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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强化天师全文阅读

作者:墨非     超级强化天师txt下载     超级强化天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九十三、大战圣尊】

    五梁山之所以得了此名,是因远看去浑似五梁冠。/\/\../\/\此山位于云梦和沅江二府的交界处,周围都是绵延的山脉。五梁山既不高峻,又不秀丽,从堪舆的角度来看,更非宝地,自然就引不起人的关注。

    从潜江城到五梁山有七百余里。若是骑马,就算用上【生生诀】,少说也有五个时辰左右才能赶得到。而杜友逢带着关天养和慎明御风飞行,三个多时辰五梁山就在望了。

    关天养曾听杜若说过,普通人不经修炼,不通灵气,身体有若泰山之重,便是神仙也无法带着飞行。短短的一月之内,关天养先是被玄武宫的梁师曾带着飞了回乌蓬山,现在又被杜友逢带着从潜江城御风飞到了五梁山,前者不过百十余里,后者却有七百余里之遥。姑且不去讨论距离的远近,难不成二人的修为已经超越仙圣,达到了神鬼不测之境?

    关天养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个问题,非但没能想明白,反而还把自己给整糊涂了。但他唯一坚信不疑的是:不论是梁师曾还是杜友逢,修为都还不曾达到仙圣之境,这其中必有使巧之处。

    他是很想问杜友逢是如何使巧的,但又知道这位杜大先生待自己虽然还算不错,但态度未免有些不够和气,万一自己问出来,被他认为有小瞧的意思,岂非糟糕得紧?所以,他宁愿满心都是浆糊,也不愿冒险去触这个霉头。

    到了五梁上空,关天养辨明了地形,指着山腰南侧的一处小平台道:“应该是那里了!”

    杜友逢嗯了一声,朝着平台降落了下去。

    站在平台上,只见崖壁青青,哪里有什么洞口?

    关天养大奇道:“噫,洞口呢?”

    慎明也道:“对呀,应该是这里。关施主快看,那棵树就是被火烧了的……”关天养侧头看去,见平台侧的古松分明有火燎过的痕迹,越发证实了是这里没错。可为什么洞口就不见了呢?

    杜友逢不动声sè地走上前去,起手道:“东海杜友逢,携弟子晚辈前来拜会,望乞一见!”

    没有人应声。

    杜友逢再喊了一遍。

    关天养却道:“他能听得见么?”

    关卿云道:“能的。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见!”

    杜友逢还不死心,又喊了第三遍。

    终于,嗞的一声轻响,黑光闪过,露出洞门来,圣尊从洞中飘飞出来,怒道:“我管你是东海的还是西海的,这里谁都不欢迎……噫,是你们!”目光落在关天养和慎明身上,说不出的愤恨。

    杜友逢微微一抬手,昂然视着圣尊,“不敢请教道友尊姓台讳,在下杜友逢有礼了!”

    “杜友逢?哼,飞龙子和骑龙子是你什么人?”

    “是在下师兄!”圣尊一口叫出了飞龙子和骑龙子的名号,杜友逢也颇有些意外,心下不免慎重了起来。

    “哦?”圣尊明显吃了一惊,“如此说来,你就是观月真人的弟子了?”

    “正是。”杜友逢从圣尊的话中就判断出他有多年未曾在世上行走了,要不然岂有不知道自己名号的道理?‘东海双璧’的飞龙子和骑龙子名震修行界已是两百年前的事了,这两百年来,他们潜心修行,参研天道,很少过问世事。小蓬莱上下事务几乎都由他一手打理,虽只有长老之名,行的却是掌门之事。“不敢动问,道友可是玄皇座下?”

    圣尊嘿嘿地yīn笑起来,“什么玄皇座下,本座没听过。”大袖一拂,一道黑雾卷向杜友逢。

    杜友逢却是动也不动,黑烟袭到身前一丈处,就被一道淡淡的青光拦了下来,化解于无形了。他似乎浑不在意圣尊发起的攻击,继续道:“在下听这两位小友说,道友在山中炼制尸人,不知可有其事!”

    圣尊怒喝道:“干你何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道友悖行不法,伤天害理,在下自然管得!”

    “狂妄!”圣尊大怒之下的一声厉吼,顿时让关天养觉得烦恶之极,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反面慎明,却是却只是面露惊诧之sè,却没有半点的不适。关卿云也只是皱了下眉头,眼里尽是厌恶之sè。

    大吼之后,一连串的黑球飞向了杜友逢。

    杜友逢屈指连弹,一道接一道针细的青光飞shè而出,每一道青光刺破一颗黑球,黑球一旦被刺破,就会散出一股灰sè的烟雾。关天养隐约看到了许多虚幻的身影正惨叫着四处躲藏。

    慎明满脸的不忍,质问道:“你为何要将他们拘禁起来?他们原可以超生的,都是你害得他们成了游魂野鬼!”

    圣尊见杜友逢轻而易举地破了他的夺魂球,又气又怒,叫道:“好,很好。”又对慎明道:“小和尚,化城寺的本事没学到,口气倒是不小!”抬手一指,一道黑光shè向了慎明。

    慎明哪里晓得躲了?

    还是关卿云见机得快,抬手拍出一记【融雪掌】,接下了黑光。嗞的一声,极阳的【融雪掌】竟然没能完全融掉黑光,残存的一缕继续shè向慎明。

    关卿云吃了一惊,抢上前去拦在慎明身前,出指点向了黑光。

    这一指名叫【破yīn指】,与【融雪掌】的范围攻击不一样,它是从一个点上破开yīn气,具有极强的针对xìng。

    这边关卿云化解了圣尊对慎明的攻击,那边杜友逢也发起了对圣尊的攻击。

    关天养见过杜若出手,飘然翩飞,有若翠绿的蝴蝶,每一招一式都体现出了少女的曼妙,看着极是赏心悦目。刚才关卿云出手接下圣尊攻向慎明的一招,体态柔美,有若chūn风杨柳,一样的极具美感。杜友逢是他见过的修为最高的修行者之一,动起手来是怎样一番光景着实令他好生期待,心下甚至忍不住在想:“小蓬莱的招式是不是都这般优美好感,他出手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只没想到的是,杜友逢看上去俊美如玉,气质清雅,好似一心悠游于山野的贵介公子,不想一旦动起手来,却是风雷赫赫。其迅捷,快若闪电,令人目不遐接;其沉雄,有若雷动山摇,令人心旌震撼。

    关天养看在眼里,惊在心里,嘴巴张得老大,仿佛在惊叹:“这是怎么回事?”甚至于在怀疑杜友逢用的是不是小蓬莱的招式。[ . ]但见他手上闪烁着淡淡的青光,时而【融雪掌】,时而【破yīn指】,时而又是他认不出来的招式,堂堂正正地与圣尊斗了个不分轩轾。

    关卿云将关天养和慎明护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仿佛生怕错过了每一招、每一个变化似的。

    在关天养看来,不论是杜友逢还是圣尊,打斗技巧也都算不得高明,每每他认为杜友逢可以一招制敌时,却总是在刹那间错过了,急得他连叹可惜。

    关卿云见他时喜时忧,神情时而着急,时而振奋,就问道:“你怎么了?”

    关天养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才好。若是直说,怕是会遭到讥笑,毕竟他也深知自己的这点修为和见识,与圣尊和杜友逢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但又看出他们的技巧实实在在的有问题,不说又憋得难受。见关卿云问,他脸反倒一红,连连摆头,“没,没什么……”差一点就忍不住顺口说了出来。但又知道打斗之际瞬息万变的道理,话还没出口,又已是另一番光景,那还不如不说来得好。

    大约斗了一百余招,圣尊突地大吼一声,一股黑气平地涌起,就见十数名身披重甲,手执刀盾的尸卫冲了出来,将杜友逢围在垓心。

    关天养噫了一声,“杜大先生,他们身上的甲胄都是经过祭炼的,你要小心呀!”

    杜友逢嘿嘿地道:“放心吧,这点小把戏还难不住我!”见尸卫每三个一组,攻守兼备地扑了上来,杜友逢挥手一洒,银光闪过,砰砰之声连响,抢在最前头的尸卫的头颅像烂西瓜般炸了开来,腐臭之气随之弥漫开来,中人yù呕。

    关卿云早分了【上清化毒丹】让关天养和慎明含在嘴里,腐毒虽臭,却也熏不着他们。

    尸卫的脑袋虽然爆了,可并没有因此而倒下,反而更加狂暴地挥起刀盾,乱砍乱杀。

    杜友逢显是有些意外,噫了一声,笑道:“看不出来,比当年的无魂岭毒人又多了些名堂呀!”

    圣尊格格地怪笑道:“这才不过是开胃的小菜……”手臂又一挥,黑气涌动,又是十多名尸卫围了上来。

    关天养见状,大叫道:“杜大先生,光爆头不够,还得把它们的脊椎骨都剔除了才行!”

    圣尊怒道:“好小子,要你多嘴!”隔空朝关天养抓了过来。

    关卿云冷哼一声,一记【破yīn指】点出,竟没能将黑气击退,反而震得自己身子微微一晃,差点退了一步。见黑气逼到近前,娇喝一声,【融雪掌】应手拍出。黑气和青光抵在一起,彼此消融,嗞嗞作响。

    关天养心知自己是帮不上忙的,就拉着慎明退得更远些。

    杜友逢得了关天养的指点,奋起神威,先是以银光shè爆尸卫的头颅,再纵起身法,恍若鬼魅般在尸卫间穿梭,每一记【融雪掌】拍出,便听得砰砰之声连响,然后就有一名尸卫倒下。

    圣尊见状,越发的惊怒,狰狞地道:“我跟你们没完……”手臂挥起,结成印诀,嗷的一声大吼,一头尸熊和十数只尸狼冲了出来,呲牙咧嘴地扑向杜友逢。

    杜友逢怒不可遏,“好你个匹夫,祸害人也就罢了,连畜牲都不放过……”纵起身来,一记【旭rì东升】,照着尸熊的头顶拍了下去。

    乍然之间,赤金sè光华大盛,当真有如旭rì初升,金霞万道。圣尊显是见不得强光,闷哼一声,竖起手臂挡在面前。那些尸熊和尸狼们都像着了火一般,身上冒出了腾腾的黑烟,一个个惨叫着、挣扎着倒在了地上,不过片刻功夫就化成了一堆焦炭。

    关天养见此阵势,不禁骇然,暗道:“果然是杜大先生,这一招的威力当真是大得很呐……”

    不过片刻间,圣尊jīng心炼制出来的尸卫和尸兽都被杜友逢一股脑地杀得干干净净,他是又气又恨,道:“姓杜的,这笔账我记下了……”

    杜友逢道:“想跑么?可没那么容易!”祭起法宝,朝着圣尊攻了上去。

    小蓬莱的心法是纯阳的,而圣尊是玄yīn之体,最是忌惮极阳之力,见飞来的短刺闪烁着赤红的光芒,心知被碰上一下怕就得元气大伤,忙也祭起一件法宝,迎了上去。

    看着圣尊祭起的竟然是一面黄灿灿的金盾,关天养不免噫了一声,心说:“他怎么用起了这样的法宝?”

    关天养却不知,圣尊就怕有一天遭遇的对手用的都是克制yīn邪一类的法宝,所以特地炼了一面这非玄yīn属xìng的金盾。元阳之力并不能克制金属xìng的法宝,两者斗在一起,砰砰作响,激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光华,煞是好看。

    圣尊显是对关天养和慎明恨极,堪堪将杜友逢的法宝缠住,就祭起一面深黑sè的旗幡,望空掷去。

    关天养正疑惑他要干什么,就见天sè陡地暗了下来。霎时之间,yīn风骤起,寒彻骨髓,鬼哭魂号,令人耸然惊惧。

    关卿云抢到他们身边,祭起一柄青绿sè的伞来,伞上散发出莹莹青光将他们护定。

    关天养望着四周,只见黑雾翻涌,yīn风劲吹,鬼哭之声有如江cháo般一浪高过一浪地袭来,教人心下好不烦恶。最让关天养惊异的是,关卿云祭起的伞竟然轻微地震动了起来,噼噼叭叭之声不绝于耳,好似有冰雹落在伞上一般。这情形分明是法宝不堪重压,将要崩溃的前兆。

    关卿云身为小蓬莱首徒,自然有一番惊人的艺业。别看她是女子,又生得娇弱,就拿她当花瓶架子,中看不中用,那可是大谬了。

    见伞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关卿云掐动印诀,念起咒语,大喝一起:“起!”就见伞上的青光陡地大盛,不但将黑雾yīn风都逼退了开去,方圆数十丈都罩在其中。青光的边缘鬼影重重,却都不敢前进一步。噼噼叭叭的轰响声这才消失了。

    关天养度这阵势,就猜出圣尊刚才祭起的该是万鬼幡一类的邪宝。幸得小蓬莱修行的功法和炼制的法宝都是元阳属xìng的,不然局面就该凶危万分了。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也该活圣尊倒霉,要不然怎会先是被关天养的两记破yīn弩给轰的,然后又遭遇了杜友逢叔侄呢?

    杜友逢祭起的短刺乃是圣器三阶的法宝,而圣尊所用的金盾不过灵品六阶,如何敌得过?十几个回合拼下来,金盾已被短刺戳出了数个深浅不一的洞一,幽蓝的光芒也是大黯。再斗下去,要不得十个回合,这面辛苦炼制出来的金盾怕就得毁在了杜友逢手里。

    圣尊何等人也?如何看不出照这样下去自己非但是讨不到半分便宜,甚至还有可能把命也丧在杜友逢手里,也更加坚定了开溜的决心。见杜友逢掐指默算,心下不由一跳,暗叫一声糟糕,念起咒语,就要将万鬼幡收将回来。

    不想他快,杜友逢更快。

    只见杜友逢望天一指,一道青sè光华好似流星般从指尖飞而出,直shè向了高空。

    砰的一声,好像引爆了一枚旗花火炮,炸得漫天都是青映映的光华,煞是绚丽耀眼。

    圣尊惨叫一声,“姓杜的,我跟你没完……”话声才落,嘴里就响起了一连串古怪的咒语。杜友逢叫了一声:“不好!”就冲回到关天养和慎明身边,拉着他们纵身飞了起来。

    青光破了万鬼幡,霎时间阳光重回大地,黑雾和yīn风尽去,恶鬼yīn魂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关天养举目望去,只见一张黑sè的旗幡破布般随风飘落了下来,心下却很是好奇,想看看圣尊的万鬼幡到底是怎样炼制而成的。

    杜友逢刚拉着他们纵身飞上半空,地上就燃起了熊熊的黑sè火焰。这火焰也怪异得很,非但让人感觉不到半分的灼热,反而烤得人浑身发寒。

    关天养却没有认出来这黑sè火焰叫地狱火,专烧三魂七魄,若不是杜友逢见机得快,将他们拉了起来,怕是已出了事故。

    杜友逢护着了关天养和慎明,关卿云娇叱一声,祭起三阳一煞剑,朝着圣尊攻了上去。

    砰的一声,圣尊的身影被三阳一煞剑刺中,炸裂了开来,烧成了一堆飞灰。熊熊的地狱之火也渐渐为之熄灭。

    关卿云飞身过去看了地上的灰烬,恨恨地哼了一声,“师叔,那妖人跑了……”

    杜友逢道:“他根本就不曾打算与我们硬拼。要不然以他的修为,五梁山一带怕是都得被地狱火焚尽!”

    关卿云运起天目,却是看不到圣尊的踪迹,心下尽是不解,“怎么连动静都没有就跑了?”

    杜友逢落下身来,拈起一撮灰烬细看了看,“他是先发动了地狱火,然后再祭起了替身木偶,趁着我们躲避之际逃掉的。应对的这般从容,看来是早有准备!”

    关天养听说圣尊跑了,哪里还呆得住?“那咱们快去救人!”抢先就往洞里冲去。

    却不想杜友逢叫道:“别去!”探手一抓,生生将他给拽了回来。关天养正要问怎么回事,就听得一阵轰轰隆隆的闷响从地底传来,所站之处也晃动了起来,顷时之间就教人站立不稳了。

    杜友逢何等迅速,将他和慎明挟在腋下,纵身飞上半空。关天养扭头下看,见五梁山摇晃不止,烟尘弥漫,鸟雀惊飞,走兽仓皇,片刻功夫,三百余丈高的山峰竟然塌了一截下去。

    杜友逢摇头叹道:“这妖人,可真够狠毒的!”

    关天养突然想哭了。

    他不为五梁山毁了,而为救不出骆王氏和她的宝儿。

【一百九十五、化城寺】

    关天养见慎明这架式,就以为他要跟自己扯架,连连摆起手来,“行,行,别跟我辩道理。总之呀,了然大师要你来这里,那是必然有他的理由。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明白。将来长大了自然就清楚!”

    “关大哥,你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你也不过比我大两三岁,说得自己好像比我大二三十岁似的!”小和尚到底是犯了意气,话里间不免也带起了软刺。

    “大一天也是大,懂么?再说,你长这么大,经历的事情加起来,有我一年的多么?”

    关天养的得意又一次刺激了慎明,他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师父又不让我到处走,我有什么办法?”

    关天养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言行引起了慎明的不快,而是敛去了笑容,郑重地道:“别拿你师父说事,这些东西已经是改变不了的。好了,我也不跟你争了。到了大轮回寺后,你要好好地学习,别辜负了你师父对你的一番厚望,知道吗?”

    慎明低垂着头,黯然地应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

    关天养也是头一回来九华山,并不知道大轮回寺在哪,见迎面走来一名身着猎装的山民,就起手一礼,“大叔,问你个事!”

    山民站在旁边,合什道:“不知小哥要问什么?”

    关天养见他合什起礼,也合什而问:“大叔,你可知道大轮回寺在哪吗?”

    山民道:“大轮回寺呀,在芙蓉峰那边……”详细地指明了道路,还问上一句:“小哥记住了么?”关天养见他这般热情,连声道谢,说记住了。山民又朝他们合什一礼,这才去了。

    关天养深为纳罕,“难不成他是居士么?怎么老是合什起礼?”

    慎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路走过来,关天养总算看出了点名堂,山民们见面问好,离别道别,都会合什起礼,和尚所用的合什礼反倒在了这一方的风俗了。

    九华山乃地藏王菩萨道场,有名的佛国,山民崇奉佛礼,那也在情理之中。

    到了芙蓉峰下时,rì头都已经偏西了。关天养怕走错了路,又叫住一个人问了,那人指着山下道:“喏,就在那里了……”

    关天养目测了一下,估计还有十几里的路程,合什道了声谢,就又和慎明翻身上马而行。

    沿溪而行,山道通幽,虽已是寒冬,却是如chūn般温暖。道旁时有鲜花盛开,香气淡雅,蜂蝶往来其间,看得人神悦气爽。

    刚拐过一道弯来,眼前豁然开朗,一块块收割后的水田如明镜一般,在蓝天碧云之下,反shè着纯净的光芒。青山之间,民居错落,鸡犬相闻,行人往来,恍若世外桃源一般的恬静。不单关天养看得呆了,慎明也惊呼道:“这里便是大轮回寺么?”一山民扛着锄头从他们身边走过,笑答道:“找大轮回寺么?镇子西头便是!”

    两人似乎怕搅扰了这一片佛国净土,都下了马来,缓步而行。

    相比起外面的世界,这里的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给人一种什么都是新的,仿佛才用最纯净的圣水清洗过一般,只看上一眼,就将人心底的尘俗也都冲洗掉了。

    疲惫没了,烦恼没有了,什么都忘了,只有满心的欢喜。

    见着这两个陌生人,山民们总会合什起手。

    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庙宇之前,关天养抬头看去,见庙宇正门上写着‘化城寺’三字,顿时大吃了一惊。<.. ..>

    名震修行界的化城寺就在这里么?

    那大轮回寺呢?

    慎明也是愣住了。他似乎并不是惊诧大轮回寺怎么成了化城寺,而是这里的一切竟然都那么的熟悉,仿佛自己打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只不过去外面游历了一圈回来似的。

    守在门前的知客僧人见他们两人都愣愣地望着大门,就上前合什起手道:“二位,可有什么需要小僧帮忙的么?”

    关天养啊了一声,问道:“小师傅,这里到底是化城寺还是大轮回寺?”

    知客僧道:“化城寺即是大轮回寺,大轮回寺即是化城寺。施主想必是远来的客人吧?”

    关天养点头道:“不错,我是受人之托来拜见大轮回寺的住持方丈净空大和尚的!”

    知客僧道:“原来是这样。方丈大师正在讲经,二位怕是要等上一会儿了。里面请!”

    到迎客斋中落坐后,知客僧交待了接待的僧人几句就去了。片刻后,有僧人奉来香茶,说:“二位稍坐,等方丈讲完经后,我等便去通禀!”关天养连说不着急。

    约等了半个时辰,一名小和尚走了进来,起手道:“二位远客,方丈有请!”

    关天养拉起慎明,随着小和尚一路走到方丈室外,小和尚禀道:“师父,客人来了!”

    一个慈和的声音传了出来,“有请!”

    小和尚伸手一肃,“二位里面请!”就去倒茶了。

    关天养和慎明进了方丈室后,见书案后坐着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和尚,正在翻看账本,不由得一怔,显是这一幕与所想像的差别太远了些。

    大和尚见关天养和慎明都不说话,忙合上账本,微笑道:“不好意思,贫僧失礼了。二位远客请坐!不知二位从何处来,有何事要见贫僧?”

    关天养道:“大和尚,冒昧地问一下,这里是大轮回寺么?”

    大和尚道:“自然是了!岂不见进门之后的牌坊上书着‘大轮回境’四字么?”

    关天养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哦了一声,“大和尚法号可是上净下空?”

    “正是。贫僧一生从不远游,外面也无人知悉贫僧法号,小施主是从何处知的?”

    关天养这才知道没有找错地方,也没有找错人,“那大和尚可认得了然大师了?”

    净空一怔,神情陡地凝重了起来,打量了一眼关天养,又看了看慎明,“二位莫非是从三楚而来?”

    关天养点头道:“是,我们是从九夏城那边过来的!”

    净空一副恍然之态,缓缓点头道:“那就难怪了!”忙起身来,先对慎明一揖,才问道:“不敢动问法师上下怎么称呼?”

    慎明见净空竟向他行礼,顿时大窘,慌忙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道:“当不得,当不得,小僧法号慎明……”

    关天养也在一旁说道:“慎明便是了然大师的弟子。了然大师托我带他来大轮回寺,交由方丈大师照顾的!”

    净空忙合什躬身,“原来是慎明师叔,弟子有礼了!”

    师叔?

    关天养和慎明同时傻了眼。慎明不过十二三岁,净空却是四十来岁光景,怎地反称呼起慎明为师叔来了?不要说慎明满头雾水,关天养还在猜测是不是净空和尚叫错了。

    “师叔和施主远来,必是有师叔祖法旨示下。净空恭迎师叔祖法旨!”说着,净空就伏身拜了下去。

    慎明浑不知道什么是法旨,惊恐地看着伏在地上的净空,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关天养也愣了片刻,暗道:“法旨?什么法旨?”然后想起了然给他的玉碟,忙拿了出来,“了然大师没有法旨示下,只有这一片玉碟。他要我亲手转交给方丈大师!”

    净空高举双手接过,在认出玉碟后,竟当场愣住了。

    关天养心下也很纳闷,暗道:“这和尚怎么回事呢?难不成这玉碟就是他们化城寺的暗语?”

    盯着玉碟看了半晌,净空这才问道:“敢问施主,师叔祖可还有话留下?”

    关天养道:“就是让我把慎明带来交给你,要你好好照顾他。别的就没有了!”

    净空伏身叩首,“是,弟子遵命!”起身后又问:“不知……师叔祖还健在否?”

    关天养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问道:“一个多月前的九夏异宝争夺你可有听说过么?”

    净空摇头,“敝寺僻处世外,罕有外人到访,贫僧如何得知?”

    “那就难怪了。当时灵泉山有异宝出世,封印的魔怪也破印而出,了然大师为了阻止这场灾难,反倒遭人暗算,目下也是生死不知。”关天养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神情很是忧虑。

    净空眼神一凛,念了声佛号,“那不知灵泉山中的魔怪可有降伏了?”

    关天养道:“还好,已被降伏住了。”想着鄢奚升仙,摩迪迦被杀,盘渊不知所踪,关天养心下的惊骇依旧难平。实在想不明白,平平无奇的灵泉山怎么地藏着这许多秘密?

    净空合什,“如此便是功德无量了。这般说来,施主是亲眼目睹了那场灾难了?”

    “当时出于好奇,远远地看了个究竟!”关天养也不明白净空为何会有此一问,但也如实答了出来。毕竟他确实只是远远地看着,具体的情况也都是从盘渊口中得知了一些,再加上事后判断总结得出的。

    净空合什赞道:“施主当真是好胆量,好气魄。”关天养正准备谦虚地回应一句,就听净空又问,“施主可知道是谁出手暗害了师叔祖?”

    净空一会儿施主,一会儿师叔祖,搞得关天养头都大了,他拍了拍脑门,“有人大喊说是玄武宫暗算了然大师。但当时情况混乱,各方为了夺取异宝无所不用其极,再者又黑雾弥漫,看不清到底是谁对了然大师下的手。依我看来,怕是有人故意栽赃给玄武宫的!”

    净空未置可否,“兹事体大,贫僧还须向各位长老奏禀。施主远来辛苦,还请厢房中暂歇,用些素斋。普言,你带关施主下去休息!”

    关天养知道净空还有话要和慎明说,就道:“好。慎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厢房找我就是!”

    慎明却突然慌了起来,叫道:“关大哥,我,我……”

    关天养一眼就看出他是不知道该如何单独面对净空,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位师侄要跟你说话,你是长辈,难道还怕了他不成?”说完,乐呵呵地去了。

    在关天养的想像中,化城寺要么是一个yīn森恐怖所在,要么就是一个神圣得令人不敢仰视的殿堂,却没想到竟然是一座这么普通的寺庙。

    别的修行门派都建在了云深不知处的大山之中,偏它却是结庐人境,位于市镇之上。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敢相信这就是令修行者最令人恐惧三大势力之一驻锡之所。

    昆仑山!

    乾坤庭!

    化城寺!

    昆仑山据说是仙山,上通天界,人迹不至,是天下最为神秘之所,故为人恐惧。

    乾坤庭因其行事的宗旨,因其庞大,因其壮烈,故为人恐惧。

    化城寺呢?

    因为他们都是地藏王菩萨的虔诚信徒么?

    不,不是这样的!

    关天养觉得这里面必有原因。

    化城寺很大,占地五百亩开外。亭台楼院不计其数,僧侣信众往来其间,熙熙攘攘,一派雍和。关天养用过素斋之后便怀着无限景仰之心游览了起来。

    为了对化城寺有个清晰而又完整的了解,他先从山门看起。

    门外就是九华镇。附近百十里的山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里交易货物,置购生活的必须品,今rì不逢集,街市上看去有些冷清。

    进了山门,迎面就是一座高三丈许的牌坊,上书着暗金sè的‘大轮回境’四个斗大的正楷字。从一旁的碑文可以了解到这座牌坊是立于四千多年前的大唐盛世。碑文还说化城寺乃九华佛国之总丛林,建寺最久,在佛国享有极高的声誉和影响。

    关天养对这些历史信息没多少兴趣,瞟了几眼就继续往前走。

    牌坊后是一片参天的柏树林,中夹石道,笔直向前。古木幽深,钟罄优扬,鸟鸣声与诵经声时断时续地传来,不禁令关天养心生欢喜,由然而笑了。

    柏林的尽头便通往灵官殿。再往里走,又来到了天王殿。

    这些建筑格局大约与别的寺庙没什么不同,关天养只是粗粗地看了两眼,也就过去了。

    继续往里走,便进入了一片菩提林。一条小河从林中淌过。河水清澈,淙淙作响,时而见鱼虾飞蹿而起,别有一番意趣。

    过了桥,又往前走一段,便是塔林。从立于一旁的碑文来看,塔里供奉的都该是化城寺历代高僧的舍利骨。关天养心下顿生一问:“难道化城寺的和尚们一番苦修,就不为成仙成佛么?”见一名中年僧人在塔间打扫落叶,就走过去起手道:“大和尚,你好呀!”

    中年僧人停下扫帚,合什道:“不知施主有何见教?”

    关天养道:“见教不敢当,就是有一问,望大和尚能给予解答!”

    “施主请说。贫僧若是知道,自当言无不尽!”

    “化城寺名震修行界,素来被视为与昆仑山、乾坤庭并列齐名的恐怖之地。看到这里如此多的舍利骨塔,我就想问问:你们暮鼓晨钟的修行,都是为了什么?”

    中年和尚恬然一笑,“施主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

    “你们就不想成佛,成仙吗?不想证得长生不死,不朽金身吗?”

    中年和尚大摇其头,望着巍巍塔林,神情雍穆而虔诚,“施主看到的,不过是业障。施主所想的佛也不是佛,是魔!”

    “是魔?”关天养怵然惊惧,“为什么是魔呢?”

    和尚道:“此魔非彼魔。施主,心中有了杂念,有了利yù之思,那便是着了魔相。岂不闻,心之所向,即为佛国净土么?”

    关天养满心纳闷,“心之所向,即为佛国净土?”一时间他也无法咀嚼透这话里的意思,所以当场愣住了。

    中年和尚一起手,不再言语,继续扫地了。

    关天养思忖了半晌,也不得要领,暗道:“这和尚,一点也不像了然大师那么爽快,跟我打什么机锋呢?”就继续往前。

    出了菩萨林气象陡地一变,一座雄伟壮阔,金碧辉煌的大殿赫然出现在前方的高台之上,映rì而生出万道金芒,恍若灵山圣殿,教人叹为观止。真不敢想像,深山之中,竟然还有这等宝殿,比之于皇殿琼宫亦不多让。

    远远地望着‘大雄宝殿’四个烫金大字,关天养不禁暗道:“佛祖所在,到底气象非同寻常!”

    殿里供奉的西天佛祖宝相庄严,金身璀灿,观之令人心生崇敬。

    关天养走到佛前,合什作了一揖,摸了几星碎银子丢进了一旁的‘随喜功德’箱里。听着银子滚入箱里的咚咚声,他忍不住哑然而笑,暗道:“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救佛祖保佑么?保佑我什么?”

    大雄宝殿之后便是藏经楼。

    关天养本以为这里该是化城寺的禁地,外人一概不许擅入的,没想到一样是方便之门大开,可以随意出入。

    五楼阁楼,摆满了各种经书古籍,还有许多手抄的经卷。关天养逛了一圈,也没见有专门介绍化城术修行秘法的,顿时索然无趣,就又出来了。

    慎明已经带到了,玉碟也交给了净空,了然托付之事可谓圆满完成。关天养盘算着再歇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该启程返回九夏。接下来或是寻个僻静处修炼,或是把生意打理好,总归不能再浑浑噩噩地混下去了。四丫、陈朔和苏少白都不在了,他也不能就此放任自流,还该给自己找点正事才是。

    用过晚饭后,关天养去观摩了一下和尚们的晚课,然后又到塔林中练了一会儿剑技,就回房歇息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关天养虽然醒了,却还躺在床上思忖着梦里想到的有关炼制剑魂的事,就听慎明在外敲门,叫道:“关大哥,关大哥……”

    “慎明,这么早,你做什么呢?”关天养爬起身来,开了房门,将慎明让了进来。

    慎明较昨天显得振奋和轻松,他道:“关大哥,我知道你急着赶回去,所以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过来了。”

    “怎么,来给我送行么?”

    “不是。了定师叔要见你!”

    “了定?”关天养满脸的惊讶和不解,“了然大师的师弟么?”

    “对呀。你赶紧洗漱,我们再一起去斋堂用斋,然后就去见师叔!”

    “他为什么要见我?”

    “师叔说他想问问你灵泉山的情况!”

    “你不也知道么?何必又来问我,多此一举!”

    慎明道:“我知道的可不如你多。再说,这也耽误不了你多少功夫,不是么?”

    关天养听慎明这样说,就耸了耸肩,无奈地道:“好吧……”本以为了定也在寺中,不想慎明却领着他经后门出了寺门,沿着山道往上爬去。

    “这是去哪?”关天养满心纳闷,“你这位师叔难不成没住在寺里么?”

    慎明指着山上,“就在上面的轮回洞里。没多远的!”

    “轮回洞?”关天养听着这个名字,心里就感觉怪怪的,好像自己将要进入轮回似的。

【一百九十六、奇僧了定】

    向上爬了约十里许,一座小平台出现在面前。[. 一名小和尚正在给鸟雀喂食,见慎明来了,就放下篮子,迎上来道:“慎明师弟,这位就是关施主么?”

    慎明合什道:“是呀,师兄,这就是关大哥!”

    小和尚合什道:“关施主,贫僧有礼了!”

    关天养合什还礼,“小师傅多礼了!”

    “这边请!”小和尚领着关天养和慎明又上了一石阶,绕过平台后,赫然出现一个古旧的洞府。洞门之上生着一株参天的古松,从远处看来,根本就见不到这里有洞府的存在。洞门口立着一座碑,碑上书着‘轮回’两个头大的篆字,大字旁还有一段小字,估计是说这轮回洞的来历,关天养也没有细看,就随小和尚走了进去。

    洞里当真是别有洞天。

    进门倒左手第一间是茶室,第二间是经室,第三间才是静室。关天养留心细看,洞壁上的凿痕说明这座洞府是人力凿挖出来的,只是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功夫。

    小和尚走到静室外,禀道:“师父,关施主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好,进来吧!”

    小和尚肃手一让:“关施主请!”

    关天养走进了静室,见木榻之上坐着一名身着黑sè僧袍,须眉俱白,肤sè却如婴儿般娇嫩红润的僧人,手持念珠,正在默诵经文。

    “晚辈见过大师!”

    了定嗯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目,“施主请坐。慎度,上茶!”声音嘶哑古怪,好像铁锯割钢,刺激得关天养忍不住一阵哆嗦,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说:“这和尚的声音好古怪!”吩咐完后,了定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关天养心下纳闷,心说:“这和尚不是说要见我么?怎么我来了他却一句话也不说呢?”念头才闪,就听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有些话用心说比用嘴说更好!”

    关天养惊得啊了一声,眼睛睁得老大,显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施主不必惊慌,是老衲在与你说话!”

    关天养愕然,心道:“噫,明明没有看到他张嘴,怎么却能听到他说话?难不成他钻到我心里去了么?”

    “不然!”了定的声音又在关天养脑中响起,“此术名为【他心通】。老衲长年僻居于此,少与人言,声音嘶哑难听,故以此术与关施主交谈。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关天养越发的奇了,心说:“莫不成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

    “然也!”

    关天养的脸腾地就红了,心说:“这是什么法术,太,太那什么了吧?”

    了定突然笑了,“施主心地纯善,光风霁月,无有不可对人言之事,何必这般扭捏作态?”

    关天养突地想到陈朔说过的‘**权’,就道:“你未经我的允许就查看我心里头在想什么,你这是侵犯了我的**权!”

    了定摇头,“非也,他心通者,能读到的只是未加心锁之事。私密之隐是读不到的!”

    关天养半信半疑地道:“你诓我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

    关天养轻咳了一声,用嘴说道:“不知大师召我来,要问什么话?”

    了定道:“烦请施主告知我了然师兄的情况,老衲不胜感激!”

    关天养道:“你不是能读人的心么?我所知道的有关了然大师的情况都在脑子里,你随便读就是!”

    了定道:“是,老衲已经知道了。多谢施主见告!”

    关天养骇然,“你这么快就读完了?”

    “是。”

    关天养惊得站了起来,“嘿,这可真够快的……你莫不是在糊弄我吧?”

    了定笑了笑,娓娓地将关天养所知道的关于了然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施主,老衲可没有说错吧?”

    关天养无限感慨,“这个【他心通】可真不得了呀,怕是没人敢在你面前说谎了吧?”却又摇起头来,觉得这法术未免太过于坑人了些,简直类于邪术。

    了定道:“也未必。有那一等人,说起谎来连自己都相信是真的,老衲自然也就分辨不出来了。”

    关天养奇了,笑问:“有这样的人吗?”

    “自然是有的。老衲今天请关施主来,另有一事相求!”

    “有事相求?”关天养见了定说得如此郑重,心事此事不简单。心念一转,故作轻松地一摆手,“老和尚,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不用拐弯子!”

    了定合什起手,宣了起佛号,“烦请关施主在回九夏时,带老衲一道同行!”

    关天养哈哈地笑了起来,“老和尚,你逗我么?”他实在不敢想像,了然的师弟去九夏城还需要他来带路,这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嘛。

    了定却是眉头一扬,“这话怎么讲?”分明是满脸的不解之sè。

    “你一个大活人,莫不成还找不到九夏城在哪里么?”

    了定无奈地苦笑了起来,“老衲一生从未离开过九华山,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若没有施主一道同行,老衲当然也可以到达,但却不知要要费上多少功夫。”

    关天养见了定神情郑重,没有半点作伪之状,顿时大奇,“你的意思是:你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离开过九华山?”

    “倒也不是从来没有离开过。”了定不胜唏嘘,“上次离开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再说,我也没有去过九夏城。这路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关天养冲了定竖起了大拇指,“了不起……”说出这三个字来后,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我看你法号不该叫了定,该叫了不起才是。看你的样子,少说也有几百岁了吧?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这事说起来谁信?”

    了定笑而不语。

    “看来我是不答应不行了?”关天养着实不敢想像带个老和尚在身边叫什么事,当真是哭笑不得。

    “非也,老衲并没有强求的意思。若是施主有所不便,老衲另寻他人就是!”

    关天养不解地问:“你的徒子徒孙这般多,为何不找他们,却寻上了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呢?”

    “他们与老衲一样,大多数都没出过九华山!”

    “你们这群和尚也怪,为什么守在这里不出去走走看看呢?”想到慎明也是个路痴,关天养唉了一声,“真搞不明白,你们化城寺是怎么教徒弟。一个个的连路也不认得。简直就是……是奇葩!”说完,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了定摇头道:“没有这个必要!”却是并不解释为什么没有必要。

    关天养也想不透,心下暗道:“修行者对化城寺畏惧之极,我真的没看出来他们哪里可怕了。一群连路都认不得的和尚……”叹了口气,看着了定那淡定得让他全然摸不透深浅的脸,“行,反正我就带个路,保证你不走丢就是。”

    了定合什,“那老衲就谢过施主相助之德了!”言下很是欢愉。

    关天养忙道:“别谢,你一谢就表示还有别的事。我可不是神仙佛祖,当不起!”

    “就此一事,再无其他了!”

    关天养这才松了一口气,心说:“我还只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原来就是带个路!”可心下又隐隐觉得了定要他带路绝非表面那么简单,肯定内里还有文章,至于是什么,就不是他的智慧能够看得透的。“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这就看施主什么时候方便了!”

    “我?”关天养笑道:“我觉得现在就好!”

    “那现在就走吧!”了定从床头拿过两支拐杖,拄在腋下,撑起身子就往外走。

    关天养惊恐地看着了定那空空如也的裤管,骇得大叫道:“老和尚,你,你……”

    了定微微一笑,“这也正是老衲求助施主的原因!”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关天养实在想不明白,了定怎么会失去双腿?这简直就好比看着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早年老衲好玩,从后山摔下崖去,失去了这双腿。从那以后,就得靠这双拐杖走路了!”了定说得是轻松之极,就像在叙述一桩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神情淡漠得令关天养震惊。

    “你,你,这可不对了,你们化城寺的和尚本事那般了得,怎么地就治不好一双断腿呢?不可能!”

    “敝寺僧众不是修行者,没那般大的神通。看来施主对敝寺很是有些误解!”

    “误解?”关天养道:“老和尚,你可别糊弄我。我的眼睛还没瞎,了然大师的一身本事不单我看得真真的,天下修行者也都亲身体会了的。老实说吧,你有什么yīn谋,是不是又想玩点什么考验的?”他口中所说的考验便是指了然故意找事来考验他的能力、品xìng或是见识什么的。毕竟了定是了然的师弟,不可能是废物一个,更不会莫名其妙地做一些毫无道理的事。

    “看来你的误会还不是一般的深。也不想想,我若真有大神通,何至于连一双腿都不要了,还得靠着一双拐杖才能走路?”了定说完,竟呵呵地笑了起来,俨然是为关天养的天真而大感有趣。

    “也是……老和尚,那你能骑马么?”关天养虽被了定说服了,但心下的怀疑并没有去,他依旧坚持认定了定这一去必然是有yīn谋的。

    “这个……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关天养哀号一声,只差没有当场跳了起来,“老和尚,你真不会是在故意玩我吧?这一路去九夏城,水路一万多里,陆路六七千……这么远的路,你不会骑马,我又不是修行者,更不是神仙,会不得法术,怎么带你走?”

    “施主放心,我尽量不添麻烦就是!”

    “我说老和尚,你为什么就非得去九夏城呢?这么大老远的,你又……不方便,你那么多的徒子徒孙,派谁去不行?依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颐养天年,别跑那么远瞎折腾了,好不好?”

    了定神情坚决地摇头,“不,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若是施主嫌老衲麻烦,那老衲自己走就是!”

    关天养蹙眉暗道:“这个老和尚,也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去。若是不带他吧,他这一路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才能到得了九夏城。哎,还是看在了然大师救命的份上,带他一回吧。大不了到了池州府,花几个钱给他雇辆车,再请两个人照顾就是……哎哟,我这样想,他会不会又知道了?”见了定似乎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松了一口气,“行,行,行。我怕了你!”

    “老衲就知道施主不忍见弃……”

    关天养哀叹了一声,“你要是还有良心,路上别给我再惹麻烦就是!”

    在下山时,了定和尚虽只能靠着一对拐杖行走,但并不落后于关天养半步,这让关天养更加坚定了了定跟着他是别有所图的想法。

    到了寺中,净空已经率着阖寺僧众迎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了定瞧着他们,满脸的不解。

    净空上前执礼,“弟子知道师叔祖要出远门,特地率所有弟子赶来相送!”

    了定唉了一声,似乎很不满意净空搞的这个送行仪式,摆了摆手,“散了吧!”再没有一句多余的,就朝寺外的九华镇走去。

    马已经备好,还有路上要用的干粮和其他的物品也都打包好了驮在了马背上。关天养扶着了定上了马背,就对红着眼睛站在一旁的慎明道:“慎明,跟着你这位师侄好好学习,以后要做一个像你师父那样有本事的人。懂吗?”

    慎明低下头,“是,关大哥……”

    “好了,别难过了。当和尚的,有什么还看不开?”

    慎明嗯了一声,用脚尖在地上划着,语气哽咽地道:“关大哥,你,你还会来九华山么?”

    关天养笑了,拍着慎明的肩膀,“当然会了。说不定哪天我厌烦了外面的世界,就在这镇上开个店,不走了!”

    慎明欢喜道:“真的么?”

    关天养哈哈地笑了起来,“假的!好好听你师侄的话,当个乖和尚,明白吗?”

    慎明旋又转喜为悲,“是,我知道……”

    关天养翻身跃上马背,大叫道:“走嘞……”一勒缰绳,马匹就迈开蹄子,得得地跑了起来。

    了定的骑术还算过关,尽管山路难行,却也没有摔下来。到了池州府后,关天养说去雇车,免得他骑着辛苦。了定却说:“不必了,等到了九阳府就坐船,也辛苦不到哪去!”

    关天养坚决地道:“不行,不行。人家看着我带着一个没腿的老和尚赶路,还让你骑马,会在背后骂的。”

    了然犟他不过,只得由着去。

    因是回程,又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要赶着去办,再者又吃准了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也不怕有人敢来找麻烦,就悠哉游哉地慢行了起来。

    年关将近,在外奔波了将近一年的人们都纷纷朝家里赶。看着他们背着大包小包,有的神情欢悦,有的沉重,关天养心下就没由来的涌起一阵惆怅和酸涩,暗道:“为什么我这辈子就享受不到该有的天伦之乐呢?”望着彤云密布的天空,心下大喊道:“老天爷,你何苦这样对我?我不想成仙成圣,只要做一个有家,有父母,有人疼、有人爱的普通人……”

    到了九阳府码头,船行都已经关门了,说要正月十五过后才开门营业。这会子要去九夏,只有找野船。

    关天养知道野船就是没加入船行,没在官府注册登记的私船。船运这一行的水很深,特别是那些身份不明的野船,有些跟水贼有勾结,坐了上去不定把命都送了。一般人除非迫不得已,鲜有愿意乘野船赶远路的。

    关天养却是半点畏惧都没有。在开出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一天的高价后,立时便有十多艘中型客货两用的私船赶来接生意。

    关天养也怕惹了水贼,就分别和各船的船主谈了谈,最后才定了下来雇哪一家的。

    船已经起了锚,正在升帆,就听码头有人高喊道:“等等,船家,等等……”

    船家似乎没有看到,只是喝命手下的伙计将帆升得更高些。关天养却觉得有些奇怪,叫过船主问道:“那两人怎么回事?”

    船主看了看,就摇头道:“敢情是想搭顺风船回家过年的,谁知道呢?”

    了定见那一老一少苦求甚哀,就道:“施主,反正这船只有我们两个,空余的地方多得很。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何不稍带他们一程呢?”

    关天养见那两人老的老,小的小,大寒天的,又穿得够单薄,见船离得越来越远,还跪在码头哀求不起身,“船家,求求你,带上我们吧,船家……”额头使劲在码头上磕着,头皮也都破了。他心下怜悯之情大盛,对船主道:“等等!”就喊道:“你们是要去哪的?”

    老人道:“公子,我们是从九夏城逃难过来投亲的,谁知亲戚搬走了,我们也就没了着落。听说九夏城开始重建,我们,我们就想回去。可,可最近半个月来,我们天天候在码头,都没船去九夏的。公子爷,听说你们也是回九夏去的,求求你,带上我们吧?”

    关天养唉了一声,对船主道:“行,带上他们吧!”

    船主把船靠了码头,两人上了船后,就纳头朝关天养叩拜。关天养忙将他们扶起,说是了定要让他上船的,要谢就谢他吧。把麻烦一甩,就回舱去睡觉了。

    两人就缠着了定,左一个活菩萨,右一个活佛爷,说了好几船的好话,听得了定都不禁脸红了起来。

【一百九十七、回程】

    后来关天养才晓得二人是祖孙俩,原来就住在凌波门内的曹家巷。老的叫曹仁贵,小的叫曹世杰。关天养问曹仁贵,他的儿子媳妇呢,曹世杰凄然摇头,叹道:“还能怎样呢?那天晚上地震来了,好多房子都被震塌了……算了,不说了!”抹了一把老泪,不胜伤感。

    不过十四五岁的曹世杰拉着曹仁贵道:“爷爷,你别说了,好不好?”也跟着抹眼泪。

    关天养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安慰道:“只要能活下来,那就是幸运的……”

    曹仁贵道:“家没了,儿子媳妇也没了。我就想着有个本家的兄弟还在九阳府这边,就带着孙子投奔了过来。哪知,哪知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搬走了。我们祖孙俩就没了着落,只得流落九阳府街头……”

    关天养道:“那你们回去又怎么办?”

    曹仁贵道:“还能怎么办?rì子总得过呀。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我这孙子……”

    曹世杰泣道:“爷爷,你别说了,好不好?我不拘去哪里找份活干,总能养活自己的!”

    关天养只是摇头。

    了定却莫名其妙地对他们讲起了经来,说什么业报,说什么轮回。曹仁贵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曹世杰却是一脸的不耐烦。

    除夕这天,关天养特地叫船主泊了岸,由他出钱,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把船上的人都叫来聚聚,也算是过年。

    夜幕降下来的时候,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不多刻大地就裹得一片银白。

    关天养站在甲板上,望着茫茫的天地,心中在想:“过年了,四丫在小蓬莱过得好吗?杜姑娘有没有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了,杜姑娘可有曾想过我么?”又想到与杜若一起渡过的那段时间,心下骤地涌起一股子甜蜜,忍不住笑了。

    正想得忘情处,就听曹世杰叫道:“关公子,酒菜都好了,可以入席了!”

    关天养这才收回思绪,想到今天晚上还有一番硬仗,就深吸了口寒冷的空气,搓了把脸,就转回了舱里。

    大家见他来了,都恭请上座。关天养老实不客气地坐下,见了定不在,就问:“世杰,老和尚呢,你没叫么?”

    曹世杰道:“叫了,大师说我们吃的都是酒肉,与他不相宜,就不来了!”

    船主老郭道:“公子不用担心,我已经叫人准备了一桌素席送过去了。”

    关天养这才满意地点头,“那就好!”端起酒杯,“人生一辈子,难得在路上过个年。都说十年方才修得同船共渡之缘,为了这份缘,为了这个咱们一起在路上过的年,大家干杯!”仰头一口将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大家也都跟着喝了,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船主老郭打头,挨个地来向他敬酒。

    关天养本来不善饮,但今晚却是酒到杯干,一口气喝了九杯。脸sè也是越来越红!

    老郭看着他似乎带了几分醉意,就笑道:“关公子,看你这气sè,明年一准儿走大红运!”

    关天养也笑了,“承你吉言,也祝你明年走大红运。 来敬你……”又喝了一杯。

    众人都夸他海量。

    关天养却是笑眯眯地,“你们只当我海量,却不知道我以前很少喝酒,喝也只喝奎元阁的【太白醉】!”

    老郭道:“公子是富贵人,自然不喝普通的酒。”举起杯来,“来,为咱们同船共渡的缘份,大家再干一杯!”

    酒刚下肚,船身猛地一震,就见外面有火光亮了起来。

    老郭惊道:“怎么回事,小五,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小五就是船上的伙计,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就见一伙黑巾蒙面,手持明晃晃钢刀的人冲了进来。老郭顿时吓得面如土sè。

    关天养却只是冷眼看着,依旧淡定地自斟自酌。

    老郭见此情状,知道遇着了水爷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叩头道:“大王爷爷,饶命呀……”

    水贼领头的是个胖子,也是唯一没有蒙面的人。看着满桌的酒菜,他哟了一声,“吃得不错嘛!”抓了几片卤牛肉塞进嘴里,连连点头道:“不错,兄弟们,一会儿这桌子就是犒劳咱们的,可别浪费了。”众水贼轰笑着应了下来。胖子又端起酒杯来,闻了闻,却没有喝,嘿嘿地笑道:“都他娘的一群猪呀,这么混的酒也喝?就不怕喝死了么?”猛猛地将杯子砸在了地上,酒水碎瓷溅得到处都是。

    胖子的话声才落,就有伙计软了下去,人事不省了。老郭正自骇异,顿感到浑身酸软,一阵天眩地转后,也昏了过去。

    满桌子九个人,就唯独关天养和曹家祖孙没事。

    胖子盯着关天养,颇有些不解地道:“哟,看不出来,这位小爷还深藏不露呢?”

    关天养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继续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这才慢悠悠地道:“十香酥魂散,白水教手里搞来,是么?”

    胖子神情微变,“你认得?那为什么还喝?”

    关天养嘿嘿地笑道:“喝,为什么不喝?大过年的,一个人飘泊在外,这份苦,这份愁,你们懂吗?都说一醉能解千愁,我也就是想谋一醉。结果倒好……”将酒杯一剁,起手道:“不敢请教大哥是哪条道上的,拜的是哪座山,烧的是几柱香!”

    胖子yù言又止,一番内心挣扎后,神情陡地狰狞起来,一掌拍在桌上,“看样子你也是常在道上混的,那就好得很。我们只求财,也不想多伤人命。看在过年过节的份上,只要你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兄弟几个立马走人!”

    关天养见这人太不识抬举,冷哼一声,“走人?既然来了,又何必走?”一拍桌面,筷子杯子盘子全跳了起来。胖子吓了一大跳,连怎么回事都没搞清楚,就见自己带来的人全都倒了下去,每个人的都扎着一根筷子。他顿时骇得脸都青了,心知遇着个扎手的硬点了。

    曹仁贵和曹世杰祖孙见状,也作势就要昏倒过去,关天养却指着他们道:“装什么装?坐好!”又对胖子道:“不是很想吃么,坐下!”

    胖子不敢不坐。

    关天养夹了一起牛肉,细细地嚼着吞了下去,然后突地狞笑了起来,“驴rì的,白水教的史迁、高林也不敢在小爷面前直腰子,你丫的算哪棵葱?”也不知怎么着,狠狠地就扇了胖子一巴掌,打得他满口牙全都吐落了出来,鲜血和着口水,淌得身前到处都是。

    他这一下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将胖子的满口牙打掉了,又不至于伤着了他的头脑。胖子意识到关天养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怨毒地看着曹家祖孙一眼,就含糊着道:“爷,爷原来是,是道上……”

    关天养怒声打断道:“小爷我哪条道的都不是。”死盯着曹家祖孙,“你们不是九夏城的人么,怎么地连我也不认识呢?”

    曹家祖孙惊恐地看着他,“你,你是谁?”

    “我是谁?”关天养哈哈地笑了起来,神情说不出的狂傲,“小关爷虽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九夏城却还没有不知道的!”

    曹仁贵确实是九夏人,也才大半年功夫没有回去。而关天养是近几个月才冒出头来的,曹仁贵又如何识得?见关天养年纪虽轻,身手却实在不凡,已是吓得筋酸骨软,浑身哆嗦,“你,你……”

    关天养继续喝着酒,“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中十香酥魂散的毒么?”

    曹仁贵将头摇得搏浪鼓一般,“不,不知道……”

    “就因为你们太笨。”关天养嘿嘿地笑了起来,“因为你们太笨了,比猪都笨。懂么?”

    曹仁贵哪里敢反驳了,只得顺着他的话道:“是,是,我们太笨,太笨了……”

    “哼,你们若是真是灾民,又有心回九夏城,何至于拖到现在?想必是在九阳府码头看我花了大价钱雇船,所以起了歹心,想趁机谋点过年钱吧?”

    曹仁贵看了一眼胖子,“这个,这个,是,是……”

    关天养哈哈笑道:“小关爷五岁就混江湖,什么样的鬼把戏没见过?若不是老和尚心软,你以为我会答应你们上船?”

    曹仁贵瑟瑟地抖着,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旅途无聊呀!”关天养悠悠地感慨了起来,“若是你们安份,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你们要闹,那小关爷只好陪你们玩玩了……你,能从白水教搞来十香酥魂散,那就不是无能之辈。说吧,哪帮哪派的?”

    胖子见又问着了自己,就道:“回,回爷的话,小的,小的鹤,鹤嘴山的……”

    关天养哦了一声,“鹤嘴山?秦老三门下!鹤嘴山不在这一带混饭吃,你们可是捞过界了呀!”

    胖子连连说是。

    关天养用筷子拨着牛肉,yīnyīn地瞟了一眼胖子和曹仁贵,“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胖子知道自己不过是砧板上的肉,哪里有说话的份?丧气地道:“全凭,全凭爷裁处……”

    “我裁处?那我要你们的命呢?”关天养拿眼睛的余光瞟着他们,心下却着实有些犹豫,拿不定到底要不要下杀手。

    此言一出,曹家祖孙都骇倒跪了下去,一个劲地叩头求饶。

    关天养正要发落,就见了定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关施主,我能说句话么?”

    关天养一看着了定就满心的不悦,站起身来道:“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行,这批人就交给你处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将他们都感化了!”

    了定合什宣了声佛号,“若能如此,那关施主功德无量呀!”

    “是呀,对他们来说是功德无量了!”关天养瞟了胖子和曹氏祖孙二人一眼,见他们都是满脸得脱xìng命的喜悦,便暗暗摇头。“我也喝得差不多了。老和尚,你就看着办吧……”一摇一晃地回房了。

    第二天起床,关天养见船上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船主老郭和伙计们对他简直敬若神明,见他起来了,都一窝蜂的赶来侍候。

    关天养见曹家祖孙不见了,就问道:“那两个探子呢?”

    老郭一怔,问道:“什么探子?”他显是还不知道曹家祖孙的真正身份。

    关天养轻笑了一声,暗道:“这群人还真是的,差点连命都丢了也不知道!”就问,“老和尚呢?”

    “没见着人,估计还没起来呢!”

    关天养吃过早饭,就走到了定所在的舱外,敲门问道:“老和尚,还没起来么?”

    “你有事么?”了定的声音清晰有力,一点也不像在睡觉。

    “昨晚上那几个水贼呢?”关天养靠在舱壁上,看着漫天扬扬洒洒的大雪,心下其实已经猜到了定将他们都放了,但他还是需要亲口证实一下。

    “你找他们做什么?”了定并没有直接回答。这让关天养有些意外,哼了一声,“他们都是我的俘虏,我当然想知道你是怎么处置他们的!”

    “他们已经向贫僧保证从今以后改恶从善,绝不再干水贼的营生……”了定才说到这里,关天养就几乎猜到了他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心下当即涌起几分不快,质问道:“然后你就放他们走了?”

    “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何苦为难人家?”

    关天养气得当场笑了起来,“他们有家有室,我是没家没室的。若我不是有力自保,你可知道现在已是什么下场了吗?当初若不是你滥好心,又何至于惹上他们?”心下却已经在暗骂了定实在天真得不可救药。

    “既是贫僧种下的因,那就由贫僧来结这个果吧!”

    关天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自然是知道了定是不会让他杀那几名水贼的,所以才干脆把他们交给了定却处置,也知道了定必须会放了他们。他更知道那些水贼绝不会改恶从善,绝对还会再来。到那时,他想知道了定又将如何措置。

    他本不是个心善之辈,真心杀起人来,眼皮子不会眨一下的。

    苦心积虑地玩了这么一出,不外乎就是想看看,了定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江湖经验,还是故意在他面前装鬼。但从眼下来看,似乎证明他的猜测都是站不住脚的。

    “我怕这个果是苦果,老和尚你咽不下去!”

    “非也,非也……”

    听着房里传来沙沙的翻书声,关天养就知道老和尚又在阅读经书,就懒得再和他多说,也猫回房里折腾他自己的了。

    年初二,船行到了大江中下流最大的港口——浔阳渡。

    关天养打从记事就常听跑水路的人说这里如何的繁华,如何的人烟稠密,如何的珍奇异物数不胜数……久而久之,浔阳渡在他的印象中就成了跑水路的人的圣地,是一个繁华富庶得堪比京都的超级都会,在它的面前,九夏城不过是乡下僻壤,不值一哂。

    这些年来,关天养南来北往也跑了不少路,见识的自然也多了。虽说这还是头一回出三楚行省,但一路上行来,还没有见到过一座城市有九夏城那般的繁华和富庶——尽管那已经成为昨天的历史了——还没见到过哪座港口停泊的船只有九夏城南码头和三官塘码头多。

    听说今天要到浔阳渡,他老早就站到船头翘首而望,不时地问老郭:“还没到呢?”

    老郭道:“还有片刻功夫呢!”

    过了片刻,他又问:“怎么还没到呀?”急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老郭看着他焦躁的样子,乐呵呵地笑了,“哪有这么快?少说还有二三十里水程,估计也就是一柱香的功夫了!”

    关天养哦了一声,默默地估算着时辰。在他觉得差不多都过了一柱半香的功夫后,却还是不见港口,当即就生气地问:“老郭,你糊弄我吧?咋还没到?”

    老郭很是无奈,“快了,一会儿你就会看到船越来越多了……”

    关天养耐不住好奇,攀上了主桅,手搭凉棚,极目远望。只见水天尽处,隐隐有一条黑线,就问道:“老郭,那里是吗?”老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不错,就在那里了。怎么,你都看见了?”

    “黑麻麻的一片,也看不清楚是什么……”

    随着船离黑线越来越近,关天养就看到黑线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高矮不一的船桅,竟一眼望不到边际。按说浔阳城就在港口的北面,却是根本看不到城垣的影子。看这阵势,关天养就暗暗感慨,港口里该泊得有多少船呐?

    大约是年节间,大多数的船都泊在港里,没有出航。在客船驶入进港的水道后,关天养顿时有种淹没在了桅樯林里的感觉,举目望去,除了船桅和天,竟什么也看不到了。

    往前航行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终于看着了码头。

    老郭叫道:“关公子,到了!你要进城么?”

    关天养这才从桅杆上跳下来,兴奋地拍着手,“当然。来了一回浔阳城,不进去瞧瞧怎么能行?”

    “好,那你去吧,我先去寻个泊位。你逛完了就回来,我会让小五在码头候着你。”

    “好嘞……”关天养急不可待,纵身跃上了码头,撒腿就跑。刚跑了两步,又想到了定还在船上,就又跳回来,冲到了定的舱门外,叫道:“老和尚,你要进城么?”

    “不了,你去吧!”了定的声音依旧淡泊如水,没有一丝的波澜。这顿时让关天养觉得乏味之极,吁了一口气,“我可是喊过你了的,可别说我没有带你一起去!”这才走了。

    浔阳城的地势颇高,上了岸后,还得爬三百多级石阶这才到了上面的市场。

    市场上热闹得很,卖什么的都有,南腔北调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俨然成了天底下最古怪的乐章,听得人直想笑。关天养左穿右钻,顿饭功夫才从码头的大市场里钻出来,然后望见了浔阳城的城门。

    本以为浔阳城是一座江城,没想到竟然是建在高坡之上的。

【一百九十八、再遇李道奇】

    关天养回望了一眼身后看不到边际的船海,暗暗感慨道:“这阵势,果然不是九夏港能够比得了的。(. 就是不知这浔阳城比之以前的九夏城又如何!”

    进了城门后,才发现浔阳城也不是建在高坡上的,而是港口建在了浔阳城的山背后。

    山下是广袤的平原,一座巨大的、望不到边际的城市一直延伸向远边的山脉。街区一如九夏城一般整齐地分布着,大大小小十数条河流从城中蜿蜒穿过,最后汇成一条大河,在目力不及的东边汇入了大江。

    关天养正怔怔地看着,将眼前的浔阳城和记忆中的九夏城作对比,就见一人走上来,作了一揖,“公子,要车么?”

    关天养却是答非所问,“浔阳城有鬼市么?”

    那人也是机jǐng得很,忙答道:“有,怎么没有呢?喏,你看,看见那座高塔了么?那里就是咱们浔阳城鬼市所在,一共好几条街呢!”

    “好几条街?”关天养颇有些不信,要知道九夏的鬼市规模已经不小了,却也只占了一条长不足五里的长街。问道:“生意怎样?”

    那人啧啧地赞了起来,“好得不行呢。要不公子瞧瞧去?”

    关天养本就要去浔阳鬼市,再听了那人的称赞,越发的好奇了,“行,去瞧瞧……”

    一路走一路聊来,关天养知道了浔阳城有七十多万户人家,将近三百万人口,比江东行省的省府所在信阳城还大。不论东西南北,但凡在经由大江运送的货物,几乎都会在这里中转,这才成就了浔阳城的繁华。

    约一个时辰后,离高塔已是越来越近。关天养举目而望,见塔身在天光映shè之下,散发着古铜sè的光泽,奇道:“那莫不是座铜铸的塔吧?”

    车夫更为惊奇,但更多的却是得意,“公子当真是好眼力。这座塔可是用了十多万斤的青铜浇铸而成的,听说还专门请来了千阳山的神仙帮忙。”

    “十多万斤青铜?”关天养吁道:“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为什么要铸这个塔呢?”

    “公子有所不知,这塔叫镇水塔,里面供着龙王爷爷呢。在塔铸起来以前,咱们浔阳城不但每年夏天都会遭水,有时候雨势稍微大一点都会被淹,那份苦……啧啧,公子是体会不到的。后来鬼市的商家和城里的大户们经过商议,出钱买了二十万斤铜,又请了千阳山的神仙相助,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把这座塔给铸了起来。当时咱们都说这些有钱人是钱多了没处花,瞎折腾,结果你知道怎么着?自打那塔铸起来后,咱们浔阳城再没遭过水淹。上回大江发大水,听说三楚的九夏城都被淹了,咱们这可不是好好的么?一点事都没有!”

    “听你这么说,这座塔灵验得很呐?”关天养坐在车辙上,翘首望着高塔,越看越是觉得惊奇和不解,心下隐隐涌起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来。

    “那是。现在它可成了咱们浔阳城的圣塔,每逢节下,大家都会赶来朝拜!”

    “看塔身的sè泽,该是有些年深了吧?”

    “两三百年了吧?反正很久了!”车夫蹙着眉头想了想,“反正我是记不清了!”

    关天养笑了起来,“这么说来,近两三百年里,浔阳城一次都没遭过大水?”

    车夫却是摇起了头,“也有,听说一百年就那么两三回。我活了四十五岁了,大江是年年发大水,却没有一回淹了咱们浔阳城的……”言下极是得意。

    关天养频频点头,心下是越发的明朗起来。虽说隔着不远的距离,他却已经看出这座将近十丈高的青铜塔哪里是普通的铜塔,而是一件法宝。至于是一件什么样的法宝,他却没办法说得清楚,得要亲手摸过之后才知道。

    法宝也有大小之分,只不过像这座塔般巨大的法宝关天养还是头一回见着。

    过了桥后,车夫正说:“喏,拐过前面的街口就是鬼市了……”关天养就听到咚咚的搏浪鼓声随风传来,心下一凛,竖起耳朵一听,立时辨出这就是李道奇手中搏浪鼓的声音,顿时大喜,叫道:“停车,停车……”

    车夫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忙拉住了缰绳。关天养也不待车停稳,纵身跳了下去。车夫见他要跑,急得大叫道:“钱,钱呐……”

    关天养摸出二两碎银子掷了过去,转眼就跑得不见人了。车夫捡起银子,掂了掂,嘿嘿地笑道:“原本打算收他一两银子的,却给了二两……”乐得颠颠的。

    关天养如鬼魅般在人群里疾驰穿行,跑过两条街后,果然看到李道奇边走边摇着搏浪鼓沿街叫卖,激动得浑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大叫道:“李前辈……”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一个【逐rì】冲到了李道奇的面前。

    李道奇见是他,也有些意外,“是你?你怎么来这了?”

    关天养兴奋得满得放光,嘿嘿地笑道:“李前辈,咱们可真是有缘呀,没想到在几千里外的浔阳偶遇了。几个月没见,你还好么?”

    李道奇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的表情,眼神也平静得像无波的古井,“不过是老样子。”

    关天养张望了一下,“前辈这会子不忙吧?咱们可否找个地方叙叙?正好我也要买东西呢!”

    李道奇道:“前面有家茶园,环境不错,茶也不便宜!要去么?”

    关天养知道李道奇的是要他请客,就道:“去,当然去。一碗茶我还是请得起的!”

    茶园名叫‘闻园’,看着这名字,关天养就忍不住笑了。

    进了大门,绕过假山,赫然一池残荷。在茶博士的引领下,沿着回廊往里走,隐隐听到有丝竹之声传来。进了二门,茶博士就问是要看歌舞还是谈事,关天养说谈事,茶博士就领着他们去往右边走了。

    片刻后,到了一间名为‘逸水’的轩堂之前,立时出来两名长相极为可人侍婢,将他们迎了进去。

    关天养见侍婢服务极为周到细致,忍不住笑问道:“李前辈,你可是经常来这里么?”

    李道奇哪里品不出他话底的意思?冷看了他一眼,“你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

    关天养忍住笑意,“有吗?”

    落座之后,侍婢就问他们要喝什么茶。关天养不懂,就问李道奇,李道奇说:“就来一壶‘洞仙chūn’。再告诉你们厨下,准备几样jīng致的小菜,一会儿叫的时候再送上来!”

    一说到菜,关天养就感到饿得不行了。这七天来,顿顿都吃的船饭,嘴里都快淡出鸟味了,若不是急着赶回九夏,他才不想这样子委屈了自己。

    茶上来后,李道奇就摆手让两名侍婢退了下去,这才问道:“说吧,要买什么?”

    关天养喝了口茶,觉得味道怪怪的,皱了下眉头,“这是什么茶?喝着一点都不上口!”

    李道奇却是觉得这茶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一口下去,连连砸着嘴唇,满脸的飘飘然。{.关天养见着他的样子,嗤的一声笑了。李道奇眉头一拧,显是不乐意关天养打扰了他的享受,将杯子往桌上一剁。关天养也很知趣,知道自己笑得不该,趁势拿起茶壶,为李道奇斟上了一杯,这才道:“十方钟要五个;破妖弩五,不,要十个;凌空虚渡五个!”他说一样,李道奇就拿一样。看着堆满桌子的东西,他心念一动,想到圣尊的可怕,脸sè不由一寒,问:“李前辈,还有没有比破妖弩威力更大的法宝?就是专门用来对付yīn邪妖物的!”

    李道奇却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些一问,“有,但你用不了!”又端起茶杯细品了起来。

    “我用不了?为什么?”关天养心下以为李道奇还当他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小子,所以才认定他用不了威力强大的法宝,心下不免腹诽了起来。

    “威力太大,不但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才能发动,而且还需要神念来控制。最重要的是价钱不便宜!”

    关天养顿时笑了,满脸的不在乎,“多少?”语带傲慢,显然是不管你多少,我都买得起的架式。

    李道奇拿出一支短梭来,“这叫六阳神火梭。以太乙真金炼成,加持【六阳离昧梭】,五百年以下修为的妖物,几可一击而杀!”

    关天养耸然动容,下死劲地盯着毫不起眼的短梭,“【六阳离昧梭】?可是用【六阳离昧阵】炼制的么?”接过手来,感受着梭身里蕴藏着的强大六阳真火之力,瞬息间就炙得他手心滚烫,不免犯了疑惑,“李前辈,太乙真金固然好,但却承受不了【六阳离昧阵】的威力,你是如何祭炼上去的?”

    李道奇微微哼了一声,满脸的高深莫测,“这是我的不传之秘,若是被你知道了,我拿什么来赚钱?”

    关天养哈哈笑道:“李前辈大可放心,我可不会跟你抢生意。这宝贝也只能用一次的么?”

    “当然!”李道奇道:“我一般只卖一次xìng使用的法宝。”

    “那怎么卖?”

    “五千!”

    “五千晶玉?”

    李道奇低头整理东西,俨然没有听到关天养的反问似的。

    关天养一看这架式就知道没得价讲,“好吧,先买个在身上压箱底,万一哪天用得着呢?”唉地叹了一起,虽觉得有些肉痛,但还是把钱付了。

    李道奇道:“你既要买,那我也不拦着。但我还是jǐng告你,这东西不是你能用的,它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才能发动,若是发动后无法吸收足够的灵力,【六阳离昧阵】就会瘫痪,那它也就没办法再用了。若是吸足了灵力,也顺利地发动了,你却没有足够强大的神念来控制,后果也会很可怕,它甚至有可能会让你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关天养一阵恶寒,“行,我知道了……”心说:“我自己不能用,难道还不能给别人用么?反正留个能够绝杀的在身上,百利而无一害的!”

    付过了钱后,关天养将东西收进了乾坤袋。看着这只重极门送的大号乾坤袋,他立时就想到了携带乾坤袋的种种不便,若能有其他更方便的储物之器,岂非更好?“李前辈,有没有那种只有我自己能打开,别人无论有多强大的实力,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打不开的乾坤袋?”

    李道奇满脸的不解,“谁要抢你的东西么?”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眼里竟隐隐透出了震怒之sè。

    关天养重重地叹了口气,在脑子里将五梁山的经历理了一遍,“上回在云梦府五梁山遇着个妖人……”就把那段遭遇详细地说了一遍,万分感慨地道,“……我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若是被他得了去,那,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当时我就在想,若是能有一个被人夺不去的乾坤袋,那就省心省事多了。”即便是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圣尊为何收了他的乾坤袋去,却又没动里面的东西,然后又还给他了呢?

    李道奇眼神幽幽,也不知道心下在想什么。“重极门炼制的乾坤袋用的是百年蟒皮,材质极佳,炼制手法也独特,没有结成元婴,是破不开的。这点你大可放心!”

    “强中更有强中手,我就这点财产,还是得想办法保护好才行!”

    李道奇似乎也觉得关天养的话有道理,就拿出一枚戒指递上,“看看这个!”

    关天养接过,顿时大为惊诧,“这,这也是乾坤袋么?”

    李道奇摇头道:“不,应该叫乾坤戒了。用戒指作为储物的方式是从西域传过来的。优点是携带方式,不易丢失。缺点就是空间太小,装得太少。你若怕重要的东西丢西,大可放在这里面!”

    关天养反复地看着戒指,道西域人在这方面就是比我们用心。噫,这颗宝石下面居然还有一个法阵?!”

    “不错,是【五气朝元】的法阵。你若觉得没有用处,可以将宝石卸下来重作就是。”

    关天养仔细地翻看着戒指,呵呵地笑了起来,“暂时没这个必要。想必这戒指不便宜吧?”

    “成本不贵!”李道奇道:“你若要,五百晶玉拿去就是!”

    关天养满脸的讶然,“还不贵么?相比起乾坤袋而言,这价钱可当真是不菲!”

    “你不要?”

    “要,当然要!”关天养套在手指上,“相比起我这份家当来说,五百晶玉也算不了什么!”说着,就将重要的物品分捡了出来,存到了戒指里。

    三杯茶下肚,李道奇似乎就没有了再饮的兴趣,神情再次回归了索然的冷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关天养想了想,“暂时没有了。对了,李前辈,你什么时候来的浔阳城?”

    “我一路沿江而下,到浔阳城也才几天时间。”

    “不再去九夏城了么?”

    “九夏城暂时没生意可做,不去了!”

    “我以后东西用完了可怎么找你买呢?这次是机缘巧合,下回不定还有这样的机会呢!”

    “你不是有千里鹤么?”

    “那也只能在千里之内传递信息呀。”关天养不免奇了怪,心说你难不成永远都离我千里之内么?一时也想不透李道奇这话什么意思。

    “你若给别人传递信息,那就只能在千里以内才能收到。但若是给我,哪怕是远隔数万里,我都能收到!”

    关天养讶然道:“这是什么道理?”

    “这就是我的道理!”李道奇也懒得多作解释,“还需要什么吗?若没了,那就叫他们上菜吧!”

    关天养只当这是李道奇作生意的手段,心知问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就道:“好。来人呐,上菜……”

    从闻园出来的时候,关天养的注意力再被十数丈高的青铜高塔吸引了,想着先前心下悬而未解的疑问,就道:“李前辈,这座塔你可有看出名堂?”

    “这也值得奇怪么?镇水用的!”

    “镇水?”关天养已经听车夫说了塔的功用,却是无法凭着眼睛来断出它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实现镇水的目的,所以满心的都是好奇。

    “浔阳城位于大江之畔,地势偏低。而大江又每年都会发几场大水,每发一回,浔阳城就会被淹一次,百姓们是苦不堪言。后来有人找到了重极门,求他们帮着想想办法。当时李延极还是天道院院主,就接下了这桩差使。经过三年的努力,不但重建了浔阳城下的排水系统和周边的水利工程,还铸起了这座镇水塔。从那以后,浔阳百姓才免除了水患之苦,过上了丰衣足食,太平安宁的rì子!这件事情虽小,却被李延极视为平生最得意之作。”

    关天养喟然而叹,“原来是李大宗主的手笔,难怪看着气势非同寻常。”

    “也不止你看出它非同寻常。这塔立起来后不久,有修行者见了,以为是异宝,就想收了去;也有人以为这下面封印着什么宝贝,就想把这塔弄起来探个究竟。结果反倒触动了禁制,差点没得把命都丢了!”

    关天养吃吃地笑道:“还有这样的傻子?”

    “我若不说,你是不是也认为这下面有什么玄机?”

    关天养道:“我跟他们可不一样。虽说这塔是李宗主亲自炼制的,但只要我一沾手,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断不至于糊涂到把它弄起来查探究竟的程度!”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塔下。

    没想到的是当地驻军还派来了岗哨在这里值守,显是为防有人蓄意破坏。塔的正前方摆着一只祭祀用的青铜大鼎,三三两两的百姓在里面烧纸烧香,然后叩头祷告。

    关天养望着塔身,暗道:“法宝是大有大的用处,小的小的好。这座塔高十丈,暗合十方世界之意;塔基之下又有十丈,又与yīn阳至理相契,构成了通天彻底之势;塔身有四面,以应四方;飞檐有八角,以应八卦;塔身有十二层,以应十二元辰……”越看越越觉得此塔奥妙无穷,越看心下也越是震撼,“本以为这件法宝大而无用,不过是一件标志xìng的摆设罢了。不想竟暗合了天地至理,能协衡阳yīn,修合五行,贯通天地之气,从而通过抑制浔阳过盛之水气,达到消除水患的目的。法宝炼制到了这个程度,已然尽窥地理,上晓天道了。我跟他一比起来,简直,简直不值一哂!”

    李道奇见他摇头叹气,就笑了起来,“是不是突然觉得很渺小,很没用?”

    “是呀。本以为凭我的手段,虽不能称雄修行界,却也能据有一席之地。却不想,却不想……”神情竟是越发的颓丧起来。

    李道奇点了点头,神情转而凝重,指着高塔道:“在法宝炼制上面,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够和李延极比,或者说没人能够和重极门比。所以,不要把他当成你的挑战目标,那没有任何的意义。”

【一百九十九、通天神鉴(上)】

    关天养暗暗感慨,“能不吗?虽说我更擅长于法宝的强化,但若对法宝的炼制不了解,又岂能将强化做到最好?看来,我要走的路还很长呀……”旋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太过于丧气,毕竟自己还年少,在法宝强化的路上也才刚刚起步,将来的路还长着呢。这才信心稍振,甩了两下头,将不纷乱的念头尽行驱出了脑子,“李前辈还要浔阳盘桓么?”

    “不了,我正准备去三楚的江州府!”

    “江州府?”前不久与关卿云和杜友逢相遇时,听他们不止一次地提起江州府,现在李道奇也要去,他顿时好了奇:江州府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个的都去呢?

    “你想必还不知道,修行界盛传江州府即将有异宝出世,好多修行者都赶了去。我这生意是哪里事非越多就越好做,若不趁着现在赶着去,怕是什么都捞不着了!”

    “又有异宝出世!!哪来的这么多异宝?”关天养心下是说不出的惊奇还震骇,总之是百般滋味都涌了起来。而他想到的也不是什么异宝,而是江州又会不会步了九夏城的后尘。

    “这也不是无风起浪。你现在就要走么?”

    关天养本在静听李道奇述说江州异宝出世的因由,不想李道奇却问起他要不要走,就道:“倒也不着急……我雇了艘船,李前辈若不嫌弃,我们一道走如何?”

    李道奇也笑了,“我也正有此意。那走吧!”又别有深意地看着关天养,轻叹一声,“江州异宝的出世说来与你还有莫大的干系。若不是你去了九华山,怕这会子早被人掳去江州了!”

    关天养顿时大为骇异,也不敢想像这段时间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故,惊问道:“与我有关系?这怎么可能?”说到这里,他就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李前辈,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何事?”

    “那回在奎元阁,我找你买秘籍,你顺带着卖了一块玉牌给我,可还记得?”

    李道奇回过头来,眼神凌厉,似乎是想看透关天养这一问后面是不是藏着什么别的想法,“怎么,你琢磨出了那面玉牌的用处了?”

    关天养却不明白李道奇为何这般看着他,心下那个模糊的念头也越发的清晰起来,那就是:李道奇知道这面玉牌的来历和作用。“琢磨不出来。但有些事情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说来听听!”李道奇这才扭过头来,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灵泉山出世的异宝,也有一块这样的玉牌。李前辈可知道么?”

    “真的?”李道奇的语气里透着十分的惊讶,显然不是装出来的。

    “当然是真的。”关天养从侧面留意着李道奇的神情变化,想籍此来判断出李道奇到底对玉牌的来历和用途到底掌握了多少。

    李道奇却是没有注意到关天养在留意他,而是摇起了头来,满脸堆起了苦笑,“看来传说是真的了……”

    “传说?”关天养心头又涌起一团疑云,“什么传说?”

    “黄金之王的传说!”

    “你是说鄢奚么?”

    李道奇似乎并不奇怪关天养也知道黄金之王的真名姓,点头道:“不错。不过鄢奚叫黄金之王,但并不是什么帝王,而是商人。[ . ]”

    关天养啊了一声,满脸的匪夷所思,“怎么可能是商人?”想到大殿里的两班文武,和鄢奚身上散出来的帝王霸气,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令人恐惧不已的鬼仙曾经竟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李道奇也没将关天养的惊奇放在心上,继续娓娓道来:“你是有所不知。鄢奚既是商人,又是修行者,平生最爱的就是黄金。他活了三百四十多岁,原本是个极有天赋的人,只可惜一生中大多数时间都用到了黄金的收集之上,结果反倒耽误了修行。后来眼看成仙无望,就开始利用各种手段疯狂地收集黄金。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利用在楚国朝廷里的代言人发动了政变。从那时起,他就自称为黄金之王,听说还设立了自己的朝廷。与之同时,他开始在灵泉山秘密地营建陵墓。为了防止被盗,他可谓是费尽的心机。后来听说他找到了一件镇陵至宝,只要有这件至宝在陵里,盗墓者就永远也别想锁定他陵墓的方位。”

    关天养没料到李道奇对鄢奚的生平了解得如此之深,惊叹之余不够又好奇李道奇是从哪里知道的。“他要对付的盗墓者该是修行者吧?”

    “不错。正是这样!鄢奚除了爱收藏黄金外,也爱收藏各种珍奇法宝,只不过对法宝没像对黄金那般的痴迷。在他的收藏品中,最为有名的就要数圣剑‘屠天’了!”

    “‘屠天’?”关天养心下一凛。杨纵说灵泉山出世的一把圣器为陈朔所得,莫不成就是这把剑么?“这是一把怎样的剑?”

    “此剑据说是并非由修行者铸成,而是一个叫血河老祖的大魔头用血河之金铸成。血河老祖本是天上神仙,因触怒了天帝被贩下九幽为苦役。他却打伤了冥界法卫,逃入了血河之中躲藏了起来。尽管躲在血河之中不敢出头,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复天帝。为此,他耗时百年在血河底采集了数百斤极yīn极煞的血河之金,然后又耗了数年的时间将其熔铸成型。但血河之金的熔铸异常的困难,祭炼就更不用说了。可再难血河老祖都克服了。为了让此剑的威力最大化,在剑成之时,他竟然不惜以自己的神魂来强化此剑。却不想反倒出了岔子!”

    关天养不想世上还有这等疯狂之辈,心下很是有些惊悸。“是呀,血河之金是至yīn至煞之物,而他本是仙身,乃至阳至刚之身。两者互为相克。这把屠天原本就该是一件仙器的,结果却只落得圣器的命运,想必就是因为他用了自己的神魂来强化!”

    李道奇很是佩服关天养的见解,“不错,正是这样。但这也并不是全无好处。在他用神魂将此剑强化后,yīn煞之气尽去,反而正了一把堂堂正正之剑。”

    “以至阳之仙气来洗去至yīn之煞气……哎,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想着血河老祖的下场,关天养不免觉得此人的心胸未免太狭窄了些,何必为了仇恨将自己的xìng命也葬送了呢?

    “这剑原本为冥府所得,后来不知为何流到人间,被截教门人得了去,献给了纣王!”

    “纣王?”关天养没想到又扯到了这人身上。毕竟先前机纵也与他说过了封神大战的真正内幕,是以虽然意外,倒也不惊奇。\\.. \\“就是那个无道暴虐的纣王么?”

    “不错,正是他。武王代纣,建立大周王朝,此剑也被收入大周府库,蒙尘了将近五百年时间。鄢奚得知这把剑的下落后,费尽心机将它弄到了手。那也是鄢奚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仗着此剑,他是会遍修行界之尊,将他黄金之王的威名传得人尽皆知。除了这把剑外,就要数别离魔琴和攫魂铃最有名了。这两件也都是圣器,品阶虽不如屠天高,但威力一样的不凡。鄢奚的收藏自然远不止这三件。在他死后,修行者闻风而动,几乎是翻遍了灵泉山,却也没能找到鄢奚陵墓的位置。时间一久,这事自然就被人慢慢淡忘了……”

    两人边说边走,步子迈得极快,说到这里已经到了港口上面的坡上。

    “这又和那面玉牌有什么关系?”结合杨纵所说,关天养对封神大战的历史真相也了解得越发明白了,却还是不能将历史与玉牌的来历联系起来,心中的不解反而越积越多了。

    李道奇的神情突地又变了郑重起来,“自然有关系。楼子方这名字你听过么?”拿眼睛盯着关天养,显是不想放过关天养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关天养暗道:“楼子方?这人又是谁?莫不成是鄢奚陵墓的设计者么?”连连摇头道:“没听过,他与鄢奚又有什么关系?”

    见关天养满心的茫然,李道奇的神情明显一松。也是关天养被这些秘闻吸引得太深,没有再关注李道奇的神情变化,要不然定会从中悟出一些东西来。“没有任何关系。鄢奚生活在六千多年前,而楼子方却出生在三百二十年前,跟你一样,都是九夏人!”

    “哦?”关天养实在想不透李道奇为何又提起了此人,但也知道李道奇绝不会无的放矢,此人必然与鄢奚陵有着极大的干系。“他是不是发现了鄢奚陵的所在位置?”

    李道奇目视着关天养,显也是在等着他的猜测。听了关天养的话后,却是连连摇头,颇有些失望。“楼子方原来不过是九夏城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十三岁那年,也不知从何处得知玄武宫正在招录门人,就赶去应征,居然还被选中了。本以为就此可以成为修行者,踏上寻仙之路。却不想玄武宫的弟子收录极为严格,过了初选关之后,还得经过五年的外门历练,若是合格,才能晋为内门弟子。说是外门弟子,其实不过是玄武宫门下的苦工杂役,什么种药、挖矿、采集等等苦活累活全都由他们干,说来实在是不公平得很。在第四年上,也就是楼子方十七岁那年,他被派去灵泉山采药,也就是这一趟采药之行,改变了他的命运!”

    关天养陡地振奋了起来,这是因为他从李道奇的这番话里发现了一条线索,终于能将前因后果串连起来了,便迫不及待地问:“可是他发现了鄢奚陵的入口,得到了什么秘籍或是法宝?”

    “不是。”李道奇果断地否定了关天养的猜测,不悦地道:“你这人,也太过于着急了,就不能听我慢慢说么?”

    李道奇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淋得关天养满心凉浸浸的。灵泉山中既然有异宝,楼子方恰好也去了,按这个逻辑理下去,最终必然是获得了奇遇,结果又被李道奇否定了。霎时间,关天养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太过愚笨了,什么也猜不到,说一句就错一句,不免意兴索然。

    李道奇也没将关天养的神情变化放在心上,继续侃侃说道:“打从灵泉山回去后不久,楼子方就因为勤劳努力,成绩出sè被正式收录为内门弟子。恰在那之后不久,正道各派每十年一度的普法大会在玄武宫举行,按以往的规矩,玄武宫是不允许初入门的弟子观看的,更不要说参加了。偏那一年不知怎么回事,经过各派会商,一致决定设立新人组,旨在考核各派新入门弟子的修为进境。按规定,每派只有选送五名新入门的弟子参加普法大会。同楼子方一起被收录的弟子何止百人?偏他又被鬼使神差地选中了。这人呐,毕竟只有十九岁,年少气盛,一心想着扬名立万,全不知收敛。普法大会第一轮就是考较新入门弟子的修为,楼子方一出场,技惊四座,力压全场。且不要说各派刚入门的弟子比不上他了,便是已有近百年修为的弟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关天养不禁骇异,“这怎么会呢?”

    “当时各派就指责玄武宫派修为高深的弟子冒充初入门弟子,纷纷要玄武宫给个说法。而玄武宫自然不肯承认自己会干这样的事了,就说楼子方是带艺投师,用的也根本不是玄武宫心法。就逼问他是不是魔道派来的。”

    关天养顿时大摇其头,“玄武宫的人怎地这般愚笨?若是我,倒宁愿承认安排失误,不小心派出了高级弟子去参加新人组的比斗。这样虽丢些颜面,却不至于坏了大事!”

    “你懂什么?”李道奇轻哼了一声,显是对关天养这‘高论’很不以为然,“奇的是楼子方死活不肯说自己的一身本事是哪里学来的,玄武宫也是无奈得很,就认定他是魔道妖人,将他关禁了起来!”

    关天养唉地叹了一口气,“这怕是要惹出祸事了。”

    “普法大会结束之后,玄武宫就着手审查楼子方一事。楼子方当着玄武宫一众长老、观主的面,发下血誓说自己不是魔道派来的,说自己若真是魔道派来的,何必这般张扬?玄武宫众人经过一番争吵,决定留他下来,以观后效。”

    听到这里,关天养点头道:“看来玄武宫到底还是有容人之量的!”

    “兴许是有了那场奇遇,楼子方不论学什么都快人一等。此后的三年中,楼子方只是努力修炼,其他的事一概不过问,但凡有任务派给他,无不努力争取做到最好。玄武宫经过多番调查,证实他确非魔道派去的jiān细,就渐渐待他宽和起来。可门中上下都拿他当jiān细看待,对他很是冷淡。唯有与他一同拜入玄武宫门下,在外门经历了五年患难的宋洪文却一直视他作生死与共的兄弟,待他很是亲厚。有一回宋洪文和几名同门下山执行任务,不想落入魔道之手。得知消息后,楼子方心忧如焚,不顾师门长辈的劝阻,一rì一夜行奔行三千余里,不但救回了宋洪文和众同门,还诛杀了红莲宗的一名副座主。”

    关天养霍的一声吸了口冷气,“他,他才修行几年呐?就能杀得了红莲宗的副座主?”卓雁翎的本事他可是亲眼所见,即便是身受重伤,依旧强悍无比,不是王屋派罗蒙等人所能敌的。也就是说,入山修行不到八年,年龄不过二十二岁的楼子言就有与魔道堂主一级大佬争雄的本事了。这委实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李道奇并不无关天养所动,继续述说道:“当时被抓的还有符箓宗、三清教和神霄派的弟子,他们也派人赶去了救援。非但没能得手,反而还死伤惨重。若不是楼子方的及时出现,他们怕是都会遭了红莲宗的毒手。经此一战,楼子方也是名震修行界了。不但各派都视他为英雄,玄武宫也是对他倍加提携。经历了几年的误会,楼子言心中的凄苦又有谁能了解?回山之后的庆功会上,他喝了许多的酒,醉得一蹋糊涂。宋洪文送他回去休息,他这才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关天养紧张地问道:“是怎么回事呢?”

    “他说他去灵泉山采药,得了一块破残的玉牌。玉牌蕴含着莫大的神力,竟让他在一夜之间拥有了数百年的修为。”

    关天养跳了起来,“数百年的修为?开玩笑吧!”

    李道奇显是很不喜欢关天养的话多,眉头一拧,不悦地质问道:“你还想不想听下去了?”

    关天养道:“想,想,当然想了……”

    “楼子方说,经过几年参悟,他发现这块残破的玉牌后面还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关天养猜测楼子方得到的这块玉牌极有可能与他得到的这块也有关联,心中却在想着:“楼子方能够在一夜之间获得数百年的修为,为什么我就没有呢?别说数百年,哪怕是数十年也好呀。难不成玉牌到了我手里就不灵光了么?”心情既懊恼又紧张,不免忐忑地问道:“什么惊天秘密?”

    “就是只要将所有的残片完整地拼合起来,它不但可以使普通人一夜间获得数千年的功力,一跃成为修行界的至尊,甚至还能直接贯通天地,打开通往天界的坦途,不必经过天劫的洗礼,就直接飞升成仙。”

    关天养突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拍着大腿道:“开玩笑,开玩笑……”

    李道奇没有再理他,显是对他连连打断别人的述说十分的不满。“宋洪文也不信,就说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楼子方就把那面玉牌给了宋洪文看,还说宋洪文行事稳重,不像他那般轻浮猛浪,要宋洪文替他好好保存这面玉牌,免得他不小心失落了。”

    关天养噫了一声,却没有发言。

    “其实宋洪文也知道楼子方这样做是为了要成全自己,很是感动,拒绝不过后,就收了下来!”

    “那,那宋洪文是不是也在一夜间拥有了数百年的修为?”

    “没有。当时楼子方也是酒喝得太多,醉过头了,没有注意到房外居然有人偷听,而这人竟然就是三清教派来的卧底。”

    关天养一怔,“三清教的臣底?”

    “你不知道,玄武宫和三清教为了天下第一大派的称号,已经明争暗斗了上千年,除了没有明刀明枪的干起来外,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尽了!那人也是,只听了一半就兴奋得忘乎所以,赶去报告了,并不知道楼子方已经把玉牌给了宋洪文!没过几天功夫,上古神器残纹流落人间,被玄武门下所得的消息迅速地传播了开来,不过月余,修行界就人尽皆知。”

【二百、通天神鉴(中)】

    关天养呵的一冷笑,似乎已经看到了接下来局势将会怎样演变,“一场夺宝大战怕是就此展开了吧?”

    李道奇这回没有否定他,“倒也没有那么快。只不过修行者云集灵泉山,将每一寸的角落都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后来有人提议,上玄武山找楼子方问个究竟。理由是上古神器乃无主之物,有德者居之,既散碎片散落各地,为什么不说出线索,大家一起寻找?”

    关天养骂了一句:“无耻!”

    李道奇冷哼一声道:“若是你,你就不想知道神器残纹的线索么?”

    “我说不想你肯定不信,那我还不如不说!”关天养将脖子一梗,扭到一旁,显是很为李道奇轻看他而作恼。

    “玄武宫方面自然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把楼子方叫去问话,先是要他交出神器残纹。这几年来,楼子方虽然表面没什么,但内心是深恨玄武宫对他的猜忌,就说残纹已与他的神魂相融,交不出来了。玄武宫一众长老观主们也知道神器有灵,会自动认主,确实是交不出来的,就只得退而求其次,要他说出神器的线索。还说各门各派的修行者都齐聚玄武山,要逼他交出神器,若他不说出线索,玄武宫也护他不得!”

    关天养又咬牙骂道:“卑鄙!”

    “楼子方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得到一块残片,并不知道那就是神器。玄武宫上下见他既不肯交,又不肯说,气怒交加,就将他幽禁了起来,美其名曰‘保护’……”

    李道奇说到这里,他们已经走到了码头。候在码头的小五见关天养终于回来了,招手叫道:“关公子,这里,这里……”

    关天养冲小王摆了摆手,“你告诉老郭,让他把船开过来!”就又问李道奇道:“那后来呢?”

    “后来么,正道各派都涌上了玄武山,要玄武宫交出楼子方,交出神器残纹。说神器乃上天所赐,非玄武宫一家之物。玄武宫一则是交不出来东西,二则也是不想交,再就是仗着势大,也不惧怕各大门派,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是各派忌惮玄武宫为正道第一大派,实力雄厚,远比其他门派可比,不敢随意撕破脸皮强夺。就在僵持不下之际,原本分崩离析了上千年的魔道五宗突然联合了起来,尽出jīng锐攻上玄武山,强抢楼子方和神器残纹。正道各派虽然人心不一,但绝不想神器落入魔道之手,是以在玄武宫的号召之下,团结抵抗,成功击退了魔道的进袭。而魔道五宗之间本也是矛盾重重,只是为了夺得神器才仓促联合起来,如今败战,不免使得矛盾再被激化,差点当场爆发了内战。眼见势不可为,魔道五宗只得罢战退兵,另谋他策。击退了魔道进攻后,玄武宫就质问各派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玄武宫根本没人得到神器,还说这有可能是魔道的jiān计,旨在挑起正道之间的内讧,以便他们有机可乘。各派拿玄武宫没有办法,只得暂行退下玄武山!”

    “就这么退了?”关天养极不心甘,“那些人也真的是,就不晓得叫楼子方出来对质么?”

    李道奇道:“哪有这么容易?玄武宫随便一个借口就推了过去。他们不让见人,难不成你还强抢么?”

    关天养对楼子方的遭遇十分同情,不免对玄武宫越发的厌恨起来,毫不掩饰地大骂了起来,“原来我还对玄武宫有些许好感,现在看来,他们竟是强盗中的强盗!”

    “若你是玄武宫的掌门,这事你又该如何措置?”

    见李道奇凛凛地盯着自己,一副静候高论的架式,关天养心下没由来的一慌,“这个,这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东西反正是自家门下人得的,又何必过份追究,伤了和气呢?”

    “若是长老们都不同意和稀泥呢?”

    “这个,嗯,确,确实有些不好办呀!”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一番大骂实在是可笑得很,根本站不住脚。

    李道奇嘿嘿地一笑,目光移到正缓缓进港的船上,“这便是你雇的船么?”

    关天养道:“不错。李前辈请!”见搭板顺了过来,就伸手一肃,让李道奇先上了船,他才跳上去。

    上了船后,关天养就让老郭立即再去收拾一间舱室出来,还说以后每顿多准备一个人的饭菜。

    老郭忙应了下来,叫一个伙计去张罗。

    起航的号子起响起后,关天养就把李道奇往舱里让,又问道:“李前辈,那后来呢?玄武宫又是怎么做的?”

    李道奇到了舱中坐下,接过关天养递来的热茶喝了口,正要启口,就听笃笃的声响从外面传来。

    关天养知道是了定出来了,叫道:“老和尚,你终于舍得出来放风了?先前我叫你进城你不去,现在船都起航了,有什么好看的?”

    “老衲知道来了贵客,所以出来会会……”说话间,门口一暗,了定已经走了进来。

    李道奇见是他,分明一怔,脸上露出了惊讶之sè,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了定呵呵一笑,合什起手道:“李施主,你好呀!”

    “了定?!”李道奇显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没了双腿,拄着拐杖的黑袍和尚便是记忆中那个了定,惊问道:“真是你?”

    “然也,正是老衲。快一甲子没见了,李施主风采依旧!”了定随便捡了张椅子坐下,将拐杖放到一旁,理了理僧袍,动作从容有度,神情安祥慈和。

    “你居然也有下九华山的时候?”李道奇竟然笑了,显是觉得此事实在稀奇得很。不过这笑容很是有些诡异,分明没有半点老友重逢的惊喜和愉快。关天养背过身给了定斟茶,自然没有看见。

    了定接过关天养递来的茶水,“我自然也不想……”意味深长地瞟了关天养一眼,问道:“原来你们认识?”这话分别带着弦外之音,关天养却浑没有听出来,而是笑答道:“是呀,我和李前辈也是老相识了。老和尚,原来你们也认识?那可省了我介绍的功夫!”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李道奇嘿嘿地道:“你不在九华山颐养天年,何苦来受这罪?苦海无边呀……”

    “对于正在苦海中沉沦的人来说,自然是无边的。可对老衲来说,无处不是庄严净土!”

    “庄严净土,好一个庄严净土呀……”李道奇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了定,竟然透着怜悯。

    见了定和李道奇不由自主地聊到了沉年旧事上去,关天养听了片刻,却是一片茫然,就道:“二位慢聊,我再去烧点水来……”就走了出来,暗道:“李前辈和老和尚之间怎么怪怪的?若说是老朋友吧,却又没有那份应有的热情。(. 但又不是仇敌。老和尚这人不通世务是有的,李前辈……李前辈却又委实太莫测高深了些。回头得便,我一定得问问他是哪门哪派的……”

    关天养出去后,李道奇神情一变,森然道:“你当真连命也不要了么?”

    了定淡然一笑道:“人身一具臭皮囊,何足惜哉?到你我这种境界,还有什么看不透,放不开的?”

    李道奇大怒,长身而起,“你……你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了定缓缓闭上双目,满脸慈和的微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合起手来,宣了一声佛号。

    李道奇跺脚道:“我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了然是死心眼,你却更死。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是地藏王菩萨了?哼,便真是地藏王菩萨降世,也未必能改变得了这一切!”

    了“改不改变得了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这是我化城寺的行事宗旨,你也不消劝我!”

    “你以为我想劝你?当年了然也是不听我劝,还把我骂了一顿。现在倒好了,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李道奇满脸愤然,显是还以为当年了然的那一通骂而介怀。

    了定缓缓地摇着头,皓白的须发也随着头颅的摆动而飞扬,一双jīngjīng湛湛的眼睛却是满含笑意地盯着怒不可遏的李道奇,“你这话不对……”

    “你们化城寺那么多和尚,随便派哪个来不行?非得你出面!”李道奇见了定不为所动,越发的恼怒,须发戟张,浑似要当场暴走了。

    “我也是化城寺弟子,为什么就不能来了?”

    李道奇突然安静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了定,“好,我说不过你。由得你闹去吧!”就坐了下来,神情又恢复了漠然,仿佛刚才根本不曾发作过似的。

    了定叹了口气,似乎在为没能真正激怒李道奇而遗憾呢。“这也不是闹。有件事我却想不明白……”

    “你是要问他的事么?”

    “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中了他?”了定不自觉地抖了抖,显是内心的活动十分的剧烈。

    李道奇目光闪烁,yīnyīn幽幽,全然让人看不明白他心底在想什么。“我寻了这么多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那rì看到他,就莫名其妙地认定了。事后我也觉得奇怪,问自己为什么会是他?兴许这就是机缘吧,有些事情是由不得我们作主的!”

    了定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李道奇嘴里说出来的,“你认为他能够胜任?”

    “你别问我,我没法给你回答。”李道奇说完,就将头别到一边,透过窗口看着外面雪花飘飞的大江。

    “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慎重点?”了定目光如剑,竟似要将李道奇的心剖了开来,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似的。

    “慎重?”李道奇嘿嘿地笑了起来,“灵泉飞仙,必然震动仙界。一旦让碧霄宫中的天帝知晓,我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了定脸上竟也掠过一丝惊惧,“那你也不能拔苗助长呀。也不看看,以他现在的实力,能做得了什么?”

    李道奇陡地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竟似有若实质,与了定的碰撞在一起,竟在舱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你小看他了!”

    “我小看了?”

    李道奇点头道:“你肯定没有看出他身上的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了定白眉剔动,“你是说狂暴体质么?”

    李道奇摇头。

    “那还有什么?”

    “他体内藏着两个东西!”

    “两个东西?”了定却是一片茫然。这些天来,他与关天养朝夕相处,除了拥有罕见的狂暴体质外,他并没有看出关天养有何特异之处。

    “两个连我都不曾见过的东西。但其中一样你肯定听说过!”

    “什么?”

    “青城剑典!”李道奇一字一字地咬了出来。这四字竟拥有难以想像的魔力,让了定耸然动容,眉毛胡子乱作一团,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李道奇看着了然将他扶在椅子上,一副振身yù起的架式,就笑了起来。“是呀,消失了数万年的剑修竟然再次出现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说到这里便打住了,神情陡然间变得好似见到了魔王一般铁青,眼里竟还隐隐透出恐惧之sè。

    了定的情绪本来就没有平静下来,又再次被李道奇所带动,红润的脸庞霎时间苍白得近乎透明,“当真,当真是青城剑典?”长眉遮挡下的眼瞳猛地为之收缩。

    “我不会看错的!”李道奇长吸一口气,轻轻地闭上了眼。仿佛是怕有人看到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恐惧似的,“青城剑典虽然不是神器,但它的威力却是十大神器加到一块也比不了的。当年,剑修一脉不满天帝作为,远走他方。天帝趁机派下了宁封子暗中使鬼,致使剑修道统最终断绝,这才去了一个心腹大患。嘿嘿,嘿嘿……”竟是一阵狞笑,直咄咄地看着了定,双眼灼灼放光。那神情,活似捡到了大宝贝似的。

    了定没有再看李道奇,目光落在了茶碗里,看着随着船身起伏,悠然晃动的茶叶,他的情绪迅速地平静了下来。“我听说乾坤庭下楚庸也是剑修!”

    李道奇摇头道:“那不一样。楚庸只不过是机缘巧合得到剑魂。而他的剑魂品阶也不高,再加上修炼不得其法,不论是实力还是前途,实在有限得很。若不是遇上他,不定已经坠入魔道了呢!”

    了定怔怔地出了会神,唉的一声长叹了口气,“可……就算他有青城剑典又如何?他现在的实力连自保都不能够,又怎能应对这此起彼伏的纷争呢?其实我这次出山便是想劝你,先等等看,不要把风波搅得太甚了,这不好……”

    李道奇一咬牙,满脸的决绝,“不行,我等不下去了!你可知道这两个月我去了何处?”

    “何处?”

    李道奇探手拿出一只半尺许高,通体碧绿,闪烁着玉样光泽,恍如初生婴儿的物什道:“就是为了它!”

    了定再次被惊着了,“人,人参果……你,你去了五庄观?”

    “然也!”

    “镇元子他敢给你人参果?他就不怕……”

    李道奇道:“他会说是我偷的!”

    了定这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你呀,你……我真担心yù速反而不达!”双手合什,闭上双目,默默地育起了经来。

    “你不知道,在青城剑典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一切都已经脱出了我的掌控。现在我要做的……不过是尽己所能,推动局势的发展罢了!”

    “若是你不推呢?”

    “你觉得我还有得选择吗?”李道奇神情悲壮,满眼全是苦涩,浑然一副被逼入绝境的样子。

    了定却是视而不见,摇头道:“我总是为你担心……”

    李道奇大手一挥,“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就出了舱去。

    关天养当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算计着,他烧好水提了上来,见李道奇站在舷边观望江景,舱中已不见了了定,就问道:“李前辈,老和尚呢?”

    “他么?”李道奇道:“和尚自然该去念经了!”

    关天养哦了一声,放下水壳,“李前辈,恕我冒昧地问一下,你们之间莫不成有什么仇怨?”

    “仇怨?不,怎么会!”

    “可你们……”

    “你也知道,化城寺的和尚有些烦,总爱叽叽歪歪地教化人……”

    关天养暗道:“我怎么不觉得呢?”但想到李道奇这样说必有原因,也就没有再过多的问。刚才在烧水时他就在想:“宋洪文会不会就是宋大叔的祖辈呢?宋家的祖秘密宝包括就有一块玉牌。还有一笔rì记,我却还没来得及看,也不知道说的些什么。盘渊解开锦匣的封印时,我还在纳闷,宋家怎么会也有一面这样的玉牌,想必是从楼子方那里来的了!”就问道:“李前辈,那玄武宫后来又是如何处置楼子方的?”

    李道奇见他又问了起来,略一沉吟,就继续道:“如何处置的?玄武宫倒也没拿楼子方怎样。此后的一百年里,玄武宫将他软禁在了望天崖,不时地派人去询问他神器的线索。另一方面,玄武宫始终顶住了来自修行界的压力,拒不交出楼子方,同时也在暗中努力寻找神器的线索。

    两百年前的某一天,一场地震致使灵泉山东崖坍塌,一座战国时代的古墓也暴露了出来。当地百姓将墓中的陪葬宝物尽行洗劫一空,唯独一块残破的石碑没人拿走。石碑上记载,说鄢奚墓就在灵泉山中,藏有无数异宝。还说鄢奚得到了一件神器,是方上古玉圭,据说有通天彻地之能。可惜玉圭残缺不全,虽有灵力,却无法使用。

    鄢奚穷尽其力,从南疆苗人口中得知此物名为‘通天鉴’,据说是上古之神共工铸造。后来共工怒触不周山,玉圭崩碎,碎片散落各地,其中就有多片落到了三楚一带,但不知具体下落。苗人们还说,若是能将‘通天鉴’修复,便可不经修炼也能直登仙界,永享长生。

    只可惜天不假年,鄢奚到底还是没能找到其余碎片的下落,寿终正寝。还说鄢奚便是用此物当作阵眼,封印了陵墓,只要能找到其余的碎片,便能找到鄢奚陵的位置,进入其中取得异宝。也说鄢奚探知灵泉山中便有一块玉圭碎片,找了多年也不知其所踪,所以才将陵墓建于其中,以为镇压。

    这块石碑所载之事很快就流传了开来,在九夏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百姓们一连数月进山寻宝,却是一无所获。不但他们一无所获,玄武宫一样。”

    说到这里,李道奇就打住了。

【二百零一、通天神鉴(下)】

    关天养听得心痒难耐,问道:“那后来呢?”

    “也就在这之后不久,玄武宫得到消息,魔道五宗经过整合之后,将再次大举攻山,强抢楼子方。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楼子方暗中勾结魔道,说若是魔道能将他救下玄武山,重获zì yóu,他愿意说出神器线索,与他们分享。

    玄武宫上下恼怒异常,纷纷叫嚣着要杀了楼子方,以绝祸害。当时马承风刚刚接任掌门之位,他亲率门中长老和各观观主去了望天崖,当面质问楼子方是不是勾结了魔道中人。楼子方说没有。马承风虽信,奈何门中长老都不相信。还说为了玄武宫存亡,再不能对楼子方仁慈。”

    关天养又忍不住骂了开来,“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骂过之后才想到李道奇不喜欢在述说的时候别人无故打断,当即捂上嘴,示意李道奇继续讲下去。

    “经过一番会商,玄武宫决定由众长老合力逼出已与楼子方融为一体的神器残纹,并用搜魂之法,得到楼子方所知道的关于神器的全部线索!”

    关天养再次惊得失控了,惊呼道:“玄武宫怎么能这么干?这太残忍,太野蛮了……”

    李道奇像是没听到,“在动手之前,玄武宫六大长老又与楼子方进行了一次深谈,说若是他愿意说出神器残纹的线索,玄武宫第七大长老的位置就是他的了。楼子方自然不为所动。

    走到这一步,楼子方对玄武宫可谓是恨极,此前心中仅存的一点恩义也都烟消云散了。

    玄武宫在将楼子方幽禁之时,就在他身上设下了禁制,防止他的功力增长。每年都会定期检查,以防楼子方冲破禁制,功力大增。他们却不知道楼子方早就冲破了禁制,在这百年之中功力获得了空前的增长,已不是玄武宫门下所能匹敌的。\/\/..\/\/为求自保,面对玄武宫六大长老的联手,他也不得不奋起反抗!”

    关天养听得兴奋,大叫一声道:“好!就该这样。”

    “玄武宫六大长老修为最低的都已进入了分神境,最高的方兴白甚至已进入了合体之境,功参造化。在他们看来,对付楼子方不可是手到擒来,唯一可虑的就是如何才能将与楼子方神魂融为一体的神器残纹逼将出来。却不想动起手来后,楼子方以一敌六,非但不落下风,反而还逼得六人毫无还手的余地!”

    关天养骇然道:“这么厉害?他岂不是都快要成仙了么?”

    李道奇道:“兴许吧。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玄武宫六大长老最后不得不结成【玄武七截阵】相抗,可楼子方杀红了眼,已不是他们能够挡得住的。最终,六大长老折损其三,另有三人也重伤。冲出望天崖后,又遭遇了十多名二代弟子的挡截。即便是经过一rì一夜的大战,楼子方依旧神勇异常,尽数将拦截之敌重伤,毫发无损地下了观rì峰。

    恰在此时,魔道又打举攻上了玄武山。马承风经过一番衡量,决定先拦楼子方,再退魔道。在他的亲自指挥之下,玄武宫一百零八名弟子组成了罗天【玄武七截阵】,将楼子方困在其中,意图将其生擒。

    【玄武七截阵】乃玄天真武祖师亲手所创,号称修行界最强阵法,自创立以来,无人能破。楼子方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深知若是闯不下山,那就必死无疑,只得奋发神威,强冲硬闯。兴许是他本事太高,也许是魔道攻山,情况太过紧急,以至于大多数玄武宫弟子受到严重影响,没能将【玄武七截阵】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最后竟然楼子方破阵而出,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破了此阵之人。”

    关天养已是兴奋得满脸通红,猛地一挥手臂,高声赞道:“好,了不起,真英雄,真汉子!”

    李道奇竟然也点了点头,“下山途中,正遇趁火打劫,攻上山来的魔道五宗。楼子方这才将压抑的杀气尽数释放了出来。魔道五宗见他自己冲下了山下,自然是喜出望外,又岂肯轻易放过?当即纠集全部jīng锐围追截杀。不料三rì三夜的大战下来,实力足堪与整个正道相抗衡的魔道五宗非但没能擒杀楼子方,反而还折损了两名宗主,长老、护法、堂主等大头目死伤也不在少数。反倒是玄武宫,见楼子方和魔道五宗打起来后,就作壁上观起来。到第四rì上,正道各派的援军赶到,玄武宫这才挥师杀了下来。魔道五宗已是大伤元气,如何能够再与势头正盛的正道诸派大战?只得仓皇败逃。”

    “那楼子方呢?”

    不知不觉间,关天养的心思全系在了楼子方的身上,他觉得这个人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谁也比不上。

    “楼子方失踪了。”李道奇叹了口气,眉宇间也是说不出的遗憾,“正道诸派亲眼目睹了他与魔道五宗的那场血腥大战,断定他并非魔道中人,便想与他重修于好。而魔道也想也与消释前嫌,并肩共扛正道。可惜楼子方自此消声匿迹,无人知其下落。”

    关天养唉了一声,显得有些失落,“如此壮烈的传奇,怎地反无人知晓?”

    李道奇道:“那里是无人知晓,是没人愿意提起罢了。毕竟这段历史对于正道还是魔道来说,都不光彩。但不可否认的是,楼子方已经成了修行界的传奇。百年之间便拥有如此修为,那简直就是每一个修行者的梦想。找不着他了,但寻找神器残纹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好多人都在想,一片残纹就有如此威力,若能将所有的残纹凑齐了,那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关天养道:“是呀……可,李前辈,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呀!”

    “可别人只看到了楼子方,并不知道事实是怎么回事!”李道奇这话显是在提醒关天养:你看到的和别人所想像的,完全是两回事。

    “唉,这些人呐……可是李前辈,那一块玉牌又落到了谁的手里?”

    李道奇道:“你就忘了宋洪文这人么?”

    “宋洪文?原来倒是被他捡了便宜!”

    “也不能这样说。楼子方杀下玄武宫山不久,宋洪文就以心中杂念太多,无法静心修行为由,退出了玄武宫!”

    “退了?”关天养讶然,“这也能退吗?”

    “为什么不能?在这一点上,正道比魔道做得就好。宋洪文回家之后,就做起了生意,不久又娶了妻室,生育了儿女。二十多年后,抑郁而终。”

    “他得了玉牌,竟然没能从中参悟出半点么?”

    李道奇嘿了一声,“这也许就是机缘吧。不是谁得了神器,都能从中参悟点什么出来的!”

    这话当即令关天养一震,暗道:“我已经得了三块玉牌了,为何却没从中悟出半点东西呢?这是不是说我没有机缘,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宋洪文就是宋奕的高祖。经过一百年多的追查,魔道方面似乎率先摸到了这条线索,所以找上了宋奕,要他交出东西来。后来发生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关天养嗯了一声,“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宋大叔会被修行者算计,原来是这样……”话说到这里,心里一亮,暗道:“玄武宫几番向我和二狗子示好,莫不成也是为了这个,而不是因为我的手艺?极有可能了!以玄武宫之大,他们又岂会少了法宝?该死,我若不了解这些,怕是又得被他们给诓骗了去!”

    “听说宋洪文曾经前往过南疆,寻得上古秘术将楼子方给他的玉牌封印了起来,临终前又叮嘱子孙好生传将下去,直到楼子方亲自来索取方才还回。这封印很古怪,除非是宋家人心甘情愿,要不然任你有通天法力也是打不开的。”

    关天养摇了摇头,心说道:“未必!”

    “宋洪文怕是永远也没有想到,他费尽心思将这件东西保存下去,静候朋友回来索取,反倒成了他家灭门的祸根!”

    关天养也唉了一声,道:“真没想到是这样的。几百年前的争端竟然延续到了今天,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接下来么,你很快就会知道!”李道奇竟嘿嘿地冷笑了起来,双目中竟隐隐透出狠厉的杀伐之气。

    “我很快就会知道?”关天养颇有些不解地道:“李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李道奇抬头望天,只留给关天养一个冷峻傲然的背影,“说了这一大通话,也没想到天都快黑了。好了,你也不必多问了,等你回到九夏城,一切自见分晓!”

    关天养暗暗纳闷道:“还要回到九夏城才见分晓,又会是什么事呢?难不成有人知道宋家祖传之宝被我得了,来找我索要么?”

【二百零二、宋氏遗孤(上)】

    用过晚饭后,李道奇早早地就去睡了。 . .

    关天养钓了一会儿鱼——其实他的心思并不在钓鱼上,而是在消化和思考李道奇告诉他的这些传奇秩闻——到了亥时左右,见天上又飘洒起了雪花,这才回到舱中休息。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满是楼子方的身影,他努力地用想像描绘出楼子方的形象,可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不知不觉,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rì上三竿。

    老和尚了定已经在他的舱中读经书,李道奇却抢了他的位置,坐到了船尾去钓鱼了。

    “李前辈,早啊……”关天养伸了个懒腰,觉得jīng气充沛,神清气爽,心情自然也就愉快了起来。

    李道奇嗯了一声,手腕一抖,就拉起了一条大鱼来。

    关天养眼明手快,一把接过,哈哈笑道:“好呀,浔阳鲤,平时可是想都都未必吃得到呢。小五,把这鱼拿到厨下,叫朱师傅好生整治了,中午用来下酒!”

    小五拎起鲤鱼来看,惊笑道:“哟,这怕得快有三斤吧,拿到市面上卖,十多二十两银子呢!”

    关天养在李道奇身边坐了下来,问道:“李前辈,你怎么对修行界的秘闻这般清楚?”

    李道奇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就不能清楚?”

    “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你可是出身重极门的么?”

    李道奇摇头道:“不是!”

    “那是哪个门派!”

    “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绰号吧?”

    “嗯,听杜姑娘说过,你叫‘百宝散人’,可对么?”

    “不错。<.. ..>没门没派的才叫散人,我跟谁都没有关系的!”

    “那你的炼器手法是自创的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关天养道:“我一直都以为你是重极门,或是符箓宗门下呢!”

    “那你的本事又是哪里学来的?”

    关天养道:“天生的。”

    见李道奇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回答而惊奇,关天养反而有些不解地,“你不觉得奇怪么?”

    “有些人的记忆并不会因为转世轮回而磨灭掉。想必你就是那一个吧!”

    关天养不禁一呆,“是吗?”

    李道奇见浮子下沉,手腕一抖,收起竿来,竟又钓上了一条罕见的浔阳锦鲤来。关天养着实又惊又叫,叫道:“呀,又一条,难不成咱们要走什么好运了么?”

    刚把鱼拎到手里,天空里就传来一阵长笑。

    关天养抬起头来,问道:“谁在笑!”就见一人飞将军般从天而降,落在了船头。

    “关老板,你好呀!”那人抬手朝关天养一揖,“九夏城都翻遍了,没想到你竟在这里!”

    关天养一见来人是张天渝,惊怒交加,叫道:“是你!”拔剑冲了上去。

    张天渝抬手就是一记【火云掌】,关天养见红光闪动,一个【逐rì】欺到张天渝身后,挥剑刺向张天渝的后心。

    张天渝没料到他速度竟然这般快,慌忙祭起护身法宝,澎湃的赤焰之力将关天养震得退出了好几步才站定。\\.. \\

    “关老板,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关天养怒道:“我跟你之间可没什么好说的!”又扑了上去,出剑如电,一口气攻了张天渝四十九剑。

    张天渝一味闪避,却是越闪越惊惧,暗道:“才不过两个月功夫,这小子本事大长呀……”情知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就道:“关老板,这事跟你的宋大叔有关系,你可不可以先停下手来,听我说完?”

    关天养一听与宋奕有关,当真停了下来,红着眼睛质问道:“好,你说!”

    “你可知道宋家还有谁活下来了么?”

    关天养一愣,心下不由生出一丝希冀,暗道:“难不是宋大叔没死?”就道:“谁?”

    “好,我让你见见他!”招手道:“带上来吧!”

    就见两名身着红莲宗服sè的弟子挟着一人踏浪飞驰而来。

    关天养定睛一看,那个被他们挟着的人岂不正是宋奕的儿子宋介么?顿时大喜,叫道:“宋二哥,你,你原来没死!”

    只没想到宋介一看到他,眼里尽是怨毒之sè,嘿嘿地狞笑道:“我当然没死,我怎么会死?!”

    关天养一怔,“宋二哥,这话什么意思?”

    宋介手一伸,“东西呢?”

    “什么东西?”

    “还敢装蒜?”宋介冷哼道:“我们宋家的祖传之宝!”

    关天养顿时愣住了。

    宋介逼上两步,喝道:“拿来。哼,你苦心积虑,设下陷阱,先是谋夺我家祖传宝物,又是夺我家产,你,你,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狠毒如此!”

    关天养摇头道:“不,我没有!”

    “你没有?”宋介嘿嘿地冷笑道,“那现在谁是知真斋的老板?谁?!”

    “是我。不过我并不想要,是宋大叔转到我名……”

    “放屁!”关天养尚没有说完,宋介就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宋家的家产凭什么转给你一个外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沈天照勾结的那些事!”

    “宋二哥,我没有。”

    “你没有?那你先把东西还我呀!”

    关天养知道东西已经没办法还给宋介了,但他又不屑于撒谎,就道:“宋大叔是把东西放在我身上了,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宋介眼瞳收缩,怒声质问道:“什么意思?你丢了?”

    关天养道:“意思就是我已经没办法原模原样的还你了!”拿出空了的锦匣和那本还没来得及阅读的笔记道:“现在就这两样了,另一样东西我没办法给你了!”三块玉牌和宋家祖传的碎片已经合而为一,他已经没办法分拆开来,将本来该属于宋家的还给宋介了。而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将整块玉牌给了宋介,所以,了不然只有委屈宋介了。

    宋介扑将上来,抢过锦匣和笔记,颤声道:“你,你,你打开了封印?你,你怎么可能打得开?”

    张天渝也惊得脸sè都变了,显是没有料到锦匣居然已经被打开了。

    关天养本想说不是他,而是盘渊打开的,话到嘴边却变成:“……我也不知道!”

    啪的一声,宋介狠狠地抽了关天养一个巴掌。这一掌极重,打得关天养半边脸颊顿时肿胀了起来,嘴角也溢出了殷红的鲜血。宋介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东西……”又一巴掌扇了过来。关天养头一偏,避了过去。

    “你还有脸躲?”

    关天养昂然道:“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宋大叔,对不起你宋家的事。这一巴掌我姑且可以当你不知情,不跟你计较,你若再来,嘿嘿,就算你是宋大叔的儿子,我一样不客气!”

    宋介哈哈笑道:“你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迎面一拳冲关天养捣了过来。

    关天养伸手一推,将宋介掀了开去,却将眼睛盯着张天渝,“都是你搞的鬼,对么?”

    张天渝道:“我搞的鬼?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谋夺宋大叔家的祖传之宝明明是你红莲宗,杀了宋大叔一家的也是你。你控制了宋二哥,反将一切诬赖到我头上来。嘿嘿,张天渝呀,这本事可不高明,要知道不但乾坤庭、小蓬莱亲眼见证了你们所作所为,玄武宫也目睹了的,你想诬赖我也没门!”

    张天渝道:“是吗?那你何不叫他们来对质?”

    关天养冷笑道:“对质?”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宋介,道:“宋二哥要误解我由得他去。也随你们拿他作文章就是,我不在乎!”

    张天渝道:“是吗?”回身对宋介道:“我说了,这小子很厉害,你不是他的对手,劝你不要来,你来了又能拿他怎样?”

    “怎样?”宋介怒吼道:“我要将他的罪行公布天下,我要让天下人都来讨伐他!我要为我爹,为我娘,我姐姐报仇……”

    关天养不屑地轻笑道:“就凭你么?连事非黑白都分不清楚也想报仇,别做梦了!”

    宋介怪叫一声,扑了上来。关天养抬起一脚,差点将他踹下船去。

【二百零三、宋氏遗孤(中)】

    关天养出手虽狠,却并没有取宋介xìng命的意思,心下暗暗地说道:“宋大叔,我不是不待宋二哥好,实在是他,他太不争气了,竟然连红莲宗的话也相信。.. 他这样子,你在九泉之下怕是也不得安息吧?”

    “小师弟,你也太天真了些。关老板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你却要他还你,岂非是做梦?”张天渝看着关天养和宋介的争执,满脸的yīn笑,却还不忘煽风点火,让宋介越发的怒不可遏。

    关天养眉头一剔,凛然直视宋介,“小师弟?宋二哥,你竟然拜在了红莲宗门下?”

    宋介道:“谁是你宋二哥?嘿嘿,我若不拜在红莲宗门下,又岂你报得了这灭门的血海深仇?”

    关天养气得血往上涌,脸膛霎时间涨得通红,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字地道:“好得很。张天渝,我本来觉得你还算是号人物,但你想利用宋介来钳制我,那是打错了算盘。”

    “是吗?我今天来,就是专门请关老板去凝碧崖作客的!”张天渝笑了,面带讥讽,仿佛在说:你也未免太天真了些吧?

    关天养陡然间大受刺激,连眼瞳都隐隐透出了红光,煞是有些吓人。“凝碧崖?对不起,便是你家宗主亲自抬着八人大轿来,小爷也没那兴趣!”竟然也还了张天渝一个讥讽xìng的冷笑,一笑之后,愤怒尽去,整个人冷静得浑如冰雕,别说是情绪波动,就连生命气息也都感觉不到了。

    张天渝固然吃惊关天养的变化,但却是被当场激怒,怒喝道:“好小子,胆敢口出狂言!”一掌拍了过来。

    关天养面颊牵动,竟是不闪不避,挥掌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两掌相交,关天养闷响一声,连退了四五步才站定,脸sè也是时红时白。整条右臂也被张天渝的掌力震得又酥又麻,全然不听使唤了。

    “【融雪掌】?”张天渝先是一惊,旋又是满脸的骇然。他对关天养是再了解不过了,几个月前还不过是九夏上的小小役工,除了以力大著称为,并无特别的本事。这才几个月呢,竟就有了接下自己五成功力一击的修为。更较人不能理解的是,小蓬莱的【融雪掌】至少都要一轮甲子以上的修为才能习得,关天养浑身半点修为也没有,又是怎么使出来的?

    关天养运转原力,迅速地修复受损的肌肉和经脉,怒喝一声:“是么?你可仔细看清楚了!”几步抢将上去,挥拳直取张天渝前胸。

    “【大金刚神拳】?”张天渝脸sè再变,已是惊骇无地,满脑子都是浆糊。他原是罕见的聪慧之辈,却也想不透关天养为何既会小蓬莱的【融雪掌】,又会大慈悲寺的【大金刚神拳】。

    【大金刚神拳】并不以变化著称,而是为拳力取胜。以张天渝的修为和见识,要化解这一拳实在容易得很,可他却像呆傻了一般,手忙脚乱,浑不知该如何是好。

    关天养的速度何等之快?顷时之间连出十二拳,拳拳皆取张天渝胸腹间要害,但拳头击在张天渝身上,却是如中败革,分明造不成有效的伤害。

    张天渝每挨上一拳,气机就多一分阻滞,心下也多一分烦恶。十二拳下来,直感到有如十二根钉子扎进了体内,说不出的难受。好在他修为足够jīng深,而关天养的攻击也不得法,没能对他形成实质的伤害。回过神来后,将意念沉入丹田,运转真元,赤焰之力陡地爆发出来,将关天养震得倒飞了出去。

    吐出胸口的浊气后,张天渝也不再去想关天养为何既会小蓬莱的【融雪掌】,又深谙大慈悲寺的【大金刚神拳】,只是再不敢大意,打叠起jīng神应对。

    关天养被张天渝震退开来,赤焰之力循着经脉逆袭而上,直感到双臂有如置于熔炉中灼烧般难受。站稳脚跟后,深吸一口气,将原力化作寒冰一样森冷,运至双臂之上,这才将侵入的赤焰之力一点一点地化去。见张天渝以【火云掌】攻了上来,他深知自己绝非张天渝正面之敌,就展开身法,在狭窄的船头与张天渝游斗了起来。

    张天渝出手既重且狠,显是想尽快将关天养制住,免得再生麻烦。奈何关天养虽不是他正面之敌,但身法奇快无比,任他绞尽脑汁,计谋用尽,也不能在十数招内将其制服,不免大感恼火。

    二十余招斗下来,关天养深知自己与张天渝的差距实在不小,照这般下去,纵是自己能靠着身法一时立于不败,却也是支撑不了多久。张天渝真元运转,丈许范围都被赤焰之力所笼罩,端的是让关天养感觉有如置身火炉,须发俱卷,衣衫尽焦,说不出的难受。就连桐油刷过的甲板也被烤得焦黄,散发出了阵阵的炭火味气息。可见赤焰之力的威力绝非常人所能忍受的。

    关天养一边暗暗叫苦,一边谋思着对策。“我若能有个盾防他一防,那也不至于这般被动了!”脑子转动,便想到了杜若教过自己的【气盾术】。自打学会后,好像就用过一回,只因杜若说它除了遮风挡雨外,实在没有别的实际用途,所以他就渐渐将它忘了。这时情急下想起来,便想试试看能不能挡上一挡。

    “气分yīn阳,万物化生……”心下默念,一道半透明的气盾当即将自己罩住了,炙热感顷时就消失了。关天养心下顿时大喜,暗道:“没想到还真管用!”欺近身去,朝着张天渝的要害处连刺了数剑。

    张天渝见关天养对赤焰之力甚是忌惮,且也拿不出有效的应对之策,心下极是得意,暗道:“凭你小蓬莱的【融雪掌】和大慈悲寺的【大金刚神拳】如何的神奇,也奈何不得我圣尊的赤焰圣力。”正要下狠手将关天养打翻在地,就见关天养身上升起了气盾,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关天养就已经贴身攻上,朝着他的肋下、胸口和喉咙处一气猛攻,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狠过一剑。也幸得他先前吃了次亏,将护身法宝祭了起来,若非如此,怕是早已经连中数剑了。

    待认出关天养身上半透明气盾并不是什么法宝,而是【气盾术】时,张天渝是又气怒又好笑,暗道:“这小子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奇才,也不知从哪里从来的这许多本事,当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就凭这些手段,百年以内的修行者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大喝一起,一记【赤焰焚心掌】朝关天养拍了过去。

    【赤焰焚心掌】是一门极歹毒的掌劲,专门隔空伤人,一旦挨了此掌,火毒侵入心肺,不出一个时辰便被烤成了肉干,纵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关天养不识得此掌的厉害,非但不避,反而还贴身欺了过来,妄图以短剑撩刺张天渝空门大露的肋下。

    眼看着关天养就要伤在张天渝的掌下,李道奇手腕一抖,钓竿微震,钓丝从水中弹出,将张天渝的双手死死地缠在了一起,别说将关天养击伤在地,就连半点真元也用不出来了。

    张天渝大惊,情知遇到了世外高人,翻身就要往江里跳。李道奇将钓竿轻轻一拉,张天渝就站立不稳,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之上,狼狈之极。

    李道奇陡然间出手,不论是关天养和张天渝都不曾料到。不过这样既避免了张天渝逃走,又避免了关天养一剑在张天渝身上捅出个透明的窟窿来,将这突起的变局纳入了他的掌控。

    关天养本待扑上去一刀结果了张天渝,就听李道奇道:“住手!”已用钓竿将他拦住。

    “李前辈……”关天养是恨怒交加,质问道:“你为什么拦我?我要杀了他为宋大叔一家报仇!”

    李道奇冷哼道:“杀了他宋奕就能活过来?”见宋介扑向关天养,钓竿一点,宋介便如中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了。

    关天养不明白李道奇为何突然出手阻止,但也深知若不是李道奇及时出手,自己这条命怕是已经丢了,又好生感到庆幸。想到宋介这般的执迷不悟,心下又痛又恨,转身过身去,“宋二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宋大叔和你的家人都是死于这个贼人之手。这是漫天下皆知的事情。我也不必向你证实什么,将来有一天你自会知道事实是怎样的……”见宋介还是一副恨毒的神情,立时气往上涌,真恨不得一脚将他踹进江里,将他冻醒过来。“你既活着,那便好得很。回头我自会去幽灵宫办妥相关手续,把知真斋和天下楼转回到你的名下。”

    宋介虽不能动,却能说话。张口朝关天养啐了口唾沫,满脸的鄙夷,“嘿嘿,知真斋都毁了,你转了我名下有什么用?别在这里瞎作好人了!我宋介算是把你看透了……”

    关天养实在不想看宋介的那副嘴脸,扭过头去,“你不懂。知真斋虽然毁了,但幽灵宫会全额赔偿。沈执事已经向我说了,待九夏城恢复重建,第一份就是赔偿知真斋的损失。你也大可放心,转回你手里的知真斋只会比以前更好,不会是个空壳子。至于以后你有没有本事打理好,那就不关我事了!”

    宋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当真?”

    “你若不信,便与我们一道回九夏城如何?你我相识有几年了,该知道我是一个不喜欢和人使嘴皮子的人。”关天养又满脸挑衅地看着宋介,那神情仿佛是在说:就看你敢不敢跟我一道回九夏城了。

    宋介也不是个意气用事之辈,略一思忖,眼神幽幽,玩味地看着关天养,俨然一副‘我已经看穿你在耍什么把戏’的神情。“你和幽灵宫一起谋算我家财产,就算我得到了,那又有什么意思?”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

    “幽灵宫是乾坤庭旗下三驾马车之一,你何曾听过他们有谋夺过商家财产的?张天渝编出的那一套荒谬不经的话,也只有拿来哄你这个书生!”嘴上虽这样说,心下却是实在不解得很。宋介绝非愚笨之辈,十七岁上就中了举人,博古通今,怎地张天渝这般轻易地就将他骗住了呢?

    “就算幽灵宫没有,却也难保某些人不会!”宋介连翻白眼,显是将关天养这番话当作放了一通臭屁,极是不屑。

    关天养见宋介实在是冥顽之至,也懒得再跟他辩说下去。看着地上的张天洽,对李道奇道:“李前辈,这个人你要怎么处置?”

    “放了!”

    “放了?”关天养眉头一拧,“为什么?”

    “我自有我的原因,你不需要多问!”李道奇收起钓丝。张天渝也翻身站了起来,对关天养固是不放在眼里,对李道奇却是既敬且畏。

    关天养说不出的气闷,“好吧,人是你擒住的,由你处置就是。不过他不能走!”

    宋介怒道:“为什么我不能走?嘿嘿,我知道了,你想将我杀了灭口,以绝后患!”

    关天养只是看着李道奇,宋介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李道奇瞟了一眼张天渝,见他恭敬地朝自己执礼,颇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子身上干系着红莲宗,我不想你因为杀了他而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所以才放他走。至于他嘛……”

    宋介急了,“前辈,你不能听这小子的话,我也是红莲门下……”

    李道奇目光一凛,有如两道利箭般shè得宋介当场哑住了。“我要怎样就怎样,那也不是谁能指挥得了的!”对张天渝和两个吓得手脚无措的红莲宗门人道:“你们带他走吧。若再来生事,可就没这么便宜了!”张天渝三人忙揖身道:“是,谢过前辈不杀之恩!”纵起身法,飞也似的逃了。

    老郭等人见张天渝这尊杀神去了,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无不暗自庆幸又逃过一劫。

    船上的空舱多的是,关天养又让老舱整理一个出来给宋介住,还说:“……派个人看着点,可不能让他跑了。要不然唯你是问!”

    老郭苦着脸道:“这,关公子,你们可都是高来高去的神仙一流,我们,我们怎么看得住?”

    李道奇轻轻地拍了拍老郭的肩膀,目光却落在关天养的背上,“放心吧,跑不掉的!”

    老郭见李道奇开口保证了,这才松了口气,“那好吧,每天多准备一个人的饭菜就是!”

    宋介能活动之后,看着滚滚东流而去的江水,差点就一头跳了下去,可想到自己大仇未报,不能就这样死了,哪怕是关天养再怎样羞辱他,虐待他,他也不能就这般寻了短见。想通了此节,反而哈哈地大笑起来,叫道:“老子饿了,要吃饭……”心下却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样!”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关天养虽然天天和宋介见面,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宋介自然不会主动和他搭讪。偏宋介这人自恃身份得很,根本就看不起船工等粗人,又对李道奇心存畏惧,便和了定打得火热,成天关在舱里谈论佛法,恍若一心准备出家似的。

    船过了白河镇,距离九夏城已是越来越近。按关天养的估算,明天上午就能抵达九夏港。阔别了两个多月,也不知道九夏城的重建情况怎样了,当真是恨不得插上翅膀,即刻飞回去看个究竟。

    刚过了黑石滩,就听岸上有人高喊道:“关天养关老板可在船上么?”

    关天养心下大奇,暗说:“这是谁在叫呢,怎么会知道我在船上?”举目望去,见一群人站在渡头,因隔得实在有些远,也看不清是谁。就应道:“在下就是关天养,尊驾何人,唤我有何事?”

    那人应道:“贫道龙虎山朱贞治,还有玄武宫林纬文、神霄派张若愚等诸位道友敬清关老板上岸一叙,不知可否赏脸?”

    关天养一怔,暗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找我又有什么事呢?”这其中除了林纬文,其他人别说见过,连听都不曾听过。本不愿去见的,但想到他们都是修行者,一身飞来飞去的本事,聚众前来约见自己是必有要事。若自己敬酒不吃,怕就得吃罚酒了。“朱仙长客气了,在下这就让船靠岸!”叫老郭道:“靠过去吧!”

    宋介走了出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关天养只瞟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的,就道:“看来你是想和我一道去了?”

    宋介道:“不必!”就别过脸去,装作看风景,却是嘿嘿的笑了起来。关天养越发的不解起来,实在想不透宋介有什么好笑的。

    泊岸之后,关天养见身着各种服sè的修行者齐齐的候在岸边,好似他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都在此恭迎。但从神sè来看,分明都是来者不善,恍若讨债的上门,顿时让他心下生出几分不爽。

    走在最前头的就是刚才说话的符箓宗朱贞治,他微微一起手,“关老板,冒昧阻断归程,实在情非得已,还请见谅。这边请!”将关天养往码头边的送客亭里让,神请语气都十分的语气。。

    亭里已经摆好了桌椅,还有专人侍候茶水,闲杂人等一概也无。关天养与众人客气了一番,见他们个个都如审贼一般紧盯着自己,越发断定没什么好事,“诸位长仙,不知找在下有何事?请明说就是!”

    朱贞治等人都看着林纬文。林纬文轻咳一声,点了点头道:“关小友,这事……我等也是有所风闻,只是来向小友证实一下。请友小先恕过冒昧搅扰之罪!”

    关天养原本对玄武宫是颇有好感的,但在得知了楼子方的经历后,总觉得玄武宫上下全是一般伪群子,真强盗,最可恨了。林纬文虽与他相识,但他一直觉得此人表面看着温文儒雅,其实做作得很,十分令人讨厌,冷冷地道:“林仙长直说就是。在下不过凡夫俗子,能得诸位仙长如此看重,已是荣宠之至。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诸位的,在下义不容辞!”

【二百零四、宋氏遗孤(下)】

    今值传统新chūn佳节。墨非在此祝所有读者朋友新chūn快乐,阖家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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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纬文见关天养对自己的态度极为冷淡,甚至还不如朱贞治等人客气,心下颇有些纳闷,却也不好现在就问,“是这样的,最近修行界流传着一个消息,说小友得到了一片上古神器的残纹。不知可有其事?”

    关天养隐约已经料到他们是为此事而来的,在听到林纬文亲口说出来后,脑袋还是嗡的一声涨大了,站起身来,“上古神器的残纹?林仙长,恕在下不能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演戏的功夫本就高明,故作镇定的本事更是一流,一般人是根本看不出来他在作伪。

    林纬文尚没有开口,他身后就有人道:“你不明白,我看你是明白得很,在跟我们装糊涂呢!”

    关天养怒道:“哦?不知在下装什么糊涂,还请这位仙长明示!”眼神凛凛,分明是一点也不畏惧这般实力比他强大得太多的修行者。

    林纬文道:“是这样的。我等听说知真斋老板宋奕有件祖传之物落到了关老板手里,若是我没有说错的话,它该是一块暗青sè的玉牌。不知可有其事?”

    关天养摇头道:“没有……”

    话还没有落下,就听宋介大喝道:“他在说谎!”撇开人群,冲了进来,嘿嘿地冷笑道:“我家的东西就是被他得了去,就在他身上!”

    关天养心下怒极,暗恨宋介愚笨不及,在这时候乱觉什么局。但他也并没有因为宋介的出面指证而露出半分的慌乱之sè,其镇定功夫可见一斑。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宋介身上,问他是谁。他说自己就是宋奕的儿子,还说关天养蓄谋夺取他家祖传之物和店铺,“……此人忘恩负义,狼子野心,亏先父待他有若子侄一般,他却恩将仇报。不但伙同贼人谋夺我家祖传之物,还占了我家店铺。诸位仙长在上,还请为小子作主呀!”竟然哭着跪拜了下去。

    关天养脸都涨成了猪肝sè,恨不得一脚将宋介踢到大江里去喂王八。

    朱贞治听完宋介所述,冷哼一声道:“关老板,宋公子所言可是真的了?”

    关天养强行将满心的怒火压了下去,面颊的肌肉却是阵阵地抽搐颤抖,再配上那渐渐泛红的眼神,不免令人惊惧。“谋夺宋家祖传之宝一事,诸位怕是比我还清楚内情。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要紧,要紧的是诸位要不要昧着良心相信他的话!”这席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咝咝作声,在场诸人无有不感觉到他言下所蕴含的愤怒。

    朱贞治脸sè一变,喝道:“好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纬文脸颊抽动,溜到嘴边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然后别过脸,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走到了外围。神霄派张若愚道:“关老板,我等只问你一句:宋家的祖传之宝是不是被你得了去!”

    关天养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这与你何干?”心下却是万分犯难,暗道:“玉牌本是宋家祖传之物,宋大叔不过是暂存于我处。宋介索要,我本该归还,只可惜几块玉牌已经融为一体,无法分开了。这教我怎么还?不还我是理亏,走到哪里都说不过去的。哎,可怎么办?”

    宋介长身而起,厉声质问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何与众位仙长不相干?看样子你是不打算把东西还我了?!”

    关天养自己若是说不还,在场之人势必群起而攻之。这些人个个都拥有一两百年的修为,一个尚且对付不了,何况是这许多?若说还,那又该怎么还?是把整块玉牌给了宋介,还是怎样?

    这辈子他经历过不少难事,却还从来没有一桩有眼前这般教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过。

    朱贞治道:“关老板,莫不成你当真想要强占了宋家的祖传之宝么?”

    关天养见宋介眼里尽是得sè和复仇的快感,心下是说不出的厌恶,哈哈一声长笑,“在下愚钝,怎敢在诸位面前东施效颦?嘿嘿,诸位只听他片面之言就对在下群起而攻之,哼,与其说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不如说是打着这个旗号要谋夺宋家祖传之宝呢!”

    张若愚怒喝道:“好尖利的嘴舌。事主都在这里,你都这般诬赖,可见你确实是个yīn险jiān诈之辈……”

    关天养也怒道:“放屁!”

    张若愚分明一怔,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关天养傲然道:“我说你放屁!”分明没将这位神霄派三代弟子中的翘楚放在眼里。

    张若愚大喝一声:“放肆!”挥掌就朝关天养拍了过去。林纬文不知何时又挤了进来,抬手架住张若愚这一掌,“张道兄,且慢动手!”

    张若愚怒不可遏,“林道兄,为何拦我?”

    林纬文道:“总得先把话问清楚吧?再者,他可不是修行者,你对他动手,可是犯了禁律!”

    张若愚脸sè一白,冷哼了一声,“好,那你来问!”拂袖退到了一旁。

    林纬文道:“关小友,什么事都抬不过一个理字。你说是不是?”

    关天养并不看他的脸,而是走到送客亭的扶栏前,望着滚滚东去的大江,轻声笑了起来,“你们不觉得很好笑么?”

    “何事可笑?”

    “这人上来说自己是宋大叔的儿子,你们什么也不问,就信了他,然后就认定了我强占了宋家的祖传之宝。而事实上你们比谁都清楚这事是什么人干的。嘿嘿,林大仙长……”回转身后,刀子般的目光从在场所有人身上逡巡而过,掷地有声地道:“诸位长仙,你们敢以自己的门派声誉为保证,大声地说出来,我关天养就是谋夺宋家祖传之宝的幕后贼人么?”

    没有人敢看关天养的脸,也没有人接关天养的话头。站在最外围的一人道:“宋公子都指证你了,那你还有何话可说?”

    “宋公子?”关天养哈哈笑道:“他算哪门子的宋公子?谁不知道宋家满门尽数被红莲宗诛绝?!林仙长,当晚贵派守真道长还曾亲率两位同门赶去援救,可惜到得晚了一步,但还是与红莲宗的赤焰堂副座主卓雁翎大战了一场,若不是乾坤庭的楚庸出面营救,怕是连命都送掉了。可有其事?”

    林纬文轻咳一声,道:“……有,不错!”

    关天养又道:“既然你们都知道宋家满门被灭了,那这突然冒出来的宋公子你们怎么就认了呢?”

    刚才说话那人道:“他是从你船上下来的,又自称是宋公子,岂还有假的不成?”

    宋介似乎意识到了危机,抢身上前,指着关天养道:“你自然是希望我也死了,那就没人知道你的恶行。嘿嘿,可惜呀,老天爷有眼,我到底还是被人给救了去。今天,我便要你血债血偿……”满脸的恨毒之sè绝非作伪,实在教在场的人看不透其中的缘由。

    关天养讥屑地瞟了他一眼,“血债血偿?这话是不是该由我来说呢?”

    宋介将一口白牙咬得格格作响,“你说?哼,任你舌绽莲花,那也掩盖不了强占我家祖传之宝的事实!”

    关天养哈哈笑道:“是吗?看来诸位都认定我是得了宋家的东西——一面暗青sè的玉牌了?”

    宋介道:“不在你身上又在谁身上?”

    关天养连说了三个好,从怀中摸出乾坤袋道:“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诸位若是不信,尽管一搜。在搜过之后,咱们再说!”

    众人原本打定了主意,若关天养不交出来,那是强搜也得搜出来的。见他主动交出了乾坤袋,众人反而有些迟疑了。

    宋介一把抢了过去,“别在这惺惺作态了,匣子你都还我了,东西岂不在你身上?”

    一番搜检之后,众人不禁都呆了。乾坤袋里除了大量的重极门法器外,就是数不清的各种材料和旅途用品,哪里有什么暗青sè的玉牌?就连宋介也连连叫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关天养只是冷眼看着,直到在场所有人都将他的乾坤袋搜检了一遍后,他才道:“还要不要搜我身呢?”

    林纬文眼里尽是不解之sè,轻咳一声道:“这,这倒不必了……”将乾坤袋还给了关天养。

    关天养收回了乾坤袋,“这下诸位是不是该听我说几句了?”气势较刚才更为凌人,在场十数名修为在一百五十年以为的各派翘楚竟然都感觉在他面前矮上了一截,不敢抬头仰视他了。

    林纬文道:“小友请说便是!”

    关天养指着宋介,厉声道:“这位宋公子你们可知道他是谁?”

    林纬文仔细地瞧着宋介那张因气怒而变形的脸,“难道他不是宋奕的儿子?”

    宋介也顾不得在场的都是什么人了,大吼道:“谁说我不是?!”原来秀气英俊的脸也变得十分的狰狞可怖。

    关天养一把将宋介拧住,“他是不是宋大叔的儿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卓-雁-翎的弟子!”

    ‘卓雁翎’三字是一字一字地咬出来的,在场诸人莫不听得真真切切,顷时间耸然动容,震骇莫名。

    张若愚嘿嘿地笑着走上前来,一副成竹成胸的架式,“他若是卓雁翎的徒弟,又岂会跟你走到一路?这样说来,岂不更加坐实了你暗中勾结红莲宗,谋夺宋家祖传之宝的丑恶行径?”

    关天养心下一惊,便知张若愚是个睚眦必报的狭窄之辈,抓住了他编造的这番话中的破绽,要将他置于绝地呢。若在平时,他是绝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番话的,偏境遇越是危险,他的反应就越迅捷,当下朗笑一声,道:“宋大叔待我恩重如山,他一家老小尽被张天渝所杀,我又岂能不报此仇?前几rì在浔阳城,张天渝带了此人来,说他是宋大叔的儿子,口口声声要我送还宋家祖传之物。可惜呀,我却不知道宋大叔还有个这样的儿子,也不知道张天渝带他来到底有何用意。更可惜的是我也远远不是张天渝的对手,被他抢了东西去……”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惊呼道:“什么?真被他抢去了?”

    关天养似乎没有看到这一众人的惊恐和宋介的愤怒,继续道:“幸得有位前辈高人偶然路过,打跑了张天渝,救下了我的xìng命。而他么,惜乎本事不济,没有张天渝跑得快,被我留了下来。这一路上他都心存怨恨,想要寻机报复。见诸位找上了门来,他兴许是觉得有机可趁,便又冒充起了宋大叔的儿子来。宋公子,我说得可对么?”

    宋介差点没气得昏死了过去。任他饱读诗书,却发现自己不论是斗智还是斗力,都不是关天养的对手。此时此刻,他除了恨不能将关天养一口吞下去外,实在是没了别的法子。

    关天养一把将发狂的宋介掀了开去,“若是我所料不错,这消息就该是张天渝放出来的吧?哼,他得了东西,却想诬到我身上来转移视线。这一招可真够狠毒的!”

    朱贞治脸sè是这一行人中最难看的,“东西真是被张天渝夺了去?”声音竟然都颤抖了起来,显是内心的惊惧已难以控制。

    关天养道:“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信,又何必多此一问?”将手负在背后,望天不语了。

    有人拉住宋介问道:“小子,你真是魔头卓雁翎的弟子?”

    宋介不敢说不说,又不敢说是,脸膛涨成了酱紫sè。

    又有人叫道:“何必多问,拉开他的衣服一看便知!”

    “这话很是!”

    朱贞治走到宋介身前,“宋公子,麻烦你解开衣服给我们看看,好么?”

    宋介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叫道:“我是宋介,我是宋奕的儿子,他在说谎,他在说谎……”

    朱贞治哼了一声,伸手轻轻一按,宋介便动弹不得了。他哼了一声,探手拉住宋介的衣襟一撕,只见宋介雪白的胸膛之上,赫然有一朵赤红sè的莲花,好似鲜血凝成,栩栩如生。

    “好啊,果然是魔道贼子,咱们差点中了他的计!”众人都惊叫了起来。

    宋介急得哭了,“我不是,我不是……我是宋奕的儿子,我真的是!”

    关天养对宋介投去怜悯的一瞥,“你是不是宋大叔的儿子我最清楚,在场的众位仙长也都心知肚明。”

    林纬文叫过朱贞治等人,一旁小议了起来。

    关天养在扶栏上坐下,心下暗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拿我怎样?”见宋介趴在地上,绝望地号哭着,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心下却一点都不好受,暗叹道:“宋二哥呀宋二哥,事情都说到这份上,你岂还不明白自己被红莲宗利用了呢?你认贼作父,不分事非黑白,宋大叔在九泉之下也不知道……哎,可你毕竟是宋家唯一的血脉,我也不能对你作得太绝了!”

    一番计较后,朱贞治走上前来,稽手一礼,“关老板,宋家的祖传之宝当真被张天渝得了去么?”

    关天养没有答,宋介就叫道:“不,在他身上,在他身上……”

    关天养使劲地啐了一口,满脸的鄙夷。“当初宋大叔为了安全起见,确实把一只锦匣交给了我!”

    众人都惊噫了一声,再次围了上来。

    “可那只匣子很是古怪,既没有锁,又没有扣,却就是打不开。后来宋大叔一家被害,我本想将此物烧了作陪葬的,却又火化不了!”

    众人频频点头,似乎都在说:“当然火化不了!”

    关天养继续道:“无奈之下,我只得将它带在身上。两个月前,灵泉山地藏庙的了然大师托我送他的弟子慎明去九华山化城寺……”

    ‘化城寺’这三字一出,众修行者的神情立时变了,莫不透露出惊惧之sè来。

    “这一去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将慎明送去了化城寺后,我又坐船回来了。在走到浔阳城时,就遇到了张天渝。我自然打他不过的,他夺了我的乾坤袋去,拿走了东西,还说他们找到了什么办法,能够打开匣子了。恰就在此时,一位前辈高人路过,而我又与这位前辈相识,所以他打帮我打跑了张天渝,救了下我来!”

    朱贞治问道:“哦,不知这位前辈高人是谁?”

    关天养正要开口,就听李道奇在船上应道:“是我!”

    众人循声望去,立时有人惊呼道:“原来是‘百宝散人’李前辈!”

    李道奇道:“不错,正是李某。张天渝是我打跑的,这位自称宋介的小子也是我擒下的。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有了李道奇的佐证,顿时群情汹汹,纷纷指责魔道jiān诈,竟然放出假消息来害人。

    关天养听他们这般说,暗吁了一口气,心道:“到底还是渡过了这一关……”

    众修行者客气了一番之后,俱都一齐离去了。

    宋介还在地上哭,神情说不出的绝望。

    关天养走到他面前,怔怔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就一言不发地拎起来。宋介挣扎着道:“放开我,放开我……”

    关天养当真放开了他,却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二百零五、宋介的执著】

    宋介被打得懵了,连半边脸颊肿起来了都不知道,他死死地盯着关天养,似乎在说:“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关天养哼了一声,又一把将他挟起,几步冲到码头,跳回了船上。将宋介往甲板上一扔,他就对老郭道:“开船!”

    宋介这才翻身爬了起来,一把揪住关天养,吼道:“你敢打我?!”也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关天养又一巴掌扇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打得宋介另半边脸也肿了起来。

    “我就打你了!”关天养咬牙切齿地道:“你能怎样?”

    宋介疯吼起来,闭上眼睛,挥着拳头雨点般地朝关天养身上擂去。关天养一脚踹过去,正中肚子,将他踹得趴了下去。

    “亏你还是中过举人的,亏你还想着进京赶考,出仕作官,就凭你这脑子,那比猪能聪明得了多少?”

    宋介痛得气都回不过来,哪里能答关天养的话了?

    “他们说的话你听进去过多少?也不想想,宋大叔真要是我害死的,又岂会留你xìng命到现在?这十多天来,我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会难上多少?卓雁翎是你师父,张天渝是你师兄,你陷在我手里了,他们可曾来救过你?你落在他们手里之所以还能活下来,不外乎就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你懂不懂?”

    宋介嘶吼道:“我不懂。我只知道我宋家的祖传之宝落在了你的手里,它确确实实在你的手里!”

    关天养道:“不错,它确实在我手里,我也说过,我没有办法还你了!”

    宋介恨毒地盯着他,“为什么不还我,为什么?”

    关天养蹲下身去,尽量将声音放得低了些,“因为我还不了!”

    “还不了?”宋介格格地怪笑了起来,“你不想还,你不想还!!因为你贪恋上面的绝世神功!你也想修炼成仙!”

    关天养轻笑起来,“我贪恋上面的绝世神功?我想修炼成仙?你刚才没听见他们说么,我是个连半点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普通人呐!”后面一句是凑到宋介的脸前大吼出来的,震得宋介一懵,眼里竟然露出了惧sè。

    “我若是贪恋什么狗屁绝世神功,我若是想修炼成仙,何至于连个张天渝都打不过?何至于连这些修行界的四五流角sè都应付不了?”

    “那是你伪装得太深,他们没有看出来!”

    关天养道:“好,只要你认定了的,你觉得我说什么都是白说。我现在也不留你,到了九夏码头后,你就给我滚,滚回去找你的师父,找你的师兄,你看看他们会怎么对你这个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

    宋介眼里露出了犹豫之sè。

    “若不是因为你是宋家最后的血脉,我……”说到这里,咬了咬牙,把后面的话给吞了回去。

    宋介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把我家的东西还给我!”

    “因为……”关天养才吐出两个字,就听有人说,“因为那件东西也不是你宋家的!”

    说话的人是李道奇,站在李道奇身旁的是了定。

    了定也说:“不错,那件东西并不是你宋家的!”

    宋介似乎对了定十分的信服,惊恐地道:“大师……”

    李道奇道:“你们宋家的先祖不是留下了一件笔记么,你何不看看再说?”

    宋介一怔,从乾坤袋里摸出了那本发黄的笔记,“是这个么?”

    李道奇道:“你也是个聪明人,有些东西还是自己判断吧!”

    宋介看着rì记,然后又瞟了一眼关天养,眼里尽是狐疑之sè。关天养道:“你在怀疑这是我伪造的么?”

    宋介哼了一声,“你心里清楚。”就翻看了起来!

    越看宋介的脸sè越难看,最后将rì记往地上一扔,大叫了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神情迷乱,既布满了失望,又是绝望,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了定道:“什么不可能?”

    “这明明是我宋家的东西,rì记上却说成是楼子方的,还说宋家只是暂为保存……”

    了定道:“宋施主,这事不是秘密,修行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只不过是近几年才有人循着宋洪文这条线索追查到你宋家身上……”

    宋介神sè突然愤怒异常,“大师,枉我那么敬重你,你却只帮着这小子说话。好,好……我知道了,你们原就是一伙的,一伙的!”

    了定叹了口气,正等要说,关天养就道:“老和尚,你还是省省吧。岂没有看出,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父母亲人是死于谁手,他在乎的是那块玉牌!”

    宋介道:“你就不在乎?可笑!那你为什么不还我?”

    关天养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就道:“看来你是要不回玉牌就不跟我罢休了?”

    宋介道:“不错。你一天不还我,那一天你就是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不共戴天之敌!”

    关天养哈哈笑道:“我怕你吗?宋介,我真没有想到你为了一件东西,竟然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连父母亲人之仇也顾不得了。行,那我也明确地告诉你。永远别指望我把这件东西还给你。它是宋大叔交到我手里的,要还,我也只会还给宋大叔。你想要,那就练好本事来夺。只要杀死了我,东西自然就是你的了!”

    宋介并没有因为关天养这番话而再激动,反而迅速地冷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关天养良久,就连眼神也平静得像无波的古井。“你敢放我走么?”

    关天养没料到宋介会酝酿出这样一句话来,很是有些意外。“我说过了,等船到九夏码头,你随便去哪都可以。”话一出口,心下又后悔了。

    之所以后悔,是因为他害怕了。

    刚才宋介的平静让他意识到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书生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没脑子,他是一个非常有想法,也有智慧的人。而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宋介似乎看出了关天养心中的怯惧,傲然一笑,“好。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胸怀!”说完,扭身就回舱去。

    关天养叫道:“慢!”

    宋介停下脚步来,也不回头,问道:“怎么,又后悔了?”

    “后悔?哼,你不是要知真斋么?你走了,那我又还给谁?”

    “别假惺惺了。你要还就连玉牌一起还。若是不能,那还是省了吧!”

    关天养道:“不一样!宋大叔之所以把知真斋给我,是因为他断定宋家满门必定被灭,无人能够幸存,所以才转给了我。”

    “那面玉牌岂非也一样?”

    “……”关天养这才发现宋介牛心得很,并不是自己能够说得动的,就道:“好,随你吧!”

【二百零六、旧地重游】

    第二天天还不亮,船就到了九夏码头。. .

    九夏城的重建已经顺利启动,码头一派忙碌,客船等了半天也进不了港。后来才被告知,要么去打渔铺,要么再往上走几十里水程,去三官塘。

    关天养问讶然而问:“三官塘?那里的港口已经修好了么?”

    那船夫答道:“也不能说完全修好了,但上下人没问题!”

    关天养想到了定是为了然而来的,若是去打渔铺下船,必然还得走路去灵泉山地藏庙,还不如转道去三官塘下船得了。就对老郭道:“再往上走吧,去三官塘下船!”

    老郭应道:“好嘞……”

    关天养拿出三张一千两的银票递过去道:“老郭,船钱……”

    老郭接过一看,惊道:“哟,关公子,要不一会儿进城后,你换了零的再给?这么大的面额,我可找不开呀!”

    关天养道:“拿着吧,过年过节的,也辛苦你们送我回来,剩下的就当是赏钱得了!”

    老郭顿时欢喜得双眼放光,“这,这叫我们如何当得起?”

    关天养将银票塞到了他手里,“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里那么多话?”

    老郭忙点头称是,又叫船上的人都来谢赏。

    船泊到三官塘码头后,宋介第一个跳了下去,然后回身看着关天养,“希望你不会死得太早……”一如昨天,他的眼神出奇的平静,平静得教关天养心下发慌。

    “你放心,我会比谁都活得好!”为了不让宋介看出自己内心的怯惧,关天养只得故作潇洒地笑了起来。为了不让宋介看出破绽,他只得转过身来与船工们揖手作别。

    宋介嘿嘿地笑了一声,就消失在了人流里。

    关天养在感觉盯着后脑勺的目光消失后才转过身来。这一刻他心中堆满了疑问,实在不明白宋介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更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心生畏惧了。

    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遍,已经看不到宋介的身影了。关天养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这座重建起来的陌生的城镇,心里禁不住好生感慨。见了定走了过来,就指着眼前的一切,“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九夏周边最大的市镇,有着上万户的人家,港口也随时都泊着上千艘的大小官船。结果一场大水过来,什么都没了……”

    了定合什,默念了一声佛号,“化解戾气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杀戮。而制造戾气最有效的手段也是杀戮……南无地藏王菩萨!”

    关天养却不明白了定这话是什么意思,正想问,就听李道奇道:“咱们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

    “李前辈,你这是去九夏城么?”明知李道奇上岸就会前往江州,关天养心下还是生出深深的不舍之情来。尽管李道奇待他并不别比人和气,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他心底却觉得李道奇是少有令他感到安全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李道奇在,他就觉得无所畏惧,哪怕天塌下来都不用怕。一想到李道奇要去往江州了,他心头当即就空落落的,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我不是说了么,去江州!”李道奇望了望天sè,“那里现在才有生意可做!你要是忙完了此间的事,也可以来看看!”冲了定一拱手,就下船去,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天养的情绪陡然间低落了下去,很难受,甚至还想哭。“老和尚,现在你是去地藏庙么?”他猛地搓了一把脸,将已经涌到眼眶边上的泪水给揉了回去,又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这才感觉好了些。

    了定望着笼罩在黎明前黑暗中的灵泉山,神情显得有些yīn郁和沉重。<.. ..>“是!师兄没做完的事情我还得继续去做!”

    “没做完的事情?了然大师还有什么没有做完?”关天养心下大感奇怪,心下说:“了然大师明明没有转告你什么,你又怎地知道他有什么没有做完?”

    “化解戾气!”

    关天养想到了定刚才说过的那句话,顿时一惊,“什么意思?”

    “走吧,先去地藏庙看看情况再说!”

    关天养在前面领路,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到了地藏庙。

    故地重游,关天养心地陡地生出一股子莫名的温馨来。

    前门紧锁,台阶上却已经长出了草来。通往后门的路上铺满了落叶,显是自他和慎明走后,再没人来过这里。后门的门环也生锈了,门上结满了蛛网。

    关天养扭开锁,率先走了进去。不想才离开两个月,院里就已经堆满了落叶,荒凉得如同多年未曾有人居住。“就是这里了。好了,我该帮的已经帮到了,剩下的事情也与我无关,你自己慢慢折腾吧!”走到门边又停下脚步,转身说,“我的家在九夏城。你要是缺什么趁早说,能买到的我就买了叫人给你送过来。”

    了定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必了。你去吧!”

    关天养实在不能想像一个没有了双腿的老和尚如何独自生存。但想到是他坚持要来的,既然来了,那就必有生存之道,也用不着他来担心。就道:“我就住在城北的关帝庙,很好找的。要是你觉得这里住不惯,我倒也可以招待你一阵子。反正我那里空着也是空着的!”

    了定合什道:“多谢施主好意!”抄起檐下的扫帚,就忙活了起来。关天养见他行动很是便利,担忧去了大半,这才放心地去了。

    从地藏庙出来,望着荒芜了的乡野,关天养心下不胜感伤,暗道:“这一带原本富庶的村庄遍布,如今却是人迹沓无,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恢复生机……”想到人类在灾难面前如此的渺小和脆弱,心下更是不胜戚戚。

    都说天地没有丝毫的仁爱之心,将万物众生当成祭祀用的刍狗,用完便丢弃,丝毫不懂得珍惜。此前关天养对于这句话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只是觉得说出来它来的人特别有智慧。数月来的经历,几番的历尽生死,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每每想起这句话来,就觉得滋味无穷,智慧无穷,在心底引起了难以言述的共鸣。

    人活在世上,难道就是来受罪的么?

    修行者高高在上,拥有强大的实力,非但不能保护普通人,大多时候反而带头为害。为了他们自己能够成仙,能够享受不老的长生,很多时候甚至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一伙人,老天爷为什么不对其施加惩戒,反而还让他们活得比普通人更好呢?

    想着在黑石滩遭遇的那一幕,关天养就无比的心寒。当时若不是足够机智,用言语蒙混了过去,怕是当场就有惨祸发生。

    “他们也就是欺负我实力弱小,以至于想来找我算账就来,全不顾忌我是怎样的感受。而玄武宫呢?因为它是天下第一大派,实力强横,他们明知楼子方在玄武山而不敢有所作为。都说有理走遍天下,其实那不过是说给人听的,事实上却是有力走遍天下……”

    越想越灰心丧气,不由得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望着灰朦朦的天空,暗道:“我要是能够炼成剑魂,实力必然一rì千里。等突破了微字境,嘿嘿,大多数的修行者我都不用怕了!”想到自己几经磨难,到底是炼不成剑魂,总在最后关头失败。就像是在爬一段高坡,总因为缺那么一口气而从距离坡顶极近之处滑了下来。几番想尽办法要把这口气补起来,却也是不得其门。

    想着想着,就觉得心下一阵躁动,浑身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

    他心想可能是走路多了,所以才会热,就拉开了衣襟。却不想被寒风一吹,反而更加的燥热难当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关天养看着手上的青筋虬节盘突,浑似一条条扭曲的蚯蚓似的,极是吓人,肤sè也因为燥热而变得通红起来,颇像是熟透了的虾子。当即就断定这绝非是因为路走多了而引起的燥热,而是另有原由。

    什么原由呢?

    他却是全然想不明白。

    心跳也在加速,砰砰砰的,好像一面皮鼓在胸腔里面敲打,震得他脑门鼓突突的生疼。

    “难道是……中邪了么?”关天养突然有些害怕,但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因为他感到原力以前所未见的速度体内流内。可他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在驱动原力的运转。

    越坐越难受,身体好似都要撑得爆开了似的,连jīng神都变得有些恍惚了。

    “不行,必须得把它释放出来!”关天养站起身来,对着大石一掌拍了下去。啪的一声,却也只拍下了一些石屑,并没有像想像的那样将大石击得粉碎。偏这一掌下去后,流动的原力在体内越发的狂躁,似乎急于寻找一个突破口宣泄而出,竟然不顾意识的控制,横冲直接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里离着九夏城还有好几十里,跑过去求助于人显然是不可能的,看来只有回到地藏庙里,求老和尚了定相助了。

    幸得他才没走出多远,不过茶盏功夫就跑了回来。

    了定正在洒扫佛像上的灰尘,见他又折了回来,很是有些奇怪,“关施主,你怎么了?神情怎地怪怪的?”

【二百零七、剑魂】

    关天养先是抱着头,然后又抱着肚子,最后用双臂死死地把自己勒住,神情说不出的痛苦,叫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好像中了什么邪术,快要死了……”

    了定拄着拐杖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把了把脉,颇为不解地道:“你这是血气过盛之兆……”

    关天养不等他说完就问道:“那该怎么办?”

    “得想办法将过盛的气血宣泄出去才是……”

    关天养紧紧地拽住了定的手臂,“你告诉我怎么做吧!快告诉我……”

    了定却是一脸的慎重,“这个,先容我想想!”

    关天养真想大骂:“想着屁,这都什么时候了……”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快坐下,凝神静气,将你的剑拿在手中!”

    关天养也不管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依言照做。

    “将所有的意志集中于剑上,然后想像全身的气血都往剑上流去……”

    关天养双手紧握剑柄,将神志凝全部凝于剑上,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就想像自己体内极盛的气血和躁动的原力像是长江大河一般向剑上涌去。

    “这一刻,你就是剑,剑就是你,再不分彼此。”

    关天养暗道:“是的,再不分彼此!”

    “剑为身之用,身为剑之本,魂为剑之心,心为剑之灵,合体而修,再无分际……”

    在那个声音一步一步的引导下,关天养渐渐进入了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关天养哪里知道自己体内突然澎湃的原力并非是通过修炼获得,而是服食了人参果的造成的。在遭遇了张天渝的当天晚上,李道奇就趁他熟睡之际将人参果喂服了下去。

    当时了定还担心关天养能不能承受。李道奇说没问题,只要【青城剑典】和那个不知道来历的东西还在关天养的体内,小小的一个人参果算不得什么。

    在李道奇看来,关天养定然是有什么奇遇,才会获得【青城剑典】和那个不知其来历的事物,单是其中一样的威力已足以逆天,更何况是两样?可他哪里知道,不论是【青城剑典】还是万宝炉,都不会主动去改变关天养,他们要做的都是循序渐进地引导关天养的修炼,从而成为真正的剑修。而不是在一朝之间,以拔苗助长的方式让关天养获得身体无法承受,也支配不了的修为。这样做不论是对关天养还是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李道奇却管不得这些,他只知道关天养身怀异宝,必须尽快将实力提升起来才能为他所用。若是按步就班,循序渐进,哪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成为他的臂助了。

    了定之所以没有阻止李道奇,一则是认为李道奇这样做没有危险,二则也是肯定李道奇这样做的必要xìng。

    就这样,被称为大地至宝,足以与天上瑶池蟠桃相媲的奇珍人参果就进了关天养的肚子。

    以关天养的修为和身体强度,要将整个人参果的效力吸引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在抵达九夏城的这十多天里,他是浑没有感到半点的异样。而人参果的效力一旦发挥出来,那便有如山崩海啸,不知抵挡,除非就势引导,将其一点一点地化为异用,要不然非但没有任何益处,反而还会因为气血过盛,爆体而亡。

    关天养出了地藏庙后不久,人参果的效力发作出来,只觉得整个身子被撑大了数倍,痛苦异常。回庙求助于了定,他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没有说出口来,心下纳闷的是,【青城剑典】和那不知来历的异宝怎地就不相助呢?

    也就在了定犹豫之际,万宝炉实在无法坐视,只得加以引导,这才让关天养避免了爆体而亡的下场。

    人参果又称草还丹,只产于极西之域的万寿山五庄观中,历时万年方才一熟。普通人便是闻上一闻,也能寿延三百载,若是有缘服食一个,虽未必能够白rì飞升,肉身成仙,但能活四万七千岁。

    五庄观主镇元子乃地仙之祖,得道于鸿濛之初,虽是下三品的地仙,其修为也绝非上三品金仙所能望其项背的。是以三界之内,明知他观中有此异果,却是鲜有人敢打主意。

    上一季人参果在四千多年前熟了,这一季本该还有五千余年才能采收。但李道奇哪里等得了?打听得镇元子上九天去讲道了,便趁机潜入五庄观中,偷得了一个珍藏出来。至于镇元子是否会追究,李道奇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关天养瞑目而坐,超然忘我。身体已被万宝炉所控制,意志则沉入了冥冥渺渺之中,借着沛然莫御的原力不断地jīng炼壮大。

    这样的机会也太难得了,一个时辰的苦功顶得上寻常数年。他虽不知这股原力从何而来,但也知道机会实在难得,若不珍惜,必然后悔终生。是以全然管不得身体被万宝炉如何摆弄,只管借着原力强化意志。

    意志才是剑修之本。

    万宝炉可是比关天养更为高明的家伙,他不但懂得法宝的强化之道,万事万物的强化之道皆存乎一心。

    别看他素常教导关天养不要好高骛远,修炼要踏踏实实,循序渐进,那并不是因为他反而突飞猛进,而是不想让关天养成天想着一夜成就千年之功,而坏了根基。再者也他也找不到人参果这等罕见的奇珍来提升关天养的修为,是以才不厌其烦地谆谆告诫。现在机会来了,便是关天养不懂得把握,他也是绝不会放过的。毕竟关天养越强大,对他们来说也是越有好处的。

    在他的控制之下,人参果的效果均匀地发挥出来,一部分供关天养强化意志,另一部分则被他用来强化关天养的身体。

    他的强化不比关天养对法宝的强化,不需要借助任何的法阵符箓,更不需要掺加外部的材料,只用原力就行。人的身体在普通人看过,不过是血肉之躯,毫无出奇之处,但在深谙其中奥秘的人手里,那便是一个奇妙的小天地,只要运用得法,尽乎无所不能。

    关天养不是渴求超强的坚韧、强大的力量和敏捷的速度么?在没有充沛原力的情况下,这样的渴求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全文字..

    人参果历时万年方才一熟,对于神仙而言,它的效力或许有限,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由涓涓细流而至滚滚江河,实在是难以估量。如此一来,关天养这个穷得有了上顿望下顿的穷小子顷时间就爆富了起来,平时想干而干不了的现在都可以干了。

    万宝炉以其独特的手段,将关天养的躯体由肉到筋,由筋到骨,由骨到髓,进行了彻彻底底的改造。在人参果的最后一缕效力耗尽之前,他成功地将关天养的身体炼成了‘九极体’。

    九极体是万宝炉针对关天养而专门创造的。本应是‘究极体’,但觉得‘究极’不如‘九极’好,故名之。

    九极体与其说是一种经由原力改造后的罕见体质,还不如说是一件活着的法宝。原着原力的提升,九极体的威力和境界也会随之提升。到了第九重时,几可与天地同休,不生不灭,三界之内,再无任何力量可以破得。

    万宝炉这边完工不久,关天养意志强化也接近了尾声。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李道奇不远十万里借来的人参果的效力都被关天养完美地利用和吸收,也就不枉他冒着天大之险去跑这一趟了。

    若是按关天养打标准来看,一颗人参果让他增加至少五轮的修为。不但炼成了九极体,还结成了剑魂,成功地晋入了修字境。

    浑不知过了多久,关天养才从忘我的境界里回归本心,当即就感觉到一个熟悉的生命气息在一博一博地跳动,浑如自己的心脏,分明又不是。

    这令他惊奇不已。

    就像自己孕育出来的孩子,又像是另一半的灵魂,说不出的亲切。

    “你是……我么?”关天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此言一出,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对呀,我就是你的意志和原力凝结而成的,也相当于你的另一半!”

    “我的另一半……”关天养细细地品嚼着这份奇妙的触动,“是不是我们以后就永远在一起,我开心你也开心,我忧伤你也忧伤,我成长,你也跟着我一起成长了?”

    “嗯。只要你活着,我就活着,永远都不分开了。”

    “如果,如果我死了呢?”此话一出口,关天养心底陡起涌起一股子忧伤,毕竟死亡是生命不可逆的归程,哪怕是神也避免不了。

    “你的肉身会消亡,但意志却与我一起共存到天荒地老,即便历尽千世万劫,也不会消亡!”尽管他也被关天养心中的忧伤所感染,但还是打叠起jīng神安慰,让关天养能够走出yīn影。

    “为什么我现在感到你是你,我是我呢?”

    “因为你已经将自己的意志分成了两半,一半存在于你的身内,就是你现在感觉到的‘我’;另一半就是我,也就是你感觉到的那个‘你’了!”

    “这样岂非成了你是你,我是我了?”

    “不,不是这样的。你难道忘了剑典之上是怎么说的吗?意志一分为二,二者实为一体,一者藏于身,一者寄于剑。藏于身为主,寄于剑者为辅。进入真字境后,我们又将会合而为一,再没有你我之分了!”

    关天养这才恍然而悟,“我明白了,你就是我的剑魂!”

    “对。剑魂就是你用原力对剑的构造进行重铸和祭炼,赋予它生命的特征,然后又将自己的意志和智慧灌注其中,使之与剑融为一体,诞育出来的具有自我意识的灵体。剑魂的炼成就标志着你成为了真正的剑修,而不是剑客!”

    “剑修,我终于成为剑修了!”

    “你注定就是剑修!”

    “那是不是从此以后我就变得比以前强大了?”

    “那是当然。但这种强大也是有限度的。剑修使用的是最纯粹的剑道之力——也就是原力——而它的威力却是由你的意志来决定的。你的意志力越强,那么你所支配的剑道之力就越强。”

    “意志越强,力量越强!”

    “这个修炼的过程很艰难,很漫长,你要有心理准备!”

    “嗯,我有的!”

    “那好,从现在起,我们就一起前进吧!”

    关天养睁开了眼,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死死地握着剑柄,皮肤之上却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土,分明就一怔。

    松开了手,皮肤上的灰土就破裂了开来,一块一块地往下掉,露出了里面红润细嫩的肤sè。

    “这是我的手吗?”看着那肤sè,关天养心底顿时涌起一股子错觉:这分明就是杜若的手嘛,红润细嫩,光滑如玉。

    随着表情的丰富,脸上的泥灰也掉落了下来。这不免令他吃了一惊,伸手一摸,才知道自己浑身都被厚厚的坏土包裹满了。

    这是谁干的?

    关天养顿时怒不可遏。翻身站了起来,才发现连衣服也被灰土给浆得又厚又重,一动之下,干厚的土壳就喀喀直掉。

    了定么?

    除了这个老和尚,还会有谁没事往自己身上淋稀泥?

    关天养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叫道:“老和尚,老和尚……”

    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地,枝头已经绽放出了新绿,清鲜的空气里带来了桃花的香气。

    了定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关施主,怎么了?”

    关天养冲到后院,见了定正在洗菜,就怒道:“老和尚,你干嘛往我身上泼稀泥?这很好玩么?”

    了定愕然道:“老衲往你身上泼稀泥,这话从何说起?”

    关天养指着自己身上,和板结成一团一团的头发道:“你自己看看,这些,这些都是怎么回事?不是你干的还有谁!”

    了定摇头笑道:“老衲再无聊也不至于往你身上泼稀泥呀。也不看看,你这一入定就是多久?rì积月累的,再加上你身体的代谢,哪有不成这样的?”

    关天养大奇,“我入定?多久了?”这才看到庙后山上的桃花都开了,顿时大吃一惊。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回来那天是正月十三,天气又yīn又冷。而桃花最早也是二月底才会开,这样算来,自己一入定岂非就耗时了一两个月?可他委实又觉得难以置信,若是真入定了一两个月,怎地没有被饿死呢?

    “老和尚,你搞什么鬼?我怎么可能入定了这么久?”

    了定道:“老衲也很想知道。那天你回来,说很难受。老衲发现你气血太盛,已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正想法子给你疗治,你却已经入定了。老衲见你气息平稳,脉象渐趋于缓和,也就没有多管。只没料到你这一入定,竟然就是将近两个月时间!”

    “将近两个月?”关天养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又搓了一把脸,“你没搞错吧?”

    了定摇头道:“今天是三月初六,再过七天就是两个月了,老衲绝不会搞错的!岂不见已经是chūn回大地,万物复苏,桃红柳绿之时了么?”

    关天养望着山上,喃喃地道:“是呀,桃花都开了……我怎么入定了两个月呢?一点东西也没吃么?”即便是不愿相信,奈何眼前的一景一物已经证明了定所言非虚。

    了定道:“人一旦入定,身体的消耗就会降到最低,别说是两个月了,便是两年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什么的!”

    “可我为什么会入定呢?”关天养满脑子浆糊,怎么也想不起来入定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了定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不会揭破,摇着光秃秃的脑袋,“不知道,兴许你之前有过什么奇遇,服食了太过滋补的奇珍异果,以至于气血才会在突然之间如此之盛。幸得你入定及时,也消化得法,要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奇珍异果?

    关天养顿时想到杜若给自己吃的那些果子,心下暗道:“莫不是因为她么?”没由来的涌起一阵惊喜和甜蜜,“也不知道她怎样了?”脸上顿时荡开了无比幸福的笑意。

    “看你一身的污垢,还是赶紧打水洗洗吧!”这两个月来,了定也没少为他担忧,现在见他无恙,自然是高兴得很。

    除了头发和衣服实在脏得很外,身上倒是十分干净。关天养一气洗了十桶水,用掉了整整一块肥皂,依旧觉得身上又臭又脏,特别是头发,总觉得散发出一股子酸腐的臭气,真恨不得一刀都割了,像了定那样成为光头就干净了。

    还好杜友逢送他的那件内甲没被污秽了,要不然他真会心痛死。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关天养觉得头发长了实在不好收拾,当真用剑割成短短的,只留得寸许长了,这才心满意足。

    了定已经在收拾晚饭了,关在养见他一个人又要拄拐杖,又要干活,实在是忙不转,就上去帮忙,“你怎么地就不带个徒弟呢?”

    了定道:“为什么要带?老衲原来并没有打算在这里长住的,只因为你突然入定了,又没别的人替你护法,这才不得不改变原来的计划,暂时在庙里安顿了下来。你现在既已好了,明rì老衲便得去做该做的事了!”

【二百零八、佛法】

    关天养心下虽很感激了定,却没有说出来,“该做的事?什么事呢?”

    “老衲不是说过了么,化解戾气!”

    “你是说灵泉山里还有戾气?”关天养想着此前灵泉山的诸般诡异,实在不知道这戾气该如何去化解。

    了定道:“不错。鄢奚在此修炼了六千余年方才飞仙,沉积的yīn戾之气极盛,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化解得了的?”

    “鄢奚已经飞升成仙,按说这里本该是一派瑞气祥气才是呢,怎么会还有戾气?”摩迪迦虽被盘渊所杀,但鄢奚的陵还没有找到,谁知道里面还有什么机密?了然下落不明,灵泉山会不会再起祸端呢?想到这样,关天养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了定道:“这你就不懂了。仙乃至阳之体,而鬼乃至yīn之物,要yīn极而转阳,这得需要吸收多少yīn戾之气?唉……”

    关天养记得了定说过,制造yīn戾之气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杀戮,而鄢奚飞升却需要极强极多的yīn戾之气,会不会……那场大水就是鄢奚制造出来的呢?他还没有问出来,了定就道:“鄢奚为了能够炼成至阳之体,飞升成仙,先是不惜以异宝引来修行者,接着又以灾祸收割数十万人的xìng命,至使九夏一带,yīn戾之气横行。再加上灵泉山本就是至yīn之眼,若非那件东西镇压着,这一带又岂会有人生存?今鄢奚虽然飞升了,但那件东西也破土而出。尽管鄢奚已将绝大部分的yīn戾之气吸收殆尽,但残余的依旧浓郁。若不尽快化掉,不论人畜被其感染,都会尸化,甚至还有可能成为魔。-. -”

    关天养怵然,“这么严重?”

    了定满脸的忧戚,“若非如此,老衲又何必跑这一趟?”

    “那要怎么才能将残余的yīn戾之气化掉?”

    “老衲自然有法子的!”他虽说有法子,但眼神却是犹豫不定,分明也是拿不准该如何是好。

    见了定说得如此笃定,关天养就知道他不需要自己相助,就道:“那好吧。耽误了你这么久的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便是!”

    了定淡淡一笑,摇头道:“不必的。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关天养洗了手,也不必收拾东西,转身就走。到了门边,又停下身来,看着了定那行动不便的身体,心下颇是不忍,“老和尚,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么?”

    了定回身笑道:“老和尚自然没问题!”

    关天养眉头一蹙,犹豫着道:“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施主请说!”

    “你们化城寺那么被修行界畏惧,为什么你们的的本事,嗯,我是说化城寺的和尚为什么不像其他门派的修行者那样呢?”

    “你是说,为什么我们化城寺的和尚没有修行者的护体神通?”切完了菜,了定又生火,动作虽迟缓,但并不艰难。

    “也是这个意思吧。反正我觉得挺奇怪的。一路上我都怀疑你在跟我装鬼,现在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关天养笑了起来,他这笑一边是在向了定示以坦诚,求得原谅,一边也有自我解嘲的意味。(.

    了定全没有与他计较的意思,“菜上马就弄好了,要不你吃了再回城,如何?”将锅里加上水,把切好的菜全都倒了进去,就这么煮了起来。

    关天养见他竟然是这么做菜的,很是想笑。但又想到他腿脚不便,再者地藏庙离着九夏城又有好几十里地,酱油调料等物也是买不回来的,了不得只有这样将就了。“那好吧。”就帮着摆起了碗筷。

    了定在灶前坐了下来,用通火棍拨弄着灶里的柴禾,使之燃烧得更充分一些。“你要知道,化城寺不是修行门派,而我们也不是修行者!”火光映在他的脸膛上,通红通红的,看着就让人觉得他的热血在沸腾似的。

    “那修行者为什么对你们却十足畏惧呢?”

    了定一边添加着柴禾,一边悠悠地道:“他们畏惧的也不是我们,而是死亡!”那神情,浑说在述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久远传说。

    “死亡?”

    “对。你也知道,修行者都叫我们为亡灵法师,是因为我们拥有驱驭亡灵,通彻幽冥的本事。除此之外,我们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和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通!”

    “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了然大师神通何其广大,不但红莲宗护法班师古非其敌,连尸魔也能封印,数千修行者都奈何他不得。这不是神通又是什么?”

    “这不是神通,是佛法!”一提到‘佛法’二字,了定的神情就变得庄严无比起来。关天养从侧面看去,浑如殿里的佛像般庄严神圣。

    “佛法?”关天养又坠入了五里雾云。

    “佛法不是神通,”了定见他思忖得出了神,就解释道:“但佛法又是无上神通。这话你现在未必懂,将来历经得多了,也就会明白。所谓一念即成佛,你若心到了,自然也是佛!”

    关天养哈哈笑了起来,正要斥了定此言荒谬,就听了定道:“此佛非彼佛,此佛只在心间坐,而非西天灵山上!”

    关天养心下一震,似乎有所觉悟。

    了定见锅里煮开了,用站起身来用铲子翻撩,“和尚没有神通,和尚的本事都是菩萨慈悲赐予。”说到这里,低低地宣了声佛号,又才继续道:“佛法无处不在,只要虔心向佛,人人皆有大神通!”

    关天养对这席话似懂非懂,问道:“照你这般说来,世上就不该有修行者和普通人的区别了?”

    “原来是这样的。只不过绝大多数人心智被蒙蔽,只知向灵山之下修行,却不晓得真正的灵山就在心间!”

    关天养心下又一震,有些一直不能明白的东西竟隐隐约约亮了起来。“灵山只在心间?这话怎么与剑修的要义极似呢?莫不成他们化城寺的修行之法与剑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么?剑修的根本是意志,他们的根本是信仰。剑修以意志来支配原力,而他们却是祈祷来的佛力……原来是这样呀。我们剑修所恃者,不过是意志和剑魂,若失去了,也与普通人无异。化城寺修行的根本是对地藏王菩萨虔诚的信仰,信仰越虔诚,所能支配的佛力也就越强大。撇开信仰,他们就是普通人呐……”

    “我明白了……”关天养将正准备盛饭的碗放下,满脸的欣喜,“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外强中干,只知向灵山之下修行,以追求自身的强大。实际上真正的强大不在佛祖的的赐予和肯定,只在自己的心间,在于自己的意志和信仰。老和尚,是么?”又眼闪烁着灼灼jīng光,浑似电芒一般慑人。

    了定笑道:“然也!”满脸的激赏之sè。

    饭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关天养也不再逗留,直接取道回九夏城而去。

    尽管天已经黑了,九夏城依旧一派忙碌,城门大开,运送材料和废物的车辆进进出出,城门处拥堵作一团。

    进城后,关天养就直奔关帝庙。

    不管飘泊多远,不管去了哪里,九夏城北的关帝庙才是他永远的家。

    刚上朱雀大街,就见迎面驰来的马背有个熟悉的身影,定晴一看,岂不正是商县县令骆琳。

    “怎么会是他?”关天养显得极是意外。

    骆琳显然并没有看到他,领着一众手下疾驰而去了。

    想到骆王氏的遭遇,关天养的心下一阵酸痛,暗叹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世界,好人总是不能长命,更享受不到福报……”想到骆王氏的儿子,却又盼望奇迹出现,让这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活下来,以成全骆王氏那如天的母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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