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四、长风万里】
到庙外将马牵了,关卿云道:“走吧,我先送你回九夏城!”
关天养摇头道:“不,不用了!”
关卿云一惊,以为他又改变了主意,要留下来,“不用了?你是……嗯,你是嫌我一路碍事,要一个人去逍遥自在么?”之所以话到嘴边又改了,也是不敢肯定关天养到底在想什么。
关天养哧地一声笑道:“怎么会嫌你碍事?你美人相伴,逍遥山水,可是羡都羡慕不来的事呢!”
关卿云白了他一眼,萦绕心头的惊惧这才散了去,嫣然笑道:“我把这话告诉阿若去,看她不骂你!”
关天养脸一红,“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翻身跳上马背,提缰就走。
关卿云见他一脸的窘迫,呵呵地笑道:“你就这么怕阿若么?她可又不是魔王!”
关天养道:“我,我哪有怕了?”转眼已冲入十数丈外。
关卿云看了看天sè,跃马追了上来,“说吧,你现在要去哪?反正我暂时也没什么事,陪你几天又如何?”
关天养喜道:“真的么?我正在盘算着呢,杜大先生叫你先去千阳山,而我正好也要去,要不咱们一道吧?”说完,又怕关卿云拒绝,又补上一句,“你若有要紧的事就算了!”
关卿云道:“我哪里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既是都去千阳山,正好同路。一个人赶路无聊,有个聊得来的作伴倒也不错!”
刚从山上下来,一阵疾烈的劲风突袭而来,吹卷得马匹人立而起,惊嘶不已。
关天养分明感觉这阵风有怪异,大叫道:“什么鬼东西?”拔出短剑在手,jǐng惕地环顾四周。
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便没了声息。若非四周一片狼藉,还真以为刚才的狂风是幻觉呢。
关卿云神sè凝重,望着前方,“‘长风万里’烈北行……”
“什么东西?”关天养虽听清楚了关卿云所说,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而他也感觉到了前方正在爆发大战,只是不知道是谁在跟谁打。
关卿云正要说话,见气波又异样波动起来,拉起关天养,纵身跃起,掠着树梢,望东飞驰。
关天养的反应丝毫不比关卿云慢,在关天养抓住他臂膀之时,他也顺身腾身跃起,起初十余丈是关卿云带着他,到后来反是他拉着关卿云疾驰了。身后罡风猛烈,较刚才凶恶了不止十倍,不但吹折了树枝,掀起了沙石,就连两匹重几百斤的健马也被吹了起来,在空中随风起伏,悲鸣不止。
关卿云没料到关天养身法如此轻捷迅疾,心下分明松了口气,诧异地看着关天养,神情虽然凝重,但却轻松得很,可见这般飞驰对他来说分明不是难事。这就让她越发的不明白了:关天养体内既无真元,也无内力,怎么能以这般快的速度飞奔疾驰呢?修行一百多年,她自然知道人体要保持高速移动,须得消耗巨大的能量,像这般掠树借力,凌空飞驰,已不是单凭力量和技巧就能够办到的,这里面必有缘由。{.想到在来路上关天养问她三师叔和梁师曾缘何能带着普通人御风飞行,她还故意卖了关子,此时想来,关天养能做到这般,想必也是借了外力?
奔出数里之后,罡风渐弱,再被山梁一阻,这才威力尽失了。
落下地来,关天养兀自心悸难定,喘息着往后望去,也不敢想像山梁的另一边是怎样的惨景。
关卿云叹了口气,道:“好凌厉的【风咆哮】,咱们要是逃得慢了一点,怕就有得一番苦头吃了!”
“【风咆哮】是法术么?”关天养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想像刚才罡风的威力,脸sè就苍白了下来。
“嗯!”关卿云点头道,“这可是‘长风万里’烈北行的看家本事。当年玄武山大战,他仗着此法一举击杀数十名红莲宗教徒,威名大震。一百多年过去了,他的修为必然更胜从前。也不知是谁惹怒了他,这才用上了【风咆哮】!”
“烈北行是哪家门下?”
“三清教下五云山长风观观主。修行界有‘雷风冰火,绝灭万里’之说,指的便是jīng于雷、风、冰、火四种法术的高人。”
关天养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哪四大高人?这烈北行也是其中之一了么?”
关卿云看着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雾蒙蒙的,不禁摇头叹了口气,道:“走吧,咱们边走边说。‘雷风冰火’的雷是神霄派现任外务大总管甄志清,人称‘雷动九天’,其雷法威力之大,实较人难以想像。以后你若遭遇上了神霄派门下,千万不能等他们祭起雷法,要不然可就麻烦得很。”
关天养嗯了一声,分明没有当一回事。
“风便是‘长风万里’烈北行了。烈北行是三清教下最擅风术之人。风术应用得妙,神鬼难测,威力虽不若雷法大,但大范围的攻击却是骇人听闻的。以烈北行的修为,百年修为以内的修行者一旦被卷入【风咆哮】中,绝无生理!”
关天养心下一跳,这才知道刚才有多么的危险,不禁暗暗吁了口气。
“冰是青莲宗雪舞堂座主魏长廷,火是峨眉山金光洞长眉道人。魏长廷人称‘冰龙’,长眉道人绰号‘火海无涯’,都是修行界极难对付的人。特别是魏长廷,yīn险刻毒,睚眦必报,不论何时遇着他,你都得对他保持十二分的戒备才行!”
关天养脸sè不免有些发白,喃喃地念道:“‘雷风冰火,绝灭万里’,这便是说他们四人极为可怕了。风冰火三人都见识过了,现在就剩下雷了……”
关卿云见关天养非但不但,反而满怀的振奋,不禁暗暗苦笑,心说:“年轻人呀,没吃过苦头,什么都不怕。这可是不行的……”
“关姐姐,烈北行是在与何人争斗呢?鄢奚宝库在慧泉寺中,他们在山下打个什么劲?”
关卿云也是满脸的不解,“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了……”话声未落,就听得‘呔’的一声厉喝,一道红光破空而去,直将漫天的雾霾都破开了,任凭风吹,也聚合不到一处。
这道红光关天养觉得异常眼熟,略一思忖,就大叫道:“杨座主!”
“杨座主?”关卿云先是一怔,旋惊道:“你是说乾坤庭到了?!”话一出口,就明白了早上寺中为何乱作一团了,敢情是正魔二道都知道乾坤庭赶到了,是以群情激愤。上一回灵泉夺宝,乾坤庭捡了大便宜,这一回又来了,任谁也看不过眼,爆发大战自然难免。
关卿云熟知修行界局势变化,自然一想就透。关天养却是不明白怎么回事,茫然道:“这,怎么会呢?乾坤庭和三清教打了起来?”
关卿云知道这里面内情复杂得很,一时半会也跟关天养说不清楚,就道:“管他们的,咱们还是赶紧离了这是非之地吧!”
没了马,两人只有步行。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走出云雾山。到了山下的镇上,又置购了马匹,这才继续向东赶路。
关卿云阅历丰富,关天养也算颇有见识,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很是聊得来,快活异常。
【二百二十五、劫道(上)】
天快黑时,两人已出了江州界。 关天养正盘算着晚上是继续赶路,还是寻个落脚之处,歇息一晚再走,就听得身后有风声疾袭而来。回头望去,见几道红光划空而来,心下一惊,正要问怎么回事,就听关卿云道:“是红莲宗的人!”勒住了马缰,转过了身去。
关天养也掉转马头,站到她身边。
红光自天而降,落在马前。领头的是红毛赤眉的年轻人,随在他身后的是两名红袍法卫。年轻人起手一揖,就道:“关老板,在下红莲宗圣焰堂下青木旗香主唐光北,奉班护法之命前来相请!”神态语气很是客气。
关天养最痛恨的修行门派便是红莲宗。撇开宋奕的事不说,他已经不止一回差点命丧其手,见班师古还派了一名香主亲自来请,也不问是什么情由,冷笑一声道:“请我?嘿嘿,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唐光北见关天养语气不善,分明一愣,“班护法亲自下的命令,怎会错呢?班护法说是有要事请关老板相商,还请务必赏光!”依旧十分诚恳,并没有半分恃强要挟之意。
关天养道:“对不起,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没这个闲功夫!”语气决然,丝毫不容商量。
唐光北脸sè瞬时就黑了。在他看来,班师古身份地位崇高,关天养不过是个无名小子,纡尊降贵地请他前去商量事情,那可是天大的荣幸,却没想到关天养竟连想都不曾想就回绝了。-. -正待要发作,身后一名法卫就怒喝道:“好小子,我圣教护法圣王相召,那是你莫大的荣幸,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探手就去抓马缰。
关天养挥起马鞭,化作一片光影,向着红袍法卫的要害之处招呼而去。
红袍法卫只当关天养虽然jīng通法宝强化之道,却并无修为,所以不曾防备。见鞭影照面袭来,顿时大惊。还好唐光北见机得快,一把将法卫拉了回去,斥道:“大胆?关老板也是你随意冒犯的人么?”又对关天养道:“关老板,手下人不懂事,请你多谅解。班护法说了,关老板的去留关系着鄢奚宝藏是否能够顺利取出。兹事体大,还请关老板移驾一叙!”这一次是强忍着怒气说话,神情不免也有些不善起来。
关天养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鄢奚宝藏与我何干?我若对它有意思,也不至于现在离开了。烦请阁下上禀班护法,此等大事非是我这个碌碌之人可以共谋的,多谢他的抬举了!告辞!关姐姐,我们走!”
唐光北是个稳重的人,尽管他的两名手下气得浑身乱颤,恨不得一刀将关天养砍了,他却是一副镇定自若之相,高声道:“关老板当真不给班护法这个面子么?”
关天养冷哼道:“班护法何等尊贵,在下又是个什么东西?我给不给面子又于他何损?”
唐光北脸sè越来越yīn,眼里的杀机越来越越重,“班护法代表的是我红莲圣教,关老板不给他面子,那就是看不起我红莲圣教……”
关天养怒气勃发,忍不住道:“那也要你们做的事让人看得起才行!”此话一出,不免暗悔自己过于冲动,这下怕是要将红莲宗上下都得罪死了。
“找死!”唐光北大怒,挥掌拍向关天养所骑的马头。
关天养正要挥鞭接招,就见关卿云怒斥道:“以大欺小么?”蹂身上去,接下了唐光北的一掌,唐光北甚至还被震得退了一步。
关卿云是蓄势而击,唐光北这一掌却是未尽全力,自然吃了小亏。正待分辩两句,就听关卿云道:“你红莲宗也只干得出这样的事!”唐光北顿时大怒,懒得多言,纵身扑上,就与关卿云战作一团。
唐光北用的是【火云掌】,关卿云用的是【融雪掌】,二者互不相克,打斗起来自然也更为猛烈。别看关卿云平素温柔娴雅,出手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小蓬莱与人对敌,既不以力胜,也不以技胜,速度更是欠缺,唯一可取之处便是坚韧持久,其耐力绝对比号称‘天下第一’的玄武宫都要强。他们不但jīng于炼丹,又谙通各种增强法术,诸如【生生诀】、【化生诀】、【御甲术】等数十种,各有各的妙用,迭次施将出来,将小蓬莱原本并不见强的战斗力发挥到了极致。
关天养不止一次见过杜若战斗,虽然修为着实不错,所用的法宝也很好,但技巧的运用让人实在不敢恭维,战斗力也自然也高不到哪去。而杜友逢的修为实在太高了些,在五梁山与圣尊的那一战让他根本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再者他那时的眼光和见识也实在不够得很。如今已经顺利炼成剑魂,进入了【术字天】的第二重‘修字境’,不论是实力还是见识,都有了极大的提升。目睹了关卿云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法术的使用,关天养心有所悟,不禁对小蓬莱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红莲宗的招式和法术攻击虽然强悍,但威力却被小蓬莱的防御xìng法术大大地抵消。而小蓬莱的攻击手段和法术虽然威力缺缺,但防守极强,任对手攻得再猛,也能将阵脚守得如山岳般稳峙,丝毫不为所动。再加上有【生生诀】等持续回复xìng法术的作用,越是斗得久,小蓬莱的优势就越明显。
最初的十招内,关卿云一味招架,连一招还击都没有。接下来的三十招内,也是不停地给自己加持各种防御和回复xìng法术,鲜少反击。到五十招后,每十招便有了四到五招反击,而唐光北的面sè也是越来越yīn沉。堪堪斗到一百招,唐光北已经不堪消耗,额上见了汗,十招里反倒有七招在守,三招在攻了。
关天养看到兴奋处,忍不住拍掌赞道:“好呀,关姐姐加油,这位唐香主怕是撑不过五十招了!”心下却在盘算着,若是自己与这位唐香主对敌,能坚持得下来几招?
唐光北心知关天养说得对,但却不甘就这样被关卿云打得狼狈而逃,大喝一声,念起咒语,给自己加持了一个【魔神附体】,不论是攻击力,还是速度、防御都极大地得到了提升,对关卿云展开了疯狂的攻击。见两名手下愣愣地站着不动,就斥道:“看什么?还不快拿人!”
两名法卫这才反应过来,应了声是,就分左右扑向关天养。
关天养正感到手痒,嘿嘿地笑道:“好嘛,我就拿你们练练手!”从马上跃起,一个【逐rì】抢将过去,马鞭挥起,或缠、或刺、或劈、或抽……竟将两名有着百十年修为的法卫给逼得毫无还手之力。若他手中使的是短剑,再用上剑气,怕是不出十招,就得取了两名法卫的xìng命。
关卿云见了,大赞道:“好样的,关兄弟,别跟他们留情!”还不忘给关天养加持了一个【生生诀】。
关天养只感觉浑身顿时被力量充满,说不出的振奋,大声道:“好!”排除杂念,脑中一片清明,只以一根皮质马鞭向两名着有百年修为的修行者发起了狂风暴雨式的攻击。
关卿云的出手是温婉的,有如chūn天的风般和煦,便是致命的杀着,也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的杀机。而关天养的出手却是猛烈的,既似山崩,又如海啸,顷刻间就给人制造出了巨大的压力和杀机,竟让两名实力本较他高的红莲法卫不知该如何应付,一步接一步地朝后退却。
但两人能够入选红莲法卫,不论是实力还是头脑,绝非泛泛。三十余招后,两人终于缓过神来,逐渐稳住了阵脚,开始反击。
关天养手里所用的到底是皮鞭,而不是短剑,对上两人手里的凡品五阶法宝,非但无法保持优势,反而还成为了两人反攻的突破口。不过数招,局势就陡然逆转,变成了关天养步步后退,两人越攻越攻。
关卿云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关兄弟,用兵刃!”
关天养这才意识到手里的不是短剑,而是马鞭,暗骂一声糊涂,就将马鞭扔下,拔出短剑在手。
【二百二十六、劫道(下)】
短剑甫一出鞘,幽蓝的光芒顿时让两名红袍法卫一怔,而他自己也极是意外,定睛一看,原来只不过凡品七阶的短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灵品三阶的了。
噫?
关天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晃了一晃,顿时哈哈地笑了起来。
两名红袍法卫见他的兵刃竟是灵品的,不禁骇然,对望了一眼后,各祭起一件法宝,朝关天养攻了上来。
关天养见飞来的是两件凡品法宝,一个是回旋镖,另一个却是只葫芦,心下一凛,暗道:“看样子你们是想欺负我不是修行者,没有真元,即便我手里拿着的是凡品法宝,也不能祭起来跟你们拼杀。那你们可就真打错主意了!”展开身法,避开回旋镖,朝着朝徐徐升起的葫芦扑了过去。到这一刻,他还是没有动用剑气,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只仗着技巧杀了这两人。
都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关天养却觉得与自己斗,超越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其乐无穷。
关天养的眼光非常人可比,一眼就辨出这两件法宝的功用和区别。回旋镖不过是破甲、割裂的伤害,虽然淬有剧毒,却不足为虑,只要敢近身,他准能一剑将之劈成两半。而葫芦却是极为yīn毒,不但能慑人魂魄,还能封印元气,拘夺法宝,一旦被其锁定,便是想逃都不能逃了。
关卿云也识得厉害,叫道:“关兄弟,小心了,那是红莲宗的‘紫金百宝葫芦’,不但能夺人法宝,还能拘慑魂魄……”竟不顾唐光北攻得急,仓促间给关天养施加了一个【定元术】。
有了【定元术】的护身,便是被葫芦锁定,也能坚持一时半会,不至于瞬息间就被摄走了魂魄。
也正是这一刹那的疏忽,唐光北终于逮着机会,一掌扫中了关卿云的肩膀。关卿云闷响一声,眉头微皱,忙取出一粒【上清化毒丹】含在嘴里。也顾不得逼出入侵的火毒,祭起天罗伞护住自身,暗念咒语,一记【裂神指】朝着飞旋在空中,追着关天养的‘紫金百宝葫芦’shè去。
唐光北见状,大惊道:“小心!”
【裂神指】是小蓬莱独创的,专门打落法宝的指法,威力奇大,一旦法宝被其命中,轻则与元神失去联系,重则当场破损。见关卿云不顾自己安危而救关天养,唐光北如何肯放过机会?蓄起全部功力,一记【赤焰焚心掌】朝关卿云当胸拍了过去。
关天养正想着如何才能摆脱‘紫金百宝葫芦’,就见一道光华shè来,砰的一声就将葫芦shè落了下来,心下顿时大喜,叫道:“好呀……”正待纵身扑向红袍法卫,眼角余光却瞥见唐光北一掌朝关卿云当胸拍去,而关卿云除了有天罗伞护住外,竟无防备,顿时大骇,“关姐姐小心……”也顾不得回旋镖逼近,奋力将短剑掷向了唐光北,然后一个【逐rì】抢到关卿云身前。
唐光北万不料关天养反应如此之快,掌力还不及击中关卿云,就见一抹幽蓝光芒shè来,忙闪身就躲。在看清那竟是关天养的兵刃后,心中不由暗奇道:“噫,这小子竟不会御剑之术么?”再将掌力推了上去。
也就是这一迟钝,关天养挡在了关卿云身前。砰的一声,唐光北全力的一击竟落在了关天养的背上。霎时间,关天养身上金光大盛,强大的反弹之力震得唐光北向后倒翻出了数丈,跌在了地上,半天站不起来。而关天养也闷哼一声,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昏了过去。
关卿云惊呼道:“关兄弟……”祭起三阳一煞剑,朝着唐光北绞杀过去。
唐光北见红光闪烁,知道是三阳一煞剑出手了,忙祭起护身法宝,却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身,哐的一声,就与三阳一煞剑绞杀在了一处。
三阳一煞剑是极阳法宝,威力奇大,对yīnxìng法宝具有极强的克制作用。唐光北所用的护法法宝正是红莲宗闻名于世的‘天星罗盘’,也是一件阳火属xìng的法宝,防御能力甚强。但再强的法宝也要看用在什么人手里,若是使用不当,也发挥不出全部的威力来。
关卿云是含愤出手,抱着必杀之心。而唐光北被关天养身上发出的金光反震得心浮气躁,惊疑难定,再者【魔神附体】的效果已经消失,强烈的疲累感涌了上来,让他觉得连站立起来都十分困难,何况是集中起全部的神识和功力拼斗法宝呢?
不到三个回合下来,天星罗盘就被三阳一煞剑重创,滚落在地。唐光北元神受到震动,哇的一声呛出一口鲜血来,也再顾不得完成班师古交付下来的任务,甚至连天星罗盘都顾不得收起,就捏碎【飞行符】,破空而去。两名法卫目睹了三阳一煞剑的威力,哪里还敢纠缠下去?也是相继捏碎【飞行符】逃之夭夭。
关卿云收回三阳一煞剑,又喝下了一瓶【回元露】,连气也不及喘匀,就忙取出一粒【回天丹】喂关天养服下,这才把探脉息。令她意外的是,关天养虽然吐了一大口血,人也昏迷了过去,却并没有受到火毒的侵袭,除了内脏受到强烈的震动,气血有些翻涌外,并无大碍。
关卿云这才松了口气,暗道:“想必是他掷出的一剑让唐光北的一掌失去了准头,这才没有受到伤害。”又觉得不太可能,若是没有受到伤害,又怎会因为内脏受到强烈震动而吐血昏迷呢?“想必是他有什么神妙的护身法宝也未可知!”抱起关天养,将插入地下的短剑收了回来,看着剑身散发出来的幽蓝光芒,不由得很是惊异,心说:“阿若说‘清风徐吟’是被他强化成灵品的,当初我一直不信。照这样看来,他身上也不知藏着多少上好的法宝呢……”见唐光北的天星罗盘和红袍法卫的紫金百宝葫芦也掉落在地,都一并收了起来,然后跨上马背,望东疾驰而去。
关天养其实并未完全昏迷,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却无法控制身体。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躺在关卿云的怀里,用神识看着这个温婉娴静的女人,心中感觉别样的温暖,暗说:“我要是能有一个这样的姐姐该多好?”又暗道:“她姓关,我也姓关,我就认了她做姐姐又有何不可?”正觉得这样顺理成章时,猛地记起自己之所以姓关是养活自己的老庙祝指庙为姓,才取了‘关天养’这个名字,事实上自己到底姓什么也无人知晓,心头顿时又觉十分凄惶悲戚,竟忍不住想哭了。不知不觉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恢复知觉的时候,又已置身于梦中的那间小屋里。
万宝炉十分懊恼地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看着美女就冲动?”
关天养奇道:“我哪有冲动了?”
万宝炉恨恨地道:“还说没有?她明明可以接下那一掌,你又激动个什么劲?大哥,你这小身板脆弱着呢,经不起折腾,明白么?”
关天养这才听出万宝炉认为他是好sè,所以这才舍身救下关卿云,当即哭笑不得,辩解道:“你又不是没看到,她为了救我,也不顾自己的安危么?”
“她有那个实力,你没有。”
“我是没有,可有你们不是?”
“呵,你以为有了我们,你就可以为所yù为了么?”
“难道不是?”
“你小子……”万宝炉是气不打一处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也不想想,外力越强,我们就得用越强的力量来保护你不受伤害。你的身体处在两强夹缝之中,即便能够避免毁灭xìng的伤害,但难免也会受到震荡。一次两次倒还看不出影响,次数多了,不但严重损害你的体质,也将影响到你的修行,懂吗?”
关天养讪讪地道:“我懂。但有些时候……”尚未分辩完,万宝炉就斥道:“有时候就是sè心大起,控制不住自己,是吧?”语气汹汹,分明是越说越恼怒。
“我想什么你还会不知道?”关天养非但没有因为万宝炉的恼怒而心生不悦,反而还倍感温暖。若万宝炉不是心悬他的安危,又何至于这般恼怒呢?“好了,我保证以后遇着这样的事情再不会轻易胡来了。这总行了吧?”说着,竟嘿嘿地笑了起来。
万宝炉也着实拿他没有办法,“不会轻易胡来?也就是说还会胡来!”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关天养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愧疚。“你也知道,我有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也不能完全保证!”长这么大了,除了四丫、小白和陈朔,何曾有人这这般悬挂过他的安危?他又何尝不想做好,可事到临头,总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化。就行五行锁元尺的修复,谁料到最后竟会消耗那许多的灵气呢?是以他也不敢再轻易承诺了。
万宝炉满心的不耐烦,“算了,我也懒得再说。话说多了反而显得我唠叨!”自个儿生气了闷气来。
关天养笑看着他,“难道你不唠叨么?”
万宝炉本不想理他的,见他这般说,就哼了一声,“好,嫌我唠叨是吧?以后我还懒得说了!行,打住吧。开始今天的授课……”
【二百二十七、变故】
关天养醒来的时候看到关卿云坐在桌边正翻看着什么,默运了一遍原力,用神识反观内视,发现身体并无任何伤损,这才松了口气,就叫道:“关姐姐,你在做什么?”翻身坐了起来。
关卿云回身过来,嫣然一笑道:“一个人无聊,看会书!感觉怎么样?”站起身来,走到了床边,探出微凉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关天养活动了一下筋骨,“还好,多谢你的药了!”
关卿云唉了一声,满脸的疼惜之sè,“一颗药值什么?若不是你挺身相助,受伤的就该是我了。而我一旦受伤了,咱们俩怕是都得落在他们手里!”即便已过去了好几个时辰,此时说起,心下尚有余悸。
关天养点头道:“嗯,我知道的……咱们现在到哪了?”
关卿云道:“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到白河镇了!”
“白河镇?”关天养一怔,想了想白河镇在九夏城下游四百里的大江北岸,而江州又在九夏府南八百余里,两者之间相隔着七百余里行程和一条大江,红莲宗上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慧泉寺的宝藏之上,断不至于跑这么远来追他们。心下顿时放心了不少,道:“关姐姐,这一路辛苦你了!”
关卿云轻轻在他的额上弹了一指,“说什么呢?饿了么,想不想吃点什么?”满脸的顽皮,格格地笑了起来。..
关天养也望着她呵呵地直笑,见窗外rì头东升,呀了一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辰时。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去!”
关天养道:“不必了,反正天也亮了,咱们也该上路,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套上靴子,就大叫小二打水洗漱。
一路往东而行三天后,就渐渐听到有消息在说江州慧泉寺爆发大战,正魔二道伤亡惨重,就连负责此役的的正道领袖玄武宫伏魔观副观主梁师曾都受了伤。至于详细情况如何,却又没人能说得更清楚些。
为了打听到更多的准确消息,关天养和关卿云快马加鞭赶到了千阳山,却不料只到了天机镇上,却进不了山去——不知为何,重极门竟将入山的通道封了,非其门下弟子,一概不许上山。
这样的事情似乎极少发生,不但关天养不解,关卿云也奇怪得很。
看着紧守山门的十几名重极门弟子,关天养心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关姐姐,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关卿云料知重极门必是发生了大事,要不然也不会公然封山。“不知道,既然上不得山,那我们就先在镇上等等。”心下着实纳闷得很。重极门的稳定在修行界可谓首屈一指,立派以来,几乎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内乱。而魔道又忌惮于千阳山的护山大阵,从不曾来找过麻烦。眼下也不避猜忌和流言,公然将入山通道封了,怕是发生的事情非同小可。
关天养见关卿云满脸疑窦,百思不得其解,就道:“会不会是魔道报复攻山呢?”在他看来,也只有魔道的大规模进攻,才值得重极门这般重视了。
关卿云连想都不曾想一下就摇头否决了,“肯定不可能。若是这样,正道各派已经大举来援了。哪里还像现在这般平静?”
关天养就越发的茫然了。“反正我们不着急,就先等等看吧!”心想着怕是要等到鲁长恭和杜友逢从慧泉寺回来,才能够顺利上山了。
关卿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嗯地应了一声。
在镇上安顿下来后,关天养就出去采购材料。
逛一圈下来,就花掉了上万晶玉。只可惜昆仑金要山上重极门才有得卖,镇上已经断货很久了。他原想借这个机会帮关卿云把他的小剑祭炼好的,现在看来也只有再等等了。
回客栈时,见门外守着重极门弟子,心知是山上下来人了,就快步向房间走去。推开门一看,见关卿云正和一名年轻弟子相聊甚欢,就道:“关姐姐,来客人了么?”
关卿云站起身来,笑道:“正说着你呢,就回来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鲁前辈门下大弟子欧广岳道兄。欧道兄,这位就是关兄弟了!”
欧广岳生得矮壮结实,肤sè黑黑的,气质憨厚朴实,看上去就像种地的农民,一点也不像是鲁长恭座下大弟子。眼睛落在关天养身上,灼灼生光,仿佛发现了稀世异宝似的,非常的兴奋。
关天养一揖拜倒,口称:“欧仙长……”
欧广岳忙闪了开来,“当不起,当不起!”也是长揖一礼,道:“关兄弟手段已经名震修行界,被颂为传奇,我等也是仰慕得紧。今rì得见真颜,实在荣幸!”语气诚恳,神情欢欣,全无半点作伪,顿让关天养心下生出十二分的好感。“欧仙长这话倒教在下汗颜得紧了,什么名震修行界,什么传奇,那不过都是人云亦云,当不得真!”说着,脸也禁不住红了。
欧广岳道:“关兄弟何必谦虚太过?刚才我已经问了关道友,她对你的手段可是盛赞得紧呢!”
关天养瞟了一眼关卿云,满脸的赦然,“这个么,是关姐姐谬奖了!”自打会得这本事之后,他一直引以为傲,这还是第一回感到惭愧。
关卿云笑道:“你们呀,客气来客气去的做什么?都坐下说话吧!”
欧广岳正sè道:“不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关天养本以为欧广岳是来接他们上山的,却不想就这样走了,心下很是纳闷。本想问是什么事,但见关卿云都没有挽留,就知道欧广岳肩负着相当重大的使命。客气了一番后,将人送走后了,他才不解地问关卿云:“关姐姐,他来做什么的?”
“不过是偶然撞见,进来说几句话罢了!”
“偶然撞见?”关天养分明有些不相信。
关卿云的眼里这才流露出了十分的不解,“是呀,刚才我出去买点东西,正巧见他也在那家店采买货物,就请他进来坐了片刻!”
“这可是奇了呀……”
关卿云道:“如何不是呢?想必你以为他是来接我们上山的吧?”
“即便不是接我们上山的,也没得连请我们上山去坐坐的道理都没有吧?就算他不请我,也该请你呢!”
关卿云神情越发的凝重,两道秀眉微拧,“照此看来,重极门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你问出来了么?”
关卿云摇头道:“什么也没问出来,他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关天养唉地叹了口气,竟苦笑了起来,“你不过是在这暂作停留,等杜大先生一到,你们就该回小蓬莱了。倒是我有些尴尬,应邀前来,却不知道是该留,还是该走!”
关卿云倒对他这番话不置可否,“反正不急,先等两天看看!你刚才都买什么去了?”
【二百二十八、隐剑(上)】
关天养这才想起今天要做的事,神情顿时振奋了起来,“你不是要我帮你强化法宝么?去买了点材料!”
关卿云也惊喜地笑了,“那你不早说?该要的材料我都备下了!”说着,一件一件地拿了出来。
关天养看了,惊叹道:“还都是上好的,看来你很舍得下本钱嘛!”
关卿云道:“自然。”
关天养拿起小剑看了看,“关姐姐,这柄剑该对你意义非凡吧?”
关卿云一怔,神情微微一变,“这话怎么说?”忙将脸别了过去,似怕关天养看出了她的内心波动。
关天养察颜观sè的能力绝非泛泛,纵是关卿云及时扭过了头去,他也看出了那双清澈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惊惧,立时就知道这把小剑背后肯定藏着一段她不愿提起的往事来。也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笑道:“瞎猜的!”就用别的话题岔了开去。
用过晚饭后,关天养就开始祭炼材料和制作法阵。关卿云坐在一旁细看!
将近一个时辰忙下来,关天养的准备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见关卿云还呆呆地看着,就忍不住问道:“关姐姐,你怎么都不说话?”
“说话?”关卿云道:“你的规矩不是在你强化法宝的时候,不准说话么?”
关天养道:“现在不过在祭炼材料,还没开始呢!”
关卿云轻抿嘴唇,笑道:“那我也不敢随便开口。万一冲撞了你的规矩,惹得你发脾气了可怎么是好?”将关天养祭炼过的材料一件一件地拿起细看了起来。
“对别人我是肯定会发脾气的,对你就不会了!”
“为什么对我就不会了?”
关天养道:“因为你人很好呀!”
“我哪里好了?”关卿云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可不要因为我是阿若的大师姐,就一味拿好话来哄我。\/\/..\/\/这可是行不通的!”
关天养摇头道:“怎么会?在我看来,你就是很好很好的大姐姐。待人亲切和善,又温柔,又不缺乏智慧和见识!”
“哟!”关卿云掩嘴笑道:“你可别把我夸到天上去了,小心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关天养道:“这又是你的另一桩好处,谦虚,却又让人不觉得虚伪!”
关卿云却是想不通关天养为何这番夸赞于她,只得道:“你就夸吧,反正我只当你说的是别人就是!”
关天养颇有些不满,轻哼了一声,“你就不能当仁不让么?”
“我拿什么来当仁不让呢?”关卿云翻了下白眼,见关天养一副要作恼的样子,又咯咯地笑了。
关天养被她这么一引逗,心头的恼怒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正想笑,心念一动,瞟了一眼关卿云,又深深地叹起了气来。
关卿云见他眉头深拧,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深情,就以为遇着难题了,“怎么,遇着麻烦了吗?”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关天养摇头,犹豫了片刻,就笑道:“不,不是。我在想,我若是有你这么一个姐姐,那该多好?”说完,似又怕关卿云误会自己的意,又加上一句,“亲姐姐!”
关卿云一怔,显是没料到关天养竟有这样的想法。略一思忖,就笑了起来,“我姓关,你也姓关,像上回我说的那样,咱们不定本来就是一家人呢?你要是看得起,以后我就认了你这个弟弟。不好么?”
关天养凄然道:“我哪里是真姓关了?当年,我还不到一个月大就被遗弃在九夏城的关帝庙,老庙祝见我可怜,就收养了我,用米糊、羊nǎi、牛nǎi,还有从信众们那里讨来的人nǎi把我喂养大了。又指庙为姓,给我取了现在的这个名字。事实上我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就低下了头去,显然是不想让关卿云看到他眼里滚动的泪花。
关卿云放下手里的物什走上前来,轻轻地摩挲着他浅浅的头发,眼里流露出十分的怜惜之sè,“我也听阿若说过你的身世了……哎,其实你何必管自己姓什么呢?我们既然能相识,那便是有缘。我的亲人们早已经不在了,能有你这样的弟弟,那也是上天待我不薄了。你要是喜欢,我们现在就结拜为姐弟,以后彼此照顾扶持,再不孤单了,好不好?”
关天养抹了一把眼泪,道:“你,你就不嫌弃我出身低微么?”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第一回见着关卿云,他就觉得十分的亲切,这个想法早就有的,也不是突然萌生出来。见关卿云浑没有嫌弃他的意思,心下是说不出的激动和欣喜。
关卿云道:“我还不是苦人家的孩子。当年遭了大水,家里什么都被冲光了,没吃的,娘又病倒了,爹本来准备把我卖给人贩子的,恰好师父路过,救了我们一家子。我这才,这才有了今天。好了,别哭了,男子汉就应该坚强!”掏出手绢,轻轻地为关天养擦拭满脸的眼泪。
关天养一把抱住关卿云的腰,哭喊道:“姐姐,姐姐,姐姐……”也不知道喊了多少遍,边喊边哭,越喝越大声,越喝越撕心裂肺,仿佛是要将十几年来郁积于胸的委屈和凄凉尽数发泄出来似的。
关卿云轻抚着关天养的头,也哭了。
这一场估计是关天养有生以来哭得最久的一次,哭到后来竟又莫名其妙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蹦而起,大叫道:“我终于有姐姐了,我终于也有亲人了……”然后就使着劲地捏自己的脸。
关卿云见他很是用力,几下就将脸捏红了,就一把拉开他的手道:“你干什么呢?”
关天养道:“我在试试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
“又做梦?”
关天养脸一红,不好意思地道:“自打第一回见过你后,我就常梦到叫你做姐姐,可每回见到你,我又只能叫你关姐姐,心下说不出的别扭……”
关卿云眉眼宛转,满意笑意,“那你为什么不叫呢?”分明是乐不可支。
“我怕……”关天养将头低垂了下去,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怕?”关卿云显是明白关天养在怕什么,轻叹一气,心下暗道:“你还真是十足的傻气呀……”掩嘴一笑,不无打趣地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
“不,我是怕你以为我,以为我……”说到这里,关天养的脸顿时红了。
关卿云伸出那细腻如玉,嫩若chūn葱的手指在关天养额角轻轻一戳,道:“你呀你,可真是个傻孩子。小小年纪,脑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见关天养似乎已经无心做事了,就问,“怎么,今天晚上不开工了?”
关天养拍了拍手,叫道:“开,马上就开!”说着就将各种材料放好,又让关卿云检查一遍房间的封印是否完好,以免灵气流溢,影响到周围的人。
一如往常,关天养先是用符箓将小剑上祭炼的符箓和法阵都洗掉,然后就做【五气朝元】阵。
这是他为关卿云强化的第一件法宝,决心给她一个意外。
这柄小剑所用主要原料是以数百斤天陨铁经过反复熔炼后所得的一斤二两jīng华。这一斤二两天陨铁jīng纯度极高,极坚极韧,再熔铸了半斤昆仑金进去,就算是不经过任何符箓和法阵的祭炼,那也跟凡品的法器有得一拼了。
要知道昆仑金被称为神金,传说是天界遗落到人间的圣物,其xìng能神异无比。任何物器,只要掺加了一点昆仑金,那立马就变得非凡起来。
首先,昆仑金是天底下唯一一种不需要经过法阵或者符箓的祭炼,就能够自动吸收灵气的物质。
其次,它还是天底下最硬,可塑xìng和融合xìng最好的金属,任何物质和法术都无法将其腐蚀和摧毁,但它却能与几乎所有的金铁之物融合。
第三,经过符箓和法阵的祭炼之后,它对法术有一定幅度的增加作用。具有这种特xìng的物质不少,但三种特xìng集于一身的唯有昆仑金。
它的产量极少,每年出产的总量不到一万斤,低的时候甚至连三千斤都不到。但它的需求量却大得惊人,总是供不应求。天下仙市数以百计,却只有不过十余家才有得卖,千阳山的天机镇就是其中之一。各大门派为了增强实力,总是想方设法地屯集尽量多的昆仑金,这也变相地导致它越发的珍稀和难得。
关卿云的这半斤昆仑金还是花了十万晶玉在龙虎山的天机镇上买来的,若不是有人提早通知他那家店刚刚进得了五十斤昆仑金,她也恰好及时赶到了,怕是一两也买不到了。
十万晶玉也只有对于绝大多数修行者来说都是不可承受之重,关卿云却舍得连番投入,可见这柄隐剑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了。
隐剑是暗杀偷袭类法宝里最负盛名的一种,纤细轻巧,来去如风,快若闪电,一旦发动,总是令人防不胜防,几乎能在顷息之间致人死命。但关卿云的这柄经过昆仑金强化的隐剑却坏了,而她又不惜钱财,想方设法地都要强化修复好,这也难怪关天养会从中看出这背后有着不平凡的故事。
也唯其如此,关天养才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它强化好,给关卿云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二百二十九、隐剑(中)】
用青晶石做好了【五气朝元】阵后,关天养就开始了第一遍的注灵。
关卿云心下颇有些不解,通过炼器强化都是到最后一步才注灵,怎地这才到第二步就开始注灵了?本想问是什么道理,但见关天养神情专注,眼神灼灼,显是已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空灵之境,也就把话头咽了回去,静静地看着。
它这柄隐剑尽管用昆仑金强化了,却也只是凡品九阶的法宝。按说,任何经过昆仑金强化的法宝都不会低于灵品,但她这件却是罕见的例外。这是因为她并没有用聚灵的法阵和符箓进行祭炼,只依靠着昆仑金的特xìng来吸收少量的灵气运转。
之所以不祭炼聚灵阵,就是为了增强它的杀伤力。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但弃用了通常所用的【破甲符】或是四级的【神兵符】,而是选用了四级的法阵【破军】。
【破军】的威力是四级【神兵符】的百倍也不止,运用得当,近乎可以开山劈地。一件法宝受先天材质的限制,所能祭炼的符箓和法阵是有限制的,为了最大限度地提升法宝的品质和威力,一般都会从优搭配所要祭炼符箓和法阵,而不是一味选用最好的。一味地追求最好,反而极大地牺牲法宝某些方面的能力,从而使得法宝的可用xìng大大地降低。
成功地将【破军】法阵祭炼上后,她又觉得隐剑本身太过于脆弱,不能达到她的要求,竟又冒着极大的风险,强行用三级的防御法阵【玄武】进行祭炼。. . 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真的成功了。
世事有时候就是如此的难以预料,明明看着是必定成功的,它却总是会失败;明明看着必定失败的,它又会出人预料地成功了。
若不是因为有【玄武】法阵的保护,这把隐剑也早就毁损成碎片了,岂会只是法阵被破坏,不堪再用而已。
关天养现在要做的不单单是修复,还有就是在它原有的基础上,实现攻击和防御的最大优化,同时尽可能地提升其品质。他当然不会按自己的想法来重新祭炼法阵和符箓,尽管那样效果会更好,也更容易将它的品质提升得尽可能高些,但他深知关卿云投入巨大成本,冒着极大风险炼制这样一件法宝是有着极强的目的xìng和针对xìng,若是自己贸然更弦易张,便是强化出来的品质再高,怕对她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所以她决定在尽可能不改变关卿云原有炼制思路的情况下,对这件法宝进行修复和强化。
这固然不容易,但在看天天养眼里却并非办不到。
完成了三遍的注灵之后,关天养又才继续做起了【玄武】法阵来。
【玄武】法阵是一个庞杂的体系,大大小小共和十六种,再经过细分的话,还能衍生出几百种来。通常上都称之为【玄武】法阵,但在进行具体表述的时候,又会带上后缀名。比如关卿云所用这个就是三级的【玄武.坚韧】的法阵,其作用是提升被祭炼法宝的坚韧度。
这柄隐剑原本是先祭炼【破军】法阵,之后又再冒险祭炼的【玄武.坚韧】法阵。但关天养却是反其道而行,先选择祭炼【玄武.坚韧】,然后才是【破军】。
看到关天养开始制作【玄武.坚韧】法阵,关卿云心下暗暗纳闷道:“他怎么会选择先祭炼【玄武】而不是【破军】呢?若是先祭炼【破军】,即便【玄武】不能再祭炼了,它至少还能用。但若是先祭炼了【玄武】,然后又发现无法将【破军】祭炼上了,它就岂非没有任何用处了?”想到这里,顿时有些着急,但又隐约觉得关天养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也就没有作声,静观其变。
关天养并没有像关卿云那样使用镶嵌之法来做【玄武.坚韧】法阵,而是改成了熔炼法。
熔炼之法很复杂,不像镶嵌和刻制之法那样是可以通过工具来做的,它必须得将各种符箓和材料全部熔炼了,以灵气为脉络,在法宝的内部布成法阵。
受浔阳城镇水神塔的启发,关天养觉得未必要老老实实、一板一眼地将法阵都祭炼到法宝上去,有些看不见的因素也可以利用起来,比如法宝使用者自身,或是天时地利。
他在做【五气朝元】时,就预留了一个阵眼没有激活,而这个阵眼——也就是最大的那块青晶石——就用来作为了【玄武.坚韧】法阵的载体。如此一来,【玄武.坚韧】法阵就和【五气朝元】阵融为了一体,实现了防御的最大优化。
在看到关天养将最后的那块青晶玉嵌入了剑柄后,剑身立即就亮起了莹莹的柔和白光,关卿云竟有一种忍不住惊叹的冲动。她实在想不到,法阵竟然还可以这样做。而接下来的【破军】法阵又要以怎样奇妙的方式祭炼上去,关卿云实在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破军】法阵并不复杂,只有四个阵眼,而每一个阵眼又以四个小的法阵做成,然后炼化一块白虎石来激活。
白虎石又称杀气石,只在那些经历过惨烈大战的地方,历经上千年的酝酿才会有出产。这种石头极为坚硬,脆xìng又高,非极为脆利之器不能在上面刻制出法阵。一旦力道没能掌控好,很容易就会当场碎裂。所以,要祭炼【破军】法阵,对手力、眼力和心力等各方面的能力都有着相当高的要求。
这还不是最难的,难的还在后面。
白虎石虽硬而脆,但也极容易化。法阵刻制完成后,须得一个一个地注灵,将其jīng髓——也就是杀气——一点一点地抽离出来,注入到【破军】法阵的四个阵眼中去。就算是重极门的宗师,也未必就能炼一个就成功一个,往往是十个中能够成功三个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关卿云当初为了祭炼【破军】阵,一共损坏了三十多块白虎石,最终才取得了成功。
但令关卿云没想到的是,关天养关没有按成规来做【破军】法阵。而是先将一个阵眼的杀气化离出来后,却又拿起了一道符箓。关卿云认出了这是一道【隐机符】,只见关天养手指轻轻一捏,符箓就化作了一道白光,在面前盘旋飞舞。
“他这是要干什么?”
关卿云怎么也想不透关天养化一道【隐机符】来有何用处。
关天养用手指轻轻地拨弄着【隐机符】的白光,就好像牵丝引线似的,将其全部拨入了从白虎石里化离出来的杀气里去,然后以迅如闪电之势将杀气封印进了已经做好的【破军】阵眼里。
嗞的一声轻响,深红的杀气尽数被封印了进去,从表面来看,没有任何的异样,甚至连本该有的杀气萦绕都不见。
【二百三十、隐剑(下)】
关卿云也是深谙法宝炼制之道的,当下就看出关天养这样做是为了隐匿和掩藏杀气。但她还是又惊又疑,一则是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二则是怕增加了不可控的因素,将会导致强化失败。
要知道法宝的炼制和强化是一个庞杂的工程,每一个细小的环节都要了然于胸,每一个变化都要了然于胸。多一个环节,由此而衍生出来的变化变多上数十百千种,其控制难度也倍增。所以,法宝的炼制和强化最重要的原理就是化繁为简,而不是让其变得更复杂。强化到目前这一步,也才完成一半都不到,但设置的环节已经远远超出了关卿云此前炼制的总和,复杂xìng和难度增加了十倍也不止,她不免一阵阵的心惊肉跳,实在不敢想像关天养是如何完成接下来的步骤,并最终将它强化成功的。
第二团杀气化离出来后,关天养又拿起了一道【三阳破煞符】来,一如刚才那样,先将符化掉之后,又将灵气一点一点地牵入杀气之中,然后将之封印。
还是没有任何的异样
这令关卿云不免惊骇难定。
为什么要将符箓的灵力化入杀气之中呢?先是【隐机符】,然后是【三阳破煞符】,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她已经完全陷入了茫然之中。
第三团杀气化离出来后,关天养拿起了一道【夺元符】来化入杀气中,再将之封印入阵眼。
完成三个阵眼之后,他却没有再继续做第四个,而是开始了注灵。
“为什么不做第四个阵眼?”关卿云真的很想出声质问,但又怕影响到关天养分神,所以只得强忍着咬牙不语,满心的疑问实在是将她折磨得痛苦不堪。
随着灵气注入得越来越多,隐剑散发出来的莹白毫光也越来越强烈,竟到了刺激得眼不能视物的程度。
“姐姐,把手给我……”突然间关天养开口说话了,关卿云倒不免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道:“做什么?”
关天养道:“激活第四个阵眼!”
“啊?”关卿云实在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很想问:“为什么要用我的手来激活第四个阵眼?这是什么道理?”但他还是生生忍住了,将手伸了过去。
关天养将剑递入她的手中,道:“握紧。按我说的做。闭上眼睛,先将神识注入剑身,找到【五气朝元】阵所在……”在关天养的引导下,关卿云突然发现隐剑完全变了。
以前只有一攻、一防两个法阵,现在却多了一个庞杂的内部世界,每一个法阵、每一道符箓看似都独自运转着,其实却支撑起了一个整体,而这个整体看似已经趋于大成,却又好似缺了点什么。
会是什么呢?
正想着,就听关天养说:“……对,把所有真元注入第四个真眼。记住,是以神识为主,真元为辅,不要过于强求。”
关卿云依言照做了,然后就发现那个阵眼里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封印进了杀气,正张牙舞爪地等着她呢。
杀气具有一定的吞噬作用,在她全力以神识引导真元注入第四个阵眼后,竟有极微小的一分部被劫留了下来。虽说这于她的修为并无任何损耗,却还是令她有些惊疑难定。
随着隐剑内部的灵气越来越充裕,关卿云感到竟似有个全新的生命在她的手里诞生似的,说不出的奇妙。就在她不知道要到何时才会止息时,全身猛地一震,她的元神也跟着一震,然后就感到忙碌的世界突然静止了下来,神识所能触及到的一切都变得有秩序了。
“发生什么事了?”
关卿云如是问着自己。她只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好似一个迷乱的梦,让她既想不清、也想不透到底经历了什么。
“姐姐,可以睁开眼了!”
关卿云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手里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隐剑,一时间竟不敢相信是真的。
关天养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微喘了一口气道:“怎么样,还满意么?”
关卿云似乎有些傻了,不能置信地道:“灵品二阶?”
关天养笑道:“是呀,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再不能往上提升了。要是你还不满意,我也没有办法了!”
感受着剑身波动的灵力和活跃无比的器灵,关卿云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原以为能够完完全全的修复已经非常了不得了,没想到竟然还一下子突破了灵品,跃升了三个品阶,简直就像传说一样不可思议,更令她难以接受。
“其实这也不难……”关天养想搬来椅子坐下,不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关卿云忙扶住他,满脸的关切,“怎么了?你……”一探之下才知道关天养是体力和元气消耗过甚,已出现了不支之象。忙取出一瓶【回元露】来,道:“来,把这个喝下!”
关天养一口喝了下去,砸着嘴皮子笑道:“呀,怎么有点酸酸的?是不是馊了?”上一回在慧泉寺也喝过,只可惜咽得太快,根本没有品出滋味来。
关卿云拍了他一巴掌道:“你才馊了。”看着手里的隐剑,心里甜滋滋的,道:“天养,我想了无数的办法,也曾问过重极门的前辈们,都说没办法修复了。你怎么就做到了呢?”说着,满脸都生出了钦仰之sè,“难不成你是神sè吗?”情不自禁咯咯地笑了起来。
关天养哈哈笑道:“那你就当我是神仙吧!”
关卿云微哼一声,“臭美了吧?”试了一下,竟比以往更好用了,威力也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心下不禁暗道:“这怕是当下修行界罕见的杀器了,嘿嘿,下回遇着,我看你还拿什么来挡!”
关天养见关卿云突然眼神凛凛的,激shè出慑人的杀机,不觉一怔,道:“姐姐,想什么呢?”
关卿云这才意识自己忘情失态了,忙浅浅地一笑,“没,没什么。总之谢谢你了……”
关天养道:“谢什么,这不是我应该的?”
关卿云嗯着点头道:“是,是你应该的。 我有几个地方想不明白,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么?”
“说说看?”
“第一,你为什么要祭炼【五气朝元】阵呢?隐剑是杀器,杀器是不需要聚灵阵的!”
关天养道:“是呀,杀器都不需要聚灵阵,很多杀器都只是一次xìng用的,只需要威力够大就行。可你的不一样,天陨铁jīng掺加昆仑金炼制而成的,岂又是一次xìng的法宝?可是一件法宝若没有聚灵阵,就算它是用昆仑金强化过的,不论是威力,还是功用,都将受到极大的限制。你越想它成为杀器,它反倒也不能称之为杀器。其实就算现在也不能称之为杀器。杀器的定义是必杀之器,是牺牲掉其他各方面能力,将法宝的杀伤力最大化的东西。只要增加了防御阵的,那就不叫杀器了。那我就把它看成一件以突出杀伤力为主的法宝,既然是法宝,又怎么能不祭炼聚灵阵呢?也只有蓄聚了更多的灵气,法宝的威力才能最大化的发挥出来。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祭炼【五气朝元】阵的原因!”
关卿云心中的第一个疑问解开了,脑中一片晃亮,暗叹了一声高明,道:“当初我之所以加上防御阵,是怕一击不中,反而损毁了,那就没了意义。所以又冒险祭炼了【玄武】法阵上……”说到这里,摇头叹息,显是在说就算是祭炼上了【玄武】法阵,一样不如人意,反倒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关天养道:“炼制和强化法宝,弄清楚作用和目的很重要,可不能随xìng而为,这是大忌!”
“那你在祭炼了【五气朝元】阵后,为什么不先祭炼【破军】法阵,而是选择了【玄武】法阵呢,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关天养问道:“在你看来,是先祭炼【破军】法阵更好了?”
“我觉得是这样的。毕竟它是一件杀器,而不是一件护身法宝!”回答完后,关卿云突然觉得自己这点法宝炼制的本事在关天养面前根本不值一哂。
关天养笑了一笑,分明是很不以为然,“那我问你,你到底是想要一件法器,还是一件法宝?”
关卿云想了想,道:“这个……我也很矛盾。现在想想,其实我是想要一件杀伤力最大化的法宝!”
“这不就成了嘛。法宝与元神相融,一旦毁损,势必震动元神,致使修为大损。所以,法宝的第一要素就是坚韧,不容易被毁坏。我将【五元朝元】和【玄武】法阵融而为一,既保证了灵力的供给,又保证了其坚韧xìng。但二者若是分开来祭炼,又怕抢占宝贵的空间,让后面祭炼【破军】法阵更艰难,也更危险。你也知道,数阵合一的祭炼方式非常的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全盘皆输。可一旦成功了,那好处就是不可言喻的。”
“哦,我明白了……”关卿云是又惊又叹,“你这样看似是祭炼了三个法阵上去,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聚灵的【五气朝元】阵,另一个是【破军】法阵。但事实上又远不止于此,你其实是祭炼上了两个法阵系统上去……噢,天呐,天养,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你,你是怎么想到,又是怎么做到的?”
关天养笑道:“想到不难,做到才难。你没见我差点撑不过来了么?”
关卿云抿嘴一笑,满脸的欢欣“我知道你受累了。既然你这么辛苦,我是不是该奖励你点什么呢?”食指微托下腮,侧着头,眼波流转,分明也在想着该如何报答关天养。
关天养道:“只要你喜欢,那就是最好的奖励。”望了望窗外,讶了一声,“天都黑了?现在什么时辰?”
“什么时候?”关卿云笑道:“这都过去快一天一夜了!累么,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关天养摇头道:“喝了你的【回元露】,现在满身都是劲!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能不能上山了,若不能,还是先去别处把该办的事情办了。你说好不好?”
关卿云道:“好,那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收了封印,两人就直奔后山而去。到了那天被拦阻下的地方一看,哪里还有人呢?
关天养拍手叫道:“好呀,看样子是没事了。咱们现在就上山么?”
关卿云心下却觉得十分不解,觉得守山的重极门弟子突然撤走必有蹊跷。见关天养满脸的踊跃,一副迫不及待地要飞上山去一探究竟的神情,就点头道:“好吧……”
快到黄庭观时,暴雨倾盆而至。两人都祭起【气盾术】继续赶路。到了观中一看,里里外外竟一个人也没有。关天养奇道:“姐姐,怎么都不见人了?”
关卿云怔怔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关天养连问了两遍,她才回过神来,道:“不知道,看来重极门肯定出事了!”
关天养叹了一声,心说会是什么事呢?见关卿云神思不属,忧心忡忡,就问道:“那我们现在是继续上山,还是下山?”
关卿云望着观后的承天台,“没有凌动飞舟的接引,我们是上不了山的。”
关天养道:“看来就只有下山了……”言下显得很是有些遗憾。
刚出了黄庭观,雨也停了,天上竟然一气出现了几十个太阳,照得千阳山白晃晃的。
关天养吃了一惊,拉着关卿云道:“姐姐,我听杜姑娘说,这些太阳都是机关法阵,怎会出现这许多?”
关卿云满脸惊诧,半晌未语。关天养见状,忍不住感慨道:“怕是真的出大事了!”
关卿云正要说话,就问山下有声音传来:“峨眉山金光洞长眉、天荡山清风崖赤真子、无量山玄元宫玄元子、罗浮山无涯子、南海梦幻岛路长风偕同众道友叩山求见李宗主!”一连喊了三遍,震得山野嗡嗡作响,万壑皆应,可见此人修为极为jīng深。
“长眉?”关天养一凛,“他怎么又来千阳山闹事了?”满心不解地看着关卿云,只盼她能给予解答。
关卿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长眉、赤真子、玄元子、无涯子和路长风这些都是雄踞一方的散修,怎么会结伴同来了千阳山呢?”
关天养见她也不知道,越发的满头雾水。望着天上飞速移动的太阳,不由就想到鄢奚飞仙之rì的天劫神雷,心下猛地一震,“难不成是千阳山又有异宝出世?”此言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实在不敢相信竟会有如此多的异宝接二连三的出世。
关卿云摇头道:“千阳山即便有异宝出世也与别人无干!谁不知道千阳山方圆千里都是重极门的地盘,谁还敢来他们碗里抢食不成?再者,千阳山这气象,也不像有异宝要出世的样子。”话声才落,就见十数光遁光朝着山下疾飞而去。关卿云忙道:“有动静了。走,咱们去朝阳峰看看!”
朝阳峰就是重极门知客院所在。除非是重极门极好的朋友,熟知黄庭观这条上山的路,要不然都得经由那里上山。本以为会在去朝阳峰的路上遇见他们,然后就可以跟着一道上山,不想都快走到半山了,都还没看到人影。
关天养不免停下脚步回望,“姐姐,他们都是飞着上山的么?怎地咱们跑这般快也没追上!”
关卿云一路都在犯嘀咕,觉得近几天来千阳山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人不能理解得很,听关天养问起,就道:“不可能。外客来访若是御空飞行,那是对重极门的极大不敬,不管是敌是友,都会遭到天上机关法阵的攻击。想来是还没有走上山来,我们先等等吧!”
这一等又是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天sè都快黑了,既没有见到一众散修上山,也没有见到重极门再有人下山来,着实令人费解得很。
关天养看着天sè,道:“姐姐,我们是继续上山呢,还是下山去看看?”
关卿云也拿不定主意,见关天养眼神闪烁,分明一副成竹成胸的样子,就问:“你说呢?”
关天养道:“反正咱们都上朝阳峰了,为什么不上去看看呢?”
关卿云眼里掠过一丝笑意,显也是这样想的,就点头道:“那好,听你的便是!”
听着这样的话,关天养心里虽明知关卿云是刻意顺着自己,事实上她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是觉得心下暖烘烘的。
幕sè降临之时,两人总算看到知客院辉煌壮丽的大门。与山上的建筑相比,知客院可谓是重极门所有建筑中最豪华jīng奢的了。雕梁画栋,流光溢彩,简直就像仙境一般。
关天养愣愣地瞪大眼睛看着,似乎在想是不是走错了路,更或者是不是看花了眼。关卿云见他浑似傻了一般,脸上顿时涌起似笑非笑之情,问道:“怎么了?捡到宝了么?”
关天养满脸错愕,“我在想,咱们是不是走错门了!”竟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关卿云道:“知客院是重极门的脸面,当然会建造得豪华壮丽一些。”牵起关天养的手道:“走吧!”
知客院的门原本从来都是大开着的,今天却也关上了,值守的弟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大门前空荡荡的,看着甭提有多冷清。
【二百三十一、强闯山禁】
关卿云上前敲响了门环。不想门前半蹲着的两只青铜狮子竟然活了,喀喀的机括之声在静寂的夜幕之下特别的刺耳,扭过头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关天养,啮牙咧嘴,神情狰狞,浑似要扑上来嘶咬似的,甭提有多吓人了。
关天养虽不是头一回见着机关兽,但在这样的情况见它们都动了起来,不免还是有些心惊。
关卿云眉头一皱,道:“怎么会启动了攻击状态呢?”忙抢上前两步,拉起关天养道:“看来重极门是拒客了。我们还是下山吧!”甫一离开大门五丈范围,青铜狮子又蹲了回去,没了动静。
关天养却是不关心青铜兽因何会启动攻击状态,反而呵呵地笑道:“这个法子高明。万一因此而得罪了客人,也可以推说是机关出了问题。”
关卿云似乎对机关问题毫无兴趣,道:“走吧!”就转身往上下奔去。
刚走出没多远,就听长眉道人的声音又轰轰隆隆地响了起来:“李道兄,你重极门得了龙鳞,连观摩一下的机会都不想与我等么?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然后就是一串嘿嘿的冷笑,接着又是一大片古怪的冷笑声。
“龙鳞?”关卿云以为自己听错了,剔起黛眉,脸sè一寒,“天养,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关天养整个人浑似遭了雷击,三魂七魄都散了,神情说不出的怪异。
“天养,你怎么了?”关卿云轻轻地摇了摇他,道:“天养……”以为他不堪长眉道人音波功的震动,心内烦恶难受,所以才不言语。就渡过一丝真元,以助关天养平复气血,不想反遭到一股诡异力量的阻拦,反震得她手心微微发麻。
关天养啊了一声,浑似魂魄终于归位了,扭头看着满脸惊愕的关卿云,问:“咋,咋了?”
关卿云道:“你怎么了?刚才就像没了魂似的!”
关天养摇了摇头,眉头又拧了起来,满脸的忧sè。嘴唇略动了动,只是咽了口唾沫,并没有说出在想什么。
长眉的声音又传了来:“李道友,如今漫天下谁不知道你重极门强抢得了龙鳞呢?嘿嘿,我等虽非事主,却也要来向重极门讨一个公道!”
关卿云似乎也有些慌了神,呼吸不免有些急促,“龙鳞,当真是龙鳞!重极门怎么会有龙鳞?”怔怔地看着关天养,竟似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似的。
关天养神情说不出的yīn郁,“不,重极门没有龙鳞!”语气肯定得令关卿云既惊且疑,“你怎么知道?”她问道。
“我就知道!”关天养望了望淹没在夜sè中的知客院,这才意识到重极门面临着巨大的的危机,而这个危机竟然是由自己引发的。楚庸说过,两千年前,一片龙鳞引发了整个修行界将近百年的大混战,虽最终被玄武宫得了去,但却有无数人、无数门派灭于这场大战。难不成这一回又要爆发一场大混战么?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天养,你冷么?”关卿云见关天养打起了寒噤,脖子上炸起了老大一层鸡皮疙瘩,便以为夜里山风大,受了凉。旋又觉得关天养有那诡异的力量护体,断不至于连这点寒气都受不了。
“姐姐……”关天养喉头蠕动,十分艰难地说道:“你现在能带我上山么?”
“上山?为什么要上山?”关卿云将关天养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之间这般坚决地要上山去了。
关天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咬着牙道:“这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你要做什么?”关卿云竟被吓了一跳,以为关天养要做什么骇人的傻事。
关天养听着山下的散伙闹得一阵比一阵凶,就道:“姐姐,现在没法子细说。你先带我上山,我要见他们的李宗主。晚了怕是会出大乱子!”
“天养,你可知道强闯山禁是严重冒犯重极门的行为?”关卿云实在想不明白关天养为何突然要去求见李延极,按说他一个普通小子,纵然现在有些声名,也没资格直接求见堂堂重极门宗主的道理,分明就是不知高低深浅。即便有再重大的事,也须得先见过了知客院管事才行。但她也知道关天养不懂这些修行界的规矩,所以只提醒他不要妄想着在没有重极门的准许之下强闯上山,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别人这样说,关天养早发作起来了,但他却知道关卿云是为了自己好,不想自己和重极门发生冲突,生出仇怨来。“姐姐,我知道,我都知道。但这次是例外!你相信我,就算我们强闯山禁,李宗主也必然不会怪罪!”其实他心里乱作一团,说李延极不会怪罪,也不过是想当然罢了。
关卿云也着了急,“为什么,天养?什么事值得你去冒这样的险?”
关天养目光如剑,冷厉得慑人心魄,“龙鳞的事!”
“龙鳞?”关卿云显然还不知道他和杜若曾在山下的天机镇当过龙鳞一事,不免显得有些焦躁,“龙鳞与你又有什么相干?”分明认为关天养是在没事找事。
“相干的!”关天养沉重的点着头,“这事便是由我引起的!”说着,就向知客院冲了去。
关卿云心下尽是骇然,抢上前去拦在关天养的前头,问道:“怎么是由你引起的?天养,你可知道龙鳞是什么吗?”
山下的散修吆喝得越来越厉害,一个劲地暗讽暗刺重极门,还说龙鳞为天下至宝,没得就让重极门这般强夺了去的道理云云,一个比一个话说得还难听。
关天养直视着关卿云的眸子,“姐姐,你都听到了,我若再不出面,这黑锅重极门怕是背定了!”见关卿云还是一脸的茫然,就道:“姐姐,现在我也没办法跟你仔细解释,总之你相信我,这事眼我有关,而且关联极深就是了!”
关卿云知道他不是一个任xìng胡为的人,见这般说,尽管心中还是有万般的疑问,就道:“好,你跟我来!”托着他的后腰,纵身跃起,朝着知客院内扑去。
却不想知客院竟然设有法阵禁制,即使是跃起十数丈高,也被一道清光给挡了回来。霎时之间,jǐng钟大作,内里值守的弟子大喝道:“什么人!”各自拿着法器冲了出来。
关卿云抱拳道:“众位道兄,在下小蓬莱门下关卿云,携兄弟关天养山上拜会进道院鲁前辈。并无意冒犯,还请恕罪!”
领头的重极门弟子怒道:“强闯知客院还说无意冒犯!哼,想来你小蓬莱也是想趁火打劫了!看剑!”舞了个剑花,纵身扑了上来。
关卿云道:“道兄且慢。我等当真是应鲁前辈之邀前来的,绝无故意冒犯之心……”
“嘿嘿,等我拿下你等,交到宗主面前后,你再去慢慢分辩吧!”竟是一剑快过一剑。
关卿云正待拿出本事将他制住,不想关天养斜冲了上来,道:“姐姐,让我来!”挥起短剑,一气连攻了十三剑,剑剑指向那人的要害。那人乍见关天养手里拿的竟是灵品法宝,分明吃惊不小,再见关天养出剑速度奇快,竟让他无法分辨清楚,心下更是慌了。十三剑竟然只挡下了一剑,他自然看得出,若非关天养手下留情,身上已然多出了十二个透明窟窿来。
关天养见那人心神已乱,便中宫直入,直取其喉。那人大吃一惊,回剑封挡,连连后退避让。关天养也不再追击,转刺为撩,一剑将他手中的长剑挑飞,顺势往前一推,短剑就抵在了那人的脖子。“既是知客院,你们为什么把大门紧闭了?我们敲了半晌的门,也不应一声。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鲁前辈邀我等前来,说是有要事相商,你等就是这般接待来客的么?”越说越是气氛,偏那人还一脸的凶悍之sè,当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了下去。
另几名重极门弟子都围了上来,剑指关天养,要他放开莫师兄。
关天养横了他们一眼,道:“烦请你们派个人立即上山禀覆,就说我关天养有头等的机密之事要面前李宗主。若是不去,嘿嘿,我立马就在他身上捅出一个透明窟窿来!”
莫师兄怒喝道:“你敢!”
关天养狞笑道:“你倒是看我敢不敢?!”
几名重极门弟子商议了片刻,其中一人就道:“好,我这就上山去奏禀。你们若是敢伤莫师兄一根寒毛,我重极门必不会善罢甘休。”说完,丢下一声冷哼就去了。
片刻之后,关天养猜定那人应该已经在上山的路上了,这才收回短剑,抱拳道:“对不起,得罪了!”退回到了关卿云身旁。
莫师兄也退将回去,与众同门站在一起,道:“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么?嘿嘿,只要我等还有一口气,你们就休想进山一步!”
关天养道:“我们并不想强闯山禁。只是见知客院没有动静,又不知道该如何上山,这才不得已而故意将诸位惊动了出来。毕竟兹事体大,拖延不得。还请诸位谅解!”
关卿云也道:“我小蓬莱与重极门几千年交好,我等又岂不知强闯重极门山禁该当何罪?实在是事出紧急,情非得已,还请诸位道兄谅解。待见到鲁前辈和李宗主后,自然会把一切都说清楚。”
莫师兄道:“好,徐师弟已经上山奏禀,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消息吧。但若还敢再闯山禁,嘿嘿,便是被捅上几百个透明窟窿,我等也绝不容许你们跨过山门一步!”
关卿云道:“自然不会了!”拉过关天养,走得远远的,道:“天养,你又怎会知悉龙鳞之事?一会儿若是重极门的前辈们问起来,你若说不出个原由,这祸可就闯大了!”
关天养道:“姐姐,你看我可是莽撞的人么?”
关卿云实在摸不清这里面的深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是。但就怕你衡量不清这里面的轻重!”
关天养苦笑道:“我怎么会衡量不清呢?唉……”也是满脸的忧忡,实在是担心重极门不听他的解释,不但自己xìng命堪忧,就连关卿云也得受连累。
“怎么了?”
关天养道:“没什么。姐姐,容我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坐到一旁的树下,蹙眉深思,不再言语了。
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听见破空之声由山上疾袭而来,一道遁光从天降在了知客院前的广场上。莫师兄和众同门者躬身持礼道:“鲁师叔!”
关天养和关卿云都没料到鲁长恭当真从慧泉寺返回了,又惊又喜,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迎上了朝他们走过来的鲁长恭而去。
“鲁前辈!”关天养和关卿云同时起手行礼。
鲁长恭只是对关卿云点了点头,就对关天养道:“关兄弟,你是才赶到么?”
关天养道:“我们已经到好几天了。只因上不得山,便滞留在了镇上!”眉头一拧,目视鲁恭,便要问龙鳞之事。鲁长恭分明看出他要说什么,忙一摆手,笑道:“我原来是邀你来讨教切磋,现在看来是有些不便了!”
关天养分明感觉到鲁长恭在暗示他什么,却又不能悟透,就问:“鲁前辈此话怎讲?”
鲁长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必也听到了山下的叫嚣,眼下我重极门也惹上了一桩极大的麻烦,暂时不便招待你,所以只有把期限往后推一推了!”苦苦地一笑,满脸的歉然。
关天养急道:“鲁前辈,我……”
鲁长恭当即就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事确实与你无关,是我重极门的家务,你若掺合进来,只会使得局面更加混乱。”也不再和关天养说话,而是扭头对关卿云道:“你三师叔也不会来千阳山了,他可能会取道东海前往天台山白玉观,你可去那里与他会合。”
关卿云瞟了关天养一眼,分明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极为隐晦,不足为外人道的事,也就不好多问,起手道:“多谢鲁前辈相告!”
关天养听着山下的散修们竟然讽刺起重极门是强盗来,还说重极门藏污纳垢,门中之人品行低下云云,顿时气往上涌,道:“鲁前辈,他们说的话你都没听见么?”
鲁长恭淡淡地一笑,“别去管他。关兄弟,你若有兴趣,大可随卿云去东海一游。山上还有些事务,就不送你们了。好走!”说完,扭身就转回去了。
关天养叫道:“鲁前辈,你就不能听我多说两句么?”
鲁长恭没有置理他,而是对莫师兄一众人等道:“关兄弟是我请来的客人,因有极重要的事情相告,又上不得山,才不得不如此作为。你们也不必为此气恼了,怪我没有事先向你们交待清楚!”
莫师兄等人齐拱手道:“弟子等原不错二位道友是应师叔之邀而来的,多有冒犯,还请师叔责罚!”
鲁长恭道:“你们不过是尽自己本分,岂有受罚的道理?倒是这两位道友行事猛浪了些,回头我自会向你们师父说明的。都回自己岗位上去吧!”
莫师兄和众弟子躬身道:“是,师叔!”就都闪身回知客院去了。
鲁长恭正要走,就见几道遁光自山上而来,其中一人叫道:“鲁师兄且慢!”
循声望去,只见四名高矮不一,胖瘦各异的重极门长者从天而降.莫师兄等人见状,齐齐躬身道:“弟子见过王长老、许长老、郑长老、马长老……”
鲁长恭眼神一凛,分明已经猜到四人的来意,冷哼一声,“几位师弟巴巴的赶来做甚?山上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么?”
为首的王长老道:“鲁师弟,我等听说有人强闯山禁,特来查探。不知何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不将我重极门放在眼里?”目光直接转到关天养身上,喝问道:“便是你说有要事面禀宗主么?”神威凛凛,声sè俱厉,分明是想先声夺人。
关天养不明个中深浅,但见来人都是重极门长老,且都是鲁长恭的师兄弟,便躬身一揖起,“不劳前辈下问,正是晚辈!”神态语气,都恭敬得无可挑剔。
“你是何人,又有何事?”王长老竟是越发的凶悍起来,厉声逼问之下,不自觉地用上了真元,震得关天养心下烦恶难当,直yù作呕。
鲁长恭轻轻扶着关天养的肩膀,渡过一丝真元,关天养这才觉得好些,忍不住对鲁长恭投去了感激的一瞥。鲁长恭见关天养就要开口应答,轻咳一声,道:“王师弟,这位小友的我请来的客人,只因山上有事,不能招待,所以特地赶来与他另约佳期!师弟莫非有什么疑问?”
王长老嘴角一牵,满脸的冷笑,“是有两点疑问。鲁师兄可否容我向这位小友请教一二!”
鲁长恭也不理王长老语带挑衅,摇头道:“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有什么值得请教的?我等还是尽快回山,以免宗主有事相召,寻不见人就不好了!”
王长老道:“我等正是奉宗主之命而来的!”
鲁长恭耸然动容,惊道:“奉宗主之命?”显是有些不相信。
王长老亮出一面符牌,道:“奉宗主令谕,请二位访客重极殿叙话。鲁师兄没什么意见吧?”
鲁长恭没由来的一阵气结,脸sè陡地变了几变,这才不甘地一拱手道:“既是宗主有令谕,我还能说什么?只是这二位非我重极门下,愿不愿去见宗主,也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思。若是不去,我重极门也断断没得用强的道理!”说着便转过身来,对关天养使起了眼sè。
【二百三十三、重极乱象】
关天养如何没有听出鲁长恭的言下之意?只是他不明白,鲁长恭为何要阻止自己去见上山,难不成是因为名闻天下的重极门宗主李延极又凶又恶么?还是不想让自己搅进一潭混水来?正要应答,就听关卿云道:“晚辈二人之所以急着上山,只当敝师叔在山上,有机密要事相禀。-. -再者又有鲁前辈的邀约。几番叩访也不见有人,故此才不惜强闯山禁以惊动诸位前辈。若有责罚,我等接下便是,绝无怨言。只是这面见李宗主一事,非是我等不识抬举,实在是我等身份低微,骤然置身于重极殿上,怕是有辱重极门门庭。再者我等也有十万火急之事在身,须得立即赶往东海天台山去。怕是只有拂逆李宗主的一番好意!便是李宗主怪罪,我等也只有改rì再来拜请!”说完一揖手,拉上关天养就要走。
许长老叫道:“慢!”闪身拦住了关天养和关卿云的去路,满脸森然地道:“关道友,你是小蓬莱门下,但去无妨。但这位小兄弟却请稍留片刻!”
关天养已经从他们的对话里摸出了深浅来。从山下众散修的吆喝声中,他已经断出重极门可能是为了龙鳞一事遭来祸端。此事是由自己一手引起,原与重极门不相干连,他也想出面澄清,也免重极门因此而闹起了内乱来。但眼下的情形让他意识到内乱显然已经起了,但不管他出不出面澄清,局势都非他所能左右的。与其一番好心反把自己给陷了进去,还不若见机开溜得好。李延极身为一派宗主,必不会跟他这个无名小子一般计较。
“我与姐姐一道来的,为何她可以走得,我就走不得呢?”关天养分明看出后来的四位重极门长老对自己不怀半分好意,恭敬之心自然尽去,顽悍之sè也显露了出来,“诸位长老若是要强留,小子不过一介普通人,没有半点修为,那也只有由得你们了!”说完冷哼了一声,将头侧向一边,望天不语。
许长老不由一窒,神情僵了一僵,显是被关天养这番话给震住了。在看了一眼王长老后,又道:“小兄弟不是说有紧急之事要面见宗主么?这会子怎么又说要走了呢!”
关天养道:“对呀,我本来是有要事的,那又怎样?”
许长老没有品出关天养的言下之意,还说:“既是如此,我等奉宗主之命前来相邀,小兄弟为何反倒不去了?”
关天养嘿嘿地笑了起来,“这位长老的话倒问是怪了,我又不是你重极门下弟子,凭什么李宗主要邀我就非去不可?难不成李宗主是修行界的皇帝,他的令谕就是圣旨,谁都得遵从么?”
许长老顿时傻了眼,真不知该如何对答了。
王长老没料到关天养口舌如此犀利,顿时满脸的恼怒,“小兄弟,我等不过是应你之请前来相邀,现在你却说有事要走,莫不成当我千阳山是你家后院么?咹?”语带威吓,气势汹汹,以他五百多年的修为,竟将关天养压得脸sè发白,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可关天养毕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原力运转,便将王长老压来的气势逼退了开去。暗叫一声糟糕,心说:“他若执意要问我们强闯山禁之罪又该如何呢?”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起了应对之策来。
王长老不料关天养意志如此之强,不但无视于他的气势威压,竟还逼了回来,顿时吃惊不小。就以为关天养一直在隐藏实力,伪装普通人,其实已经有了不弱的修为。可仔细一看,关天养经脉阻塞,分明就是连内力都不曾修练过,又何谈真元?一时间满心尽是疑窦,怎么也解不开。见关天养眼珠飞转,显是在谋思对策,就冷冷地一笑,“小兄弟若是去,那便一切好说。若是不去……鲁师兄,你说该当如何?”
鲁长恭情知关天养被王长老挤兑到了死胡同里,自己若不出言相助,怕是会被逼得哑口无言,就道:“人是我请来的,他们强闯山禁实属我没有尽到告知的义务,这份罪我自会向宗主去请!”大袖一拂,侧过了身去,分明就是一副不想再去王长老多言的架式。
王长老见鲁长恭作了怒,分明有些得意,“鲁师兄,这话可不对了。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二者有何相干?若是都像你这么做,我重极门的山规立来还有何意义?”
鲁长恭似乎早料到王长老会这般说,就道:“王师弟所言有理。回头我自会向正道院龙师兄请罪!”听这语气,竟是要将关天养、关卿云二人强抢山禁的罪过一肩承担下来了。
四位长老面面相觑,似乎在目光交换成达到了一致,面上俱都露出了满意之sè,显是达到了预期的目的。王长老冲鲁长恭一揖手,“既然鲁师兄这样说,那我等只好如实面呈宗主了!”说完,四人驾起遁光便去了。
鲁长恭目睹着四长老消失在茫茫的夜空里,摇头叹了一声,正待要走,关天养却叫住他,道:“鲁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是满脸的焦急。
鲁长恭淡然一笑,满不在乎地道:“也没什么,就是闹点家务。你们赶紧去吧!”
“鲁前辈!”关天养见鲁长恭要走,忙抢身拦住,问道:“重极门的家务可是因龙鳞而起?”
鲁长恭面sè当即沉了下来,关卿云见状,断然喝道:“天养,你非重极门弟子,如何干预起重极门的事务来了?走吧!别枉费了鲁前辈一番成全之心!”
关天养去是驴脾气发作了,哪里肯听?“我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鲁长恭道:“不管什么事都与你不相干涉,还是赶紧去吧!”说完,驾起遁光就走。
关天养望着鲁长恭消失的方向,满面愁苦,浑不知该如何是好。耳里却隐隐传来鲁长恭的声音:“有些事情不是你说清楚就能改变得了的。乱至于此,显是有人故意在后面挑拨。以你的聪明智慧,不难猜出他们为何要这样。与其自己跳出来,还不如远远的走开……”
有人故意挑拨?
关天养其实何尝没有猜到是有人在背后挑拨呢?他只是想不明白,是谁,又为什么要在背后挑拨。是为了对付他,还是为了对付重极门?
关卿云见他愣愣地出神,就道:“走吧,看来重极门的这潭浑水深不可测,咱们还是不要去趟得好!”
关天养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下到山口,见十几名重极门三代弟子结阵而守,另还有六尊五丈许高的机甲人守伺在侧,威风凛凛,气势不凡。见关天养和关卿云从山上下来了,一众人也很是纳闷。一名弟子走上前来,正要询问,在认出关卿云后,愕然道:“关道友,是你呀。你们,你们怎么从山上下来了?”
关卿云起手道:“武道友。我等有事求见鲁前辈,结果不得其门而入,只得退下山来了。刚才听见有好多散修在山下吵嚷,不知所为何事?”
武道友道:“不过是些无事生非之徒。道友可见着鲁师叔了么?”
关卿云叹道:“见是见着了,不过鲁前辈说有要事在身,无暇管顾我等,便要我们择rì再来!”说完,惋惜地叹了口气。
武道友原来有些紧张的神情分明一松,笑道:“是呀,众位长辈都有要事,道友还是改rì再来吧!”
值守的三代弟子几乎都识得关卿云,彼此叙过礼后,就让开关卡,放他们下山了。
天机镇上并没有因为夜已经深沉而静寂下来,还是一派热闹,或许是因为多了人数极众的散修的原因。
回到客栈后,关卿云布起了一道封印,再也压不住心中肆虐的疑问,道:“天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那个龙鳞……”却还是不敢想像关天养会和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龙鳞扯上关系。
关天养嗯了一声,道:“这事说来和杜姑娘也有关系!”
“杜姑娘?”关卿云骇然,脸sè都不免有些发青了,“阿若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了?”
关天养道:“这个……”千头万绪,当真不知该从何说起。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就又道:“姐姐,我们还是先离开千阳山再说。眼前的变故实在让我有些怕得很,还是早些开溜得好!”
关卿云如何意识不到眼下的风波实在大得可怕呢?关天养真要是卷了进去,恐怕就再难脱身了,也道:“好,咱们现在就走!”
匆忙收拾了东西,结了店钱,就让小二去把马牵来。刚从客栈出来,迎面就撞上一位老熟人:南华老怪!
关天养纵是想避,也避不及了。
南华老怪像是发现了天上掉下来的异宝,直勾勾地盯着关天养,双眼放光,谗涎之极,嘿嘿地笑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呀……”一副浑是要吃人的架式,吓得关天养是汗毛都竖了起来。
关天养作好了十二分的戒备,冷冷地应道:“是吗?那你这回又打算硬抢呢,还是怎么着?”
南华老怪格格地怪笑,说不出的兴奋,“想必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将欧阳琪那小子革除门墙了!”将关天养上下打量了好几回,也不知要干什么。
“哦?”关天养还是颇为意外,道:“你原不该收这样的人为徒,他只会给你惹麻烦!”心下还是没猜透南华老怪要干什么。
南华老怪点头道:“不错。事实上我们原本无怨无仇,都是因为他的挑唆才会有了那次的冲突。说来也都是一场误会,你说是不是?”又格格地笑了起来。
尽管南华老怪想表现得更温和一些,可模样长得实在是有些丑陋,越笑越让关天养心下发寒。他实在想不透南华老怪为何突然对自己和气了起来,言下似乎还有尽释前嫌的意思,心下不免嘀咕道:“这个老家伙,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得出来什么把戏!”就道:“原来就是这样。老仙你也是一方人物,怎会被那小子所利用呢?”
南华老怪摇头叹道:“yīn沟里都有翻船的时候呐。我也是被他一时蒙蔽,才会有此不智之举。小友这是要走么?”
关天养道:“是呀。原本是来见个朋友的,结果连山都上不去,那也只有改rì再来了!”
南华老怪道:“原来是这样。不知小友现在有空否?”
关天养暗暗一凛,也不知南华老怪要看什么,道:“这个,老仙莫不是有什么指教?”心下却在想,若是南华老怪再敢索要宋家祖传之宝,他立马就会挥剑攻上去。有关卿云掠阵,又在千阳山脚下,也不怕南华老怪敢胡来。
南华老怪道:“关老板的手段现在是谁人不知?嘿嘿,我嘛,不过是有一件小东西,想请关老板帮忙看看,还能不能强化!”
关天养暗道:“原来是送上门来的生意。”看了看关卿云,就笑道:“这个么,不知是什么东西?”
南华老怪顿时大喜,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那里有家酒楼,我们何不坐下细说?”
关天养应道:“好!”
南华老怪表现得是前所未有的热情,又是叫了好酒,又是叫了好疏好果——天机镇毕竟是仙市,招待的来往客人都是修行者,自然不会备下凡俗之人食用的酒菜——还问关天养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关天养道:“老仙不必客气了,不知你有什么东西需要强化?可否先拿来看看!”
南华老怪这才拿出一支黑黝黝的骨笛来,道:“小友请过目!”
关天养接在手里,顿时感到一股子寒意沁骨,眉头也禁不住皱了一皱。南华老怪看在眼里,忐忑地问道:“怎么?”
关天养心下对南华老怪怀有极深的敌意,根本不想为他强化修复任何东西。但想到是送上门来的生意,若就这样拒绝了,一旦传将出去,怕是就没人找自己强化法宝了。暗叹了一声,将所有的不情愿都抛到一边,道:“老仙这件法宝是用千年老尸的腿骨炼成的,又用星辰金强化过了,只不过在祭炼法阵的时候出了点小岔子,所以不过才凡品六阶。”
“还能强化么?”南华老怪那双鼓突的眼睛紧张得都快要掉下来了,连脸sè都有些发青了,浑似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
关天养纵是见多识广,也不禁心下有些发毛,咽了口唾沫,道:“这个,当然能了!”
“还能强化多少个品阶?”
关天养暗忖道:“南华老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手里拿着威力越大的法宝,危害就越深。这件东西材质本是极好的,只可惜他炼制不得其法,好好的一件东西竟被他给折腾了。”就道:“两三阶是没有问题,再高嘛,那就得看老仙的福缘了!”
南华老怪听了此言,顿时大喜过望,击掌赞道:“关老板真乃神人也。这件东西就拜托了!”连连作揖,浑似拜神一般,神情很是恭谨虔诚。
关天养漫不经意地道:“这个……老仙也知道,我是做这行生意的,能接的活我都接,但得先把价码都说清楚。不知老仙以为呢?”
南华老怪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不知小友要价几何?”
关天养道:“凡品的法宝,强化成功一阶,要价一万晶玉。但若是有幸突破成灵品的话,加收十万晶玉,每提升一个品阶,烦请多付五万晶玉。老仙可清楚了么?”
南华老怪道:“也就是说,若能强化到凡品九阶,我只需要支付三万晶玉就行了。但若是有幸突破灵品,晋为灵品二阶——当然,我只是打个比喻——那我就得付你十六万晶玉。可对么?”
关天养点头道:“然也。咱们是先说断,后不乱。开门做生意,就得明码实价,不能欺罔顾客。老仙说是不是?”
南华老怪一边盘算,一边应道:“是,是,正该这样。那小友何时可以动手?”
关天养扭头对关卿云道:“姐姐,耽误几个时辰,杜大先生不会怪罪吧?”
关卿云笑道:“只要不是几天,三师叔还不至于发脾气的!”
关天养道:“那,现在便可动手!”
南华老怪也是阅历丰富之人,一听他们的对话,就断出这个温婉可人的女子是小蓬莱门下。见关卿云双目隐蕴光华,气质出尘脱俗,令人一见忘忧,又称‘南斗星君’杜友逢为三师叔,便猜出她极有可能便是飞龙真人座下首徒,在修行界颇有些名声的‘绿波仙子’关卿云了。他心下暗忖道:“关卿云姓关,关天养也姓关,关天养又叫关卿云为姐姐……噫,难不成这小子是转世重修么?听说他与小蓬莱关系极为亲厚,九夏鬼市上店铺里所售卖的丹药全由小蓬莱提供,竟然连极为稀罕的【回天丹】都有得卖。再者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又岂会深谙法宝强化之道?必是转世重修了!”又暗暗感慨道:“难怪都说这小子背景不简单,嘿嘿,看来我将欧阳琪那小子踢出门去是再明智不过了……”
【二百三十四、乱起萧墙(上)】
南华老怪要的本就是雅间,见说关天养要动手,他又赶紧张罗着布下了封印。{.关天养就拿出材料,又将自己的规矩交待了一番,就开始动手。
骨笛又叫‘玄yīn慑魂笛’,是慑魂类法宝的一种。慑魂类最常见的法宝便是旗幡,其次便是笛、琴、筝一类的乐器。南华老怪这支骨笛用千年老尸的腿骨炼成,先天yīn气是十足的,再加上又用星辰金强化了,其坚韧度自然不凡。只可惜在祭炼法阵的时候没能将灵气控制好,导致分布不均,部分法阵和符箓的威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以至于本该是件灵品的法宝,却沦落成了凡品六阶。若非如此,关天养也不会揽下此活了。
而强化此笛也不将法阵和符箓洗了重做,只需要添加几样材料,祭炼几道符箓,再注一轮灵就算完工。
当然,说起来容易,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实际上做起来却颇要费一番功夫,最麻烦的就是注灵。毕竟南华老怪祭炼的是四级法阵,可不是三两下功夫就能搞定的。
若说为关卿云强化隐剑是真正的技术活的话,为南华老怪强化骨笛就是个力气活。在完成了三道符箓的祭炼后,接下来的三个时辰里,关天养就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注灵,比之于在慧泉寺祭炼五行锁元尺还要枯燥。
在骨笛散发出来的莹白毫光渐渐转为幽蓝sè时,关天养竟长长地舒了口气。尽管他早知道会这样,但还是觉得这样毫无挑战xìng的强化实在是一种折磨,殊无乐趣可言。
南华老怪简直就像看到仙佛降世一般,脸sè时青时黑,既惊恐,又兴奋,还洋溢着说不出的幸福,只差没有跪拜下去,叩谢关天养的大恩大德了。
在幽蓝的毫光衡定下来后,关天养终于吁了口气,收回了手来,看着悬浮在空中的骨笛,他道:“老仙看看可还满意?”
南华老怪轻轻地摩挲着笛身,枯瘦的双禁忍不住在颤抖,口中含糊不清地念道:“灵品,灵品二阶呀……神了,简直神了……”
关天养等了约一盏茶的功夫,见南华老怪还没有醒过神来,就轻咳了一声,道:“老仙可还满意?”
南华老怪连连点头道:“满意,满意,当然满意……”
关天养轻吁了口气,笑道:“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嘛!”
南华老怪当即就读出了关天养的潜台词,忙道:“哎呀,你看我,高兴得都忘了。灵品三阶,一共,一共是三万,十三万,五万,十八万,十八万晶玉,对么?”
关天养道:“不错,正是十八万!”
南华老怪拿出一张钱据道:“这是通大恒钱庄开具的二十万见票即竞的钱据,关小友,不关老板请赏收!”
关天养接过,一眼就认出是真的,就待要找回两万晶玉给南华老怪,没想到这个素来作恶多端的老怪竟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关老板帮了我这个天大的忙,区区一万晶玉,就当,就当我,当我请关老板喝茶的。不必了!”
关天养却坚决地摇头道:“不行,哪怕是一个晶玉我也得找零。该收的钱我已经收了,再多收你两万,这算个什么事?”数出了两万晶玉推到南华老怪面前道:“老仙能照顾我的生意,那就是看得起我。老仙的朋友若是有这方面的需要,尽可荐来。以后老仙若还有法宝要强化,我给你打个九折的优惠!如何?”说完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南华老仙连连点头道:“既是如此,就多谢关老板了!”
关天养站起身来,揖手道:“老仙客气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南华老仙道:“二位慢走,不远送了!”在关天养和关卿云出门后,砰的一声就将门带上,又抱着他的骨笛兴奋去了。
刚才的几个时辰里,关卿云一直未曾说过一句话,此时才道:“天养,你不是和他有仇么?怎地又帮他强化法宝了?”
关天养笑了笑,道:“仇怨是仇怨,生意是生意,一码归一码。现在我是斗他不过,将来若是斗他得过了,嘿嘿,那笔账还是会找他算的。”
“哟,看不出来,你还分得真清楚!”
关天养道:“自然要分清楚。我都想好了,以后学着李前辈,做一个游方的强化师,既能赚钱,又能增长见识,还能不耽误修行。你说这好不好呢?”
关卿云听了这个主意,眼里尽是向往之sè,道:“呵,你的想法可真是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关天养道:“为什么行不通?慧泉寺之后,我的名声也该传开了吧?嘿嘿,只要我愿意接,还怕没有生意可做?既有生意可做,那就有钱赚。赚到了钱,想买什么不能够呢?”
“照你这么说来,钱就能买到一切了?”
关天养想着陈朔曾经说过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不,钱其实只是一种媒介,通过它,你就能掌握很多资源。而在资源的背后,往往又牵扯到很多的利益。也就是说,手里的钱越多,控制的资源也就越多,所能支配的利益也就越多。所以,钱不单单是钱,它还是一种看不见的力量!”
关卿云思忖了许多,才笑道:“这是什么道理?听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似的。”
关天养道:“这就是道理,事实也就是这么回事。岂不见那些有钱人总是拥有极大的权势,能支配到普通人无法迄及的利益么?”
关卿云忽闪着清澈的眼睛,满含笑意地看着关天养,道:“照你这么说,你是准备用钱来支配整个修行界的利益了?”
关天养连连摇头,“支配是不敢想的,只能说是希望用钱来保证自己过得更zì yóu一些。”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越多越烦恼,哪有能更zì yóu的呢?”
关天养又摇起头来,“不,不对。世上的人有很多种不是?每个人对钱财的看法都不一样,有的视若浮云,有是视若xìng命。视若浮云者就是身外之物;视若生命者,那就是烦恼了!对于我来说,它既不是浮云,也不是生命,不过是工具。既是工具,那就越犀利越好!”说完又看着关卿云,显是想从神情变化来判断她有没有明白自己这番话里的意思。
关卿云却是惊奇得很,实在不敢想像这番含义隽永,富有哲理的话是从关天养嘴里说出来的。“这些点想法都是你自己思考出来的么?”
关天养笑了起来,道:“不,是二狗子告诉我的!”
“你是说陈朔?”关卿云的眉头顿时拧作了一处,满脸的不相信。
“对。他这个人特别爱财,但却并不是守财奴,更不是那种为钱财所带累的人。他很会玩钱。若他不拜入玄武宫门下,而是继续跟我一起的话,我敢保证,要不了几年他就会成为全天下最会玩钱的人。我从不怀疑他有一天会用钱来达到支配修行界的目的。只可惜我从他那里不过学了点皮毛,大手段却是一点都没学到。只有等十年之后我们再会之时,再慢慢地向他请教了,眼下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赚钱,赚得越多越好!”
关卿云轻轻一笑,唉了一声,yù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呗?”关天养一眼就看出她有不太中听的话要说,大约是顾忌自己的感受,这才生生咽了回去。
“这可是你说的!”关卿云道:“不管你说得多么了不起,都让人感到满身的铜臭!”说着,还用手在鼻前扇了一扇,仿佛真的是臭不可闻。
关天养摸出一个晶玉闻了闻,道:“有铜臭味吗?你闻闻!”
关卿云笑着敲了他一下,“你尽胡闹!”
回客栈取了马匹,两人正待要下山去,就听得又有人叫道:“关兄弟,且慢!”
关天养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循声望去,竟是申广平。
“申仙长!”关天养从马上跳下来,起手道:“你是找我么?”申广平满脸的惶急,冲上一来把拉住他道:“关兄弟,你,你可一定要救救师父!”
关天养顿时哑然。
关卿云走上来问道:“鲁前辈怎么了?”
申广平急得都快哭了,道:“师父他,他触犯了门规,宗主颁下令旨,要,要将他……”
关天养骇道:“要将他怎样?”
申广平道:“要剥去他进道院主的身份,罚去清风洞思过十年!”
关天养啊了一声,道:“思过?”
申广平道:“师父原本并无过错,为什么要去清风洞思过?关兄弟,走,你跟我去向宗主说明!”
关卿云拦住道:“申道兄,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好不好?”
申广平怒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师父为了维护你们,现在被宗主剥了进道院主的身份不说,还要罚去清风洞思过。师父修行也快六百年了,何曾过去清风洞思过?而且还是十年……”
被剥夺进道院主的身份,再罚到清风洞思过显是极为惨重的惩罚,要不然申广平也不至于急在这样子。关天养看着关卿云,显是在讨主意。关卿云沉吟了一下,道:“李宗主已经颁下正式令谕了么?”
申广平道:“还没有。但宗主已经颁下了口谕,回头经过正式布告后,便要施行了。到那时,即便是你们再去说明,也没有用了!”
关天养也着了急,“怎么会这样?不就是一桩小事么?”
申广平怒道:“小事?这哪里是小事了?外人私闯山禁,轻者被驱逐,重者被罚去黑龙沟采矿。若不是师父曲意回护你们,你们又岂能幸免?王师叔等四位长老奉宗主令谕前来相邀,你们为什么不去?明明是你们强闯山禁,说要有要事面禀宗主的……”
见申广平越来越激动,关天养也是满心的悔恨,“就因为这事……”下面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先前他本是要上山去面见李延极的,奈何鲁长恭怎么也不愿意。申广平大约也是不知道这些,他也不想再分辩了。
申广平见关天养张口结舌,便以为他心下愧疚,语气便柔和了许多,“如何不是?”
关天养点着头,“我明白了……”正要说随申广平上山说清楚,就听关卿云道:“申道兄,鲁前辈被罚怕不只是这么简单吧?想必还有另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也不是?!”
申广平一怔,眼里掠过一丝慌乱,与他平时的潇洒迥然不同。他道:“谁,谁说的?”
关卿云微哼了一声,满面的严霜,“满大街的散修,谁不在说呢?说重极门谋夺了龙……”
申广平惊叫道:“谁说的?”下意识地伸手就要去捂关卿云的嘴。幸得及时反应过来,将伸出去的手猛地往下一切,就变成了打断关卿云的说话,使了个眼sè,拉上关天养就往镇外而去。
关天养紧随申广平的脚步,问道:“申仙长,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卿云又打断他道:“天养,先别问!”
一路疾奔到了半山腰,申广平也恢复了往rì的镇定,但神情依旧凝重,他道:“你们也看出来了?”
关卿云道:“若这都还看不出来,我们岂非与傻子无异?”
申广平唉地叹了一声,理了理思绪,这才道:“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去年九月,有人来镇上当了一块龙鳞,却莫名其妙地被人偷了去。当时的事情闹得有多大你也该有听闻吧?”
关卿云先是瞟了一眼关天养,然后嗯了一声,道:“去年九月我还在岛上,没来中土。后来听师父说过千阳山发生了大事,我却没有细问!”
申广平说了一声难怪,就道:“接当的生意是乾坤庭旗下的,可想他们有多愤怒。经过一番调查,他们发现龙鳞是被千影门一个叫诸葛chūn的人偷了去。杨纵就带着乾坤庭火字堂的人一路追去千影门,可千影门上下拒不承认得到了龙鳞。杨纵无法,只得请宗主相助。宗主去后,和千影门上下细谈了一遍,他们依旧不承认盗得了龙鳞。”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声,道:“千影门原来与我重极门的一个分支,关系也处得极好,宗主也极想维护他们,并不愿把事情闹大。若他们主动交出龙鳞,就只惩罚诸葛chūn一人。可他们却就是不开窍,死活不肯承认盗了龙鳞。他们也不想想,乾坤庭的力量多强大?若是没有证据,岂会追到千影门去?最后还是在千影门后山禁地把龙鳞找了出来。杨纵为儆后来者,下令灭了千影门。宗主也是无能为力!”
关卿云瞟了一眼关天养,见他脸沉如水,眼中一丝波澜也没有,不由很是佩服起他的镇定功夫来。
申广平又道:“十天前,各个分支的掌门和派中长老突然齐聚千阳山,要宗主交出龙鳞来,还千影门一个公道!”
关卿云噫了一声,奇道:“这是什么话,龙鳞是别人当的,乾坤庭追了回去自然是还给了当主,他们找李宗主要什么龙鳞?”
申广平满脸的愤然,眼里尽是憎恨之sè,“他们说,龙鳞不过是个诱饵,事实上是宗主想借乾坤庭之手灭了千影门。还说各派依附重极门数千年,一直和睦共存,从不曾有过龌龊。如今宗主大权在握,便想将异己翦除,扩大自己的势力,一统重极门……你们都说说,这是些什么话?宗主向来仁和,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若不是千影门上下冥顽不灵,如何会出这样的事?如今他们都说,宗主要是拿不出龙鳞,那就是他和乾坤庭勾结无疑。各大院主、众位长老都分成了三派,一派是支持宗主的,一派是支持各派掌门的,还有一派是中立观望的。十多天来,山上已经闹得一团糟,不想山下又添了这些事非。也就是在这节骨眼上,你们又闹出强闯山禁的风波来。师父为了护住你们,便将所有的过错都揽了下来。宗主为了不节外生枝,也不得不颁下令旨处置他了……”说完长叹了一声,满脸都是茫然和无奈之sè。
关卿云着实有些看不惯申广平的胸襟气魄,但又不好直说,就冷冷地问道:“为何不请乾坤庭来说明?难不成你们就这么束手看着么?”
申广平也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关卿云话里有话?脸膛腾地一下就红了,道:“乾坤庭火字堂杨座主有公务在身,无暇分身,就来了一封亲笔信,证明千影门确实是偷盗了龙鳞。但各派掌门都不信,还污蔑宗主和杨座主勾结……”才说到此处,关天养禁不住大骂道:“放屁!”
申广平见关天养怒气汹汹,顿时为之一怔,已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关天养骂了一连串的放屁,怒气竟无法遏止,道:“李宗主为什么不将这些混蛋都赶下山去?他们明明是有yīn谋的!”
申广平冷笑道:“赶下山?说得容易,真要是这样做,立即就会激起大乱,说不定重极门就会因此而分裂。不要说是宗主,我们也绝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出现!”
关天养咬牙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贪心不足的混蛋。哼,走,咱们现在就上山!”
【二百三十五、乱起萧墙(中)】
关卿云抢先一步拦住道:“你上山去做什么?”
关天养义愤填膺,道:“自然是为鲁前辈和李宗主澄清!”
关卿云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去澄清,你拿什么去澄清?”分明是在暗示关天养,要他赶紧避开才是道理,别再去瞎掺合,要不然非但澄不清,反而还会把自己也给陷了进去。. .
关天养也品出了关卿云弦外之意,眼里顿时涌起了犹豫之sè,道:“我……我自有我的法子。姐姐,你留在山下,我一个人去便是了。”
“你一个去?你还当自己是杨座主么?”关卿云越发的气恼,语气也越来越冷厉,只差没有当场斥骂起来。
关天养道:“便是杨座主亲来,也未必有我说得清楚!”将脖子扭到一边,也不去看关卿云那张冷脸,心下只想着:“不管你如何劝阻,反正我都得上山去!”
关卿云见他这般牛xìng,当真是恨不得扇他两巴掌,将他扇醒才好。“看来你是铁了心了?”她问。
关天养昂然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关卿云哧的一声冷笑道:“男子汉?也不看自己才多大点?”见关天养脖子都红了,显得受了这话的刺激,气怒非常,就叹了口气,将所有的愤怒都抛到一边,柔声道:“好,你既要去,我便陪你一道!”
关天养本以为她是害怕搅进重极门的乱局里,所以才阻挠自己上山,见她说陪自己一道去,顿时又满心欢喜,道:“姐姐,你就放心吧,咱们这一去,必能克定祸乱,还重极门来宁静!”一副志大必得的架式,看得关卿云又差点忍不住对他一番冷嘲热讽,但她还是轻哼了一声,“你当自己是什么了?神仙?”下死劲地白了关天养一眼。
申广平见关天养到底是答允上山了,顿时大喜,兴奋地看了关卿云一眼,抱拳道:“若是能救师父免脱此难,我申广平必将二位恩德牢记于心,他rì有用得着之处,只消一句话,水里火里任凭差遣!”
关天养道:“申仙长,这话言重了。鲁前辈是为我等受罚,解他之难,那也是份内之事!”
关卿云对关天养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嘿嘿地道:“还是少些废话吧,上山要紧!”
这一回他们没有走知客院,而是由黄庭观坐飞舟上的山。
一路上关天养再也无心欣赏风景,只是想着见到李延极之后,该如何回话,才能避免鲁长恭遭到处罚,又能化解重极门的内乱。
不知不觉,飞舟就泊在了重极殿前广场一侧的承天台上。申广平道:“二位,到了!”率先下了船去。
关天养举目而望,见雄传庄严的重极殿前坐着数百号人,分成三个群落,正在激烈地争吵着。
申广平刚下船,就有数人迎上来,叫道:“三师兄,找着了么?”
申广平道:“找着了。”
那些人见关天养和关卿云相继下了船来,拍掌叫道:“太好了,师父有救了!”想来都是鲁长恭座下弟子。有人凑将上来,对关天养道:“你就是关兄弟吧?一会儿烦请你在宗主和众位长老面前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你是外客,长辈们必不至于为难你们的!”
申广平喝道:“胡说什么?”就领着关天养和关卿云朝着人群聚集处走了过去。
重极殿高踞于数十丈高的陛阶之上,站在下面向上望,说不出的威严。
在距离人群约十丈许处,申广平让关天养和关卿云先稍等,他快步跑将上去,高声道:“申广平请见宗主,有要事面承!”
“广平么?什么事!”
这声音慈和而宏亮,关天养听在耳里,心里竟似有股暖流淌过,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浔阳城里的镇水神塔,心下暗道:“也不知道这位李宗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申广平上前见了礼,躬身答道:“回宗主,弟子已将叩山请见的二位道友请来了!请宗主准许他们上前说明情况!”
人群顿时一阵sāo动。
有人叫道:“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鲁师兄已经决定揽下一切罪责了,叫他们来,岂非多余!”
李延极沉声道:“是非曲直,还是辨清楚些好。请二位道友上前来吧!”
申广平跑将回来,对关天养和关卿云道:“二位请!”
关天养迎着数百双投shè过来的目光,也不畏惧,昂然地走了上去。
这种感觉很奇妙。
在数百双疑惑、审视的目光之下,关天养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子没由来的骄傲,心说:“堂堂重极门,天下第一炼器大宗,此时此刻却因为一片龙鳞陷入了内乱,而我又在不知觉间成为化解问题的关键……这半年来,修行界变故迭起,几乎每一起重大事件我都有参与,虽然历经艰难,但到底是有惊无险。非但如此,我还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宝贝。试问,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子,有何德何能?这是不是老天爷在给我机会,要成全我呢?”
想到这里,他扭头环视了一眼四周。看着那一双双如刀锋利锐利的目光,他竟然笑了。这一笑之下,又引来了更多疑惑和愤怒的目光,他看到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想站起来,也有人喉头蠕动,似乎是想质问他为什么而笑。
是呀,为什么而笑?
关天养觉得这一刻的感觉特别奇妙。
像行走在云端,又像在做梦,一点都不真实。
为什么会这样呢?
就因为得意么?还是……
陛阶之下的那个中年人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脑子里繁杂的念头瞬息止住了。
中年人留着三缕长髯,气质儒雅而不失华贵,眼神平静而幽深,在他的注视之下,好似被一潭温水包围,说不出的舒服。但也感到一种不可见底的神秘莫测。身着黑sè长袍,脚踏登云履。头戴一顶特制暗金sè通天冠,即便没有拿在手中细看,关天养也能感觉出那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法宝。
关卿云趋步上前,起手躬身执礼,道:“晚辈小蓬莱门下关卿云,拜见李宗主!”
中年人便是李延极了。
在关天养的想像中,重极门宗主李延极本该是一位威势凛凛,飘然若仙的智慧长者,却不想竟然也是一个极平常,看着与普通重极门弟子并无明显区别的中年人,心下既觉得惊奇和不解,又添了几分好感。\/\/..\/\/
“免礼。看座!”
李延极一发话,便有弟子奉上了蒲团摆在阶下。
关卿云告罪落座了,才扭头去看关天养,见他竟然饶有兴致,似笑非笑地盯着李延极,既不见礼,也不言语,说不出的怪异。
“好大胆的小子!”终于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喝道:“见到宗主,为何不拜见?”
关天养瞟了一眼那人,这才大步上前,起手道:“晚辈关天养,拜见李前辈!”
李延极也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挥手道:“坐吧!”
关天养坐下后,刚才跳出来那人质问道:“听说你们强闯山禁,说是有要事禀奏,不知所为何事?”话说到这里,语气陡地转得又冷双硬,“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嘿嘿,可别怪我重极门不客气!”
关天养既不起身,也不回头,有如没有听到那人的质问一般,只是看着李延极,道:“敢问李前辈,鲁前辈人在何处呢?”
那人见关天养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顿时恼羞成怒,喝道:“好小子,本座在问你话呢?”
李延极目光落在关天养身上,温和地道:“小兄弟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关天养朝李延极拱手一揖,才说道:“李前辈容禀,我等强闯山禁实非得已。在来的路上,我们偶然听说一众散修纠合一道,要来重极门闹事,说是为了什么龙鳞。姐姐说兹事体大,要尽快禀知重极门前辈知晓。我等这才昼夜兼程赶来,不料竟不得其门而入。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强闯山禁,以期能将消息尽快传递上来。却不想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李延极微笑着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是二位有心了。”神情间分明十分的嘉许。
旁边有人质问道:“是这样吗?”
关天养对这般直咄咄无视宗主权威的行为极为恼火,猛地回过头去,怒瞪着那人道:“那你以为是怎样的?”
那人被呛得一窒,不知道该如何问话。
又有人道:“鲁师兄无视门规,回护外人,自该受罚。这是没得说的!”
关天养哈哈笑了起来,“我等已来领罚了,又何来鲁前辈回护之说?”
那人立马又没了话说。
再有人站出来道:“你们是你们,鲁师兄是鲁师兄。他回护你们在先,而你们领罚在后,嘿嘿,想必是为了帮他逃脱处罚吧?我重门门门规森严,岂能容你们儿戏视之?”
关天养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可笑之极。”
那人怒道:“你竟然说我可笑?”
关天养连正眼也懒得看他,“如何不可笑?我等不过是外人,重极门门规又与我们何干?”
“你,你……”那人气人竟连话也说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关天养嘿嘿地笑了两声,不再搭理。却不想依旧有人不依不饶,站出来道:“你既说重极门门规与你无干,那又为什么来领罚呢?这岂非前后矛盾,可笑得很?”
关天养高声道:“那是我等尊敬重极门,尊敬李宗主,尊敬鲁前辈。倒是你们,拿着这么点小事大作文章,既无丝毫尊敬之心,怕是还别有居心吧?”‘别有居心’四字咬得特别的重,又用原力送了出去,广场的数百人莫不听得清清楚楚,乍然sè变。
“好个黄口孺子,我重极门议事之际,岂由得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来人,把他们给我赶下山去!”
立马就有人喝道:“张师弟,宗主还在呢,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那人立即站起身来请罪,说自己是为了维护门规,一时情急忘了规矩,请宗主谅解。
李延极一摆手,示意所有站着的人都先坐下,侃侃地道:“两位小朋友大老远的赶来,就为向我们报信,以使我等早有防备,免遭了歹人暗算。其情可嘉!”说着,对关卿云和关天养抱拳道:“鄙人在此代表重极门向二位道谢了。”
关卿云和关天养忙站了起来,连说不敢。
李延极又道:“若是因此而处罚二位,试问,从今以后还有谁敢与我重极门结交?事情一旦传将出去,岂非置我重极门比之于魔道更无情无义的境地?不知众位以为呢?”
许多人都高声道:“宗主言之有理,我等深为赞同!”
李延极道:“赞同就最好。至于鲁师弟么,他的做法确实不当,有曲意回护之嫌。依我看来,剥去进道院主职使便足以惩戒其过,罚去清风洞思过这一条就可免了!”
此言一出,立马就有人反对了,说:“禀宗主,二位小朋友之心诚然可嘉,但鲁师兄又岂是‘曲意回护’而已?若不加在严惩,便有那等心怀不轨,甚至与魔道有勾结之辈便也会效法。如此一来,岂非将我重极门置于危亡之地?还请宗主三思!”他的话一完,就有好多人都站起来,道:“还请宗主三思!”
关天养分明看到李延极的眼里掠过一丝愤怒,而他也当即明了:李延极和鲁长恭是一个派系的,这些反对他从轻处置鲁长恭的人又是一个派系的。坐着看热闹,不言语的又是另一个派系的。心下不由暗道:“看来重极门也像朝廷里当官的一样,都有派系,眼下正是借着龙鳞这一事掀起派系之争,再借着鲁长恭这个由头进行派系的倾轧。唉,一个个都是修仙的人,怎地用心还这般龌龊呢?可真教人寒心!”暗叹了一声之后,又想道:“鲁前辈也真是的,怎地在这时候让人抓住了小辫子呢?这下好了,这些人就趁势而上,要将他踩死……他都是为了我们才犯的错,我要该怎样才能救他呢?这可真是麻烦……”
山下又传来长眉道人的声音:“李宗主,你重极门利用非常手段得了龙鳞,想来不久就能强化出一件无上仙器了?这等几千年难得一见的盛事,李宗主为何关起门来做呢?何不效法当年的玄武宫,大开山门,也好让我等散修见识一下什么是龙鳞,什么又是仙器……”
李延极只当没有听到,倒是有人忍不住冷嘲热讽地道:“遍天下的人都知道我重极门得了龙鳞,倒是我们自家人,连龙鳞是什么样的都没有见过!只可惜了千影门上下几十条人命,竟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有人道:“宗主,说来我等也是重极门一脉,不是外人,你如何就不肯将龙鳞拿出来与我等一睹呢?千影门已经被诛灭了,我等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还望宗主能够以大局为重,给我等一个明白。”
“是呀,毕竟龙鳞是我重极门之物,而非宗主一人所私有。既是公物,那就该交出来由大家共同保管。旁人要来夺,我等就该一体同心协力保护。大家说是不是?”
许我人都起了哄。
坐在关天养一侧的年轻人道:“众位长辈还要宗主说多少遍?龙鳞是乾坤庭追回的失物,已经还给了失主,并非我重极门得了去。难道宗主还会骗大家不成?”
“既是如此,宗主为何不愿请来失主证明?”
年轻人冷哼一声道:“漫说宗主也不知道失主是谁,便是知道,也不能将人陷于危地!一旦众位知道他是谁了,嘿嘿,人家还岂能有xìng命在?”
“苏千羽,你什么意思?暗示我们会谋财害命吗?”
“苏千羽,长辈说话,哪有你一个小辈插嘴的份?”
“苏千羽,我等不过是要此人站出来以证明宗主的清白,哪容得你在这里胡乱猜测……”
……
面对汹汹的指责,苏千羽也是敢怒不敢言。
关天养见了,轻声问道:“姐姐,这个苏千羽是谁呀?”
关卿云道:“李前辈座下二弟子,人称‘千羽神鹰’便是他了!”
关天养哦了一声,不由又多看了这位‘千羽神鹰’一眼。
有人实在看不惯众人拿话挤兑苏千羽,就道:“众位前辈何必无端指责苏师兄。连乾坤庭杨座主的亲笔手书你们也不信,便是宗主知道失主是谁,又将他请来了,你们一样会置疑!”
关天养也暗道:“这人的话很是有道理,连杨纵的话也不相信,分明就是故意找茬。我若是站出来,他们岂非要说是李宗主找来的托了?这些人呐,用心可真够险恶的……”
“呵,汪遥麟,照你这般说来,我们都是在无事生非了?”
汪遥麟冷笑道:“是不是无事生非你们自己清楚!”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好呀,宗主,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么?”
汪遥麟怒而站了起来,道:“这不关我师父的事。韩师叔,还有其他师叔师伯们,我们都是重极门下,何必相煎太急呢?”
“相煎太急?”好些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凭你一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叫相煎太急么?”也有人说:“好嘛,这就是指责我们在逼宫了……”
李延极依旧不急不躁,不恼不怒,温和地道:“大家先不要吵,这样吵来吵去都十多天了,有意义么?”
“是没意义,可是宗主,你总得拿话来说,千影门被诛灭,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延极声音陡地提高了几分,“你们还要我说多少次?嘿嘿,都是自家师兄弟……”说到这里,又生生地打住了,重重地叹了口气,负手而立,望着天空道:“都这样僵持了十多天了,再耗下去也没有意义。散修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这个问题若再不解决,我重极门怕是,怕是……王师弟,你说吧,这事要如何处置你们才满意?”
被点到名的王师弟没有坑声。
【二百三十六、乱起萧墙(下)】
李延极气势陡地大涨,眼神凛凛,似当空烈rì般灼人,只见他冷笑道:“千影门诸葛chūn偷盗龙鳞证据确凿,不容置疑。我与正道院龙师兄,许长老等人一道同去千影门,事情的处置经过如何,我也不必再重复叙述。你们硬要说我是勾结杨纵,是为谋夺龙鳞才诛灭了千影门那也由得。身为宗主,既被你们质疑到这地步,那必是我德薄才疏,不堪大任了。我还有何威权,有何脸上留任下去?王师弟,你说是不是?”
他再一次点到王师弟的名,先前带人去拦阻关天养的王长老此时再才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宗主此言差矣。我等质疑的是措置千影门的公正xìng和目的,并非质疑宗主是否有资格留任。依附于我重极门生存的大小门派共有七十余,他们都是由我重极门下弟子创立,若是不说清楚,试问我等以后该何以自处?”
此言一出,便有近百人声援。
李延极哈的一声笑了起来,分明就是觉得王长老所言实在荒谬得很,脸上竟浮现出了鄙夷之sè,“王师弟,这十几天来,同样的话我已经说了不下三遍。我们都是同门,我也并没有拿宗主的身份来压大家。你们若还当我是宗主,心中哪怕还存有半点敬我、信我之心,又何至于十多天都僵持不下?千影门是被乾坤庭所灭,并非我李延极。扪心自问,我不曾有半点对不起千影门处。他们贪婪不法,利令智昏,莫不成是我还该保全他们,与乾坤庭对着干么?”他的质问是一声比一声厉,王长老听在耳里,脸sè也是一分比一分白。
见李延极目光凛凛直视着自己,王长老心下越发的虚慌,好半晌才定下神来,道:“千影门既是我重极门侧支,那就该由我重极门来措施,什么时候轮到他乾坤庭了!”
苏千羽道:“王师叔,这话你怎地不去对乾坤庭的杨座主说呢?”
王长老怒道:“我与你师父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声量之大,好似平地响起一震滚雷,直震得关天养神魂动荡,难受无比。由此也可见王长老内心有多惊恐,多愤怒了。
李延极扭头凝视着王长老,眼里尽是激shè的寒芒,令人战栗。“王师弟,你刚才的话没听清楚,凡请你再说一遍,好么?”
王长老蠕动了一下嘴唇,到底没敢再说。
又有人跳出来道:“宗主也不必威吓王师兄,千影门到底是不是偷盗龙鳞被诛灭,我们都不得而知。只要宗主给我们一个明白的交待,大家自然就不会再纠缠下去!”
李延极声量再次提高,厉声道:“明白的交待?钟师弟,请你给我一个明示,什么才叫明白的交待!”
钟长老倒是一点也不惧李延极的气势,反而还益加高声地道:“请宗主交出龙鳞,要么说出谁是失主,我等自会核实!”
李延极咬牙笑道:“看来你们并非为了千影门讨公道,只不过是为了龙鳞罢了。嘿嘿,众位师兄弟,我说得可对么?”
没有人吱声,显是都默认了,更或者是不屑于承认。
李延极仰天一啸,道:“我重极门立派四千余年,何曾无耻到这地步过?好,我就明确地告诉你们罢,我既没有龙鳞,也不知道龙鳞的失主是谁,你们要怎样,那也由得!”然后就喝道:“千羽,带上你的师弟们回去,紧守岗位,严防意图浑水摸水的散修冲上山来!龙师兄,烦你请众位师兄弟们都回去,谁若还在重极殿下滞留,一律按聚众闹事之罪论处!”
此令一下,顿时群情哗然。
王长老大步踏上前来,喝道:“李师兄,你当真要如此么?”
李延极狞笑道:“你叫我李师兄?王师弟,你终于还是拉下脸来不认我这个一宗之主了?!”
王长老满脸通红,愤然道:“那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足以服众,更不足以担任我重极门宗主之职!”
这话无疑激起了更大的风波,且不要说支持李延极的一派了,便是一直持中立观望态度的都喝斥了起来,说王长老此言太过大逆不道。
关天养和关卿云看着这一幕,心知稍有不慎,一场内斗就将拉开内幕,都禁不住的一阵胆战心惊。关卿云紧握着关天养的手,轻声道:“天养,看来我们来得真不是时候!”
关天养却说:“还真是时候。姐姐,我有件事求你!”
关卿云眉头一皱,道:“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你就说!”
“现在你走,下山去,在镇上等我,好不好?”
关卿云大惊,道:“你要干什么?”
关天养道:“也不干什么,就是想澄清点事情!”
“澄清点事情?”
“龙鳞没在李前辈手里,他也没有和乾坤庭勾结!”
关卿云急道:“你疯了?还没看出来么,这是他们故意找的茬,不过是要借着这个由头来扳倒李前辈!”
关天养点头道:“不错,他们也正是借着这个由头蛊惑了不少人,我若是把话说清楚了,执迷不悟的人就会少很多。此时重极门内乱已起,外敌又环伺在侧,若不想法子稳住局势,麻烦可就大了!”
关卿云怒道:“你怎么说清楚?李前辈身为重极门宗主将近两百年,他的智慧又岂是你能想像的?僵持了十多天都没有事,他却选在这时候撕破脸皮,必然有其打算。你又添什么乱?”
关天养一想,觉得关卿云的话很是有道理,远比他想得更深,更全面,就道:“好,那我就去跟李前辈说几句话!说完我们就下山!”
关卿云只当他是去告别,就点头道:“好吧!”
李延极冷眼看着眼前的开始恶化的乱局,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关天养走上前去,拱手道:“李前辈,晚辈有几句话,不知现在方便说否?”
李延极道:“不知小兄弟有什么话要说?”
关天养见关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来,就放低声音道:“是关于龙……!”后面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李延极就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既有这份心,岂还看不出来,眼下是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么?”
关天养一怔,心说:“他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正自疑惑之际,耳畔又响起了李延极的声音:“你原本并没有那许多钱来接下进道院的生意,而你又两番去见了杨纵,那东西不是你当的还会有谁?”
关天养满脸的骇然,暗道:“他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李延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赶紧走吧,这是我重极门的事务,你搅进来无益。”就叫道:“广平过来。还是由你送他们下山吧!”
申广平满心激愤,和一众师兄弟已经商议好了,随时准备大打一场。不想李延极竟派给他这差使,分明一怔。
李延极见他发愣,断喝道:“还不快去!”
申广平这才反应过来,忙应道:“是,宗主!”
没能当成拯救重极门的英雄,关天养心底没由来的涌起老大的失落,暗道:“为什么姐姐和李前辈都不让我说出龙鳞的事来呢?他们是怕我被遭到劫杀么?”
刚走出人群,就听有滚雷般的声音响了起来:“神霄派张守礼请见重极门李宗主!”
接着是:“平谷轩辕世家轩辕洪请见重极门李宗主。”
然后又是:“武当山真一教方天平请见重极门李宗主!”
“北蒙山铁剑谷周鹤章请见重极门李宗主!”
……
一口气竟然报上二十多个名号来。本来吵嚷不堪的广场顿时静寂若死,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别的名号都还罢了,神霄派张守礼和轩辕世家轩辕洪两人既非泛泛之辈,身后的势力也非同寻常,重极门绝不能拿他们当作无门无派的散修来对待了。
意识到各大门派都是为着龙鳞一事而来的,所有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地盯到了李延极身上,似乎都在请他定夺,该如何应对。
李延极沉吟了片刻,冷哼一声道:“孟师弟,烦请你代我下山迎接各派拜山的道友!”说完,又点了十多个人的名字,道:“也请点了名的师兄弟随我一道往高朋殿会见各派道友!”然后一摆手,道:“好了,都散了吧!”转身就回重极殿去了。
王长老却大叫道:“慢!”
李延极回身道:“王师弟,你还要如何?”
王长老朗声道:“来访的都是正道中的好友,宗主为何不将他们请到重极殿前,要他们来评说此事该如何措置才够公允呢?”他这番话固然得到了不少人的声援,但却激起了更多人的愤怒,甚至连原来中立的人都大骂道:“王怀成,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我重极门的事务,哪有外人置喙的道理!”
李延极的忍耐显也是到了极限,眼里爆shè出来的尽是凛凛杀机,宗主之威尽显无疑。但他还是强忍着,吸了口气,咬紧牙关,声音浑似铁弹子般牙缝里一个一个地蹦出来:“王师弟,我没明白你的意思。请你再向大家解释一遍,好吗?”
王怀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犯了大忌,若是李延极有意追究,问他一个居心叵测,背逆宗门的罪都足够了,但又不想好不容易造起来的势就这样被李延极消弥了下去。一旦让李延极难过这次难关,以后要再找机会把他从宗主之位上拉下来就难了。
明知势已不可为,王怀成还是狞笑道:“解释?真正要向大家解释的应该是李师兄你吧。千影门的数十条人命,难道你就不该给我们一个明确的交待?若是这样,那以后还有谁敢立于我重极门之下?”
他这番话空洞乏力,缺少了最起码的煽动xìng,特别是对于原本持着中立意见的众同门而言,已经毫无新鲜之感。而对支持李延极的那部分人来说,这句已经不知道被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的话已经丧失了它的攻击威力,连搭理都没有必要。倒是王怀成的支持者觉得沿着这话头往下追还有机会,就站出来道:“王师兄这话才是正理。李师兄身为宗主,难道就不该给我们一个交待吗?千影门虽是我重极门的附庸,但也是修行界的一员,为什么不能邀来各派评说公道?李师兄一直拖宕延缓,不肯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说法,到底是何居心?各派拜山,李师兄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我们散了,然后再分而治之,问我等一个犯上作乱的罪名。嘿嘿,我等可没那么傻,绝不会就此上了你的当!更不会因此而放弃为千影门数十条冤魂讨回公道的决心!”
这番言语就比王怀成刚才的套话更具有煽动xìng和杀伤力。反对李延极的一众人等好似找到了新的支撑点,都鼓噪了起来,纷纷要求将各派接到重极殿前,一决公道。
李延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半晌才质问道:“还有吗?还有谁有话说吗?”
有反对者高喊道:“你别想拿背逆宗主的罪名来治我们。重极门三千弟子,你治得了我们几个,难不成还能将所有心有不服的弟子都惩治了?你现在是宗主,手握权柄,能遮了重极门的天,却别想杜得了天下幽幽之口!”
攻讦的话是一个毒似一个,李延极依旧不为所动,冷静地问道:“还有么?”
没有人明白他一直问还有么是什么意思,是想知道都有哪些反对意见,还是等这些人说完之后,自己再作决断。总之他问一句:“还有么?”就有人站出来或激昂阐述,或破口而骂,或振臂而呼……
看着这情形,关天养心底陡然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这分明就如同刑场之上,眼见着时辰已到,监斩官就问众犯人还有什么遗言要留下。一众犯人或大骂,或慷慨,或悔恨……神态语气各不尽同,唯一相同的却是绝望的心态。
“难道李前辈要下狠手了么?”
关天养心下暗暗嘀咕,扭头看了了关卿云一眼,见她的神情虽然专注,却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道心底都在想着什么。
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不见再有人站出来了,李延极这才道:“好,你们的话我都记下了。龙师兄,请你站上来!”
正道院主龙长征款步走到李延极身下五级台阶之上站定,起手道:“宗主有何谕示!”
李延极道:“龙师兄,师伯祖担任宗主之时,你便已经是正道院副院主。三百年来,你持身公正,执法严明,铁面无私,我重极门上下无不既敬且畏。这十多天所发生的事你都看在眼里,谁对谁错我且先不说,你自有判断。这会子有远客拜山,我身为宗主,自当前往迎迓。烦你先请诸位师兄弟去正道院,待会完远客,我自会来与诸位分证清楚是非!”
十多天的争执中,龙长征就是中立派的头领,他一直冷眼旁观,一言示发,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此时见李延极以宗主的身份向他下令,三派人众的心都悬了起来。
若是龙长征抗命,李延极即便是宗主,威权势必荡然无存;若是他继续持中立态度,和他的稀泥,这就说明只想坐山观虎斗,在正反二派决出胜负之后再出面。若是他领命,势力导致反对派优势荡然无存,这场不见销烟的内斗也会在此戛然划上句号。
所以,龙长征的态度非常重要。
反对派之所以敢有恃无恐地冒犯李延极,最大的所恃便是龙长征的中立。
李延极口中的师伯祖就是龙长征的师祖,上任掌门便是龙长征的师父顾贞观。龙长征身为顾贞观首徒,原本极有希望接任掌门之位,谁知顾贞观在卸任之时,却将宗主之位传给了李延极。
龙长征为此还和李延极大闹了一场,当面斥骂李延极是小人。
重极门上下无人不知他们之间的这段恩怨。
本以为李延极接任宗主之后会将龙长征从正道院主的位置上撸下来,却不想两人之间一直相安无事。有人私下里就在猜测,可能是龙长征的威望太高,李延极不敢动他。
此次王怀成领衔众附庸门派的掌门向李延极发难,便先试探了龙长征的态度。若是龙长征中立,事情便大有可为。若龙长征相助于他们,就许诺事成之后推举龙长征接任宗主之位。总之,不论怎样都要将李延极搞下去。若能逼问出龙鳞的下落那就最好不过了。
见李延极叫出龙长征,又是拿话恭维了一番,众人都知道最后的决战到来了。
正反双方的成败都在此一举。
反方觉得龙长征就算不会当面抗命,也会继续和稀泥。只要他不表达支持哪方,反对哪方,这场戏就还有得演。
正方觉得他身为正道院主,眼睁睁看着众人啸聚闹事,十多天来连个明确的态度都没有,都当他还对宗主之位的归属耿耿于怀。此时就算不至于当面抗命,怕也不会干脆应承下来。
也就是说,不管是正方还是反方,都认为龙长征会和稀泥,会让这场内斗继续发酵下去。
却没想到的是,龙长征躬身揖礼道:“是,龙长征领命!”然后扭转身来,冷冷地俯视着反对派一众人等,高声道:“王怀成、郑丕显、许近山……”一口气点了十三个人的名字,“……啸聚犯上,居心叵测,着执法弟子拿下,封印修为,暂时拘禁于正道院!待审明罪行后,再由宗主发落。”
【二百三十七、留难】
王怀成等被点到名的人脸sè当即就灰了,全然没料到他竟会助李延极。反对派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都怔怔地你看我,我看你,分明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两个字:完了!
见执法弟子围了上来,王怀成冲将上来,高声道:“龙师兄,凭什么拘禁我们?千影门被诛灭,你为什么不过问?分明就是他李延极勾结乾坤庭……”
龙长征断喝道:“大胆,宗主的名讳也是你王怀成直呼的么?凭这一条,就可以治你忤逆之罪。”哼了一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每踏出一步,反对派的心便往下落一层,而支持李延极的人则都忍不住欢欣鼓舞了起来。
“你们为千影门讨公道,与宗主论是非,只要不触犯门规禁律,本座都不会干涉。但你等心存诡诈,明为与宗主论是非,实则是借机攻讦。如此目无尊上,丧心病狂,本座若还坐视,岂非与你等无异?”
这话番直将王怀成等人的最后一丝力气都抽干了,一个个浑如砧板上的肉,由得龙长征宰割了。
看着王怀成等人被执法弟子带了下去,关天养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道:“姐姐,这位龙院主怎地到现在才出手呢?”
关卿云轻叹了口气,眼里尽是钦佩之sè,道:“这个么,你是不会懂的!”
“我不懂?”关天养确实不懂得很,满心不解地追问道:“为什么我就不能懂了呢?”
关卿云将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因为这是权术!”
“权术?”
关卿云道:“不错!不过虽是权术,但这位龙院主却也深识大体。他在这时候出手,既维护了重极门的完整,不至于因此而分裂,也维护了李前辈的权威……嗯,好了,事情应该能够解决了,我们还是走吧!”
关天养见事态已经解决,自己再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就应道:“好!”
申广平只把他们送到承天台,就说要去正道院探望鲁长恭,就吩咐一名四代弟子代他送关天养和关卿云下山。
下山的路上,关天养满脑子都在想王怀成等人为何要借机对李延极发难。是派系矛盾的总爆发呢,还是早有预谋的?亦或只是为了龙鳞,借题发挥?此时想来,不禁暗暗庆幸没有说出龙鳞的失主便是自己,真要是说了出来,事态怕是会继续扩大,绝不会止于此。
龙鳞,这件强化仙器的必备之物,难道真的会掀起新的轮的争夺么?
单是一个通天鉴已经掀起了绝大的风波,若此时再牵扯出龙鳞来,那又将是怎样呢?
关天养突然意识到,绝不能够向人说出龙鳞就在自己身上,这东西既是宝物,也是祸端,一言之失,怕就会给自己带来生命之危。
出了天机镇后,关卿云才道:“天养,凭什么你认定自己能够化解鲁前辈之围呢?见到李前辈后,你又为何以编一通谎话?”
关天养道:“当时我想着确实能够化解鲁前辈之围的,可上山之后才发现情况全然不是我想的那样,只得随机应变,向李前辈撒了谎。<.. ..>不过这也是为了救鲁前辈,即便是李前辈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罪!”
关卿云道:“重极门因龙鳞而起内乱,你却说知道龙鳞的下落。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关天养沉吟着道:“这个,说出来我怕吓着你了!”
“吓着我?”关卿云脸上顿时堆起了疑云,“什么意思?”
关天养道:“其实你应该猜得到的!”
“我猜得到?”关卿云眼波流转。她原来就是一样极聪明的人,此时一经分析,心下大震,惊道:“你,你……”
关天养摆手道:“知道就行,别说出来。现在我算是明白了,那东西其实就是一个大大的祸端!”
关卿云满脸的又惊又恐,道:“你,天养,你怎么会有……那东西的?”
关天养苦苦地一笑,“偶然捡来的。难不成你以为我还能打得赢那东西不成?”想当初他还以为发了大财了,现在才知道是天大的麻烦。
关卿云问:“捡来的?这,这可能么?”分明以为关天养在开玩笑,呵呵地笑了起来。
关天养耸了耸肩,“怎么就不能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但有时候凡人也能得点实惠……你也懂的!”
“你是说……”关卿云实在觉得关天养的话令人难以置信,竟连连地甩起了头来。
关天养笑道:“是呀,我有幸看到神仙和龙打架,龙输了,我一不小心得了实惠!就这么简单!你要是还不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了。”
关卿云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半晌才叹道:“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奇遇?又有多少是让人不敢想像的呢?”
关天养双手一摊,“这个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关卿云笑了一笑,突地问道:“如此说来,你那强化法宝的本事也并非天生的了?”
若在以前,定然会说是天生的,但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法宝强化的本事是万宝炉给的,之所以能保证成功而不失败,就得归功于原力了。
原力这东西,越用越觉得神妙。
原力的神妙和威力全在于用。
拥有了原力不代表已经强大起来,要懂得用它,会用它,这才能一步一步变得强大起来。
关天养现在就行走在原力学习和使用的道路上,虽然才刚起步,但他非常享受这个过程。这令他感到非常的轻松和快乐,有时候觉得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旁人都说修行既枯燥又艰苦,他却全然不觉得。见关卿云问他他的本事,心下不禁涌起一阵得意,就道:“姐姐也觉得我这本事了不起么?”
关卿云见他这般神情,就忍不住想打趣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又改变了主意,笑道:“那是当然,纵观古今,还从没人有过这样的本事。你要是用得好,怕是不难留名后世!”
没想到关天养并不受吹捧,反而大摇其头,“什么留名后世?那都与我无关。我想的是多赚点钱,本事练得更好,不受人欺负,还有……”说到这里,脸sè顿时寒了下来,眼里激shè出的尽是仇恨。
关卿云并没有及时发现他的神情变化,而是嘻笑着问道:“还有什么?”
“报仇!”关天养近乎狰狞地道:“我要亲手杀了张天渝!杀了魏长廷!”
关卿云啊了一声,这才看到关天养的神情不对劲,笑容一敛,问道:“是为了宋奕么?”没待关天养回答,就叹道:“其实这倒是容易得很。但谋害宋奕可不是他张天渝的主意,你杀了他又能怎样?”
关天养关紧拽着拳头,仰望天空,似乎在向漫天的神灵倾诉着心曲,神情庄严而又肃穆,令人不寒而栗。“我不管还有谁参加,反正我只知道他张天渝,我也只杀他!”
关卿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正准备引了开去,就后面中有人叫道:“前面二面可是小蓬莱关道友和九夏城关老板么?”
二人俱是一怔,回身一望,见数人御风而来,领头的身着紫sè道袍,正是神霄门下。其余诸人服sè各异,关天养也识不得都是哪门哪派的。他对神霄门下的感觉极是糟糕,觉得这些道士既自大又虚伪,还蛮横不讲理,当场就将眉头拧了起来,脸上带出了十分的不悦。
“二位……”紫袍道人起手道:“贫道神霄门下陈仕敬,会同诸位道友,奉在千阳山议事的众位前辈尊长之命,前来相请二位回山一趟!”
关卿云起手道:“原来是陈道友,不知众位前辈相召,有何要事?”
陈仕敬道:“这个,我等便不知道了。众位前辈尊长只是交待,务必要请得二位回山才好!”
关天养呵的一声冷笑,道:“务必要请我们回山?也就是说,若我们不回去,你们便要用上手段了?”
陈仕敬面sè一僵,不知该如何就答。站在他身后的一人道:“这怎么能够呢?我等不过是奉命办事,二位若是不给千阳山的众位前辈面子,那我等又有什么法子?”说着,将手一摊,苦苦地笑了。
关卿云暗暗猜度着这话的份量,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应答还是拒绝。关天养却是极干脆地道:“那就烦请诸位上覆诸位前辈,我等有要事在身,无暇前往应命。众位前辈大人大量,必不至于跟我等一般见识!告辞!姐姐,我们走……”勒转马头就走。
陈仕敬忙叫道:“二位且慢!”
关天养连头也不曾回,关卿云倒是停了下来,道:“不知陈道友还有何指教?”
陈仕敬道:“指教不敢当。贫道冒昧地问一句,二位可是要前往东海天台山见杜大先生么?”
关卿云正待要答,不想关天养的声音传来,道:“道长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我等要见谁,还要向你先行汇报不成?”
陈仕敬眉头一皱,心下也是暗暗作怒。他实在搞不清楚,关天养为何处处针对于他,对他极不友好,但想到肩负着众位师长之命,可别为了一时之气把事情办砸了。就笑道:“岂敢?贫道只是想说,杜大先生已经到了千阳山,二位若是要见他,大可不必跑这么远的路了!”
关卿云惊异地哦了一声,道:“原来三师叔已经到了千阳山……”心知自己回去倒没什么,关天养一旦回山了,怕就再也走不脱了。得想个办法助关天养脱身才行。
有人道:“正是。杜大先生还问起二位的近况,显是没能在千阳山见到二位而颇感遗憾!”
关卿云深知这话不是他们能杜撰出来的,目的就是把他们诓回山去。正犹豫着该如何作答,既能避免随他们一道回去,又不至于把人得罪了,就听关天养道:“谁说我们要去见杜大先生了?姐姐,何必跟他们啰嗦,走吧!”
关卿云见关天养这般蛮横,心下也暗感奇怪。见众人都对关天养的态度极是愤懑,就歉然地一笑道:“众位道友,实在不好意思,我等实有要事在身,不便再作逗留。若是诸位能请得来敝派三师叔的亲笔字谕,我等自当随诸位回山。告辞!”
她这番话原本说得极是得体,言下之意已经指明了:要他们回去可以,既然杜友逢已经在上山了,那你们便回去求一份亲笔字谕来,我们没有不跟你们一道回去的道理。
但有人顿时怒意大起,道:“好不识抬举!陈道兄,你说现在如何是好?”
陈仕敬沉吟不语,眼中的怒意却是越来越浓。请人的差使是他领的,若能将二关带回山去,自然是大功一件;若带不回去,神霄派的面子上必然无光。偏关天养这般固执,好话全然听不进去。若说就这么撕破脸皮,将二关强掳回山,纵能立功,怕也会影响到小蓬莱和神霄派的交情。当真是十分的取舍难定。
有人嚷道:“我等是奉众位前辈尊长之命前来相请,他们既然不识抬举,那我等有何必客气?若是这般空手回去,被骂不会办事也就罢了,可是众位前辈尊长的面子往哪里搁?”
此言一出,众人都鼓噪了起来。
关卿云听在耳里,也颇有些迟疑。
关天养却冷哼道:“谁要是敢动手,可别怪我不客气!”这话说得虽轻,但陈仕敬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立时便有人跳将出来,道:“别以为自己会强化几件法宝就是天下第一,你还差得远呢!”祭起一件法宝,喝道:“看我法宝!”竟是一条金sè的绳索,朝着关天养飞缠而去。
关卿云顿时大怒,祭起天罗伞,将绳索反震了回去,喝道:“这位道友好没道理,难道就没看出我家兄弟连半点修为也没有么?”
关天养也怒了,勒转马头,狞笑道:“要打架是吧?嘿嘿,小爷怕了你不成!”拔出短剑在手,飞身扑了回来。短剑散发出来的丝丝幽蓝光芒顿时让陈仕敬等人为之哗然。
关卿云见状,忙大喝道:“天养,不可造次!”也抢到他身边来,加上阻拦。
关天养虎视着众人,道:“姐姐,你可都看见了,是他们先动的手!”
关卿云也是暗暗叫苦,心说:“你呀你,怎地就这般不懂事呢?他们就是要激怒你,激得你动起手来,这样就越发的走不掉了。”可也知眼下不是埋怨的时候,拉起关天养的手,道:“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走吧,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
关天养见关卿云曲意忍让,还当她是在顾及同道之谊,避免因冲突激化闹得不可收拾。心下尽管十分的不悦,但还是收回了剑来,道:“好,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跳上马去,就往山下疾冲。
关卿云回望了陈仕敬等人一眼,冷哼了一声道:“诸位道友要强行将我等留下,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一勒马缰,紧追关天养而去。
看着天罗伞下关卿云的背影,刚才动手那人道:“陈道友,这女的是谁?可不怎么好对付呀!”
旁有一人道:“她都不知道么?也难怪你敢动手。”
“哦?是谁!”
“小蓬莱飞龙真人座下首徒,‘绿波仙子’关卿云是也!”
那人面sè一白,颇有些后怕地道:“原来是她?!我只当不过是普通的小蓬莱弟子……陈道兄,你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陈仕敬斟酌了一番,叹道:“还能怎样,不过如实回报罢了!”心下却盘算着将一干责任都推到关卿云的肩上,免得自己来担这办事不力的罪名,从而丢了神霄派的脸面。
众人皆气闷无比,你看我,我看你,浑不知该如何才好。其中有那等胆子特别大的人跳将出来,恼怒地道:“我等领了这差使,却空手而回,这教前辈们脸面往哪里搁?不行,我得去把他们给追回来!”御起清风,当真又追了上去。
众人见有人带了头,都纷纷跟了上去。
关卿云刚追上关天养,就听后面有人大喊道:“二位道友,当真不随我等一道回山么?”
关卿云又惊又怒,勒住马缰,回转身去,声sè俱厉地应道:“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等还要怎样?”
那人道:“也不怎样,就是要二位随我们回山一趟。若是二位不愿意,我等了不得只有得罪了!”
关卿云怒道:“那便得罪吧!”又将天罗伞祭起,霎时间绿sè光华大盛,“天养,你先走一步,我来挡住他们!”分明摆出一副要与众人周旋到底的架式。
关天养见众修行者又追了上来,自己若一走,关卿云势必陷入包围,吉凶难定,就摇头道:“姐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舍下你先走?”反而又勒马回到了关卿云身旁。
关卿云见状,也知道劝不走他,只得无奈地暗叹一声,心说:“他这xìng子也忒要不得了……”却又感到说不出的高兴。
【二百三十八、龙鳞(上)】
关天养见众人都围了上来,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式,他就在想:“那些为龙鳞而来的前辈尊长们为什么要请我们回千阳山?难道是为了重极门的事,还是都已经知道龙鳞是我当的?”左右想不通,心下不免好生嘀咕,暗道:“重极门的事务既不与我相干,也不与他们相干,肯定不是为此要强请我们回山。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龙鳞。修行界总有那么一等人,消息特别灵通。这已经几个月过去了,说不定他们早知道龙鳞是我拿去当的。叫我回去,一则是为了核实,二则嘛,嘿嘿,肯定就是要逼我交出龙鳞来了!若真是这样,我们怕是走不掉的,这一批请我们不回去,那还会再来一批,直接我们无力反抗,乖乖随他们回去为止。我倒没什么,反正是破罐子破摔,贱命一条,随他们怎样都行。可姐姐却是小蓬莱首徒,又与此事不相干连,没必要将她牵涉进来,更没必要为了此事而与各派起了冲突……”见关卿云已经与那人斗起了法宝来,就叫道:“姐姐,先听我说!”
几回合斗下来,关卿云虽知那人的实力与自己有段差距,但臂助众多,这般斗下去吃亏的还是自己和关天养。见关天养手按剑柄,眼神闪烁,似有妥协之意,就道:“天养,你要说什么?”
关天养道:“姐姐,你们先住手!”
关卿云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将那人震退了开去,收回天罗伞,道:“好,你说!”
关天养上前两步,抱拳道:“众位要将我等强行掳回去,怕是没那么容易。我关天养虽不是什么人物,但也不是由得你们折辱的。”
陈仕敬满脸的苦笑,道:“关老板,那你要如何才肯随我等一道回山?”那神情仿佛在说:只要你愿意随我们一道回山,什么条件都可以开出来。
关天养只当作没有看到,冷哼一声,“要我随你们一道回山?嘿嘿,没这个可能!”
陈仕敬大怒,道:“你……好,好得很!”
关天养也懒得再搭理他,对关卿云道:“姐姐,我还有件要紧的事得跟杜大先生说。既然他来了千阳山,咱们也不必大老远地跑去东海天台山,你说是不是?”
关卿云知道关天养到底还是不想跟这些人起冲突,可她又何尝想了?就道:“也不知道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
陈仕敬道:“贫道绝不打诳语!”
关天养哼道:“他们说的真假与我们何干?咱们只回去见杜大先生就是!”
关卿云道:“好,那咱们就再回去一趟!”
有人不禁冷嘲热讽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陈仕敬脸sè一寒,道:“盛道友,请谨言!”
关天养啐了一口,大骂道:“现在怎样,当初又怎样?”一个【逐rì】冲将过去,那人连怎么回事都没有反应过来,关天养的短剑就已经架到了脖子上。全文字..“你当小爷怕了你们这几个零碎么?你敢哼一声,小爷我立马就教你人头落地,信不信?”神情凶悍,恍若魔神,早将那人吓得心胆俱寒,元神震颤,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
关卿云也是骇然,叫道:“天养,不可胡来!”
关天养没有搭理他,而是吼道:“说呀,现在怎样,当初又怎样?”
陈仕敬见关天养眼瞳发红,显是动了真怒,忙道:“关老板,别,别激动,误会,不过是场误会……”
关天养横了他一眼,冷声道:“我知道,你们看我没有修为,当我好欺负,是吧?我告诉你们,那就打错了主意。我若是不想回去,别说是你们几个,便是各派掌门齐来,小爷大不了拼了命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也绝不任人摆布!”
话声甫落,就听有人拍掌赞道:“好,好气魄。现在的年轻人,有这样气魄的可实在少见得很呐。杜道友,你说是不是?”
说话间,杜友逢和几人从天而降。众人忙躬身见礼。
杜友逢冷冷地看着关天养,眼里尽是掩不住的嘉许之sè,口中却冷冷地道:“脾气挺大的嘛?还不将人放开?”
关天养对他素来敬畏有加,一则因为他是杜若的父亲,二则因为他待自己也算不错,在他面前自然不敢造次。就将那人放开,道:“我也不想,可他们实在逼人太甚!”
杜友逢嗯了一声,道:“我们都看到了。周道兄,你铁剑门的人说话从来都是这般口没遮拦么?”
谁人不知道杜友逢是出了名的护短,但却不明白关天养并非小蓬莱门下,为何却被他当作子侄辈来维护了。
周鹤章也很恼怒,道:“杜道兄恕罪,在下教徒无方,教大家看笑话了。连城,你也不必随为师办事了,回谷去吧。去执法堂领一百戒尺后,就去慎思洞面壁三年吧!”
那叫连城的就是刚才被关天养制住的人,听了这样的处罚,顿时面若死灰,跪下道:“师父,弟子……”
周鹤章冷哼道:“休再多言,去吧!”
杜友逢似乎对这样的处置并不是很满意,但也没有再追究。冷哼了一声,牵起关天养的手道:“干得不错,不管遇着怎样的对手,就得有这样的气魄。走吧,有什么事咱们山上再说!”掐动印诀,御起风来就走。关卿云紧随而上。
不过茶盏功夫便就回到了山上。
到了重极门招待宾客的高朋殿外,杜友逢就道:“天养,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关天养见众人环伺周围,根本不留给他们单独说话的空间,就冷眼环伺一周,怒道:“众位都是修行界的前辈,难不成还要偷听别人说话么?”
众人顿觉不好意思,都散了开去,但一双耳朵,全部神识都留在了他们这边。
关天养这才道:“杜大先生,你不是在东海天台山么,怎地也来了千阳山!”
杜友逢嘿嘿地道:“事情闹得这般大,我还能不来么?”
关天养眉头一皱,说不出的厌恶,道:“那他们请我来又要怎样?”
杜友逢疑惑地看着他,“还能怎样?不外乎就是问你是否知道龙鳞的下落!”他还当关天养并不知道这些人来的目的呢。
关天养眉头一剔,眼里尽是激shè的寒光,“龙鳞的下落?嘿嘿,为什么问我?”
“他们听说几个月前你曾在山下天机镇上的当铺当了一块龙鳞,换得了一百万晶玉来接重极门的生意。所以都想问你龙鳞是打从何处来的!”
关天养脸sè当即就沉了下来。乾坤庭的保密能力勿庸置疑,外人又怎么会知道龙鳞是他拿去当的?这里面必有蹊跷。就道:“就因为我接下了重极门的生意,他们就无端怀疑龙鳞是我拿去当的么?”他当然知道杜若肯定将龙鳞之事告诉了杜友逢,之所以这样说,不外乎是麻痹监听他们谈话之人。
杜友逢背负双手,仰望天空,“自然还有别的原因!”语气里竟带着说不出的愤怒。
“什么原因?”关天养吃了一惊,立时就想到是乾坤庭出了叛徒,心下顿时好不骇然。
“有人指认龙鳞是你和阿若拿去当的!”
关天养一震,“谁?”心下乱轰轰的,暗想道:“看来当真是乾坤庭出了叛徒……”舍此而外,再没没的理由可以解释众修行者是如何知道龙鳞是他和杜若拿去当的了。
杜友逢嘿嘿地笑了起来,满脸都是憎恶和鄙夷之sè,“重极门下弟子商千里,也就是接你当的那位朝奉!”
关天养已然猜到泄露消息的人是他,但还是忍不住满心的坺,“真是他?!”脸sè刷地一下就白了下来。
杜友逢眼里尽是杀机,“正是他。”
“他,他不是乾坤庭的人么?”关天养实在不敢想像,乾坤庭管理如此有序和森严,竟然也会出现叛徒。他一直以为加入乾坤庭的人都怀有高尚的理想,轻易不会为利益所诱惑,不想这个商千里还是出了问题。
杜友逢面颊肌肉牵动,冷冷地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关天养啊了一声,问道:“是他主动退出的还是被开除的?”
“主动退出!”
关天养咬牙道:“他难道就不知道泄露乾坤庭的机密,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么?”
杜友逢满面严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不语。关天养似乎想问,又怕惹得他当场发作起来,只得怔怔不语。
凛冽的山风呜呜地吹着,云团cháo水般涌荡起落,全无固定的形态。关天养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一幕有如世事的变化,既无常,又无法预测,让人凭空生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沉重感来。“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人xìng太过贪婪,以至于我才迭经事故呢?”想到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又是悲愤,又是心痛,眼下又深陷麻烦之中,竟忍不诠想哭了。
杜友逢突地一声长叹,“我若不来,他们便是用强也会将你掳了回来,逼你说出龙鳞的来历和下落。”嘲讽地笑了一笑,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关天养,“说说吧,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脸上也布满了忧sè。
关天养是一个遇强逾强的人,他不愿低头的时候,就算扭断了他的脖子也不会认输。当即满脸都怒起勇悍得近乎狰狞的冷笑,“怎么办?哼,三个字,不-知-道!”
“你以为不知道就能摆脱麻烦了?”杜友逢冷冷地笑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批道:“幼稚!愚蠢!”
关天养一愣,强行将心头涌起的怒意压了下来,问道:“那你说我该怎样?”
“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们龙鳞是从何得来的!”
“为什么?”关天养怒起再也按捺不住涌了上来,脸膛涨得通红,厉声道:“凭什么告诉他们?”
杜友逢也不看他,道:“第一,因为你别无选择。第二,你告诉了他们,于你又有何损失?他们知道了,还能将恶龙杀了不成?”
关天养想了想,觉得杜友逢的话虽有道理,但强烈的自尊却让他无法苟同,咬了咬牙,嘿嘿一笑,满脸的傲然,“不,我不会说的。”一副‘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架式。
杜友逢也没有劝,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由得你吧。总之大乱已起,你也不再像前几次那样只游走在边缘了,这一回已经落在了中心,你想逃离出去也不可能。我的力量也有限,未必护得了你周全。不管发生什么事,既要随机应变,也要懂得能屈方能伸的道理。”
这番话既似在分析道理,又是要叮嘱安慰,让关天养倍觉感动,道:“是,多谢杜大先生指点!”
杜友逢道:“这一关你能不能渡过去,当真就得看你的机缘了。若是侥幸脱难……”说到这里,见张志礼、周鹤章等人走了过来,就道:“先不说这些了,准备进殿吧!”
张志礼先是对杜友逢一拱手,就转脸看着关天养道:“贫道神霄门下张志礼,见过关老板!”说是‘见过’,其实连手都不曾起一下。关天养原本对神霄派道士的印象极为恶劣,张志礼的傲慢更是激得他心头火起,暗道:“亏你还名礼,我看是分明就是无礼。”就冷冷地道:“不知张道长有何见教?”
张志礼没料到关天养的态度冷漠如斯,分明一怔,旋就以为他是在生自己的徒弟陈仕敬的气,就笑道:“劣徒无礼,冲撞了关老板,还请见谅。我等请关老板来,是有一事相询,还望关老板不吝赐教!”
关天养嘿嘿地一笑,也不看张志礼,反而仰头望天,道:“不知是什么事?”浑然一副不将张志礼当回事的架式。
张志礼固然是又气又怒,但想着为了大局,也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反而谦和地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几个小疑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关老板殿里请!”
关天养知道势不可逆,既来了,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进了殿后,他才发现不但各门各派的人都上山来了,就连先前被拦阻在山下的散修也都来了。一个个地都翘着头,焦躁地望着殿门口,眼巴巴的等着呢。见他走了进来,好多人都露出了欣喜振奋之sè,俨然得到龙鳞有望的神情。关天养就大感好笑,暗道:“想得到龙鳞?嘿嘿,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重极门知客院主孟寒通迎了上来,道:“关兄弟,这边请!”将关天养让到了主位一侧专门加设的一张椅子上。
关天养看着这张椅子摆设的位置,虽然处于主位之侧,但既非主,又非宾,分明很是有些尴尬,心下暗道:“这个位置不宾不主的,像什么?难道想把我当成犯人一样来审么?”也不坐,就道:“在座的都是前辈尊长,我一个后生小子,哪里有坐的资格?”往殿中一站,环视着四周,神情睥睨冷傲,眼里尽是不屑之sè。
孟寒通道:“既然关兄弟不愿坐,那我也陪着站就是!”
关天养也懒得理他,将头仰起,望着殿顶,仿佛周遭数百修行者都不存在似的。
不过片刻,就听有人喝道:“重极门李宗主到!”不论是宾还是主,都站起身来见礼。
关天养对李延极还是存有尊敬之心的,见他来了,老老实实地执礼相见。李延极与众人客气了一番之后,就让座,见关天养还站着,就道:“关兄弟如何不坐?”
关天养嘿嘿地一笑,道:“敢问李前辈,我该坐哪?”
李延极看着孟寒通。孟寒通忙道:“已经为关兄弟设了位置,但他说在座的都是前辈尊长,不敢坐!”
关天养斜瞟了孟寒通一眼,道:“敢问孟前辈,在这里设个位置让我来坐,是你的意思,还是李宗主的意思?”
孟寒通一怔,心说:“我费尽心思才想到在这里设个位置适合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反倒质问起我来了?”就道:“是我的意思!”
关天养哈的一声笑了,道:“如此说来,在孟前辈的眼中,我关天养就不是你们重极门的宾客了?既不宾,也非主,难不成我还成了犯人?”
孟寒通心下一凛,暗道:“这小子好敏锐的感觉!”忙解释道:“绝无此意。我这样安排,只是为了凸显关兄弟身份的特殊嘛!”
“特殊?”关天养又逮着了字眼,道:“敢问孟前辈,特殊在哪里?”
孟寒通平时口才极好,此时却被关天养连番质问得不知该如何应对,顿感面皮发烧。略微冷静了一下之后,就道:“关兄弟既是我重极门的客人,也是重极门的朋友。相比起在座诸位来说,自然身份要特殊一些。而今天关兄弟不但是我重极门请来的客人,也是各派道友礼请而来的客人,若不将你安在这个位置,那该安在何处呢?”
这下轮到关天养无语了。他这才知道,孟寒通能身膺知客院主,口才机智绝非泛泛。
李延极淡淡一笑,道:“既然关兄弟不愿坐这,挪一挪也无妨。依我之见,就摆在杜道兄下首吧!”
【二百三十九、龙鳞(中)】
杜友逢坐在右上首,显示他是众宾朋中身份最尊贵的。在他的下首坐的就是神霄派的张志礼,若按李延极的话来摆座次,关天养不免就凌驾于张志礼之上。张志礼倒是没什么,站在他身后的神霄派弟子却变了脸sè。
关天养摇头道:“不必了。我一个后生晚辈,岂敢与前辈高人们比肩而坐?还是站着自在些!”
他这一搅和,让大家都意识到他绝非由得人随意欺凌之辈,一个个心下不由得暗暗盘算起来,该如何才能让他老老实实地说出龙鳞的来历和下落。
众人落座之后,李延极就将目光在殿内逡巡了一番,笑道:“各位道兄突然驾临千阳山,不知有何见教?”
张志礼是众人公推的首领,就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先朝李延极一揖,才道:“不敢劳李宗主下问。我等不期而至千阳山,是有一事向重极门和关老板讨教!”
李延极客气地道:“讨教不敢当,张道兄直说便是!”
张志礼道:“去年十月,有人在千阳山下天机镇以一百万晶玉的当了一片黑龙之鳞。也就在当天晚上,这片龙鳞便被人盗了去。敢问李宗主,可有其事?”
李延极点头道:“确有其事。失盗的第二天,乾坤庭火字堂座主杨纵道友就亲自赶了过来。我重极门上下也很震惊,实在想不明白何人如此胆大,竟敢盗窃乾坤庭之物!”
张志礼道:“不错,几千年来,乾坤庭一直是天下第一大势力,别说是一般的修行者了,便是各门各派也招惹不起。消息传出之后,也没人敢相信。随着事态的发展,我等才知道此事并非讹传,而是实有其事。为了探明究竟,各派人等纷纷赶来千阳山,奈何消息被乾坤庭封锁,也无从查起。几个月后,重极门附庸千影门被乾坤庭诛灭,其理由便是盗窍龙鳞,上下朋比为jiān。敢问李宗主,这事也不是谣传吧?”
李延极并没有因为张志礼连番的‘敢问李宗主’而作恼,依旧和颜悦sè地道:“千影门下诸葛chūn偷盗龙鳞之事不假。乾坤庭杨座主带人追到之后,千影门上下拒不交出。我与门下正道院主龙师兄等人前往劝谏调解,他们也矢口否认。正僵持不下之际,乾坤庭从千影门禁地找出了被盗之龙鳞。人赃俱获之下,我等也无可奈何。”言罢,脸上也涌上忧戚之sè,十分的无奈。
张志礼道:“也有消息说龙鳞本是千影门得来的,却被乾坤庭强夺了去。看来也是不足为信的!”这个消息的真实版本是李延极勾结乾坤庭,强夺了千影门的镇派至宝黑龙之鳞,反编出故事,构陷千影门盗窃。张志礼顾及重极门和李延极的脸面,也只是含糊带过,李延极和重极门上下消息何等灵通,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便有人站出来道:“乾坤庭素来守身极正,便是两千多年前那场为龙鳞而掀起的大混战,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进来。可见这东西是不能令他们心动的。这消息也不过是混淆事非的谣言罢了!”
张志礼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关天养。大家也知道,最重要的环节来了,都提起了心眼,吊起了嗓子,竖起了耳朵,静候关天养如何回答张志礼的问话。而张志礼自己也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喉咙处一阵发干。轻咳了一声,这才冲一脸淡然的关天养微微一笑——他似乎是想将僵硬的气氛高调剂得更融洽一些——喉咙里蹦出来的却是格格的怪响,脸部肌肉牵扯出来的表情也看着说不出的怪异。
“关老板……咳,咳……”张志礼听自己的声音变得无比怪异,忙又咳了两声,调整了过来,道:“听说这片龙鳞是你拿去当的,不知可有其事?”问完之后,脸腾地一下就红了,饶是他将近五百年的修行,也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关天养哦了一声,惊奇地看着他,“不知是谁说的?”然后冷冷一哼,道:“再说,我有义务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吗?”
张志礼尽管心中恼怒异常,已是恨不得将关天养掌毙当场,但面上还是装作一派冲和,微笑道:“关老板当然没有义务回答贫道的问题,贫道也只不过是向关老板作个求证!”
关天养嘿嘿一笑,像猫戏老鼠一般看着张志礼,道:“无可奉告!”
此言一出,群情愤然。有的人道:“什么叫无可奉告,明明就有人看到是你拿去当的!”也有人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难道还怕我们抢了你的不成?”
关天养竟然高声答道:“你们既不想抢,为何追着别人的龙鳞不放?人家的东西,与你们又有何干?”
他这番质问暗含原力,瞬时就将嘈杂之声尽数压了下去,震得大殿里嗡嗡回响。大多数人都暗感怪异:这小子明明半点修为也无,怎地说起话来却像是修为不浅呢?
见众人无语了,关天养就直咄咄地盯着张志礼,满脸说不出的愤慨,道:“说什么是向我求证,不过是把我当犯人一样逼供。我原本有事已经离开了千阳山,嘿嘿,你们派人尾随追来,说是相请,其实就是强行抓掳。”说到这里,望着殿顶一声长叹,怆然笑道:“我也知道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实力强大那就是祖宗,实力低微,做孙子的资格都没有。我本领低微,打你们不过,也只有由得你们挫磨。现在我虽然站在了这里,但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张志礼的脸瞬即成了铁青sè。
关天养心下极感成就,竟还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满脸的蔑视。
有人大怒,跳将出来,道:“好小子,张真人好言相询,那是给你脸面。你既这般不识抬举,可别怪大爷手下无情!”
关天养傲然地道:“是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手下无情法!”
张志礼正要喝止,就见那人大喝道:“臭小子,找死!”抬掌拍向了关天养。
李延极大怒,喝道:“住手!”也是隔空一指点向那人。毕竟这里是重极门的地盘,他这个重极门宗主都没有发话,哪有你个外人就先动手动脚的道理?
不想关天养的速度快过了所有人的意料,那人刚将掌力拍出,他就一个【逐rì】抢到那人身后,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冷地道:“到底是谁在找死呢?”这才发现那人浑身僵硬,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
李延极没料到关天养速度如此之快,竟抢在自己之前制住了那人,忙道:“关兄弟休要动手!”
关天养环视着四周,道:“李前辈你也看到了,他们今儿可是要拿我当犯人一样的审问。我倒是想对他们客气,可他们会对我客气吗?”
李延极冷哼一声道:“你是我重极门的客人,谁敢对你动手,那就是跟我重极门为敌。来人,将这人扔下山下。他要是再敢踏足千阳山一步,格杀勿论!”
他这一番雷霆发作,顿时震慑了在场所有想对关天养动手之人。
关天养也将剑收了起来,道:“有李前辈这话,那我就暂且不追究了!”然后一拱手道:“该说的话我也说了,李前辈,各位前辈,请恕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几乎同时,李延极、杜友逢和张志礼都叫道:“且慢!”
关天养极是有些奇怪,暗道:“他们这是干什么?”深知李延极和杜友逢是不会害他的,张志礼的用心却是昭然若揭,就起手道:“李前辈,杜大先生,不知还有何赐教?”唯独忽略了张志礼,显是已将他当作敌人看待了。
杜友逢站起来道:“你这一走,在千阳山千里之内,有重极门的庇护,你自然是无恙的。可出了千阳山千里,你怕就是荒原上的羊羔,不出片刻功夫就得被疯狂的饿狼给撕得粉碎。你就不怕么?”
关天养这才明白杜友逢叫住自己的用心,昂然答道:“怕,当然怕!但我不能因为怕就永远滞留在千阳山。我是我,重极门是重极门,他们要找我问龙鳞的下落尽管来就是。反正我就是一条贱命,天生天养,老天爷若想收回,我倒也乐得不再受这份罪!”说到‘天生天养’四个字时,想到自己的身世,心下一酸,差点就哭了。但又想到面对这许多修行者,自然绝不能示弱,更不能哭鼻子让他们看笑话。就将那一股恨意尽数激了出来,原来只是眼眶泛红,现在连眼瞳都隐隐泛红了,杀气凛凛,说不出的吓人。
杜友逢哼了一声,分明是将关天养这番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视作笑话一般,“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疑龙鳞是你拿去当的,你不说清楚,他们既不会善罢甘休,而你也陷入了危地。那你为何不趁机说清楚了呢?”
关天养品嚼着杜友逢的话,知道他是在替自己化解危机,就道:“敢问杜大先生,我该怎么才说得清楚?你都说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然他们已经认定,我便是有一百张嘴,那也说不清楚!”
杜友逢对张志礼道:“张道兄,敢问一句,你们又是如何肯定龙鳞便是他去当的?”
张志礼瞟了杜友逢一眼,脸sèyīnyīn的,嘿嘿地道:“杜道兄,你怕是在明知故问吧?”
“明知故问?”杜友逢语气是已经含着怒意了,道:“倒要请教,杜某如何明知故问了?”
“贫道听说令爱与关老板是好友,当初为接下重极门的法器销售生意,因钱款不够,关老板才拿了龙鳞去当。当时就是令爱与关老板一路去的。杜道兄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杜友逢呵的一声冷笑,道:“是么,承你相告,我现在才知道。可是张道兄,你们既然心存疑虑,为何不去向乾坤庭求证,反倒揪住天养不放呢?是不是看他没有修为,也没有靠山,好欺负么?”
张志礼一窒,忙筹思起该如何应答,就听杜友逢又道:“乾坤庭的业务往来素来机密得很,别说是外人,就是内部之人也不知道。不知张道兄又是从何处得知天养和小女一道去当了龙鳞?”张志礼正要开口,杜友逢又抢先一步道:“天养不过是普通小子,乞丐出身——这一点在场各位怕是已经知悉了吧?非是我故意刁难张道兄,而是觉得此事实在匪夷所思。还请张道兄明示!”
连番质问之下,张志礼竟不知该如何对答了,心下暗道:“都说‘南斗星君’杜友逢是天下第一等不好对付的人,看他一副贵介公子的模样,我还只当和气得很呢,原来当真难缠之极!”哼哼了两声,yīnyīn地笑道:“杜道兄是在说我等扑风捉影,构陷关老板了?”
杜友逢目光灼灼,有如电芒般闪烁,“如此说来,张道兄是有真凭实据了?”
张志礼被杜友逢的汹汹气势压得不敢正面相对,但还是底气十足地道:“我等既非强贼匪类,若无真凭实据,如何敢这般兴师动众?”
“哦?”杜友逢道:“不知是什么,可否拿将出来看看?”
关天养心下大奇,暗道:“杜大先生才对我说这些人已经从商千里那得知东西是我当的,现在为何又要他们拿出真凭实据来呢?若是他们拿了出来,杜大先生又该怎样应对?”
张志礼看了看杜友逢,又望着主位之上的李延极,眼里掠过一丝jiān诈,笑道:“想来李宗主也想看看这真凭实据了?”
李延极道:“不错。还请张道兄明示!”
张志礼哈哈地笑了起来,分明一副将目标尽行诱入圈套的得sè,高声叫道:“好!”又对李延极抱拳道:“李宗主,不知贵派商千里道兄可在山上?”眼神锃亮,便是不知内情者也看出他是蓄足了气势,就待此时尽数释放出来。
李延极面sè一沉,道:“张道兄问他作甚?”商千里便是反对派的中坚,也是极力主张邀请各大门派来评说他功过是非的一名长老,见张志礼问起,他便以为商千里与张志礼等人早有勾结,是以心中的震怒难在抑制。
张志礼见李延极突然变了脸sè,也有些不明所以,气势不免大坠,讪讪地道:“倒也没什么大事,若是方便,请商道兄来说几句话!”
李延极侧身问苏千羽道:“千羽,你商师叔在山上么?”
苏千羽道:“弟子不知。前儿弟子听文师弟说商师叔好像要出一趟远门,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张志礼等人并不知道重极门起了内乱,听苏千羽如是说,分明一怔,心下暗叫一声:“糟糕,商千里怕是要逃。”只见李延极哦了一声,淡淡地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亲自去看看,若是还没走,请他来一趟!”
话声才落下,就听殿外有人大喝道:“让开!”有弟子回应道:“师叔恕罪,宗主正在殿内接待宾客,没有令谕,任何人不得入内!”那人就高声道:“我有急事要面见宗主,片刻也等不得……”
李延极分明听出来人就是商千里,心下是又惊又怒,暗道:“我不是下令将他暂时拘禁于正道院了么?他怎地会来这里?”就对苏千羽道:“千羽,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千羽刚应了声是,就听商千里的声音传了出来:“宗主,商千里有要事求见,宗主……”
张志礼等人万没料到商千里会恰到好处地出现,顿时大喜,道:“原来商道兄还没有离开千阳山,那是最好不过了!”
李延极心下是说不出的懊恼,偏又不能当面发作,就道:“千羽,去问问你商师叔什么事!”
苏千羽刚走到殿中,商千里又嚷了起来,道:“我等到底犯了什么罪,要像犯人一样被拘禁起来。宗主,宗主……”
殿内顿时哗然。
李延极怒极而起,喝道:“让他进来!”满脸严霜,慑得在场修为较低者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值守门禁的弟子这才应道:“是!”将商千里放了进来。
商千里显然是有意将事情闹大,进门就朝主位之上的李延极嚷道:“宗主,请你明确示下,我等到底犯了什么罪,要像犯人一样被拘禁在正道院?”
饶是李延极修养再好,也恨不得一掌打死商千里。心下暗道:“龙师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让他在这时候跑了出来?”也顾不得派人去质问龙长征,强忍着胸中翻腾的怒意,沉声道:“商师弟,我正要命人去请你,你既自己来了就最好。张道兄,有什么话尽管问吧!”说完就坐回了主座之上,暗中传音给站在门口的苏千羽道:“你去正道院看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唯独他在这时候跑了出来!”苏千羽不声不响地领命去了。
张志礼正要开口问话,关天养却抢先一步,朝商千里一拱手道:“原来阁下便是商前辈,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