,严厉地道:“下山之后,任他闹得天翻地覆,我重极门都不得插手。”

    “不得插手?”许晋言这下又不明白了。若真是再起争端,重极门不插手怎么才能有机会获得龙鳞呢?扭头看去,见鲁长恭也是一脸的愕然不解。

    李延极急促地踱了几步,猛地坐了下来,道:“叫你们来,是有件事要宣布!”他的语气冰冷而沉重,让三人分明意识到是非常重大之事,而非一般的决策。

    李延极也不看三人神情,昂然道:“凡我重极门下,即rì起不得插手龙鳞争端,胆敢违抗禁者,轻者一律发往清风洞思过十年;重者废除修为,革出山门!”

    此令既来得没有由头,又严厉得超乎寻常,许鲁二人不明就里,顿时呆了。龙长征却是淡然地应了声是,也没有询问理由。鲁长恭见许晋言在使眼sè,便站起身来问道:“宗主,这是为何?”

    “为何?”李延极盯着他,森冷的眼神渐趋柔和,道:“因为我们没有那个必要再去争夺龙鳞了……”说完这话,紧绷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满脸都是欢欣愉悦。

    龙长征眼里掠过一丝异sè,依旧没有出声询问。

    “没有必要?”许晋言倒是着了急,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道:“可是宗主……”话说到一半,就想到还有关天养这个外人在场,只得把未说出来的生生咽了回去。

    李延极摆了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之所以说没必要,是因为我们已经有龙鳞了!”

    “已经有了?”

    不单许晋言和鲁长恭惊讶无地,就连素来冷脸的龙长征也惊得变了sè。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分明以为李延极是不是说错话了。

    李延极道:“不错,我们已经有了!”这才取出龙鳞来,捧在手里,示以三人。

    看着龙鳞,三个拥有五六百年修为的重极门二代弟子全都呆住了。

    李延极的目光落在如玉般晶莹的龙鳞之上,说不出的的振奋,道:“这一片,是关兄弟送给我们重极门的。关兄弟送的!”他似乎是怕三人没有听清楚龙鳞的来历,所以特别多强调了一次。整个人浑似饮醉了美酒般熏熏然。

    鲁长恭率先反应过来,先是啊了一声,旋即脸膛就涨得通红。也不问关天养为何卖了一片龙鳞给蜀山派,竟还有一片送与重极门,朝关天养一揖到地,颤声道:“关兄弟,如此恩德,教我等何以为报?”

    许晋言也一揖拜倒,兴奋之极地道:“关兄弟,你是我重极门的大恩人呐!”

    龙长征缓步走上前去,什么也没说,瞟了关天养一眼,就深深地揖了一躬,然后回身对李延极道:“我这就去发布禁令!”扭身就往外走,却被李延极叫住了。

    关天养被龙长征瞟了一眼,心下没由来的涌起一股子说不清到底是惊惧,还是烦躁的情绪,极不舒服。心下十分不解地道:“我这是怎么了?龙前辈虽然冷酷了些,但为人正派,我怎么会怕他呢?”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李延极倒是没有注意到关天养的神情变化,将龙鳞收起,道:“现在就我们四个知道关兄弟赠送龙鳞一事,大家也都清楚这有多大的干系。一旦泄露了,我重极门固然麻烦不小,最严重的是将置关兄弟于危地。”又说,“我之所以告诉你们,是因为你们既是我重极门管事之人,也是最能衡量得出事态轻重之人。蜀山派一旦离了千阳山,必然遭到狙击,争端也将由此而起。我重极门若也陷了进去,势必大有损伤。我若是不告诉你们,一味以宗主的身份强令所有门人弟子不得参与抢夺,一则是没人理解,倒成了我独断专行,二则是参与进去的门人弟子太多,最终将会导致我重极门元气大伤。两千多年前的那次教训不可谓不深刻,咱们再不能重蹈覆辙了!”一提起两千年前的那场大混战,四人神情虽然各异,但都流露出了悲戚之sè。

    龙长征控身就了声是。

    李延极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大通话,或娓娓述说,或厉言jǐng诫,龙、许、鲁三人莫不惕然。见三人都领悟透了自己的意思后,李延极这才笑着坐了下来,看着略显无聊的关天养,笑道:“关兄弟,想必你近些天还不会离开重极门吧?”

    关天养方才心下想的正是此事。他分明言李延极的话中听出蜀山派一旦离了千阳山便将掀起一场空前的抢夺大战,他在这时候趁乱离开固然好,可是该去哪里呢?回九夏城吧,怕是没几天功夫,宵小之辈便闻讯赶来找他麻烦;若是浪迹天涯吧,没有去处不说,空把大好光yīn浪费了。一时也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见李延极问起,就笑道:“我原来就打算浪迹天涯,游历各方,增长些见识的。但筹建钱庄一事也还没有理出个头绪,须得静静思量一番才行。只要李前辈和各位前辈不赶我走,我想暂时在千阳山多呆几天!”

    李延极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以后千阳山就是你的家,想住多久都行!那rì我不是说过么,想聘你为重极门长老,你说暂时还不行,还说自己太年轻了些,过些年再说。我的邀请是代表重极门发的,永远有效的。只要你应允,我立即就开坛设祭,宣告天下,正式聘你为长老。你在千阳山一天,就享受一天长老的待遇。龙师兄、许师兄、鲁师弟,你们看呢?”

    龙长征道:“我没意见!”

    许晋言拍手道:“这事当然极好。我重极门得能关兄弟加入,必能再放异彩,光耀修行界呀!”

    鲁长恭连连点头,说不出的兴奋,道:“别的也就罢了,我只想与关兄弟多多讨教一下法宝强化的手段。在这上面,我重极门暂时还无法与他相提并论!”说罢,感慨地摇起了头来,脸上却尽是笑意。

    李延极道:“许师兄,看哪处别院清幽,就先安排给关兄弟,以作他安居之所!”又对关天养道:“就是不知道关兄弟喜欢什么样的?是清静的,还是幽雅的,还是别的什么风格?”

    关天养颇有种受宠若惊之感,笑道:“清静就好,别的么……就只有一点要求!”

    “哪一点?”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不用吃东西,或者吃点蔬果就好,但我却要吃饭才有力气。偏我自己又不会弄,所以麻烦帮我找一个会做饭的厨师就好!”

    “厨师?”许晋言正在想重极门上下有谁jīng于烹饪之术,就听李延极哈哈笑道:“好,好,我就让小白去给你做饭。反正你们俩也合得来,她又服膺你,不至于像和别的同门那样老闹事非。你觉得呢?”

    关天养觉得这样安排深合他意,就点头笑道:“我也想这样,可她是你的弟子,身份地位不一般,也就不好开这个口了!”

    许晋言和鲁长恭都笑了,笑得分明有些暧昧。

    关天养回到千机洞时,便被诱人的菜香给吸引了。“小白妹妹,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呀!”活像只饿急了的猴子,蹦蹦跳跳地冲进了阁子。

    颜忆白嘻嘻笑道:“知道你今天一天都没吃饭,所以我做了几个最拿手的菜犒劳一下你。怎么样,香吗?”

    关天养看着桌上摆着的四盘sè香俱全的菜肴,谗涎地点着头道:“香,香,香极了……”伸手就去抓筷子。

    颜忆白将他的手拍开,嗔道:“先去洗手!”

    关天养哈哈笑道:“好!”却是一把抄起筷子,夹向了面前的那盘菜。他的出手速度何等之快?颜忆白连看都没看清楚,他已经将菜夹到了嘴里,然后大叫道:“呀,好烫,好鲜……哇,好好吃!”然后跳着、叫着去洗手了。

    颜忆白格格地笑道:“你的手脚也忒快了些吧?!烫死你也活该……”

    关天养回身道:“能不快么?不快就吃不着啦!”

    饭后,关天养摸着被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心下是说不出的满足,瞟了一眼收拾着碗筷的颜忆白,道:“小白妹妹,照这样下去,要不得多久我就得成猪了!”

    “要不得多久?”颜忆白笑道:“看样子你把我当成你家的厨子了?嘿嘿,那你可就打错了主意!”

    关天养哈哈地笑了起来,道:“没打错主意,一点都没错。你还不知道吧?以后我的饭菜都归你管了——这可是李前辈安排的,不关我事,你找他问原由去。说实话,以前我只吃肉,现在才晓得素菜也能做得比肉更像肉,比肉更好吃!啧啧,真的好吃极了……”虽说才吃饱了,但想到那鲜美的味道,口水就忍不住横溢起来。

    颜忆白使劲地横了他一眼,道:“张口闭口都是肉,你就不觉得恶心么?”

    “恶心?”关天养摇头道:“不,不会。若是你不给我做菜了,我还是想吃肉。”

    “吃吧,吃吧!总有一天你也会被妖怪给吃掉!”

    “能吃了我的妖怪还没有呢。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胡吹大气!”

    “要不你来试试,看能把我吃下去不?”

    “好呀,你拐着弯骂我是妖怪吧?!”颜忆白抄起手里的筷子就朝关天养掷了过来。关天养一个【逐rì】就到了阁子外面,笑道:“你那抽签算命的本事不行,扎不着我的!”

    颜忆白端着一叠碗盘子走出来道:“是么?要不要试试?”

    关天养看着已然偏西的圆月,故作遗憾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散会子步,睡觉才是正经!”心下却说:“虽说你那本事不怎么样,但我未必斗得过,还是不要自讨苦吃得好!”

    半个时辰后,他躺到了床上,这才开始慢慢地回想起了拍卖的过程。

    相比起以往在九夏鬼市交易所见到的,这场拍卖会除了规模空前的大,参与的都是修行者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他从这场拍卖中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第一,魔道五宗除了白莲宗外,实力都非同小可。第二,青莲宗行事张扬,实力也不可小觑。第三,红莲宗比青莲宗更强大,更难对付。第四,长生、极乐二宗深藏不露,无人识其实力深浅。第五,魔道内部虽然有纷争,但在与正道对敌之时,却又能保持相当的默契和团结。第六,他之所以如此关注魔道,是心中一直悬着宋奕的灭门之仇。

    第七,玄武宫的实力深不可测,不愧是正道第一大派。第八,正道各派之间明面上团结,暗地里争端不少。第九,蜀山派行事果决,卓有远见,非重极门、符箓宗等派可比,想必也掌门也是比李延极更了不起的人物。第十,即使蜀山派已经拍得了龙鳞,却也不代表龙鳞的争夺已经终止,它还会以新的方式继续上演。第十一,修行界永远都不会平静,尔虞我诈会以各种不同的方式继续下去。

    待要总结出第十二条时,一阵睡意袭来,意识再不受左右,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许晋就亲自来到千机洞,说南山晓月湖畔的别院已经打扫了出来,随时都可搬过去住。除了饭菜由颜忆白负责外,还拨了两名外门弟子负责洒扫。

    关天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问道:“是湖畔么?”

    颜忆白打量着他,奇道:“师伯不都说了是晓月湖畔么?难不成还在山上!”

    关天养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笑道:“我就出生在江边,最喜欢水了。这些天住在千机洞,别说水了,连花花草草都看不到,可把我憋坏了!”

    许晋言道:“看来我还是选对了地方!”又对颜忆白道:“小白,你知道地方,就带关兄弟一道过去吧。以后关兄弟的饭菜就由你负责了。记得要用心!”

    颜忆白呀的一声叫道:“由我负责了?”想到关天养昨晚说过的那番话,顿时惊叫了起来,伸手就去抓关天养,道:“好呀,你这个坏东西,我还真成了你家的厨子了!”

    关天养一边闪躲着,一边笑道:“可不是?以后每天、每顿饭我都要吃不同样的菜!许前辈都说了,要你用心,你可别糊弄我,要不然我可是会告状的!”

    颜忆白见抓不着他,只得叉着腰,怒斥道:“你除了会告状还会什么?”

    关天养得意地扮了个鬼脸,道:“还会打架,还会教你剑法,还会教你法宝强化之道。这些难道还不够?”

    一说到法宝强化之道,颜忆白立即没了脾气,嘻嘻一笑,道:“关大哥,说真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骗你?”关天养道:“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呀!”

    “那为什么都这么多天了,我也感觉不到你说的那种,那种原力?”

    关天养立时骄傲了起来,道:“悟xìng,这就是悟xìng。”满脸都是不屑之sè。

    “悟xìng?”颜忆白又不服气了,道:“你说我悟xìng不够?师伯,你说说,我的悟xìng比谁差了!”

    许晋言忍住笑意,道:“在修习重极门心法上,你的悟xìng绝对是最好的,但在关兄弟那里嘛,我就不知道了!你会法术,关兄弟可是什么都不会,可别因为言语不和欺负关兄弟,我要是知道了,一准儿把你送到正道院交给你龙师伯惩治!”

    颜忆白急得直跺脚,道:“你们,你们都什么意思嘛?明明都是他欺负我,怎么还成了我欺负他了?”

    许晋言大笑着去了。

【二百六十六、假冒的苏千羽(上)】

    两天后,蜀山派多兵长老率着百多名弟子赶到千阳山,迎走了程有涯和龙鳞。<wWw。SUiMenG。com>

    当时关天养正在进道院与一批重极门的三代弟子论较灵气的控制手法,得知蜀山派来了人,还点名要见他,就赶紧跑了去。

    本以为可以见到阔别了好几个月的苏少白,却没想到还是程有涯。失望之余,程有涯却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苏少白写给他的信。

    “呀……”关天养当场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道:“程前辈,你怎么不早给我!”当场撕开就看了起来。

    苏少白在信中把自己上蜀山以来的情况作了一个大致的介绍,还说现在已经完成了筑基,正停留在和合之境,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凝成元神。还说得知他在千阳山拍卖龙鳞,很想赶来帮忙,但山规不许,只得干着急云云。苏少白显然也知道了陈朔和四丫的近况,还托关天养有机会代他向他们问好。

    看完信后,关天养满足地叹了口气,笑道:“小白就是比二狗子好,没那么多机心……”

    程有涯哈哈笑道:“他若不好,我也就不会收他为徒了!”

    关天养本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逼着他拜你为师的!”但想到都是些沉年旧事了,也没提的必要,沉吟了片刻就道:“烦请前辈转告小白,要他好好学习,争取早rì达到凝神境界,下山游历。我若是得空了,也会上蜀山来看他。还有就是从今后我要开始浪迹天涯,游历各方,要他不必为我挂念。若是十年内我没有去蜀山看他,请他到时再回九夏城相聚就是!”

    程有涯奇道:“就这么几句话?你不写回信了么?”见关天养连连摇头,只得应道:“好吧,我一准带到就是!”

    关天养起手道:“那就多谢前辈了。不知前辈何时启程回蜀山?”

    “马上就走。你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关天养想着李延极的担忧,深知这一去蜀山派众人必是凶多吉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就叹了一声,道:“这一路上怕是不会平安,前辈还请多加小心。”

    程有涯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微微点头道:“多谢提醒!你自己也要多保重才是!”说完便御风而去。

    关天养凭栏而立,望着在云海中若隐若现的千阳山峰岳,心下是说不出的感慨,暗道:“原以为将龙鳞拍卖了出去,祸水就能东引,与我无干了。没想到现在是买家有麻烦,我这个卖家依旧有麻烦。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呀?”当真是说不出的厌恨。

    两天后,重极门得到消息:蜀山派一行在合州府遭到白莲宗的狙击,五名弟子身死,十二人重伤。白莲宗七十余人仅四五人得以逃脱,余者全部被诛。

    消息是申广平告诉的,关天养当时正在与鲁长恭门下的七名弟子讨论化符手法的问题,顿时一呆。

    申广平见关天养眼里竟是忧sè,还以为他在为蜀山派一行的安全担心,就道:“白莲宗就是第一头扑上去的恶狼。他们开了这个头,那些怀有野心者就会少许多的顾忌。此去西蜀万余里,蜀山派怕是难得平安!”

    有人叹道:“若是能将龙鳞顺利带回蜀山,便是魔道五宗一起出动,蜀山派也是无惧的。最怕的还是在半路被劫了去,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不是?两万万晶玉外加一处洞府,下了多大的血本呐?也只有蜀山派才舍得!”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就算是龙鳞丢了,以蜀山派的实力,抢回来的可能还是有的!”

    “话虽这样说,蜀山派弟子的伤亡呢?这笔损失可就不是钱财能够衡量得过来的!”

    “……”

    听着大家的讨论,关天养扭头问申广平道:“正道各派就不能施以援手么?”

    “援手?”申广平满脸的嘲讽之sè,道:“他们可是都巴不得魔道五宗把龙鳞抢了去呢,到时他们就可以明正言顺地从魔道手里去抢了。这会子估计都在站干岸、看热闹,谁会傻到出手相助?”

    关天养心下感到十分的腻味,道:“亏他们还顶着个‘正道’的头衔,所作所为当真是无耻下流得很!”

    有人笑道:“所谓的正道,就是不会光明正大的干坏事,满嘴都是仁义道德的门派……唉,说人家做什么?咱们有时候不也一样么?”此言一出,众人都哄笑了起来。

    “相比之下,魔道中也不乏真汉子,不像咱们正道中的有些人,都他娘的一群伪君子。”

    “伪君子也比真小人好……”

    见讨论的氛围也被这个消息冲淡了,关天养就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站起身来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改rì咱们再继续!”草草地拱手行了一礼,就往外走。

    大家都忙叫道:“关兄弟,别走呀,继续,咱们再继续……”

    关天养摆着手道:“我还有点事,改天吧!”

    刚出进道院,就见苏千羽御风而来,叫道:“关兄弟!”

    关天养本想回晓月湖别院去静一静,想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见苏千羽来了,就停下身来道:“苏大哥,有事么?”

    苏千羽瞟了一眼进道院里,见申广平还和众师兄弟争论着什么,就笑问道:“怎么,今天的讨论这么快就结束了?”

    关天养恹恹地摆了摆手,满脸的不耐烦。

    苏千羽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关兄弟,有人要见你!”

    “见我?”关天养见苏千羽神神秘秘的,心下没由来的感到十分的怪异,问道:“谁呀?”

    苏千羽拉起他道:“走吧,见着就知道了!”

    关天养心下虽生出一丝jǐng觉,但想到这里是千阳山,断不至于生出什么意外,就踏上飞板,与苏千羽一道去了。

    过了香炉峰,再往前便是赤霄峰,关天养心下疑窦陡生,暗道:“赤霄峰灵气稀薄,除了开采矿石的外门弟子和几名轮值看守的四代弟子,无人在此修行。苏大哥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瞟了一眼苏千羽,见他脸沉如水,眼神凛凛,纵是尽力隐藏,也难以掩饰丝丝缕缕的杀机。

    关天养顿时大惊,心下暗道:“苏大哥在杀我?”却又实在不敢相信。苏千羽是李延极的第三弟子,生xìng机敏,素为李延极所倚重,断不至于害他的。但此时苏千羽的神情却教他感到异常的不妙,就连剑魂都震动了起来,告诉他此人心怀杀机,怕是有非常举动。

    “苏大哥……”剑修者的直觉最是jīng准,但关天养依旧觉得难以置信,故作无知地笑问道:“去赤霄峰做什么?”

    苏千羽神情僵硬,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笑意,道:“不是说了么,有人要见你。到了自然就见分晓!”

    关天养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没有再问,却暗暗将短剑擎在手里,也防不测之变。

    云雾变幻,罡风呜咽,赤霄峰已然在望。

    苏千羽斜瞟了关天养一眼,见他神情沉静,并不无妥之sè,心下暗暗松了口气,问道:“关兄弟,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却也不得机会。今儿趁便,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关天养呵呵笑道:“苏大哥有事直说便是!”心下却嘟囔道:“也不直说有什么事,便要我赐教,可见你心中有鬼!”

    苏千羽微哼了一声,神情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道:“我听人说,关兄弟身上不止一片龙鳞?不知可有其事?”说话时目光死死地盯住关天养,显是想从关天养的表情变化也断出传言的可信度有几成。

    关天养早对苏千羽生出了防备之心,别说是问出龙鳞之事,便是问他有几片通天鉴他也不会眨下眼皮。当下轻笑一声,道:“可不是么?我也听过了,都说身上还有好几片龙鳞,要不然岂会舍得拿出一片来拍卖?还有更离谱的,说我身上的龙鳞多得数不清。啧啧,都听听这是些什么话?搞得我浑似养龙的了,要多少龙鳞有多少龙鳞似的!”

    苏千羽眼里掠过一丝异sè,笑道:“是么?如此说来,关兄弟当真没有多余的龙鳞了?”也不等关天养答话,就又道,“可我还听说,关兄弟拿了一片龙鳞送与重极门李宗主呢?”

    这话瞬即令关天养乍然sè变,毫无犹豫地拔剑在手,厉声喝道:“你是谁?”

    苏千羽先是一怔,旋即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道:“这般看来,传言不虚了?!”挣动印诀,丈许方圆的飞板就悬停在了空中,教关天养是进不得、退不得、上不得、下亦不得。

    关天养细眯起了眼睛,眼瞳里激shè出来的寒芒直教苏千羽浑身不自在起来,脸sè也微微一变。“你不是苏大哥!你到底是谁?”关天养厉声质问,苏千羽不禁一颤,旋又狞笑道:“倒教你看出来了?哼,是自己交出来呢,还是我亲自来搜呢?”

    关天养心下暗暗盘算道:“这人好生yīn险,竟扮作苏大哥来蒙骗于我。偏我又看不透他的深浅,今天这一关怕是不容易过!”也嘿嘿地冷笑道:“搜?你认为能搜得到么?”

    苏千羽道:“不搜一下怎么知道搜不到?”作势就向关天养逼了过去。

    关天养既不惧怕,也不退让,只将短剑横在胸前,道:“那你就来搜搜看!”

    苏千羽早听说关天养身上有威力莫测的护身法宝,见他这般的有恃无恐,反倒迟疑了。心念一动,笑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怎么认出我不是苏千羽的?”

    关天养嗤地一声冷笑道:“你若是苏大哥,会说出‘重极门李宗主’这六个字来么?”

    苏千羽频频点着头道:“是,是,是我疏忽了……”猛地抬起掌来,朝关天养当头按落。他本以为这一掌出其不意,定能制住关天养。不想关天养比他更快,眼见他肩膀微动,就已经一个【逐rì】抢将出去,挥剑直取其肋下空门。

    苏千羽手掌才刚抬起,便感到凌厉的剑风直袭肋下,顿时大惊,慌忙祭起护身法宝,闪了开去。

    呛的一声,黄光溅shè。关天养这一剑虽刺在了护身法宝构筑出来的气盾之上,犀利无双的剑气依旧割得苏千羽肋下生疼,袍服裂开了一道半尺许长的口子。

    苏千羽看着被割开的袍服,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哪里再敢当关天养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拿出了全副本事,紧逼了上来。关天养顿感压力骤增,浑如掉进了又粘又稠的油桶,别说是以【逐rì】抢攻,便是手脚都不能灵活移动了。

    苏千羽倒也真是对他十分忌惮,耍了一连串的虚招,见关天养在自己掌风逼下之下,连闪避都不能自如,顿时大喜,暗道:“看来我是高看了这小子!”当胸一爪抓了过去。

    关天养何曾如此狼狈过?几番想奋起反击,奈何手脚像被千斤巨锁缚住,移动分寸都异常艰难,才意识到假冒苏千羽的这人实力非同小可,远胜自己。仓促之间,怕是难有反败为胜之机了。见苏千羽探爪抓来,爪影重重,将他所能闪躲的方位尽数封死,心下暗叫一声:“这可怎么办?”已是急得满头大汗。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苏千羽的铁爪就要落在胸前,关天养猛地将身子一躬,堪堪避开了苏千羽这一爪,手中短剑脱手飞出,直取苏千羽喉咙。

    苏千羽没料到关天养反应如此之快,骇得脸sè大变。乍见银光闪烁,慌忙驱动法术,瞬间移动了开去。关天养一击不中,大喝一声:“回来!”将手一环,短剑划过一道弧线,又飞回了手中。

    “蜀山派的【御剑术】?”苏千羽脸sè微微发白,眼里尽是惊疑之sè,打量着关天养,再不敢贸然出手。

    关天养暗叫了一声好险,yīnyīn地一笑,道:“你到底是谁?”

    苏千羽没有答,眉头微蹙,似在犯难。关天养本想趁机攻上,但见苏千羽眼中yīn光闪动,分明是有所防备,只得紧握短剑,道:“你不答?好,让我来猜猜……”说话间,脑子飞速地转动起来,谋思着脱身之策。“若我没有料错,你应该与魔道……”说到‘魔道’二字时,关天养分明看到那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令人觉察的厌弃之sè,若非他的意志远较普通修行者强大,感知敏锐之极,根本就捕捉不到。如此一来,他心下顿时了然,“此人定非魔道中人!”原本他还以为此人不是出身红莲宗门下便是与青莲宗有莫大的瓜葛,现在看来怕是正道门下了,心下当真是说不出的震骇。“……没有关系。”说完这四个字,关天养见那人眼瞳里先是流露出了惊骇之sè,接着又涌起了更为强烈的杀机,便越发的肯定了,哼了一声,笑道:“魔道中人行事素来张狂,从不藏头露尾。却像不正道某些门派,yīn刀子一个比一个会玩。你刚才那一爪虽尽力隐藏本门手段……”话才至此,苏千羽大喝一声,叫道:“放你娘的狗屁!”又扑了上来。

    关天养大吼一声,道:“慢!”这一嗓子将用上了全部修为,当真有如晴天霹雳,炸得苏千羽顿时一怔,停下了手来,喝问道:“什么?”

    关天养深知时机稍纵即逝,将短剑隐藏在袖底,逼上两步,戟指指着苏千羽道:“我知道了,你是三清……”才说‘三清’二字,苏千羽的脸sè便骤然铁青了下来,眼里的凶悍之sè令人不寒而栗。连一丝征兆都没有,就一掌朝关天养当胸拍了过来。

    关天养顿感如山岳压顶,呼吸为之一窒,心下说不出的烦恶,差点当场呕吐了出来。眼看他就要命丧苏千羽掌底,却见他手腕一翻,藏在袖中的短剑又擎在手中。如此一来,就变成了苏千羽一掌拍向了短剑,若是不变招,定然会被洞穿掌心。

    苏千羽果然吃了一惊,掌势当即收回了十有仈jiǔ。关天养情知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若是错过,怕是再无逆转之机了。当下合身扑上,刷刷刷,连刺三剑,剑剑皆取苏千羽要害。剑气破空,哧哧之声不绝于耳。

    苏千羽失声惊呼,道:“玄武剑法?!”本待反击,奈何关天养一剑快过一剑,他又深知剑气犀利无匹,便是护身法宝也不一定挡得住,只得连连闪避。

    关天养大叫一声:“好!”猛地将短剑高举起来,奋尽全力掷了出去。

    苏千羽哪里敢接?步法错动,堪堪避了开去。正要祭起护身法宝稳住阵脚,就见关天养的拳头当胸袭来。这教他顿时一怔,暗道:“这小子为何弃剑不用了呢?”也不假思索,抬掌拍了上去。

    砰的一声闷响,拳掌相关,竟激荡出了淡金sè的光华。

    “大金刚神拳?”苏千羽已是满心的凌乱,简直不敢想像有人既会得蜀山派【御剑术】,又会玄武宫剑法,还谙通大慈悲寺【大金刚神拳】。此前虽也曾听说有人会得几门别派功夫,但都是形似而神不似。苏千羽见识不可谓不广博,当然能分辨出来关天养所使手段绝非徒有其形,而是深得其中三昧。再者佛道修行之法迥异,他全然想不透一个人是如何身兼两家之长的。

【二百六十七、假冒的苏千羽(中)】

    关天养迭出奇招,攻得苏千羽既措手不及,又懵然不解。他的速度本来就快,稍微的分神都会成为他的可乘之机。以他的实力,原本并不足以与苏千羽正面机抗,但苏千羽却因为连连分神,再者又惧怕他身上的法宝,连三成实力都没有用上,要不然他岂还有命在?见苏千羽再次走神,他再没有出手抢攻,而是一个【逐rì】疾冲了出去。

    飞板虽只有丈许方圆,四周都有法阵构筑的灵气屏障阻隔,即便是遭遇万斤巨力冲撞,也是稳若磐石,绝不会倾覆或是毁损。关天养方才将剑掷出去,并非是为了毙伤苏千羽,而是用剑气破开飞板的屏障,打开逃跑的通道。苏千羽不识究底,还只当关天养又在玩【御剑术】呢,是以躲避不及。

    哧的一声轻响,萦绕在飞板周围的淡淡清光在一阵急促的闪烁之后,便消失不见了,飞板也猛烈地晃动了起来。

    苏千羽正自惊疑不定,乍见关天养冲出了飞板,身子凌空,恍若飞鸟般朝着千阳峰方向飞去,顿时大骇,叫道:“回来!”猛地一跺脚,御风飞起,御尾疾追而去。

    关天养听着身后的破空声越来越近,当真是又焦又急,心下只是埋怨凌空虚渡的速度委实太慢了些,在【御风术】面前简直就不值一哂。若是再让苏千羽追上了,任他智计百出,怕是也难以逃脱。

    霎时之间,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惜乎没一个能对付得了苏千羽。听苏千羽的冷哼声传来,还说:“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顿时就感到劲风凛冽,一股巨力直袭后背而来,心下当即一惊,暗叫一声糟糕,猛地向地面坠落了下去。

    苏千羽又一掌落空,既感挫败,又恼怒异常,掐动手印,口中喝道:“五行之金,为我所用。万箭诀,疾!”将手印往下一按,只得向嗖嗖声不绝于耳,数十百支银sè箭矢暴雨般朝着关天养兜头泄下。

    关天养感知敏锐已极,便是不用眼睛也知道正有数十道锐金之气疾袭而来,心知若不赶紧闪避,不出三息,定会被shè成刺猬一般。可眼下正急速往地面坠去,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如何闪避得开?不论是【逐rì】,还是其他的技巧,都得有力可借方才用得出来。此时此刻,他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银sè箭矢而干着急,只盼着有奇迹出现——重极门某位前辈路边,正巧将他救下——要不然铁定难逃一死。

    奇迹这东西最是难以捉摸,你盼着它出现的时候,它却不知藏在哪里,连一丝踪影都觅不着;在你当一切都成定局的时候,它却突然出现,将一切都改变得面目全非。

    这一刻,关天养十万分虔诚地祈祷着奇迹的出现,要不然他连十六岁的生辰都过不了,就得横尸荒野。最可笑的是,临死前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眼看着离地面已不过十数丈了,银sè箭矢却已经逼近头顶丈余,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能取走他的xìng命,却不想就在这时,祈祷的奇迹终于出现了:只见无数道赤sè电光蛇一般蜿蜒而来,命中箭矢之后,砰砰爆炸之声不绝于耳。顷息之间,漫天的箭矢便化作一道道的青烟,消失不见了。

    关天养心下顿时大喜,说不出的振奋。将腰身一扭,略微消减了些许下坠之势,顺势拉住从山崖上斜出来的松枝稳住身形,脚尖在崖壁上一点,一个跟斗翻出,朝着崖下扑了去。

    苏千羽见【万箭诀】被千阳山护山大阵破掉,忍不住破口大骂,心下又暗悔自己太过于心急了些,万一被重极门的人发现,不但偷鸡不成,还得把命也给丢掉。见关天养坠入崖下,他大喝道:“小子,别跑!”也紧追了上去。

    关天养方才站定,气都来不及喘,就见苏千羽从天而降,心下当真是说不出的恼恨。不过在地上他能将自己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纵是实力较苏千羽差得太远,但仗着技巧和身上的各种法宝,就算是杀不了苏千羽,逃跑的把握还是有的。也就不像刚才那般惶恐,反而笃定地望着悬空而立的苏千羽,嘿嘿地道:“我劝你还是赶紧逃!”

    “逃?”苏千羽哈哈道,“你是不是想说重极门的人很快就会来呢?”

    关天养道:“别的我说不清楚,但你以法术触动了护山大阵,要不得茶盏功夫,重极门的人就会找来。到时纵算你有三头六臂也别想逃得了命去!”

    苏千羽道:“就算我没有三头六臂,也能在他们找来之前解决掉你!”也不啰嗦,祭起五面旗幡,念动咒语,峡谷里顿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起来。

    关天养环眼四顾,惊道:“【巽风旗】!”

    “嘿嘿,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苏千羽的笑声传来,却是虚无缥缈,教人捉摸不定。“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龙鳞,我便饶你一命。若不然我就只好杀了你自取了!”

    狂风越刮越劲,纵是关天养全力运转原力,也感到寒意直透骨髓,冷得他禁不住想打哆嗦。此时此刻,伸起手来连五指都不见,也就遑谈出奇制胜,拿下苏千羽了。

    【巽风旗】乃是yīnxìng法宝,注重于大范围的控制,杀伤力倒是有限。一旦发动起来,法力控制范围之内一片昏天黑地,yīn寒之风吹息不止,不但能扰乱内息,还能侵袭金丹元神。修为若是不够,定然连命也不保;便是修为jīng深,失陷得久了,也难保不出问题。

    关天养见抵御不住寒气的侵袭,只得用原力将其转化,这才感觉好些。幸得【巽风旗】控御的yīn寒之气并不猛烈,要不然就有得他一番好受了。

    “怎么,不给?”见关天养不答,苏千羽越发的怒恨,道:“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关天养听得风声有异,翻身跃起,躲进了岩石之后。尚未站稳,便听得刚才立足之处响起一片扑扑之声,分明是苏千羽又在用【万箭诀】攻击。

    据【玄宗万法录】记载,【万箭诀】乃五行金四级法术,御使锐金之气化为实物发起攻击,非有百年以上修为不能施展,功力越深,威力也越强。以关天养当下的修为,无论如何也不能正面抵敌暴雨般的【万箭诀】,要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拖。

    地上不比空中,闪躲腾挪的空间大多了,更利于他的施展。只要拖上一时半刻,待重极门的人一赶到,他这条命也算捡了回来。

    可一个拖字说来容易,此时此刻做来却是千难万难。

    撇开【巽风旗】的威力不论,单是【万箭诀】便足以让他九死一生。

    闪开第一波【万箭诀】后,关天养脑子里想的并不是逃遁之策,而是觉得这个假苏千羽实在愚不可及,心下暗讽道:“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不可以道里来计,他只消拉开距离,以【万箭诀】或是其他五行范围法术攻击,我怕是连茶盏功夫都坚持不了。现在却是他先用上了【巽风旗】,虽将我的行动限制了,他自己又何尝不大受限制?嘿嘿,我明白了,他是对我有所忌惮……”听着破空之声又袭了过来,忙挪移了藏身之处,筹思起了对策。

    【万箭诀】是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击在岩石上、崖壁上,扑扑之声不绝于耳,石屑纷飞乱溅,却就是伤不到关天养分毫。茶盏功夫过去了,苏千羽见依旧不能得手,不免焦躁了起来,暗道:“这小子身法既灵活又诡异,我也不能用神识将他锁定。这样子斗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若是引来了重极门下,麻烦可就大了。”又取出一面赤sè小旗,念动咒语,祭了起来。霎时间,翻涌的雾气中竟隐隐透出了火光,灼热之气扑面而来。

    关天养正想着待下一波箭矢袭到,自己便装作受伤,引来苏千羽,再趁机反击,不愁没有机会。不想箭矢没来,倒是yīn寒之气尽去,热浪翻涌,呛得他差点咳了出来。

    好家伙,离火在巽风相助之下,威力越发的炽张。关天养先是撑起【气盾术】,却也只能抵挡片息功夫便告破碎,然后衣衫也发出了焦燎的臭味,毛发俱卷。

    关天养顿时被吓着了,差点当场就将【十方钟】祭了起来。幸得剑魂及时提醒道:“你糊涂了么?剑气无所不破,攻守皆宜。与其被动防御,还不如攻将上去,多少还有些机会!”短剑剑身顿时亮了起来,剑气空前磅礴。

    关天养略一思忖,暗道:“何尝不是呢?攻击方才是最好的防守,我与其左闪右躲,拖延时间,等着重极门的救援,还不如攻将上去。他对我心存忌惮,必不敢全力施为,我还是有机会的!”将牙一咬,对剑魂道:“好,今儿咱们就跟他斗上一斗!”剑魂嘿嘿地笑了起来,道:“这才是呢!”

    苏千羽见离火之气越来越浓,关天养依旧毫无动静,心下不由得大感骇异,暗道:“这小子身上的宝贝当真不少呀。换作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风火巽离阵】里呆上这许久的……”正想着,就见一道黑影从烟雾里疾冲了出来,他顿时大喜,叫道:“往哪里逃?”飞身扑了过去。待一把将黑影擒在手中时,顿时大吃一惊。这哪里是关天养,分明就是一块包着衣服的石头。心知上了当,暗叫一声糟糕,便要腾空而起,查看关天养去向,不想数道凌厉的劲气直袭后心。

    苏千羽深知关天养的真正实力与自己差距甚远,唯一可虑者便是至今未见动用的法宝。玄武宫的剑气虽然犀利,但要破开他的护身法宝,那至少也要四百年以上的修为方才能够。关天养便是打从娘胎里开始修行,也没有二十年功力,一剑刺上来,别说是破开护身法宝了,不被反震受伤就已经非常了不起。先前若不是大意,没有将护身法宝祭起,又如何会被一剑划破衣服呢?

    苏千羽正自得意地想着,五道剑气相继命中背心。

    第一道虽未能破开护身法宝的屏障,却也如针一般,扎得他后背生疼,身子也因此而绷得僵直。

    第二道剑气在第一道的威力尚未完全扩散开来就又命中,锋锐感如刀子般破开护身法宝屏障,划开凡品七阶的衣衫,割得皮肉刺痛难当,额上瞬即就炸出了一大片细密的汗珠。

    苏千羽也不敢再挡第三道,纵身往前飞扑而去,妄图避开后面三道剑气。可他毕竟不是剑修,敏捷远远不够,哪里是说躲就能躲的?平时与人对敌都是仗着护身法宝足够强悍,眼下法宝不管用了,心下顿时着了慌,竟冒出了逃命的念头来。也幸得他的修为到底不弱,也足够谨慎,避得又快,这才堪堪避开了第三道剑气,第四道剑气虽命中了肩膀,但被他运起全部修为硬生生地接了下来。第五道剑气来势稍缓,而他也拔剑在手,分毫不差地挡下了。但令他不敢相信的是,凡品八阶的法剑在关天养的剑气面前竟然有如竹木削制成的一般,无声无息地就被削成了两段。唯一庆幸的是剑气削断法剑之后,威力大减,已经无法伤及他的身体了。

    看着手中的半截断剑,苏千羽心下说不出的惊骇,暗暗喊道:“天呐,这是什么法宝?”只可惜关天养根本不给他多余思考的机会,已然合身扑上,一剑快似一剑地朝着他身上招呼。剑气无视法宝的防御,教他又多了一层顾虑。原本有十成实力,倒有五成用成了防御上,剩下的五成却也不敢全力施为,还得留下三成来准备逃命,只以两成实力与关天养缠斗,不免有些处处掣肘。他没去想自己的本事都没有尽数施展出来,反而觉得关天养根本不是传言中那般毫无修为,反而是功力jīng湛,剑术通神,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是心惊,攻守也越发的混乱了。

    关天养本不指望数招就能得手。十数招下来,却见苏千羽章法大乱,心下非但不喜,反而疑窦骤生,竟怀疑苏千羽是不是在故意卖破绽,引他上钩。毕竟在他看来,苏千羽的实力比他强上太多,即便是骤遇偷袭,也不至于慌成这样的,其中必有文章。也就不敢攻得太过于放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打起了跑路的主意。

    关天养优点很多,缺点同样不少,但最令他自己痛恨的缺点并不是莽撞,而是多疑。很多时候,他总是理所当然地怀疑一些人和事,并认为本来就该是那样的。虽然事后证明是他多想了,他却总是对自己说:小心没有过逾的,谨慎些总是好的。也正是这样,让他昏过了击杀苏千羽的机会,反而再次将自己置于危地。

    苏千羽何等的老辣,关天养攻势突然大减之后,迅速地冷静了下来。略一思忖,便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地就被一个初出茅庐,不过仗着法宝威力强大的小子给吓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了呢?连拍两掌,将关天养震退到数丈开外,朗声笑道:“好小子,我已经不止给你一次机会了,你还不识趣么?”

    关天养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失了机会,轻轻揉着被苏千羽震得发酸的手腕,道:“我劝你还是少得意,再过片刻功夫,重极门的各位前辈就将赶来,到那时你就是插翅也难脱了!”

    苏千羽眼神一凛,情知关天养所言非虚,狞笑道:“好,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抬起手来,一记【飞云掌】朝关天养拍了过去。

    关天养将【十方钟】扣在手心里,不退反进,高声道:“也不知是谁找死!”见掌力涌到,便将【十方钟】祭起,短剑脱手掷出,直取苏千羽喉咙。

    苏千羽见关天养升起淡金sè的光芒,一道虚幻的钟影将他罩住,丝毫不为自己七成功力的一掌所动,顿时又骇异起来。见剑光闪动,直取喉咙而来,本能地就祭起【风雷令】招架。

    【风雷令】乃是以地火玄金为主要原料炼制的法宝,集风雷之气为一体,既可呼风唤雨,又可引雷御电,风雷并用,威力莫测。地火玄金是一种极为耐火的金属,产自地心,有着良好的法术导xìng,虽可塑xìng远不及昆仑金我,但因其多产,是以为成各大门派炼制法宝的首选。按说地火玄金并不是炼制【风雷令】的最佳材料,但三清教自有秘法,经过数千年的改进,反倒成为了修行界最负盛名的十种法宝之一。

    短剑与【风雷令】甫一相交,就激荡出数道猛烈的旋风,吹卷得峡谷内飞沙走石;电光闪烁,雷声隆隆作响,好不骇人。苏千羽倒是巍然不动,关天养的短剑却被反弹回去,竟比来势更为劲急。

【二百六十八、假冒的苏千羽(下)】

    剑内寄有剑魂,关天养心神与剑魂息息相连,饶他罩在【十方钟】内,也感到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震,哇的一声,连连喷出好几口鲜血。

    苏千羽见状,大喜道:“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样!”又是一记【飞云掌】拍了上去。砰的一声,掌力结结实实地印在【十方钟】的金光之上,非但撼不动分毫,反倒震得半边身子都木了。

    关天养心下默数,心知【十方钟】的威力将要消去,忙强吸一口气,稳住伤势,招回短剑,心说:“既然逃不掉,小爷就跟你拼到底!”猛一咬牙,又挺剑直取苏千羽喉咙。

    苏千羽见金光散去,顿时醒悟过来护住关天养的并非什么神奇法宝,而是【十方钟】,当真是又恼又气,又暗恨自己糊涂。见关天养一副拼命的架式,挥剑刺了上来,将【风雷令】当面一封,神念动处,大喝一声:“破!”霎时间雷光大盛,轰隆之声不绝,每爆响一声,关天养就被逼退出寻丈,到雷声罢息,关天养已退到十数丈开外。浑身毛发尽卷,皮焦肉烂,就连杜友逢送他的内甲也被狂暴的雷电毁掉,也就不要说其他粗制烂造的法宝了。

    苏千羽见关天养兀立强撑着站立不倒,心下不由得好生佩服,暗道:“这小子莫不成是铁成的么?半点修为也无,却能挨得起【风雷令】正面一击。嘿嘿,便是拥有两三百年修为的元婴境界修行者,不死也得重伤呢!”估算着重极门巡逻之人怕是也快赶到了,就冷哼了一声,道:“都说你身上有用不完的好法宝,嘿嘿,原来不过是仗着【十方钟】的威力使鬼。我也不想取你xìng命,还是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吧!”

    关天养心知若不是有万宝炉护体,方才自己已经被狂暴的雷力炸得连渣都不剩了,饶是如此,浑身上下里外,也不知受了多少内外伤。此时别说是再打斗,便是维持站姿也是勉强已极。见苏千羽得胜之余并没有咄咄逼人,心下大感诧异,本想讥讽两句,奈何嘴一张,就一口鲜血涌了出来,牵动脏腑伤势,竟痛得差点当场昏了过去。方才的雷力有一大半是被万宝炉接下的,剩下的小半里,有一半是被剑气抵消,若不然他哪里还能够站得住?

    苏千羽见关天养呕血之后jīng神越发的萎顿,心知关天养已丧失了攻击的能力,嘿嘿一笑,道:“你既这般不识抬举,那也怪不得我了!”这才一步一步地向关天养逼。

    关天养如何看不出苏千羽对自己深怀忌惮呢?可眼下他非但没了反击的手段,连自保都不能够,纵苏千羽有万般忌惮,他也是徒呼奈何。峡谷里闹出这般大的阵仗,重极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可千阳山方圆数百里,要等重极门下赶到,也不知是多久以后。看眼下的情形,苏千羽分明不会让他再拖延下去,而一旦落入苏千羽手里,不但龙鳞难保,就连xìng命也得丢掉。见苏千羽越逼越近,他将短剑一横,大喝道:“站住!”心下却问万宝炉:“大哥,现在怎么办?”

    万宝炉唉了一声,道:“你说怎么办?”

    关天养说不出的烦躁,哼了一声,道:“反正我是不会交出龙鳞的。我若是死了,你们的一番努力也就白费了,看着办吧!”

    万宝炉也作了怒,冷笑道:“你明知不是他的敌手,却还要缠斗,那不是自寻死路么?到这时反倒赖起我们来了?白费就白费,大不了另找一个就是!”

    关天养心下一寒,道:“我就知道,我不过是你们的棋子……”

    苏千羽当真站住了,见他浑身处处都在流血,眼神却依旧如刀锋般犀利,顿时一怔,道:“怎么,想通了么?”

    关天养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道:“龙鳞我只得了一片,再想要第二片就算杀了我也没有。可是我若就这样死了,你三清教怕是立马就会成为修行界公敌。你最好想清楚!”

    苏千羽哈哈地笑了起来,道:“是吗?杀你的可是重极门的苏千羽,干三清教何事?”

    关天养也哈哈地笑了起来,鄙夷地道:“你是猪么?”

    苏千羽大怒,指着关天养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猪!”关天养笑得越发的张狂,道:“你当千阳山的护山大阵是摆设么?当修行界的人都是傻子么?便是你将我毁尸灭迹又如何?重极门只消查看魂晶便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到时别说是你,三清教也难逃公道!”

    苏千羽满脸狰狞,道:“我既敢假冒苏千羽在千阳山劫取龙鳞,便想到了所有的后果。你也不必用这些话来吓我,嘿嘿,更不必拖延时间,不管我能不能得到龙鳞,你也别想活!”话声甫落,探手一抓。关天养只感到一股巨力拉扯,本想挣扎,奈何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只得眼睁睁看着身子离地飞起,落入了苏千羽手中。

    苏千羽到底是怕关天养还有什么手段,一气将其经脉和要紧的穴位全部封死,又将乾坤袋和短剑一并收了,这才挟在腑下,狂奔而去。

    关天养暗暗苦叹,委实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见苏千羽有猿猴般在峡谷中飞奔腾挪,分明对地形熟悉之极,心下疑窦越发的重了,暗道:“他假冒苏大哥足以乱真,若非是对苏大哥极其熟悉的人,绝对办不到。千阳山禁制遍布,他这一路奔来,却不触动一处,三清教长于五行法术,对阵法禁制研究并不深,可见这人定是久在重极门下。各大门派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门下有我的人,我门下有你的人,倒也不是怪事。怪的是这人不惜暴露身份,对我下手,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可又想到自己送重极门龙鳞一事除了李延极外,便只有许、龙、鲁三位院主知道,李延极自然是不会对旁人说起的,莫不成是三位院主无意间走漏了消息?越想越是不得要领。

    苏千羽浑不知关天养体内寄藏着万宝炉和青城剑典,只以为以独门手法封住了经脉和穴位,任关天养有通天之能,也是无从施展。他却不知道原力并不循经脉运行,只要意志尚存,原力就会生生不息,按心意在体内游走。若他再知道关天养的身体经过龙血的洗礼,万毒不侵,恢复能力世所罕见,又服食过五庄观人参果,怕是会当场给吓死。

    起初,关天养被浑身里里外外的疼痛折磨得差点昏了过去,在咬牙苦撑了一会儿后,就感到被雷力崩裂的伤口处痒痒的,像有好多的蚂蚁在爬。他是个惯常受伤的主,自然知道这是伤口在愈合的征兆,心下却纳闷了起来:“怎么会愈合得这般快呢?难不成是他还不想我死,所以用了疗伤的法术?”仔细一回想,一路跑过来,也没见苏千羽用法术,越发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感到受伤的脏腑内淌过一股股涓涓的暖流,说不出的舒服,呼吸之间也不再觉疼痛,jīng神顿时为之大振。暗道:“奇怪,这才多会儿?伤势怎么就明显好转了呢?”见苏千羽依旧毫无所觉,全神贯注地回避着护山法阵的机关,也不知要赶往哪里去,心下一动,暗道:“若是让他知道我的伤势已经有了好转,怕是又得有一番罪受,还是继续装下去,相机而动!”故意痛苦地呻吟了两声,问苏千羽这是要去哪里,苏千羽瞟了他一眼,冷冷哼道:“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便埋头继续赶路,不再置理。

    又赶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路,天sè也渐黑了下来。关天养估摸着距离相斗的峡谷已有两百余里,就在他以为这个假冒的苏千羽是不是要带着他回终南山时,就见苏千羽突地停了下来,四下里一张望,就掐起印诀,念动咒语。一阵劲急的风刮过,树林顿时被浓浓的白雾弥漫了。关天养正纳闷怎么回事,就见苏千羽前三步、左三步、后四步、右七步,站到了一棵数人合抱的大树前,伸手在树干上一按,就见树身从中一分为二,露出了一道洞门来,苏千羽纵身跳了进去。

    在漆黑的通道里往前走了十余丈后,关天养就闻到空气里散布着浓浓的异香,闻之令人神醉。又往前走了约五六丈许,眼前豁然一亮,已然置身于一处清幽雅丽的山谷中了。

    四周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归巢的暮鸟喳喳地鸣叫着,点缀着这一方的宁静。

    关天养正感慨这一处所在竟比晓月湖畔的别院都还要好时,就听一女子叫道:“师兄,得手了么?”一阵香风袭来,就见一身着鹅黄衫裙的女子快步迎了上来。关天养装得伤势沉重,哼哼了两声,无力地打量了一眼貌似chūn花般娇艳的女子一眼,便又昏昏地闭上了眼。“呀,这便是那小子了?怎地成这样了?”女子打量着关天养浑身焦黑,浑无一片完整的衣衫蔽体,顿觉好生惊奇。

    苏千羽唉地叹了口气,道:“他不成这样,我怕就得交待了!”言下竟是说不出的后怕。

    女子忙问怎么了。

    苏千羽把打斗的经过大致地说了一遍,女子连连惊呼,感慨道:“真看不出来,这小子忒地如此了得?!”说话间已然走进了茅庵,苏千羽将关天养放在榻上,便对女子道:“师妹,你身上可带有【玉华丹】么?”女子道:“有。”拿出一粒递上,看着焦炭一般的关天养,眉宇间尽是厌恶之sè,道:“可是要将他救活么?”不待苏千羽回答,又道:“若是已经得到了龙鳞,倒是犯不着多此一举!”

    苏千羽抖了抖身上的污垢,将【玉华丹】喂入关天养的口中,道:“正是没有得到龙鳞,我才得先将他救活才行!”伸指在关天养喉头一按,辛辣中透着苦涩的丹药骨嘟一声就从喉头滑入了腹中。

    关天养本想一口吐出来的,但又怕被看出破绽,只得任由摆布。

    擒得了关天养,苏千羽面上殊无半分喜sè,反倒是说不出的忧惧,怔怔地站在榻前沉吟不语。女子还当他担心关天养的伤势,没好气地道:“师兄,你管他死活做什么?只要拿到了龙鳞,咱们赶紧回山是正经。你都搜过他身上了么,龙鳞可有带在身上?”

    苏千羽将从关天养身上搜得的东西都摆在了桌上,道:“他身上带着的就这些东西,也不知龙鳞有没有在乾坤袋里!”

    女子的目光先是落在短剑之上,哇的一声惊叹道:“居然是灵品的法宝?”伸手便去拿,不想一道凌厉的剑气激荡开来,当场割得她如玉般的手掌破开肉绽,鲜血直淌。若不是护身法宝及时祭起,抵销了绝大部分剑气威力,怕是整条手臂都得完蛋!

    “小心!”苏千羽的提醒声到底是慢了一步,一把将女子拉开,便关切地问道:“来,我看看,伤得要紧吗?”

    女子是又惊又怒又是难以置信,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势,愤然地盯着短剑,道:“师兄,这把剑便是他的么?”

    苏千羽拿出伤势来抹上,道:“这把剑很是有些古怪,也不知是这小子自己强化出来的,还是得自重极门。你先别动它,还是问出龙鳞的下落要紧!”

    女子瞟了一眼貌似虚弱不堪的关天养一眼,恨恨地道:“他要是不交出龙鳞,嘿嘿……”凛冽的杀气溢于室内,竟教杯中的水为之凝结。

    丹药入腹之后,片刻间就有一股暖意从胃中漫延开来。关天养心下暗道:“他们要从我这里问出龙鳞的下落,自然就不会让我这么快就死掉。这里必是三清教设在千阳山的秘密洞府,里里外外都设有禁制,我要逃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的,还得相机行事才行……”就哼哼了几声,也不叫疼,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女子看着关天养,就如看着讨厌的苍蝇,恨不得一巴掌当场拍死。关天养虽被她的目光激怒了,却也只能隐忍不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蠕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道:“我要喝水!”

    苏千羽倒了杯茶递过去,道:“到了这里,你也就别指望重极门的人能找到你,救你出去。知道吗?”

    关天养似被茶呛着了,咳了起来。

    女子益发的不耐烦,喝问道:“龙鳞呢,快把龙鳞交出来!”

    关天养怒气勃发,冷冷地瞪着她,道:“要龙鳞么?去蜀山派手里抢便是了!”女子被他这么一瞪,顿感如坠冰窟,寒意直透骨髓,心底竟涌起了强烈的惧意。当即没由来的惊叫一声,大喝道:“你到底交是不交?”一掌照关天养当胸拍了过去。

    “师妹!”苏千羽横掌架开,道:“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你先出去,待我先跟他谈谈!”女子极不心甘地哼了一声,拂袖去了。

    苏千羽又倒了杯热茶递到关天养手里,和霭地问道:“感觉好些了么?”

    关天养接过了茶,却格格地笑道:“别在我面前耍把戏了,多余。再者我也不是神仙,变不出龙鳞给你!”

    苏千羽置若罔闻,继续和气地道:“你的乾坤袋也落到了我手里,即便你不交出来,我要破开它也不是什么难事……”方才说到这里,关天养就大笑着打断道:“哪里用得着这般费事?”翻身下床,拉过乾坤袋拉了开来,道:“我的家当全在这了,看得中哪样随你拿样便是!”

    苏千羽一愣,见关天养满脸鄙夷地看着自己,心下有如刀刺一般,怒火腾地一下涌了上来,嘿嘿地狞笑道:“我劝你最好还是识趣些,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抢过乾坤袋一看,除了数以千件的各种法器和符箓、材料等物外,委实没一件他看得上眼的东西。听着关天养得意地嘿嘿冷笑了起来,他哪里还能忍受?将乾坤袋往地上一掷,一把拎住关天养的衣领,恶狠狠地道:“快说,龙鳞在哪?在哪?”

    女子也闻声走了进来,道:“没在他身上么?哼,定然是藏在哪里了!”

    苏千羽将关天养往榻上一掷,咄咄地逼问道:“说吧,藏在哪里了?你到底说是不说?”

    女子不耐烦地道:“和他啰嗦什么?他若不说,直接用【搜魂手】就是。”

    关天养心下一震,暗骂道:“该死的【搜魂手】……这可怎么办呢?我若是随便编一段故事,怕是瞒不过他们;可若是老老实实地交出龙鳞,肯定是连命也不保的……”正想到这里,就听万宝炉冷冷地笑道:“【搜魂手】算什么狗屁?让他们来就是了!”关天养问道:“你有办法对付么?”万宝炉道:“【搜魂手】不过是仗着神识强行读取他人记忆的小法术,根本不值一哂。你的意识远比他们强大,若是他们敢用【搜魂手】强行读取你的记忆,嘿嘿,受罪的也不知道是谁呢!”关天养心知万宝炉不会骗自己,心下顿时一松,昂首笑道:“反正我已是玷板上的肉,由得你们宰割,要搜赶紧,何必废话?”将脖子一梗,连正眼也懒得瞧两人。

【二百六十九、三清门下】

    女子被关天养的话呛得一窒,脸sè顿地一下就红了,怒目直视关天养,道:“你当我不敢?”两步抢上来,挥掌将朝关天养头顶按落。

    苏千羽伸手一架,道:“慢!”

    女子不明白苏千羽为何三番两次地阻挠自己,也作了恼,道:“师兄,你什么意思?”

    苏千羽道:“你还没看出来么,他在故意激你!”

    “故意激我?”女子没想明白其中有什么关窍,冷笑道:“等我搜到龙鳞的下落,由得他怎么激都行!”

    苏千羽抬手一按,道:“你先不要着急,等我再问他两句!”就扭头对关天养道:“想来你是不知道什么是【搜魂手】,是么?”

    关天养嗤的一声冷笑道:“不就是以神识强行读取他人记忆的小法术么?”

    苏千羽道:“不错。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凡被【搜魂手】读取过记忆的人,轻则癫狂痴傻,重则连xìng命也不保。我们的目的只在龙鳞,只要你交出龙鳞,我们绝不会为难于你!孰轻孰重,还请你仔细斟酌衡量!”

    关天养道:“你当我不知道何者轻,何者重么?我的全部家当都在你手里了,莫不成你眼睛瞎了,有没有龙鳞都看不到?”

    苏千羽强忍着怒意,吃吃地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自然不会带在身上!”

    关天养一挣而起,直瞪着苏千羽,吼道:“要我说几遍?我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了!你当龙鳞是地里的萝卜白菜,或者说那龙是我养的,要多少有多少么?你脑子能不能开壳点?”话声才落,啪的一声就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颊被打得又木又涨。

    苏千羽的耐xìng显然已到了极限,逼上两步,厉声道:“你没有?那重极门的龙鳞又是打哪里来的?”

    “重极门的龙鳞?”关天养心下一跳,差点就失声问:“你怎么知道重极门有龙鳞?”幸得他心念转得极快,瞬即就醒悟过来这是试探之语,便是真的苏千羽也不知道他送了一片龙鳞给重极门,何况是这个假冒的?若他真是知道,就不会单问‘重极门的龙鳞哪里来的’,而是该问‘重极门和小蓬莱的龙鳞又是哪里来的’了。他的伪装功夫极为了得,一旦撒起谎来,别说是苏千羽,便是李延极也未必能够识得破。当下将眉头一皱,眼里尽是狐疑之sè,道:“重极门也有龙鳞?”

    苏千羽眼神越发的深邃犀利,yīnyīn地一笑,道:“你以为事情做得很机密,外人都不知道么?”

    关天养嚯嚯地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千羽仰头大笑道:“别跟我装模糊了,你和重极门背后的勾当谁不知道?”

    关天养可不是初出江湖的雏鸟,这种套人的话他可听得多了,非但不以为意,反而还笑道:“是吗?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烦请你赐教一二!”

    女子又抢上来道:“师兄,你还没看出来吗?他是吃定你不敢拿他怎样,所以用话耍你呢。”左手拎住关天养,右手掐动印诀,猛地朝关天养脑门戳了下去。

    关天养不及闪避,只觉得一股寒意如冰冷的蛇般般从脑门钻了进去,心下说不出的烦恶,差点当场吐了出来。桌上的短剑所有感应,也像濒死的鱼般挣扎了起来,看得苏千羽眼里尽是诧异之sè。护身内甲被雷力破坏,【宁神诀】失去了作用,自然无法帮助关天养抵抗外邪的入侵。好在万宝炉及时提醒道:“乱什么?她这点修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静下心来,好好跟她斗上一场!”关天养忙收敛心神,集中意志。

    女子的神识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入意识之海——她甚至没有先将关天养的意志控制住,在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修为远胜关天养,要读取关天养的记忆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哪里用得着那般费事——果如她所料,关天养没有任何防备,或者说是根本不知道防备。

    关天养的意识海平静无奇,与普通人无异,全无半点修行过的迹象。

    修为突破了元婴境界后,便能悟得【天眼通】之术。【天眼通】可识辨真伪,看透迷障,功力深湛者甚至可一眼直入他人意识之海,窥透其所思所想。普通人的意识海平静无奇,有如一潭死水。凝成元神之后,意识海荡漾不止,元神有如鱼儿般畅游其间;结成金丹之后,意识海泛出淡淡的金光,元神也有若实质,如孩童般在其间嬉戏;丹碎婴成之后,意识海金光璀灿,已然无法辨其本来面目,元婴隐匿其间,非有大神通无法找到。

    女子自视极高,根本不曾将关天养放在眼中,再一看关天养意识海无任何异样,也就越发的不以为意,堂而皇之地直入其间,便要读取关天养的记忆。霎时间异象陡生,原来平静无奇的意识海陡地风云大作,雾气弥漫,隐隐传来虎啸狮吼之声,杀伐之气迫人眉睫。

    女子猛地一凛,心知这番异象来得必然有因,绝非无缘无故生起。再者意识海是人身最重要的所在,也是防御最为脆弱之处,一旦被外力侵入,轻则痴傻一生,重则丧命。是以修行者但凡尚有一丝力量反抗也绝不容许他人入侵意识海,**毁损尚可兵解重修,一旦元神被制,便是连轮回超生的机会也没有了。最重要的是意识海脆弱不堪,哪怕一丝细微的震荡,也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创伤。女子见异象陡现,心中虽然惊诧,但却一点也不骗异慌乱,毕竟主动权在她手里,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劲,她大可以神识毁掉关天养的意识海,使其神魂俱灭,而她却可从容退去,关天养纵有通天之能也奈何她不得。

    眼见杀伐之气越来越重,俨如刀斧般割得她神识生疼,她才猛然醒觉:关天养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毫无半分修为,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或是法宝将真正实力隐藏了,致使她和师兄都没有看出来。

    “好小子,敢yīn你家姑nǎinǎi!”女子十分作恼,也不置理逼上来的杀气,将神识凝成箭矢,直入关天养的意识海,心下却说:“便是我读不到你的记忆,嘿嘿,你今rì也休想再活命!”不想弥漫的雾气好像铜墙铁壁一般,根本就突不破,反还震得她元神摇曳,恶心难当,差点忍不住呕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女子心下尽是骇然,实在不敢想像是什么样的力量在守护着关天养的意识海,非但让她全然无法突破,还震得他元神晃动,可见其防御有多强了。

    神识的对抗来不得半点取巧,强就是强,弱就是弱,胜负高下立判。女子见突不进关天养的意识海,就知道实力差距委实太大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读得了关天养的记忆。若不赶紧逃,怕是还会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一想到后果,女子的心霎时间收紧了,哪里还敢久留?抽身就退!

    关天养没料到女子如此不堪一击,顿时大为振奋。见女子要逃,他大喝一声:“想来就来,就走就走,哪有这么容易?”铺天盖地扑将上去,毫不费劲地将女子的神识给困住了。

    女子说不出的惊恐,左冲右突,哪里逃得出去?

    神识被人控制,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说了算,若是控制者不乐意,定然落得神魂俱灭的下场。

    见逃不出去,女子只得哀求道:“关老板,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求求你,放了我吧。”

    “放了你?”关天养满心的怨毒,当真是恨不得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女子折磨致死,“弱肉强食,在你对我下手的时候,心底可曾生出半分的怜悯和不忍?”说完,哈哈狂笑了起来,将女子的神识擒住,毫不犹豫地读取起了女子的记忆。

    “不要呀……”此时此刻,女子就像被脱光了绑在柱子上的花姑娘,而关天养却成了凶悍恶煞的强贼,想怎么样都由得他了。女子叫着不要,他却越发的肆无忌惮,浑然不顾女子的死活。

    女子姓章名月蓉,乃是三清教下崆峒山玄鹤真人座下弟子,入山修道一百三十余年,已于四十年前结成金丹,实力在三清教下也只能算是中等。假冒苏千羽者乃是玄鹤真人座下首徒木叶子。木叶子早在百年前就换名梁杰,带艺投师到重极门王怀成座下。王怀成忤逆宗主李延极被拿下,其座下弟子虽未受牵连,但也都是惶惶不可终rì。龙鳞出世,三清教闻讯而动,可惜没能最终拍得,教中上下深以为憾。数rì前玄鹤真人发来令旨,要梁杰相机而动,擒住关天养。据玄鹤真人所说,三清教是到消息,关天养不止得到了一片龙鳞。为了辅佐梁杰的行动,玄鹤真人特派了章月蓉藏身千阳山下的这处秘密洞府,若能取得龙鳞,便可交由章月蓉带回终南山;若是不能,也要擒下关天养,到时自有人来接应。

    关天养一气读完了章月蓉的记忆,对各大门派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了解得益发清楚,心下不由暗暗叹道:“一个个的自称明门正派,所作所为却比魔道五宗都还要yīn暗下流。唉,这是什么世道呢?”见章月蓉神识混乱,竟然疯癫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当真是又悲又怜、又怒又恨,暗道:“若我不是剑修,意志比你强大,落得这般下场的岂非就是我了?”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一绞,章月蓉历经一百三十余年修炼的神魂就此烟消云散了。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梁杰正在等着章月蓉的结果,不想见章月蓉的脸sè刷地一下苍白了下来,白得近乎透明,浑身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他顿时一惊,想到关天养那凛凛有眼神,暗道:“难不成师妹遇到了麻烦?”想帮手,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神识的对抗讲究的是真实本领,容不得半点取巧,外人也插不上手,只得干瞪眼看着。就在他以为事情虽有曲折,章月蓉还不至于栽在已经被制住了的关天养手里时,就见章月蓉猛地一震,身子浑如煮熟的面条般瘫软了下去,已是生机全无。

    “师妹……”梁杰大骇,伸手就去抱瘫在地上的章月蓉,却被急速崩溃中的真元震得连退了好几步。“师妹!”梁杰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章月蓉遭遇了变故,已是神魂俱灭,却又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关天养虽然格斗技巧令人匪夷所思,但身上浑无半点修为,若非所用法宝犀利,再加上他手下留情,何至于能与他相斗那许久?他之所以迟疑着没有对关天养下杀手,一方面是见关天养气势汹汹,丝毫不为自己连番试探所动,便认定了龙鳞只有一片,传言关天养身上有许多龙鳞实不足为信;另一方面是深知李延极颇为看重关天养,关天养一旦xìng命有失,必惹得重极门雷霆震怒,三清教为了所有交待,自己怕是就会成为弃卒。权衡之下,能不杀伤关天养xìng命自然最好不过,既不将重极门得罪死,也为自己留后路,两全之法。却不想就是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竟害得师妹连xìng命也丢掉了,一时间是说不出的悲愤。见关天养紧闭双目,呆坐床上,梁杰怒火高涨,哪里还记得龙鳞一事?大吼一声:“我要杀了你!”一记【飞云掌】当胸拍了过去。

    关天养绞杀了章月蓉,正自得意,不想梁杰一掌拍来,风雷涌动,具有开山裂石之威。纵他伤势已无大碍,仓促之下,咫尺之间,既无从闪避,也无暇祭起【十方钟】,只得竖起掌来,拼死往外推拒。他是深知自己也梁杰的实力差距,全然不指望这一推能够挡得住,只不过是出于本能的自我防卫罢了。

    砰的一声。

    关天养只感到浑身如遭雷击,肩背又酸又疼,当场坐立不稳,向后倒栽了出去。却瞥见满室的金光,浓郁得有如水银一般,对面不能视物。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印象:那夜在打渔铺之东遭遇魏长廷,楚庸苦战不得脱,他也命在顷刻。危急之下祭起【十方钟】抵御,本以为最多只能坚持十息,不想十息之后,依旧金光萦绕。眼前的金光与那晚的金光何其相似?

    梁杰本以为这一掌就算不将关天养震得稀烂,也教他横尸当场,再难活命。不想掌力到处,竟感到如击在皮鼓之上,既坚且韧,掌力难以推进分毫。惊诧之余,不免又十分的不甘,暗道:“我就不信杀不了你!”将十成功力全部运至掌上,猛地往前一按。霎时间金光大作,梁杰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感到一股绝强的力道从关天养的掌上反弹而来,将他抛出屋外,摔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好半晌,关天养方才翻身爬起。先是望了望屋内,见金光已然散去,寻不着半点的痕迹。若非确信刚才看真切了,他还真要以为又眼花了呢。揉了揉略感酸软的手肘,这才跳下榻来。见章月蓉尸躲在地上,一如睡着了般,先前对她的恨毒之意也渐渐消失了,暗暗叹道:“你不杀我,我又何尝会取你xìng命?”将桌上的乾坤袋和一应物什都收了起来,握紧短剑,冲出了屋去。

    梁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元神震动,分明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见此情状,关天养不禁吸了口冷气,暗道:“他的实力也不俗,怎么就伤成了这样?”

    万宝炉道:“这很奇怪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不过是被自己所伤罢了!”

    关天养这才知道刚才看到的金光是万宝炉所放,心下顿时十分的感激,道:“我都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护着我,先前我还对你那般说话,实在,实在不该得很!”

    万宝炉道:“你知道就好!”就不再说话了。

    关天养蹲下身来,细细地打量着梁杰的脸,怎么也看不出乔装的痕迹。摸了摸,捏了又捏,也没有任何的破绽,心下不免纳闷了,暗道:“这人到底是三清教的梁杰,还是苏大哥呢?”蓦地想起易容珠这种法宝,顿时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想到莫名其妙地被人算计,若不是有万宝炉护身,怕是xìng命已经不保,关天养就是一阵唏嘘,暗道:“三清教方面已经按捺不住,其他门派是不是也在暗中行动呢?现在看来,千阳山也不安全呀……”一时忧中从来,禁不住沉沉地叹了口气。

    梁杰乃三清教耆宿玄鹤真人门下,才智、实力都非泛泛,却因为行事不够狠辣果决,才落得这般下场,若遭遇的是其他人,怕就不是眼下的结局了。想到梁杰虽然凶悍,但到底还是几番对自己手下留情,关天养还是不忍下杀手,但又不想这般便宜了他,便问万宝炉道:“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万宝炉没有应声。关天养犹豫了片刻,就暗叹一声,道:“算了,我姑且先饶过你一回。是福是祸,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将梁杰身上搜了一遍,除了衣服和xìng命交修的法宝,一应物什全都搜刮一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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