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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强化天师全文阅读

作者:墨非     超级强化天师txt下载     超级强化天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七十八、灵泉飞仙之战(中)】

    摩迪迦却不同于盘渊,他身上的yīn气少一分,实力就减弱一分。此消彼长之下,盘渊是越来越强,他是越来越弱。了然本想将两人制住,反倒在无形之中帮了盘渊的大忙。

    了然也是不解,为何盘渊越战越勇,摩迪迦原来并不输于盘渊,反而渐渐连招架都无力了呢?

    异宝被盘渊所得,修行者自然眼红。经过一番休整之后,以三清教和符箓宗为首,再次围攻了上来。

    了然见此情状,高声道:“众位道友,此二人非人间修士,非人力所能匹敌。还请远远地避开,以免徒增伤亡!”

    神霄派的道士听了这话,怒道:“什么屁话,化城寺的和尚想独占异宝,咱们可不能答应……”竟祭起雷法,朝着黑云之中一气狂轰。

    了然知道这些人已是利令智昏,劝说无益,宣了一声佛号,全心涌念【普渡咒】。

    摩迪迦已是危在旦夕,若不是修行者全力抢攻盘渊,夺取他手中的异宝,他早就被斩于戟下了。见了然还在诵念咒文,怒喝道:“老和尚,咱们也算是有些香火情份,你为何反倒帮他而不助我?”

    了然道:“贫僧谁也不助。你回你的冥域,盘渊我也自会将他封印。如若不然,贫僧也就顾不得什么香火之情,只有将你们一并封印在灵泉山中了!”

    摩迪迦已然气得九窍冒烟,“好大的口气。就凭你那点修为,若不是菩萨借你法力,你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经不起……啊!”却是被盘渊一戟卸掉了臂膀,实为更为衰减。

    了然全然不在意摩迦迦的死活,只是念经。

    修行者听了摩迪迦的话,都道了然与盘渊是一伙的,一齐谋夺异宝,更是群情激愤。经过一番商议,有人愿主动潜进【鬼雾】之中,刺杀了然。

    恰在此时,又一道赤红的光芒自灵泉山冲天而起,随后就是一阵震天的大笑,“六千年了,我鄢奚终于等来了今来。六千年了……”他这一吼,不单【鬼雾】为之荡散,就连鬼魂yīn兵也都仓皇逃遁,霎时之间不见了踪影。

    漫天的修行者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凛凛仙威之下,便是修为jīng深者也神昏意迷,真元混乱,坠下地来。修为较浅者,更是当场元神震裂,死于非命。各门各派的数千人众,顷时便伤亡了近三成。

    鬼仙之威已是如此,可想更高阶位的神仙或是天帝又是何等可怕了。

    盘渊停下手来,看着赤红光芒中冉冉升上天空的鄢奚,意味深长地一笑,“若没有我,你岂有今天?”

    鄢奚冲他起手抱拳,“你若得保不死,有幸回天,我自然会来谢你!”然后将目光一扫,坠落地上的修行者只感到如遭电击,顿时僵麻当场。“真不敢想像,这才多少年功夫,修行者便堕落到如此地步!”嘿嘿地冷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不自觉地用上了仙力,普通的修行者又如何禁受得住?只听得哇哇之声不绝于耳,刚才幸免于难的一个接一个的当场呕吐鲜血,有的昏死在的,有的委顿不堪,原地坐下闭目调息。

    鄢奚已是越升越高,雷电萦身,不断地轰击着他。赤红的光芒渐渐褪去,满身的紫身瑞气已是越来越浓郁了。他将目光朝关天养投来,“小子,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得的那件东西是什么吗?随着它的指引,一步一步地探索下去,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只希望到那时,你不会害怕,也不会后悔!”话至此处,长笑起来。漫天雷云已渐稀疏,随着一道紫光从天而降,罩住鄢奚,雷云也轰然崩散,与鄢奚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四百三十二年前,玄武宫长老洪远通历rì三rì三夜,成功过天劫。两年之后,玄武山飞鹤峰,数万修行者齐聚,见证了洪远通的白rì飞升。自那以后,再没有一位修行者成功渡劫飞升过。

    四百三十年后的今天,数千修行者再度目睹了白rì飞升的奇景。而且飞升的还是鬼仙,为数千年来所仅见。

    即使是鄢奚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伤亡,幸存者谁不为之感慨?

    鄢奚飞升之前,一共说过四句话,第一句是欢喜之下的感慨,第二句是对黑蛇盘渊所说,第三句是愤怒修行者的堕落,第四句却又是对谁说的呢?这勾起了幸存修行者们极大的好奇心。他们无不在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甚至有人已经在猜测,会不会是那一片曾经在修行界引发过巨大震动的神器残纹?

    只可惜鄢奚已经飞升,再无法求证了。

    不过,鄢奚口中的那小子又是谁?是那个人,还是别有所指?

    别人不知道,关天养却是心知肚明。

    鄢奚的话实在令他无比震惊,此时他方才知道,原来出世的异宝竟是玉牌的碎片之一!

    此前他就一度怀疑灵泉山出世的异宝可能就是玉牌碎片,但又觉得太过荒谬了,加以否定。此刻听了鄢奚之言,方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刹那之间,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脑子里尽是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最后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李道奇为何会将玉牌以五个晶玉的价格卖给他?李道奇又是什么人?他真是游方兜售法宝的‘百宝散人’么?

    自打得手以后,他就多番对玉牌进行研究。别的法宝一到手里,哪怕是圣器,他也能断出个所以然来,偏它却是什么也看不透。

    而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是玉牌并非法宝,不过是一块毫无任何用处的废物;其二就是玉牌是一件真正的神器,不是他的能力和智慧能够看明白的。

    至于是哪一种可能,他一度倾向于前者,现在却已经开始向后者倾移了。

    想到玉牌有可能是神器残片,关天养就再难抑制心情的激动,只差没有欢喜得当场发狂。

    鄢奚升天之后,雷云散尽,修行者少了最大束缚,心下的畏惧尽去,再次对被盘渊得去的异宝生出了觊觎之心。经过短暂的商议,一个个地又开始对盘渊发起了攻击。有那等胆大包天者也不管盘渊是何来历,高声喊道:“孽蓄,还不赶紧交出异宝,留你个全尸……”盘渊实力已然回复了全盛之时的千分之一,哪里会将修行者放在眼里?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朝那人猛瞪眼,那人顿觉元婴如遭雷击,当即呕血惨死。

    就在此时,北方天际又飞来一群人,高喊道:“妖孽休狂,玄武门下来也!结阵……”漫天青光有如箭矢般闪烁穿梭,顷刻功夫,一座一百零八人的【玄武七截阵】便结成了。

    【玄武七截阵】据说是玄天祖师所创,jīng妙通玄,号称天下阵法之首。此阵暗合yīn阳、五行、七星及天地诸象,可一人使,亦或无数人一同使。阵中每人所使功法套路全不相同,二人同使,攻守相兼,威力是一人使的两倍,相当于四位高手同时出招。玄武宫即便是面对魔道五宗的大举攻山,也只是排出了四十九人的阵法。一百零八人的罗天大阵,近三百年来除了派中演习外,从不曾对外用过。一经结成,威力比之于一人何止增了数千倍?非但众修行者尽数被挤出阵外,就连盘渊也露出了凝重之sè。

    领衔一百零单八人【玄武七截阵】者并非梁师曾,而是玄武宫伏魔观观主陆世元。

    陆世元乃‘玄武七灵’之一,有七百余年修为,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进入了合体之境,为世所公认的玄武宫十大高手之一。

    近三百年来,玄武宫迭经大变,七灵仅只剩得‘龙龟鹤鹿’四灵,凤、麟和蛇三人或殁于门派内乱,或丧于魔道之手,实力较三百年前已是大损。饶是如此,仅剩的‘龙龟鹤鹿’四灵依旧能够支撑起整个玄武宫,使‘天下第一大派’的威名不至于坠落。

    伏魔观乃玄武宫对外的武力机构,平素都由梁师曾和展凤平两位副观主负责,陆世元极少露面。今rì亲率一百单八弟子组成【玄武七截阵】出动,既可见玄武宫对当下事态的重视,也表明他们对出世的异宝志在必得。

    修行者们尽管心有不甘,却也奈何不了罗天的【玄武七截阵】。

    有的站在外围叫骂,说玄武宫无耻之极,想独占异宝。

    有的则想趁机偷袭,弄死或弄伤一两个玄武宫弟子,使得罗天【玄武七截阵】露出破绽,他们也好有机可乘。

    骂的人固然无耻,偷袭的则更是寡廉鲜耻至极。更为可怕的是,所有人似乎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竟没有人出言阻止!

    玄武宫的手段也不是摆来给人看的。陆世元身为伏魔观主,其凶悍之名虽远不及梁师曾,但也绝非善与之辈。见此情状,就大喝道:“所有弟子听令,但凡有偷袭我玄武门下者,一律视为仇敌,格杀勿论!”由他亲率而来的玄武宫弟子共有一百三十六人,另外二十八名掠阵的弟子接了命令,就组成四个流动的【玄武七截阵】卫护在四周,谁要是敢擅自上前一步,必然受到攻击。

    赶来夺宝的修行者五千有余,先前的混乱和伤亡于鄢奚之手的便有将近两千,剩下尚有三千来人,自然不会怕了玄武宫的一百多号人。几大头面人物情知若不制止玄武宫,异宝最终将非他们所有,就纷纷聚到一起,商议对策。

    有人建议将各大门派联合起来,破攻了玄武宫的罗天【玄武七截阵】后,再行抢夺异宝。

    也有人说尸魔不好对付,黑蛇更加可怕,还不如由玄武宫先耗上一阵,等到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也不迟。

    还有人说玄武宫不难对付,难搞的是藏身在【鬼雾】中的化城寺和尚,这和尚不除,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可怕的威胁,靠着无数的yīn兵鬼魂相助,普通的修行者连自保都不能够,更遑论抢夺异宝。

    总之,大家都想将异宝据为己有,又怕丢了xìng命,一番商讨下来,非但没有得出个好的结果,反而还生出了许多矛盾。眼看一场争吵就要展开,灵泉山深处金光再起,亮彻天际。

    难道还有异宝不成?

    修为深湛者举目而望,见一架黄金铸成的七弦古琴突破了大地的束缚,冉冉地升上了天空。

    琴韵悠扬,嗡嗡淙淙,荡人心弦。饶是金光再浓郁,也掩盖不了琴身散发出来的腥红光芒。

    圣器!

    有人惊呼出声,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有人认出此琴就是黄金王鄢奚的‘别离魔琴’,当即大叫道:“这才是真正的异宝……”也跟着抢了过去。

    玄武宫门下见此情状,顿时懵了,全然搞不懂什么状况。

    陆世元是一个极果断的人,高声道:“众弟子听令,先夺异宝,再诛妖孽!”在他的调度之下,一大四小五个【玄武七截阵】有序地朝着灵泉山方向转移。

    盘渊哈哈地笑道:“好,这可真好……”没有了玄武门下的碍手碍脚,他一招狠似一招地攻向摩迪迦,似要将积淀数千年的仇怨全部发泄出去。

    摩迪迦追缉盘渊,反被其重伤,耗时数千年方才能够借尸重生,实力已远不如从前,哪里是盘渊的对手?

    盘渊本是极阳之体,却饱受极yīn之力的折磨,实力衰减到不及全盛之时万一,若不是了然的【普渡咒】无意中帮了他的大忙,纵是能胜过摩迪迦,怕也要在数千修行者的围剿中战死。

    天帝为掩藏无尽海中的秘密,将问岳罚回龙谷思过,将他罚下九幽为苦役,老四雷虚阳贬入轮回历劫。事情固然已经过了好几千年,但盘渊一直无法释怀,若非受盟誓制约,他早就反了天庭,何至于以堂堂天龙之尊在九幽作苦役呢?

    在得知雷虚阳身陷危境,随时都有身死命丧,魂印破灭的可能后,他是既忧且惧。为了救这位宿命与共的兄弟,他是什么都舍得放弃。偏天帝的yīn谋就是各个击破,故意将雷虚阳危急的消息传给他,引他逃出地狱,然后再予以击杀。明知这是天帝的陷阱,他也不得不踏进去送死。如此一来,对天帝之恨意足以冲破九幽,直达九天之上的碧霄宫了。

    灵泉山本是极阳之眼。他在地狱服苦役数千年,受极yīn之气的侵蚀,已无法展露天龙真身,凡胎肉眼者又岂能识得破他的本来面目?化城寺僧众本以为将他镇入极阳之眼里,年深rì久,自然能将他身上的极yīn之力炼尽,从而神魂俱灭,无法再为祸人间,却不想反倒帮了他的忙。

    灵泉山的极阳之眼本是鄢奚为自己选的炼yīn之地。极阳者又极yīn,yīn极而阳,阳极而yīn,本是天地变易之理。按鄢奚本来的计划,最多三千年他就能炼尽玄yīn而得极阳之体,飞升仙界。却不料偏在这时候化城寺和尚把盘渊封印了进来,摩迪迦也乘机逃入他的墓中。盘渊消耗了极阳之力,摩迪迦抢夺了玄yīn之力,以至于他又多耗了三千年的时间才最终炼成极阳之体,在今rì飞升仙界。至于说为何靠着盘渊的相助,鄢奚才有了今rì,这里面就大有深意,不是一般人能够明白的了。

    都说天意弄人。

    便是盘渊这样的存在,这般的智慧,也看不透天意。

    他逃出九幽,冥府只派了摩迪迦来追缉。在天庭得到冥府的奏报,准备派下龙卫前来击杀时,他已经被化城寺所封印。地藏菩萨的佛力弥地隐天,便是天界诸仙也查不出他的下落。而冥府怕落下罪过,只说他与摩迪迦拼了个同归于尽,已神魂俱灭了。天帝这才将信将疑地搁下了,全身心地应对来自无尽海的危机。

    谁也不知道来自九天之上的天龙,三界之内力量最为强横的存在出现在人间到底是福,还是祸。

    将他封印的化城寺僧众不知道,摩迪迦不知道,九天之上的诸仙和天帝也不知道。

    被封印进了灵泉山的极阳之眼后,盘渊自己也想不到还会有再得zì yóu的一天。他本以为过不得多久,天帝就会派下龙卫,对他施以极刑,却不想平安地过了几千年,着实令他意外得很。

    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去想自己为何能够如何侥幸,而是只想杀了摩迪迦。

    除了天帝之外,摩迪迦便是他最痛恨之人。

    了然的攻击是旨在削弱盘渊和摩迪迦的力量,从而能够他们重新封印。却没想到yīn差阳错地助了盘渊,反倒使摩迪迦陷入了危亡之境。

    尽管少了玄武宫的围剿,但面对来自盘渊和了然的压力,摩迪迦的处境也是越来越困苦。他不止一次地要了然住手,可了然又岂会听他的?盘渊的攻击是越来越快,越来越沉,每一招、每一式都将摩迪迦的退路算计得死死的,令他闪无可闪,躲无可躲。

    但盘渊明显不想痛快地了结摩迪迦,每到最后关头,又总是留戟不刺,使摩迪迦得以继续苟延残喘。起初摩迪迦以为是盘渊实力不济,杀他不得。几十个回合下来,方才知道是盘渊故意折磨于他,教他是既愤怒,又屈辱,却也是无可奈何。眼见盘渊又一戟当胸刺来,摩迪迦也不再闪避,而是化作一蓬黑雾,尖声厉啸起来。

    他这一啸又叫【鬼王令】,是又玄yīn之力唤醒周围的亡灵前来助阵。只可惜他炼成尸魔重生之后,体内的玄yīn之力远不及从前,【鬼王令】的威力自然大减。若不能以【鬼王令】驱散【普渡咒】,强制周围的鬼魂和yīn兵向盘渊发起攻击,那他就必然死在盘渊这一戟下。

    这一啸,也是摩迪迦舍命最后的一搏了。

    当然,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那就是盘渊的还不想取他xìng命,还想继续折磨他,那他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只可惜盘渊的耐xìng已经耗尽,不想再戏耍下去了。摩迪迦一啸出口,他同样也张开嘴来,昂嗷……龙吟声响彻天地,在凛凛龙威面前,别说是鬼魂yīn兵,便是天上众仙,又有哪个不惧怕的?

    摩迪迦拼尽全力的【鬼王令】果然破掉了然的【普渡咒】,致使周围的鬼魂和yīn兵陷入了混乱。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盘渊的一声龙吟,则又消除了【鬼王令】的威力,让混乱的一切霎时静止。手中的短戟毫无声息地刺中了黑雾之中,然后就听到摩迪迦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尽管别离魔琴的争夺已经进入白热化,但摩迪迦的这一声惨叫还是让所有修行者都陷入了不知所措中,一个个惊惧望着天空,说不出的茫然。

【一百七十九、灵泉飞仙之战(下)】

    “南无地藏王菩萨……”了然宣了声佛号,厉声道:“盘渊,你你何故下如此毒手?”

    只见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了摩迪迦高大的身形,已是被短戟贯胸而过,伤口处正飞溅出火花一样的光芒,一点一点地将伤口熔烧得越来越大。{.

    盘渊似乎没有听到了然的质问,拔回短戟,嘿嘿地冷笑道:“当年我就说过,总有一rì我会将你神魂俱灭。当时你说什么来着?说我不过是个卑贱的囚犯,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嘿嘿,现在你怎么不说了?”

    摩迪迦口中接连涌出黑sè的血液,怨毒地看着盘渊,道:“你,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你会比我死得还惨……嘿嘿,嘿嘿……”怪笑声中,火光大作,顷刻间就作成了飞灰,烟消云散了。

    盘渊哈哈笑着回应了然,“我毒?老和尚,你该知道他是如何对我的,请你扪心自问一句,到底是我毒,还是他毒?!”

    了然唉了一声,似乎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冤冤相报,何时方了?为何就不能放下仇恨……”

    盘渊怒极而笑,“放下仇恨?老和尚,你这话说得也太轻巧了。设身处地,你也能放下仇恨么?”

    了然宣了声佛号,没有正面回应盘渊,而是高声道:“众位道友,异宝到底是身外之物,此孽龙若不制服,我等俱将死无葬身之地。还望三思……”

    没有人敢接了然的话。

    盘渊的强大他们是看在眼中的,连尸魔都不是对手,何况是他们?对于他们来说,异宝才是xìng命攸关的事物,反倒是盘渊与他们毫不相干。所以连想都不必想,他们知道该如何抉择。

    了然见没人搭理自己,无奈地长叹一声,“众位道友既然不明,那贫僧也无话可说。”安详地合上双目,继续诵起了经文来。

    盘渊环视了一眼,心知以自己迭受挫磨,实力大损,数千修行者若真的群起而攻之,即便能够战胜,怕也要元气大伤。最可虑的是声势若闹得太大,必被上天得知,那时他就将难以幸免,无所遁逃了。当下冷哼一声,道:“老和尚,你也不必在那危言耸听。我自有我的去处,只要没人与我为难,我也不会害人xìng命。反倒是你的这些道友,嘿嘿,实在是太过不堪了,你有降我的力量,何不好好管管他们?”说完,一声长笑,化作一道黑光消失不见了。

    随着盘渊的离去,众人心头的压抑和恐惧尽消。有人叫道:“哎呀,他得去的那件不知是什么宝贝。真是可惜了……”此言一出,众修行者的注意力又投到了在天空盘旋飞舞的别离魔琴上,争取再起。

    唵!

    了然一声大喝,震得众修行者心下烦恶难当。

    “众位道友,可否听贫僧一句劝呢?”

    有人道:“好个秃驴,你到底要干什么?”

    了然道:“贫僧什么也不干。只是不想众位为了一件身外之物而多造杀孽,白白地丢了xìng命。别离魔琴乃是有灵之物,诸位一番争夺也是徒劳,何不由它自己选定主人。这既不伤了彼此和气,也不用xìng命相搏。-. -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有人哈哈笑道:“好个迂腐的和尚。修行界本就是强者为尊,若是别离魔琴随便选个什么人为主,教我何情何以堪?”

    又有人道:“若是别离魔琴选了你为主呢?那我等是不是就此拂袖而去?”

    了然道:“贫僧乃化城寺门下,从不用任何法宝,这点诸位大可放心!”

    “不行,不行。什么臭屁主意?我们若是同意了,玄武宫、三清教、红莲宗、青莲宗这些大门大派又岂能同意?”

    “万寿道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名三清教的弟子高声质疑了起来。

    “什么意思?”万寿道人道:“我的意思你们清楚得很。”

    “要得异宝,各凭机缘。哼,你这话是在说我三清教要恃强夺取么?”

    万寿道人哈哈笑道:“这还用我说么?”

    三清教门下怒喝道:“好贼子,欺人太甚!看剑!”就攻了上去。

    班师古嘿嘿地yīn笑起来,“三清教的牛鼻子可真够虚伪的,明明就是恃强抢夺,还不敢承认。被人说破了,反倒恼羞成怒,可笑呀可笑。红莲门下听着,别理会老和尚的馊主意,谁要是能抢到异宝,那就是谁的……”

    此话一出,又激怒了三清教门下,大战顿时再起。

    了然无奈,只得再展神通,祭起【鬼雾】,召唤来yīn兵和鬼魂,妄图以一己之力,制止这场无谓的杀戮。

    他是一片好心,却被当成了别有图谋。

    随着【鬼雾】涌起,yīn兵肆虐,修行者的行动大受影响。有人高喝道:“谁有至阳的护身法宝?何不将那老和尚给解决了,免得多事!”

    有人道:“不错,就该这样。咱们这么多人,还化城寺还敢挨个地找我们算账不成?”

    有人冷笑道:“化城寺是不敢,可乾坤庭找上门来你怎么办?”

    “嘿嘿……”一声yīn笑后,就没服下文。

    玄武宫的优势已是越来越明显。凭着罗天【玄武七截阵】的强大威力,不论是哪门哪派都无法与之匹敌。照这般下去,要不得多时,别离魔琴怕就该被他们抢去了。

    了然一心化解这场纷争,全不晓得一场yīn谋正朝他逼近。

    就在他一边诵着经文,一边想着该如何控制这场无谓的争夺时,就感到身后有人欺近,守护的黑灵骑士立即冲了上去。却没想到足与元婴境界修行界匹敌的黑灵骑士竟然没能挡住来者,砰砰两声,就在一阵强光中散成了骨架子。

    了然顿时大惊,心知来人修为极强,忙大喝一声:“钵啰末邻!”一道金sè的佛像幻影从身上升起。轰的一声,一颗赤金sè的光球击在佛像的背上,炸了开来。狂风骤起,一个黑sè的漩涡突然出现,了然闷哼一声,就被吸了进去。一个黑影从后面冲了上来,看着正在消失的黑sè漩涡,惊得噫了一声,显得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就听有人大叫道:“好呀,玄武宫的人杀了化城寺和尚!各位道友,这才是好样的,敢做敢当,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

    陆世元听了,大怒道:“谁说玄武宫杀了化城寺和尚?”

    一众修行者都巴不得玄武宫陷入麻烦,都起哄道:“我们都看着了,是玄武宫杀了化城寺和尚……”

    陆世元心知被人暗算了,也不能发作,大喝道:“众弟子听令,紧守阵脚,不可慌忙。以免被魔道贼子有机可乘!”众玄武宫弟子一齐应道:“遵法旨!”一个个怀着满腔的愤怒,攻得更狠,守得也更严密。

    了然被吸进漩涡之后,【鬼雾】慢慢散去,yīn兵和鬼魂的呜咽也渐行渐悄,消失得无影踪了。

    别的什么关天养都不放在心上,唯独悬挂了然的安危。见有人说了然被玄武宫的暗害了,当真是又悲又愤,大喊道:“了然大师……”就要冲去查看究竟。不想身后有人道:“放心吧,那老和尚死不了!”

    关天养骇然,怎么也没想到身后竟然有人。回头一看,见一名身长八丈,身着黑袍,脸sè惨白的汉子正凛凛地看着他。

    “你……”关天养心头没由来的涌起了强烈的惧意,连退了好几步,“你,你是谁?”

    黑衣汉子眼里也尽是不解之sè,“你又是谁?”

    关天养直感到心脏砰砰的跳得十分猛烈,好似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浑身一会儿凉,一会儿热,说不出的难受。

    黑衣汉子见关天养不答,眼神越发的凌厉,“你到底是谁?”

    关天养咽了口唾沫,直感到黑衣汉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简直要将他全身骨头都压在粉了,“我……”他咬牙坚持着不被压倒,却发现是越坚持就越是痛苦。

    黑衣汉子见他不答,隔空一抓,就将关天养拎在了手里。隔着不足一尺的距离,他死死地逼视着关天养,“你在害怕?”探手伸入关天养怀里,摸出了乾坤袋来,又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关天养看着黑衣汉子的脸,那是一张白得好似玉石,没有汗毛和血管的脸,眼瞳里没有瞳仁,一团的漆黑,俨然传说中的魔王。直觉告诉他:这家伙不是人,绝对不是!

    “我在问你话!”黑衣汉子连番质问下见关天养也不回答,越发的不耐烦起来,神情也更为凶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关天养哪里承受得起黑衣汉子施加的jīng神威压,只觉如遭雷击,浑身又酥又麻,脑中一震,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别离魔琴的争斗还没有落下帷幕,灵泉山上又腾起一道金光,一把三尺许长的剑恍若流星般挣脱大地的束缚,朝着北方的天际飞shè而去。

    “快看呐,又有异宝出世了……”

    修行者简直都快要疯狂了。一次多件异宝出世,其间还有鬼仙飞升、妖蛇和尸魔相继出现,这样的奇事别说是见过,就连听都不曾听过。一个个地都在想:这灵泉山难道是上古仙人的宝库么?怎么地异宝出了一件又一件呢?还掺杂着这么多事故……

    新出世的长剑通体呈深暗的腥红,还隐隐透出几分紫气,眼神锐利者分明看出它比之于别离魔琴品阶更高,甚至有可能是圣品七阶以上的稀世异宝,要不然通体不会有紫sè的瑞气散发出来了。

    圣器尚且如此引人疯狂,更何况是仙器?

    几乎所有人都舍了别离魔琴,朝着长剑追了去。

    没有了抢夺者的追逐,别离魔琴也化作一道红光,直投九夏城而去。

    陈朔一行是前天下午乘飞舟离开的遇真观。刚走到半道,就遇上带着大队人马赶来的陆世元。陆世元要张国豪随着一起行动,飞舟暂行停在大青山,所有伤势不重的弟子随时待命,准备支援。陈朔与所有重伤弟子也只得暂行呆在别院,静候陆世元一行归来。

    也正是陆世元的这道命令,让陈朔成为了灵泉异宝出世的那个有缘人。

    大青山,望江坪。

    望江别院是玄武宫建于大青山的一处据点,其用处是物资的转运和补给。

    飞舟就泊在别院后的承天台上。

    陈朔隐约猜到陆世元赶来是为夺取灵泉异宝,他只恨自己走得太不是时候,无缘得见出世的异宝是什么模样,最终归于谁所有。

    早上起床后,陈朔见在别院待命的弟子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的也都是即将出世的到底是一件怎样的异宝,玄武宫最终能不能得到云云。他本想参与进去讨论,奈何他们都不熟,只得一个人走到南崖边遥望。

    早听说大青山的望江坪在天气晴朗的时候能望见南边百里之外的长江。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太阳虽高悬高中,但空气中湿度太重,雾气蒙蒙,别说是百里之外了,就是十里也看不到。

    陈朔坐在崖顶的山石上,略出了一会儿神,大地便一阵晃动。

    正在各房中静养疗伤的弟子都冲了出来,往南而望,纷纷感慨道:“又地震了,又地震了……”

    有弟子摇头叹道:“算来异宝也该出世了,可惜呀,我们没这个机缘了……”

    马上就有人道:“你知足吧。虽说受了伤,但总好过那些重伤身死的师兄弟们……”

    随后,隐隐的龙吟声传来。众人俱不明白这是什么声音,互相询问道:“什么声音?怎么听着怪碜人的?”

    大半个上午,众人都难以安静,不时彼此询问:“南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得到的回答总是:“我怎么知道?”然后就是一连串惋惜的叹气声。见陈朔坐在南崖之上,众人又都围了过来,问他有没有看着什么。

    陈朔摇头说什么也看不到,结果却挨了一通埋怨。这倒让他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见一个个地都涌上了南崖,他心下没由来的涌起一股子烦腻,就想换个清静的地方。正准备朝承天台而去,就听有人叫道:“呀,快看,那是什么?”

    陈朔站起身来,听得有人惊呼,扭头往南望去,见一道紫红的光芒划空袭来,又快又疾。几乎是眨眼间,红光就已近在眼前,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胸口就被击中。那一刹那,他只听得脑子里砰的一声巨响,随后就看到紫红光芒在胸前绽开,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起来,说不出是痛,还是别的什么感觉,非常的怪异。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慢了起来。

    环眼四顾,只见同门师兄们有的脸上写满了不解,有的眼里透露着惊恐,有的则觉得很是稀奇……看着那一张张表情丰富的脸,陈朔心里陡然一凉,暗道:“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同门。这个世上,还是只有天养,只有小白待我最好……”然后就看到他们飞速地远离自己,就连整个望江别院都落在了身下。就在他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又是砰的一体,后背好似撞着了什么?是崖壁,还是承天台?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意识就完全模糊了!

    陈朔被紫红光芒击中胸口后,强大的冲击力托着上一直飞上了承天台。紫红的光芒在他的胸口忽明忽暗地闪烁了片刻,这才就渐渐隐了去,看不到了。

    师兄弟们都围到了承天台上,看着不知死活的陈朔,都不解地道:“怎么回事?你们都看到了那道红光了么?”大家都说看到了,却不知道是什么。有人则叹息说:“可惜了,才拜入门不过两天,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我看他也没有福缘……”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来,陈朔就抽搐了起来,表情也显得很是痛苦。

    有弟子惊呼了起来,“呀,他还没死?”也有人说,“他好像很难受呀,怎么办?”到底是有人看不过去,将陈朔抱了起来,下了承天台,朝着别院奔去。

    刚到院外,就听得破空之声大作。一个个回身而望,见无数道遁光一齐朝着望江坪而来。片刻之后,原来还算宽阔的别院广场已经站满了人。

    各种服sè的都有。

    玄武宫的,三清教的,符箓宗的……就连魔道的也有,看得一众玄武宫弟子顿时呆了。抱着陈朔那人一时紧张,手上一软,陈朔就滚落到了地上。

    陆世元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昏迷的陈朔,先是眉头一皱,旋即眼里闪过一丝异sè,故作愠怒地问道:“怎么回事?趁我不在,你们又打架,欺负新入门的弟子?克谨,带你这位师弟下去,看看他伤到哪里了!”

    陆世元口中的克谨就是玄武宫的掌门大弟子厉无谨。

    追着紫红光芒最先赶到的都是各派的前辈名宿,修为俱在三百年以上。厉克谨身为玄武宫三代弟子之首,修为不足不过一百五十余年,却能和前辈们并驾齐驱,可见其修为之jīng湛。

    “是,师叔!”厉克谨闪身抱起陈朔,对一众发愣的弟子道:“看什么?都退下!”就进了别院。

    有人道:“奇怪,明明见红光朝这里飞过来的,怎么就不见了?”

    陆世元心知关键就在陈朔身上,心上虽感到遗憾,但还很是欢喜,至少得到异宝的人是玄武门下。却故作满脸的不解,叫过一名自己座下留守在望江别院的弟子,问道:“守中,刚才你可有看见一道红光飞过来?”

    守中道:“好像看见了……”

    陆世元喝道:“什么叫好像看见了?”

    守中将头埋得更低,道:“弟子刚从院里出来,见守志和刘小奇两位师弟正和陈朔在争吵,说陈朔不尊敬师兄。然后陈朔就动起了手来,刘小奇就推了他一下。弟子知道陈朔才刚入门,经不起这一推的,正要上去劝架,隐约看到一道红光从承天台那边飞了过去……”

    守中才说到这里,好些人就惊问道:“从承天台那里飞过去了吗?”也不等确认,就追了上去。陆世元怒哼了一声,也追了上去。

【一百八十、盘渊】

    见众人都追了上去,守中这才吁了口气,赶忙回到厢房中,对厉克谨道:“大师兄,人都走了……”

    厉克谨抱起陈朔道:“快,快走!”

    守中是个很明白的人,自然知道为什么要快走,忙去启动承天台上的飞舟。

    旁边的一众弟子却有些纳闷,道:“大师兄,为什么要走?”

    厉克谨懒得解释,就道:“守中刚才说的你们都听见了?记着,不管任何人问起,都说陈朔是和刘小奇打架,被刘小奇失手震昏的!”

    刘小奇就是站在门口的年轻俗家弟子,他很是委屈地道:“大师兄,我没有……”

    厉克谨横了他一眼,“说你有就有!若是敢说没有,哼……”快步抢了出去。

    刘小奇几乎都要哭了。玄武门下是禁止私斗的,违者罚往思过崖面壁一年。他可不想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上三百六十五天呢。

    越来越多的修行者朝着望江坪以北追了去,漫天的遁光,咻咻之声不绝于耳,对于玄武门下弟子来说,简直就是亘古未见的奇观。

    登上飞舟之后,守中立即启动了法阵。飞舟迅速爬升,钻进了云层。

    尽管有修行者注意到了这一幕,也只当是玄武宫运送物资的飞舟,怕遭了鱼池之殃,这才避了开去,也就没有给予太多的重视。

    等先前一批赶到的修行者意识到异宝的失踪怕是跟昏迷的陈朔有很大的关连,纷纷要陆世元交出陈朔时,陆世元白眼一翻,冷哼道:“陈朔是我玄武门下弟子,又没得罪诸位,凭什么要交出来?”

    班师古道:“凭什么?凭他身上有鬼!”

    陆世元哈哈笑道:“他身上有鬼也是我玄武宫的事,与诸位何干?”赶到的玄武宫弟子越来越多,全都聚在陆世元身边,随时都可以结成【玄武七截阵】应对,便是在场的修行者群起而攻之,陆世元也无所畏惧。

    众人虽心有不甘,却能无可奈何。一个个却又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玄武宫就这么好运气呢?大家争死争活,无数的修行者连命都送进去了,都没能得到异宝,反倒让远在百里之外,一个新拜入玄武宫门下的弟子得了去。

    这该怎么说?

    难道真是机缘么?

    没能追到长剑,有人就道:“这件被玄武宫得了去,那边不是还有件么?说不定黄金之王的宝库里还有更好的东西呢?”众人又驾起遁光,赶了回去。

    不明就里的玄武宫弟子问道:“师父,我们还要去吗?”

    陆世元道:“不必了。我们吃了肉,还是留口汤给人家喝吧!”

    “我们吃肉?”众弟子不解地道:“我们哪有吃到肉?”

    陆世元懒得多作解释,就命林纬文清点人数,见除了厉克谨外,一百三十五名玄武宫弟子都在了后,很兴欣慰地道:“很好,这次的任务完成的非常漂亮。回山后我自会上禀掌门真人,给予大家重奖!”

    众弟子都一齐高呼:“谢过师父……多谢师叔……多谢师伯……”欢声动天。

    关天养睁开眼就看到坐在身边,正捧着宋家祖传锦匣细看的黑衣汉子。[. 见这件东西落到他的手里,关天养又惊又怒,翻身跳起,大叫道:“拿来!”伸手去夺,纵他速度奇快,却是连边都没能沾到。

    黑衣汉子盯着他,神情较先前柔和了许多,“你没什么事吧?嗯,不好意思,是我没把握好分寸!”

    关天养分明不知道黑衣汉子在说什么,但在那有若实质的目光注视之下,心下的抗争意识莫名其妙的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乖乖地原地坐了下来。

    见关天养安静了下来,黑衣汉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锦匣和玉牌问:“这件东西,还有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一见之下,关天养的怒火腾腾涌起,声sè俱厉地质问道:“你偷我的东西?!”伸手去摸短剑,就要动手,这才记起乾坤袋都已经落入了黑衣汉子手里。

    黑衣汉子似乎对关天养情绪波动很是无奈,摇了摇头,“我不会要你的东西,你大可放心。你只告诉我从哪里来的就行!”

    关天养气怒交加,却又拿黑衣汉子无可奈何,只得将脖子一梗,嘿嘿地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黑衣汉子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关天养觉得这人很奇怪,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你又是谁,为什么要问这些?”其实他心下在怀疑,这人怕也是为谋夺宋家祖传秘宝而来。

    “你在一旁观看了那许久,岂还有不认识我?我就是盘渊!”

    “盘渊?”关天养差点又给吓得昏了过去。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诡异的黑衣汉子就是那条震慑群雄,手刃尸魔摩迪迦的大黑蛇。

    黑蛇不就是妖怪么?

    妖怪不就是与黑龙一般可怕的存在么?

    关天养只感到世界已然一片混乱。先是在白螺湖看到了黑龙和神仙,然后灵泉山又出了鬼仙、尸魔和蛇妖……原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物突然间全都出现了,这是不是预示还有更大的灾祸要发生呢?

    “匣子是从哪得来的?”

    关天养似乎已经没有办法抗拒盘渊的问话,更或者他觉得就算如实告诉了盘渊也没有什么妨碍。“是别人寄存在我这里的。”说完,他瞟了一眼盘渊,见他神情淡定,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悬着的那颗心这才渐渐落了下去。

    盘渊眉头一蹙,满脸的不解,“寄存在你这里的?这么说来,他也不知道这里面封印的是什么了?”

    关天养道:“这本是他的传家之宝,却莫名其妙地引来了好多修行者的争夺。他也很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可惜,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想到宋奕的下场,心头一痛,眼眶就红了。

    盘渊何等聪明,尽管关天养语焉不详,但他还是猜出了大概,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逝者已矣,你也不必太难过了!”说着,就用拇指的指甲在中指尖上一摁,殷红的鲜血立时涌了出来,“这个封印是用灵魂结成的,非常的顽固和结实。没有得到结印者的认可,便是神仙也未必打得开!”便用掐破的中指在锦匣上划起了符号来。

    符号非常的古怪,关天养自认能识尽天下符箓,也看不懂这是什么符号。盘渊划完之后,对着符号又念起了音节古怪得令关天养为之头大的咒语。叽哩咕噜声中,只见一道清光升腾而起,在匣子上方幻化出一个八卦图案,盘旋不息。

    盘渊用指尖在锦匣上轻叩了两叩,“出来吧!”就听得一声无奈的叹息响起,一个虚幻的身影缓缓地随着升腾的清光飞了起来。

    关天养大为惊诧,差点惊呼出声,心下叫道:“噫,哪来的鬼魂??”万没料到自己每天随身带着的匣子里竟然还藏着一只鬼魂。

    盘渊连正眼也没有瞧鬼魂,只是挥了挥手,“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吧!”虚影朝他深深一揖,化作一道清风消失不见了。

    见关天养满脸的不明所以,盘渊解释道:“除非结印者自愿,普天之下就只有龙血才能解得开封印!刚才飞走的那个便是结印者的灵魂,也是阵眼所在。他若不愿意出来,任你办法用尽,也别想完完整整地得到里面的东西。”说着,掀开匣子。

    关天养没料到这里面还藏有文章,而且还是一篇极大的文章。但他也没心思去询问那人为何要用灵魂来结下封印,毕竟这与他没多大的关系。一直以来,他就奇怪锦匣里装的是什么,为什么会引来那许多人的抢夺。见锦匣被盘渊打开了,全副心神都落在地上来,以至于连盘渊所说的话都没听进心里去,要不然定会为‘龙血’二字所震惊。

    令关天养没想到的是,匣子的装的是一只乾坤袋。

    盘渊取出乾坤袋来拉了开来,从里面拿出了两件东西。一本书和一块看似与关天养从李道奇那里买来的玉牌材质一模一样的玉片!

    书引不起关天养的兴趣,但玉片却让他既惊且疑。

    盘渊拿玉牌和玉片仔细一对比,点头道:“果然是!”就递给了关天养。关天养接过一看,果真是一模一样的材质,就连镂刻的花纹都一样。好奇之下,便将玉片凑接到玉牌的上端,两者甫一接近,就感到玉牌生出一股绝大的吸力,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道夺目的金光闪过,玉片便与玉牌融为一体了。

    这一幕,便如上次在墓室中看到的一般,关天养倒也不意外,只是实在想不透为何宋家的祖传之宝竟然是玉牌的一部分。

    看着关天养百般不解的神情,盘渊道:“看来你是全然不晓得这东西的来历了?”

    关天养奇道:“我怎么会知道?”

    盘渊从关天养手里拿过玉片,指着下半截问:“匣子是别人寄存在你这里的,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足为怪。那这半截呢?它可是一直就放在你的袋子里!”

    关天养见盘渊对玉牌的来历刨根究底,心下不由又生起了一份jǐng惕,但还是如实答道:“买来的。”

    “买来的?”盘渊显是觉得这太荒谬了,忍不住再问道:“当真是买来的?”

    关天养嗯了一声,“一位游方售卖法宝的奇人卖给我的。”

    盘渊越发的不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卖这个给你?那他有告诉你这是什么吗?”

    “我找他买法宝,他说这东西兴许对我会有用处,就卖给我了。”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这是什么了?”

    关天养摇头,“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五个晶玉买来的,很便宜!”

    盘渊满脸的遗憾,显是为不能从关天养这里得到更多的线索而惋惜。“你得到的应该是下面这半截,上面这一截是鄢奚送给你的。我没说错吧?”

    关天养浑如看到了活鬼,惊得跳了起来,“你,你怎么会知道?”

    盘渊没有解释,而是又拿出了一块玉牌,与关天养手里的也是一模一样,约有寸许长,略窄了些。

    “你也有一块?”霎时间,关天养只觉得玉牌哪里是什么神器残片,分明就是路边的石头,随便什么人身上都有一块。而自己却一直当它是宝贝,简直傻得可笑。

    盘渊道:“不,这一块不是我的。灵泉异宝出世,它才是真正的主角,也只有它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异宝。别的,都不过是鄢奚遗弃不要的东西,连宝都算不上,又哪里称得上异?”

    “啊?”

    “灵泉山为极阳之眼,便是因为这东西。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座毫不起眼的山丘会是极阳之眼,后来被封印在下面之后,才发现是因为它。鄢奚之所以能够修炼成仙,也是因为它。”

    “它?”关天养并不知道盘渊所说的极阳之眼是什么,更无从知晓鄢奚是如何成仙的,他的注意力已经全放在了玉牌上。可是不论他怎么看,也都分辨不出玉牌有何神奇之处,“它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威力?”

    “我也不知道!”

    关天养更奇了。盘渊已经给他留下了无所不知的印象,又对玉牌如此好奇,应该比他知道得更多才是,哪知道竟与他一样,也不知道这是何物。顿时教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盘渊见关天养哭笑不得,就又道:“这件东西本来的面目不该是这样,除非能够集齐所有的碎片,重新祭炼好,方才能够认出它是什么。单从每一块碎片所蕴含的灵气和强大的元阳之力来看,它……它应该是一件神器的碎片!”

    关天养听到‘神器’两个字当场就哆嗦了起来。

    盘渊一点也不奇怪关天养的惊骇,悠然望着天空,“开天辟地以来,神器就那么几件,却又没有一件能与它对得上号。尽管我坚定地认为它是神器残片,但也不看不出它的来历。”

    关天养这才吁了口气,暗道:“原来你也只是想当然的猜测。嘿嘿,神器?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神器?而且还是一件破了的神器……”

    盘渊又将两块玉牌合而为一,看上去就成了一片半尺许长的玉圭,可惜sè彩晦暗,毫无出奇之处。“既然你得到了它,看来天命就该归你。”又将玉牌还到了关天养手里。

    关天养觉得盘渊实在大方得让人难以理解,既然已经断出是神器了,岂还有送人的道理?换作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便忍不住问道:“既然你已经断定它是神器了,就不想要么?”

    盘渊笑了起来,摇头道:“我要来没有任何的用处,还不如留给你。说不定有一天你能揭开藏在它后面的旷古绝密呢?更或者一件全新的神器将在你手里诞生,它将使你成为三界之内新生的神邸也未可知。”

    关天养不禁为盘渊的话而骇异,心说:“修行界险恶如斯,我能保全xìng命都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指望着揭开它后面的秘密?就算它是神器,我怕是有命得,没福享用呢。不定哪天又被人夺了去,还说什么成为三界之内新生的神邸。嘿嘿,我还没疯呢……”见盘渊一点也不像在说笑,就道:“你在逗我玩吧?就凭我,能干成什么?”

    “当然是凭你了。”盘渊道,“剑修是亘古以来唯一能我们天龙一族相提并论的强大战士。只要你修行得法,不懈怠,不放弃,将来总有一天,三界六道,都将在你的剑下颤抖!”

    关天养从不曾怀疑剑修的强大,只是惊异盘渊所说的‘我们天龙一族’六字。这时他想回想起先前盘渊就说过只有龙血可以解开锦匣封印的话,一时间心下尽是难言的坺,实在不敢想像盘渊竟然也是龙。随即他又想到盘渊明明是一条黑sè的大蛇,怎么又成了天龙呢?心头的骇异稍去,站起身来,问道:“你,你是天龙?”

    盘渊微哼了一声,显是对关天养的质疑很是不悦,“你不信?”

    关天养本想我确实不太相信,还想问他为什么不是龙身,反而是蛇身,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道:“不,不是,我只是有些奇怪!”

    盘渊嘿嘿地道:“那你就继续奇怪吧!”袍袖一拂,大步而去。

    关天养追上去道:“你要走了?去哪?”

    “……去找人!”

    “找人?”

    盘渊停下来,“这又很奇怪么?”

    “不奇怪么?”说完之后,关天养再也忍不住笑了。

    盘渊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看你的样子,貌似想跟我一道去?”

    关天养道:“我本来只是好奇你要找的是什么人,不过你既这样说了,那我还真有了兴趣。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带我一道上路!”

    “敢不敢带?”盘渊哈哈地笑了起来,“这话怎么说?”

    “我什么都不懂,又爱惹事,你把我带在身边怕是遭遇不少的麻烦……”

    “这有比我随时都会遭到天界的追杀更麻烦,更危险吗?”

    关天养一凛,惊呼道:“天界要追杀你?”

    盘渊道:“所以呢,你还是干你自己的事吧。跟着我非但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还会把命丢了!”

    关天养是个驴xìng子,哪里会怕了?听盘渊这样说,反而嘿嘿地一笑,傲然地道:“大不了就一死,也没什么好怕的!”

    盘渊轻轻一笑,显是不将关天养的豪言当一回事,“你是不怕,但我没兴趣来害你!”说完就不见了踪影。关天养四下里张望,高声喊道:“你在哪?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盘渊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道:“十年之后,我若还没有死,会来九夏城找你。希望那时你能解开神器的秘密!”

    关天养嚷道:“为什么又是十年?”

    盘渊已经没有应答了。

【一百八十一、赴杨纵之约(上)】

    五天后,关天养赶到了汉江府。

    九夏被毁,百姓、商家和官府机构大多都迁到了这里,以至于只能容纳三十来万的城市骤然涌进了百多万人,变得拥堵不堪。

    关天养到的时候,城里城外的人都在讨论九夏城的情况。有的说九夏城已经被毁在了一片白地,什么都没有了;有的说九夏城就是个活生生的地狱,遍地都是鬼魂和僵尸;也有的说九夏城陆沉了,变成了一片泽国……

    总之,什么样的版本都有,每一个都说得活灵活现,有如亲见。

    关天养来汉江府之前还曾去过九夏城。城垣是完整的,并没有被毁损,只是城内的建筑大多破败不堪,几乎无法再住人。

    此次来汉江府,一则是寻着沈天照解决生意上的事,二则是应杨纵之邀。可在汉江城里逛了半天,也不知道找了多少条街,也没寻着幽灵宫的落脚之处,更遑论乾坤庭了。正茫然之际,就听身后有人叫道:“哟,这莫不是关老板?”

    关天养扭身一看,见是那晚在打渔铺见过的将领,从胸前的军徽来看,似乎是升了级。“原来是……将军大人!幸会,幸会呀!”关天养实在想不起这人姓甚名谁,便含糊带过了。

    将领倒也不含糊,跳下马背,拱手道:“鄙姓李,名忠奎,忠诚的忠,奎木狼的奎。关老板什么时候到的汉江府?总督大人一下都在念叨你呢,也不知道你的情况怎样了,很是担心……”

    关天养道:“今儿才到的……”正想问李忠奎知不知道幽灵宫落脚在何处,李忠奎就拉起他的手道:“走,我们一起去见总督大人。大人见到你无恙归来,不定有多高兴呢!”

    关天养觉得实在没有去见齐世武的必要,就道:“这个,倒不是我推脱,实在是身上有要事。不知李将军可知道幽灵宫落脚在何处?”

    李忠奎道:“原来是为这事。知道,怎么不知道?走,我带你去!”回身对一队兵丁道:“你们先回营!”只留下一名马弁跟随。

    因李忠奎身着甲胄,普通百姓都不敢冲撞于他,远远地让着,街上行人虽多,走起来反倒比先前顺畅多了。李忠奎问道:“关老板,九夏城那边情况怎样了?我听人说,整个九夏城都沉到了地下,变成了一片汪洋。可是么?”

    关天养笑道:“谁在胡扯?九夏城明明好好的,只是城内毁损得厉害,民居宅院十有仈jiǔ都没法子住人了。”

    李忠奎道:“我就说嘛。九夏城立城几千年了,不可能就这样子毁了……对了,西边的那个……还在吗?”

    关天养道:“不在了。”

    李忠奎喜道:“这么说来,灾祸结束了?”

    关天养道:“有没有结束我也说不准,不过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

    李忠奎欢喜得面红耳赤,“这可是个好消息,总督大人听了一定高兴。昨儿晚上召开军前会议时,大人还说准备派一队人马回九夏去打探消息呢。关老板,你可又让我立了一回功呀!”

    关天养淡淡一笑,“这是李大人运气好!”

    李忠奎将关天养送到东湖街的汉江商会馆外面,就道:“关老板,幽灵宫现就落脚在这里。喏,那不就是庄头领么?你有事慢慢谈,我这就回去向总督大人报告消息了!再会!”一拱手,就和马弁疾驰而去。{.

    庄冲也看见了关天养,迎上来道:“哟,关老板,这么多天不见你,着实令人挂念呀!”

    关天养起手道:“有劳挂念了。庄大哥近来还好吧?”

    庄冲道:“还行。幸好咱们撤得快,要不然麻烦就大了。走,我领你去见沈执事!”

    沈天照正在廨房办公,庄冲站在檐下禀道:“沈执事,关老板来了!”

    沈天照似乎遇到了难题,眉头拧得紧紧的,庄冲这么一嚷,他顿时满脸的不悦,大声道:“我不是说了么,谁也不……哪个关老板?”

    庄冲忙答道:“知真斋的关老板!”

    沈天照忙丢下手里的报告,快步迎了出来。见关天养正对他起手行礼,不无惊喜地道:“关老板,你可算来了。这些天来,我还真是担心你呐……来,请,屋里请!上茶!”

    落座之后,沈天照就问关天养打从哪里来,又问九夏城的情况怎样。得知城坦都还完整后,颇为惊奇地道:“怎么会呢?难不成后面就没打起来?或是,或是出了其他什么事?”

    关天养只当沈天照唯恐天下不乱,深为九夏城没能毁于修行者的战争而遗憾呢,便苦笑道:“打是打起来了,但没有波及九夏城。这里面或许也有乾坤庭的功劳!”

    沈天照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那结局是怎样的,关老板可知道?”

    关天养摇头道:“我算哪棵葱呢?能远远地看上一眼都要冒丢命的危险,至于最后是被谁得了去,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沈天照道:“关老板至少还敢去看,我们却是连躲都躲不及呢。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识气魄,实在教我等汗颜……”

    关天养暗道:“我若不是心悬了然大师安危,又何至于冒这个险?”无奈地叹了口气。

    沈天照见他神情苦涩,就当他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多问,就道:“总之能平安回来就好。不知接下来关老板有什么打算?”

    “打算么……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见关天养说得如此丧气,沈天照就以为关天养认定九夏鬼市毁了,生意也就完了,所以才这般灰心绝望,就笑道:“关老板放心,九夏鬼市商家的损失,幽灵宫会全额赔偿。相关的方案我都已经报告上去了,关老板的肯定是头一份赔下来的。只要九夏城着手重建,鬼市也会随之开张。到时还有得关老板忙呢!”

    赔偿的事关天养已经听楚庸和杨纵说过了,这回来不过是找沈天照落实。见说报告已经打上去了,心下这才笃定。“有劳沈执事费心了,我这里感激不尽!”

    沈天照一摆手,“关老板客气,不过是份内之事!”

    关天养也是个晓事的,见沈天照面前的桌上堆着老高的文案,就知道他忙得很。再者自家的事也落实了,就没有打叨扰的必要,便问:“不知沈执事见过杨座主了么?”

    沈天照一怔,“哪个杨座主?”

    关天养道:“就是火字堂座主杨纵!”

    沈天照大惊,手上一颤,便将茶碗打翻了。“关老板可是认得杨座主?”杨纵在乾坤庭内身份十分崇高,凭他一个小小的鬼市执事,岂有面见杨纵的资格?

    关天养见沈天照如此失态,也不奇怪,毕竟杨纵的那份气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杨座主要我来汉江府等他。可我也不知道乾坤庭在哪里落脚,沈执事可晓得么?”

    沈天照这才意识到关天养的身份怕远不是自己所了解的那么简单,忙道:“原来关老板是应杨座主之邀而来的。这个……不瞒关老板,在下只是个小小鬼市执事,虽说也属乾坤庭的一员,但火字堂的行动却不是我能过问得了的,杨座主的行踪嘛……实在抱歉得很,我也不知道!”

    关天养顿时有些愣了,暗道:“汉江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又去哪里找乾坤庭的落脚之处呢?”正寻思着,庄冲就在外禀报,说有人找他。关天养奇道:“找我的?是谁?”

    庄冲道:“不认识,他指名要见你!”

    关天养就走了出去,沈天照也跟了上来。

    到了商会大门外,关天养一眼就认出这人是杨纵身边的火卫之一,却是不晓得名字,就道:“原来是你。是杨座主派你来的么?”

    火卫道:“不,是严副座派我来接你的!”

    关天养点了点头,道:“那,我跟你去!”又回身对沈天照一拱手道:“沈执事,就不劳烦你了,回见!”

    沈天照也起手道:“回见!”

    目前着关天养离开,沈天照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是怎么搭上乾坤庭火字堂座主这条线的。

    出了东门,火卫便朝汉江码头走去。

    关天养不解地问:“原来严副座不在城里?”

    火卫道:“不在!”他的话很少,这一路走过来,从不主动和关天养说话,关天养问一句,他就答一句,绝不多说一个字。

    “还没请教,大哥怎么称呼?”

    “不敢,姓岳,单名一字超字。”

    “原来是岳大哥。杨座主可回来了?”

    岳超道:“没有!”

    关天养哦了一声,又问道:“楚庸呢,他的伤势好了么?”

    岳超道:“不知道!”

    关天养十分诧异,“不知道?他不是也在汉江府这边么?”

    岳超道:“他受了伤,需要医治。严副座已经安排送他走了!”

    关天养唉了一声,很是有些遗憾,心说:“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呢?一直以来,我都不待见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而他为了救我,差点把命都丢了。虽说是职责所在,但这份情义我却不能不记在心头。将来有一天,总该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上船之后,岳超也不需要交待,船夫就将船荡向了江心。

    关天养知道岳超是个闷罐子,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还不如留点口水养jīng神,欣赏这汉江之上的风景,也就不再和他说话。

    江心的风很大,呜呜地吹着,船却是逆风向北,也不知道要驰去哪里。

    约一柱香的功夫后,船泊在了汉江东岸。上岸后,岳超又领着关天养绕过一座小镇,到了城子东头的一座大宅院外面。

    关天养见院门正上方的横匾上写着‘苏府’两个大字,从外面来看,也无甚特别之处。

    岳超上前叩响了门环。片刻后,大门呀的一声就开了,一个中年人探出头来望了望,就拉开了大门,对关天养一肃手道:“请!”

    关天养颇有些受宠若惊,起手道:“客气了!”就随岳超走了进去。

    苏府的格局颇有些奇怪,进门后不是正堂,反倒是一座花厅,花厅后面是游廊。过了一座小花园,才到了一间悬着‘荣熙堂’匾额的大厅前。岳超示意关天养稍等,就上前奏禀道:“禀副座,小关已经接到了!”

    里面传出一个相当和蔼的声音,道:“好啊,进来吧!”

    岳超对关天养一肃手道:“请吧!”依旧没有多余的话。

    关天养走了进去,见大厅两侧摆着书架,架上堆积着各种文牍。堂上有张长案,案上也堆满了卷宗,足有三尺许高,已经看不到坐在案后的人,只听到翻阅的沙沙笔过纸上的声响。除此之外,堂中再无旁人了。

    难道案后的就是严副座么?

    关天养有些吃不准,但还是起手道:“关天养见过严副座!”

    “哦……”案后探出一张脸来,竟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丰神俊朗,分明就是个美少年,哪里是什么威严无双的严副座?“好呀,你等一下,我这还有点没有完。随便捡个地方坐一下吧!”

    关天养应了声是,但没有坐,而是规规矩矩的站着静候。

    不知道为什么,案后的青年说话虽然随便,态度也很随和,却偏让他随便不起来。在杨纵面前,他也不曾如此的局促。

    大约茶盏功夫后,青年长舒了一口气,道:“好了……”站起了身来,见关天养还站着,就笑道:“你怎么站着呢?”四下里一张望,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可坐的地方,就一拍额头,笑道:“看我,忙得昏了头。”朝外面叫道:“老吴,弄张凳子进来!”

    老吴就是先前开门那人,搬了一张凳子进来后,青年便让放在长案旁,示意关天养坐下说话,又叫老吴去泡杯茶来,这才问道:“怎么样,感受如何?”美美地伸了个懒腰,磨起了墨来。

    关天养一怔,道:“什么感受如何?”

    青年道:“当然是那场大混战呀?你全程目睹了的,是不是很惊心动魄呀?”

    关天养道:“这个……当时觉得是惊心动魄,现在想来,却又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了。就是觉得很纳闷!”

    “纳闷?”青年道:“这话怎么说呢?”

    “那个……对不起,恕我冒昧地问一下,你就是严副座么?火字堂的严副座?”

    青年奇道:“我看着不像么?”

    老吴正端上茶来,趁机插上一句,道:“他不是严副座还有谁是呢?公子可别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呀!”

    关天养颇有些尴尬,他还以为青年只是严副座手下的书办呢。忙起身道:“恕小子眼拙,不识得尊范!”

    青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就如捡到宝贝一般,乐不可支,道:“看你,我很可怕么?”

    关天养脸腾地一下红了,道:“不,不是!”

    青年道:“坐,坐下说话。都忘了自我介绍,鄙姓严,严格的严,名丙彦,甲乙丙丁的丙,俊彦的彦。忝为乾坤庭火字堂副座,掌管本堂内务。嗯,就是你看到这些,看点报告,分析一下情报,还有就是审查银钱的用度等等,繁琐得很!”

    关天养道:“原来是这样……”

    严丙彦道:“我跟老杨完全不同。他是负责打打杀杀的,所以看上去威武得很,老远就能吓死人。我是书生嘛,书生就该有书生的样子,你说是不是?”说到这里,又眯起眼睛笑了。

    关天养也笑了,却笑得很不自然,道:“兴许是吧!”

    “老杨说你已经答应加入乾坤庭了,以后咱们就是自己兄弟,别这么拘肃。除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上下之分,平时大家都亲如兄弟姐妹,不分彼此的。”

    关天养嗯了一声,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老杨说你很会强化祭炼法宝,还说你的手法古今独步,从不会失败。这可是真的么?”

    关天养道:“反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失败过。”

    “目前为止?”严丙彦问道:“那你祭炼成功过多少件法宝了?”

    “也有几十件了吧。不记得了!”

    “呵,了不得呀。就是重极门的大师,一生之中也未必能强化成功十件法宝。难怪老杨都对你推崇倍至!要知道他这人目光高得很呢。”

    关天养道:“那是杨座主谬奖了!”

    “别,别在我面前说这些客套话,听着怪酸的。你看我一介书生都不拽文……喝茶!”

    关天养就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老杨还有两天才能回来。他要我先问问你,作好了准备没有?”

    “准备?”关天养问道:“什么准备?”

    “加入乾坤庭,成为守护天下秩序的一份子呀?!”

    杨纵说起话来总是过于庄重和刻板,让人如聆教训。严丙彦却是句句嬉笑,再庄严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如同玩笑,但关天养偏偏又感觉他不是一个无可无不可的人,便道:“这个,我貌似做不到你那么高尚。我只能说,尽我自己所能就是了!”

    严丙彦哈哈笑道:“这才是大实话。有些人满脑子的救世济危,维护人间和平的想法,其实做起事来既没章法,又没头脑,反而还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这样的人就算是想加入乾坤庭我们也不会要!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好高骛远,不一味空喊口号,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

    关天养到底还是被严丙彦感染了,笑道:“我既没什么大想法,也不会喊口号。看来是注定要加入乾坤庭的了!”

    严丙彦连连点头,“对,对……”从案头拿起一本小册子,“这是乾坤庭的规矩制度,你先看看。对于有些人来说,它严苛得让人难以接受;对于有些人来说,又宽范得好似没有束缚。若能接受,你才能被批准加入乾坤庭。若不能接受,那我们就只能成为朋友了!”

    关天养接过册子,虽只有巴掌大小,但却有一指厚,想来记载的内容不少,就问道:“在这里看么?”

    严丙彦道:“当然不是。你在这里看着,我也没法子好好地工作。老吴……”

    老吴进来了,道:“副座请吩咐!”

    严丙彦道:“带小关下去,给他安排一间厢房。他有什么不懂的,你给他解释一下。”

    老吴揖身道:“是!关公子,这边请!”

【一百八十二、赴杨纵之约(中)】

    严丙彦给的小册子上全说的是乾坤庭的行为规范,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做了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关天养大致看了一遍,也没什么不明白的,只是觉得制定这样的行为规范太过虽细,好多怕是一辈子都未必遇得到,遇到了也不会去触犯,不免就显得有些多余。本以为册子里会有乾坤庭历史、宗旨等东西的详细介绍,没想到竟是之字未提。

    天黑的时候,老吴请他去用饭。

    饭堂设在花园的另一侧,关天养到的时候厅里坐满了人,彼此都在说笑着,笑声最响亮的自然就要数严丙彦了。关天养走将进去,严丙彦就招手道:“小关,这里来!”拍着身边的空位置,示意关天养坐下,然后就叫道:“好了,人来齐了,开饭!”

    关天养瞟了一眼,除开自己和老吴不算,饭厅里已经有十四个人,除了四人身着火卫服sè外,另外十人穿着不尽相同。年龄最大的约三十五六,最少的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见他走了进来,每个人都投来了目光,或诧异,或不解,或了然……却没有一个是带有敌意的。

    关天养作了个团揖,道:“诸位好……”

    严丙彦道:“客什么气呀,小关,来坐。我们可都饿坏了……”

    随着饭菜陆续地送了上来,大家都动作了起来。

    菜是普通的菜,饭也是普通的饭,也有酒,但喝得都很斯文。

    严丙彦夹菜时见关天养的目光落在酒壶上,却不动手去拿,问道:“怎么,要喝酒么?”就将酒壶拿起递了过去。关天养连连摆手道:“不,不,我只好奇你们也喝酒!”

    严丙彦哈哈笑道:“我们都是大老爷们,厮杀场上的汉子,怎么能不喝酒呢?”

    关天养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极白痴的问题,顿时大窘,脸涨得通红。严丙彦见他不好意思,也乐了,就亲自给关天养斟上一杯,“来,是爷们你也喝一杯!”关天养实在找不到推却的理由,只得接过酒杯,道:“那我就借花献佛,敬严副座和各位大哥!”

    严丙彦强忍着笑意,“好,也敬你!”。

    本以为是上等好酒,哪知喝到嘴里却是酸的,就像是酸梅汁一样,关天养的眉头一皱,脸sè当即就苦了下来。

    严丙彦带头,众人都轰然笑了起来。

    关天养不好吐了出来,只得强行咽行,这才叫道:“这不是酒?好酸呀!”

    严丙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以为呢?这是清醋。伙房知道我爱吃酸,所以特地备下的。怎样,感觉还不错吧?”

    关天养暗骂自己多事,苦笑道:“好,好得很,好极了……”

    严丙彦见大家的都盯着关天养笑,一挥筷子,道:“笑什么?你们当初还不都一样么?吃饭,都吃饭!”自顾斟着清醋喝了起来。众人一通哄笑,都说起了当初自己好奇喝了醋的往事来,当真是各种好笑。

    关天养见不止自己上过当,局促感渐渐消失了。严丙彦最是活泼,整顿饭下来,气氛被他撩拨得火火的,吃的十分尽兴,一个个心情说不出的舒畅。饭毕的时候,关天养已经把在场的每个人的姓名都记了下来,大家也都无一例外地告诉他,有什么事尽可去找他们。

    出了饭厅后,所有人又都像空气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严丙彦忙得很,无暇跟他聊天,他就找到听差的老吴,问:“这里是火字堂的据点么?”

    老吴道:“临时的。为了支援九夏城那边的行动,所以暂时借来用用!”

    关天养哦了一声,道:“怎么支援呢?这里隔着九夏城好几百里……”

    老吴道:“后面赶来的火卫先到这里集结,若九夏城那边有需要,就会传命令过来,他们再赶去。受了伤的就先来这里调养,然后再安排回后方。方圆千里的情报,也就是各门各派,所有散修的行动情况都在这里汇总,经过筛选之后传到座主那里。这座宅子平时看着好像只有副座和我在,其实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呢。”

    “岳大哥呢?”

    老吴道:“不知道。我只负责听差,其他的不归我管!”

    关天养哦了一声,觉得没什么要问的,又实在无聊得很,想到还有几件要用的法宝没能祭炼起,就回到厢房忙活了起来。

    第二天下午,关天养手里的事情也忙活完了,正准备到镇上去转转,就见老吴快步走来,叫道:“关公子,你这是要出去么?”

    关天养啊了一声,“老吴,有事么?”

    老吴道:“座主回来了,请你去呢!”

    关天养一听杨纵回来了,很是振奋,“是吗?在哪?”

    “正厅呢,正和副座说话!”

    关天养飞步跑了去。

    杨纵一身便装,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但却不失振奋,见关天养进来了,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说:“……谁都没想到会有两件异宝先后出世。而后面出世的那把长剑品质显然更好,至少是圣品七阶以上的,都散发出丝丝的紫光了。你不知道,当时我都心动了,差点下令去追。还好忍住了……”

    严丙彦道:“还好你没追,要不然咱们就得落人话柄了。那最后是谁得到了?”

    杨纵回身对关天养道:“你猜?”

    关天养愕然道:“我猜?我猜什么?”

    “那把后面出世的圣器是谁得到了!”

    “我怎么知道??”

    “这个人跟你很熟,关系还非常的好!”

    关天养想了想,道:“你是说……不会是了然大师吧?”想到了然被人暗算,也不知道死活,心顿时揪紧了,问道:“了然大师现在怎样了?”

    杨纵摇头道:“那和尚的本事真不小,就凭一个人能敌得过数千修行者……”说到这里,长息一声,无限感慨地道:“化城寺呀,当真了不得!以他的本事,即便被人暗算,想来也有自保之能!”又对严丙颜道:“可惜我们乾坤庭里没有化城寺门下,要不然,嘿嘿,办起事来可真要方便不少!”

    严丙彦道:“我听说化城寺的弟子培养起来极艰难,想来也不会有太多的。而他个个都是地藏王菩萨的虔诚信徒,以渡尽地狱为己任。世上这些乱事,他们是不会管的。”

    杨纵遗憾地点了点头,扭头对关天养道:“你绝对想不到,那件后来出世的圣器竟然是被陈朔得去了!”

    关天养跳了起来,惊道:“什么?二狗子?”

    “不错。当时陈朔在大青山的望江坪,正准备回玄武山。圣器出世之后,摆脱了修行者的包围,朝北而去。虽说玄武宫矢口否认,但大家都知道是落入了陈朔手里。而陈朔在回山之后,也被马承风收入了关门弟子。这岂非说明圣器是被陈朔得去了?”

    关天养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不可能,肯定是搞错了。二狗子哪能有那么好运气?”

    “就准你运气好,他就不能运气好一回么?”

    关天养愕然,“这,这……”

    杨纵突然笑了起来,感慨地道:“最没想到的是,咱们守在九夏城里居然没有白守。修行者弃了别离魔琴而去追那一件更好的,别离魔琴径直投九夏城而来,自己寻了温妍为主。你说,这事诡异不诡异?”

    严丙彦张大了嘴巴,似笑非笑,似惊非惊,“温妍得了?这,哈哈,那些修行者争夺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得到,是不是该气得半死了吧?”

    杨纵道:“岂止气得半死?一个个将灵泉山翻了个底朝天,还将那头快成龙的恶蛟都给揪了出来。听说最后被班师古收了去,怕是又要炼出什么邪异的灵兽来。最奇怪的是,明知鄢奚的陵墓就在灵泉山中,却是怎么也找不到?”

    严丙彦也奇了,“找不到?没这个道理呀。轩辕世家也出动了吧?普天之下再没有比他们更jīng于风水堪舆的门派了。还有,三清教、符箓宗和重极门,哦,重极门没来,反正jīng于观气定脉之术的门派多了去,几大千人呐……”他圆瞪了双眼,咧大了嘴,故作惊恐状,神情很是有些滑稽。看得关天养都乐了。

    “我在想吧,肯定是鄢奚飞升之前,用大神通将他的墓封印了。轩辕世家纵有通天之能,岂能和天仙相媲?”

    “有道理!”严丙彦频频点着头道,“那这一回咱们算是大获丰收了?”

    杨纵却摇头道:“一件圣器就算丰收么?你也太小家子气了。”站起身来踱了一圈,顺手抽起一份卷宗翻了两页,又道,“灵泉异宝的争夺虽然暂告一段落,但我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严丙彦嗯了一声,“趁热打铁,该算的账一个个都算清楚!”说着,递上一份目录来,道:“你看看吧!”

    杨纵接过,越看神情越是沉重,最后干脆合上目录,闭上沉思了起来。片刻后,突地睁开眼扭头问关天养,“怎么样,想好了吗?”

    关天养道:“想好了!”

    杨纵猛地一拍掌,一脸的毅然,像是终于从艰难的抉择中作出了最后的决定似的,“老严,他就算是我们火字堂介绍的,内审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严丙彦道:“内审已经结束了。你有什么就去忙吧,我会再跟他谈的!”说完,微笑着对关天养点了点头。

    关天养满心的纳闷,暗道:“什么是内审?难不成要加入乾坤庭还必须得有人介绍么?”

    杨纵道:“好,你忙!”就转身走了。

    关天养不禁有些失落,暗道:“巴巴地叫我来,就为了这么点事?”心下很不是滋味。

    严丙彦对关天养招手道:“来,坐这……”又拿过一份薄薄的册子道:“这个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我!”

    关天养接过一看,才知道是对乾坤庭架构的介绍。

    一如当初杜若所说,乾坤庭有六大执事堂,分别是‘其疾如风’风字堂、‘其徐如林’林字堂、‘侵掠如火’火字堂、‘不动如山’山字堂、‘难知如yīn’yīn字堂和‘动如雷霆’雷字堂。

    风字堂负责信息收集和传送,其职责相当于眼睛。

    山字堂负责管理旗下所有重要机构,诸如幽灵宫,圣武会,百工堂还有交易所,其职责相当于躯体。

    yīn字堂负责规划谋策,其职责相当于大脑。

    火字堂负责迎击追缉敌人,镇剿凶戾,其职责相当于爪牙。

    林字堂负责后备人才的培养,其职责相当于血液系统。

    雷字堂则没有详细介绍,神秘得很。

    看完之后,关天养问道:“你是不是要我从六大堂里选择一个适合的?”

    严丙彦道:“不错,正是这样。”

    关天养颇为尴尬地笑道:“这,我看我是哪个堂都不合适。”

    严丙彦道:“山字堂也不适合么?你可是鬼市出来的老板。在我看来,山字堂可是量身为你打造的呢!”

    关天养道:“可是,我不会管理呀。别看我是知真斋的老板,其实管理上的事情都由陈朔和大掌柜史玉柱负责的,我从不过问……”

    严丙彦狡黠地一笑,“你也不用着急,我相信你会在山字堂找到属于你自己位置的!”

    关天养眼皮一跳,心下顿时生出一种被算计的感觉。严丙彦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这还只是推荐,若你不愿意,最后可以退出的。放心吧,乾坤庭不会学魔道那一套,强行留难的!”

    关天养笑了一笑,心下却是巴不得乾坤庭留难他呢,那表示他已经成为乾坤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了。

    严丙颜飞快地谢好了一封信,叫进老吴,“这封信立即传回yīn记堂。告诉他们,天黑前我要回复!”

    老吴接过信,快步去了。

    “好了……”严丙彦又舒展了一下筋骨,“现在就只等yīn字堂那边的消息了!”

    关天养站起来,“好,你忙吧。我先出去转转!”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午后太阳钻出了云层,暖洋洋地照着太地,晒得人身心舒畅。

    关天养出了苏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镇上。看着熙来攘往的人流,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为什么加入乾坤庭呢?有这个必要吗?”

    有这个必要吗?

    之所以答应加入乾坤庭,是受杨纵个人魅力的感召和对乾坤庭使命的崇敬。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思考之后,他发现自己从小zì yóu散漫惯了,一旦加入了乾坤庭,就会受到规矩的束缚,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更不能想去哪就去哪,还得听从别人的安排,若是不乐意也只得听着。那该有多痛苦呢?

    想到这里,关天养突然停下脚步,心说:“那我到底要不要加入呢?毕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传入耳内,循声望去,原来是从是街边一家虫鸟店里传出来的。店门口挂着一只鸟笼,笼里有只金丝雀,上蹦下跳,欢快地叫着……关天养看得顿时愣了。

    进了笼子的鸟还有什么可开心的?

    突然间他意识到乾坤庭就好比这只笼子,自己就好比那只傻鸟,总以为找到了组织,找到了依靠,却不想是进了笼子,再没了zì yóu。

    想到这里,关天养坚定了摇了摇头,告诉自己道:“不行,我不能加入乾坤庭!”扭身朝苏府跑去。

    到了苏府门外,他又停下了脚步来,想道:“我若是不加入乾坤庭,他们就不会帮我,重极门的物资委托任务也就不能按时交差。这可怎么办呢?二狗子拜在了玄武宫门下,成了宫主马承风的弟子;四丫成了杜大先生的弟子;小白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而我呢,孤身一人,能去哪,又能做什么?加入乾坤庭多少还有个依靠,不怕被人欺负……”

    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这么犹豫不定过。

    来来回回走了许多圈后,连他自己都烦腻了自己。最后一咬牙,就摸出一枚铜子合在双手心里,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道:“老天爷,你告诉我,我到底要不要加入乾坤庭。若是你觉得我该加入,铜板扔到地上,就是阳面,反之则是yīn面!”默祷了三遍之后,正要将铜板抛起,就听岳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在做什么?”被这么一吓,手上一哆嗦,铜板就掉了。

    “怎么不进去?”岳超不解地看着满脸惊惶之sè的关天养,问道:“出什么事了?”

    关天养懊恼地道:“没,没什么……”回身一看,铜钱也不知道滚哪里去了。正要寻找,门就呀的一声开了,老吴见他在门外,哟了一声,“关公子,原来你在这呢。快,副座叫你呢!”

    关天养问:“找我?又有什么事?”

    “好像是有回信了……”

    关天养啊了一声,快步跑了进去。

    严丙彦拿着封信,神情有些古怪。

    关天养急切而又忐忑地问:“这么快就有回信了么?怎么说的?”

    严丙彦叹了一声,轩朗的剑眉拧成了一个八字,“奇怪……”将信递给关天养道:“你看吧!”

    信上只有两个字:不准!

    关天养脸sè刷地一下白了下来。尽管刚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加入乾坤庭,在看到没有得到批准后,心头还是涌起了巨大的失落。

    严丙彦道:“我们火字堂从不轻易推荐人,怎么地反倒被拒绝了呢,还连个理由都没有……不行,我得去问问老杨!”说着就去了。

    关天养看着‘不准’二字,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着先前在门外的纠结,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不准就不准吧……唉!”将信丢回了严丙彦的桌案上,就盘算起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百八十三、赴杨纵之约(下)】

    一柱香的功夫后,严丙彦回来了,情绪依旧低落得很,“小关,老杨叫你去一趟,他有话跟你说……”

    关天养嗯了一声,就往外走。

    严丙彦叫住道:“那个……实在对不起得很……”

    关天养心头的失落尽去,反而觉得天宽地广了,洒脱地一笑,道:“这有什么?我本来就孑然一身,得之何喜,失之何忧?”就大踏步去了。

    严丙彦大声喝起了彩来,“好,好样的。小关,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关天养应道:“好,你这个朋友我也交了!”

    杨纵在花园里散步,蹙着眉,低着头,眼神幽幽的,很是怕人。见关天养来了,他一脸的歉然,又十分恼怒地道:“我实在想不明白,yīn字堂为什么会拒绝你的加入……”

    关天养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兴许是看我年幼,更或者觉得我的加入不能给乾坤庭带来什么……”

    杨纵一摆手道:“不,不是这样的。 . .就凭你的手段,哪个门派不抢着要你?为了体现得郑重其事,我还是以火字堂的名义推荐的。结果倒好,只复了两个字:不准!”越说越气急败坏,咬牙道:“回头我一定得要他们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不准!”

    关天养笑道:“这又何必?天下这么大,又不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杨纵竟然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满脸的焦躁,步子也越踱越快,“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得到你,乾坤庭的实力会为之大增;失去你,修行界不定又要多出不稳定的因素来!所以,你加入乾坤庭不管是对你,对乾坤庭,还是对整个修行界来说,都是好事。 ”

    关天养没想到杨纵如何看重自己,心下很是感动,“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不过你是你,你也决定不了别人的想法……”

    杨纵哪有心思听他的大道理?“我不是担心你,担心你的安危!”

    关天养也不怪杨纵粗鲁地打断他的话,心下反而一暖,道:“嗯……谢谢,谢谢你的担心。”

    杨纵这才坐了下来,出神地望着澄蓝的天空,“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语气空幽幽的,仿佛很是伤感,又很落漠。连连感慨了两遍后,就连关天养也觉察了他语气里的异常,他猛地回过神来,瞟了关天养一眼,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关天养道:“打算?嗯……反正得想办法把重极门的物资委托任务完成了,然后再说其他的!”

    杨纵道:“这个我已经交待下去了,陆子风会亲自cāo办。三个月后,你只管去千阳山下的天机镇和他结算就是。”

    关天养一怔,道:“这,我又不是乾坤庭的人,你……”

    杨纵不满地哼了一声,“就当是还你宽限我rì期的人情,行不行?”

    关天养心下一松,笑了起来,“当然行。那咱们以后就谁也不欠谁了!”

    杨纵道:“人情账是不欠了。不过,难不成你不认我这个朋友么?”

    “朋友?”关天养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下涌动的全是感动。才走了一批老朋友,又迎来一批新朋友,这个世界看来还是温暖,还是美好的。就畅然一笑,在杨纵的对面坐了下来,“怎么会?你是杨座主,我不过是普通小子,只怕你看不起我呢!”

    “什么屁话?”杨纵横了他一眼,“在我眼里,朋友就是朋友,没有年龄大小,身份地位的分别。”

    关天养也被这番话激起了豪气,哈哈笑道:“好,我就认了你这个朋友!”

    杨纵也笑了起来,“认了就好。记着,十年之后,你还得帮我强化刺血。”

    关天养伸出手来,“十年后,九夏城不见不散!”啪的一声,两掌相交,杨纵道:“好,不见不散!”

    站起身来,关天养抱拳一揖,“我知道你事忙,就不打扰了。告辞!”

    杨纵也起手道:“你这一去,前路艰难,要多保重。别忘了十年之约。”

    关天养道:“放心吧,我命大得很……”扭身就走。还没出小花园,又记起一件事,就转过身来问道:“楚庸现在还好么?”

    杨纵道:“伤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

    关天养取出一块玉简书,“烦你把这个转交给他。再请转告他,这段时间的护卫之情我永远铭记在心!”

    杨纵道:“好,我一定亲自交给他!”

    关天养再道了一声谢,就走了。

    出了苏府,他赫然看到先前掉的那枚铜钱躺在排水沟里,正是yīn面朝上。他当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连老天爷都不准我加入乾坤庭呀……”长叹了一声,捡起铜板,大踏步了走了。

【一百八十四、小和尚慎明(上)】

    关天养并未在汉江府多作停留,而是取道又回了九夏城。

    得知灾难已经过去,好些百姓都携家带口地往回赶。

    关天养回来的时候,九夏城已不似他几天前离开时那般死沉。官兵忙着收拾废墟和维持秩序,先期赶回来的百姓则忙着重建家园。

    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的。

    关天养很想加入进来,但他记得自己还有一件重托没有完成:那就是了然要他将慎明带回九华山大轮回寺去。

    灵泉山已经被毁得一蹋糊涂,地藏庙还在吗?慎明还活着吗?

    关天养都不知道。

    出了凌波门,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山不见了,林不见了,水不见了,田地不见了,村庄也不见了……熟悉的一切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灵泉山就在前面,九夏城就在身后,关天养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好。

    四十多里路,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灵泉山脚下,那个曾经经常光顾的旧地,居然一切依旧!

    看着青砖青瓦的地藏庙完好无损,关天养心下骤然涌起一股子感动和惊喜,就像看到关帝庙没有毁损一样。

    后门紧闭着,关天养走上前去轻轻轻叩响了门环。

    等了半晌,才听到慎明怯怯地问“谁,谁呀?”

    关天养又惊又喜,“慎明,是我,开门!”

    慎明同样也大喜,“关施主,是你么?”拉开门一看,见真是关天养,竟欢喜得哭了。

    关天养哈哈笑道:“好你个小和尚,不是说六根清净,五蕴皆空么?你哭什么?”

    慎明道:“看到你没有死,我,我高兴!”

    关天养轻踢了他一脚,大笑道:“谁说我死了?”

    慎明道:“好多人都死了,我以为,我以为……”

    关天养走进了后院,问道:“你师父回来了么?”

    慎明摇头,“没有。关施主,你可有见着他么?”脸上骤地堆起了yīn郁之sè。

    关天养也不想隐瞒,就道:“见着了……”

    慎明又欢喜了起来,“真的么?师父他在哪?为什么不回来呀?”

    关天养唉了一声,“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师父现在怎么样了。有可能,有可能死了,也有可能……你别哭好不好?”

    慎明一跪倒地,哀叫道:“师父,师父呀……”却是越哭越厉害。

    关天养本想说:“哪有和尚像你这样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看着慎明悲痛yù绝的样子,心说:“他比我还小,了然大师就是他的亲人,是他唯一的依靠。他虽成天读佛经,却哪里晓得什么是六根清净,五蕴皆空?和尚也是人呐……”就把着慎明的肩膀,“好了,别哭了。当时的情况很混乱,谁也不知道了然大师到底怎样了。或许还活着,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呢?”

    慎明道:“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师父还没有回来,师父不会回来了……”

    关天养没好气地道:“你懂什么?了然大师还有话要我转告你,想不想听了?”

    慎明一振,抹了眼泪,问:“师父说什么了?”

    “了然大师说,不管他怎样了,你都要振作,要好好的。他还要我把你送到九华山大轮回寺去……”

    没想到慎明猛地跳了开去,尖叫道:“不,我不去,我就留在这里,我要等师父回来!”

    关天养反被慎明吓了一跳,怒斥道:“你这小和尚,xìng子也忒急了,听我说完,好不好?”

    “好,那你说!”

    “了然大师说,他若不死,就须得将灵泉山中的yīn气炼尽。到时使命完成,他也得回九华山化城寺去交任务。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慎明将信将疑地道:“真的?”

    关天养猛地觉得自己编的这番话里破绽颇多,就道:“自然是真的。”拿出了然给他的玉碟道:“喏,这就是了然大师要我转交给大转回寺净空法师的。话我可以编,但东西总不能造假吧?”

    慎明眼睛一亮,“经碟。师父他还有没说别的?”对关天养的话他已是深信不疑了。

    “没有了。当时情况那么急,能说的就这几句了!看你的样子,是不打算听你师父的话了?”

    慎明连连摇头道:“不,不,我听师父的话,我跟你一起回大轮回寺就是……”

    关天养满意地点起头来,“这才是嘛。那就去收拾一下东西。庙门一锁,咱们就出发!”

    慎明喜得拍手欢叫道:“南无地藏王菩萨,总算脱离苦海了……”泪水又禁不住涌了起来。

    关天养嘿嘿地笑了起来,“看样子这些天你也是饱受折磨呀!”

    慎明脸一红,“也,也没什么……”就赶紧去收拾东西了。关天养哈哈笑道:“好你个小和尚,害怕就害怕,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九华山远在江东行省,在三楚行省的东南方向,隔着六七千里地。出了地藏庙,关天养就寻思着这路怎么走。

    眼下九夏城百废待兴,马是肯定买不到的,就连吃的怕也都没得卖。虽说不急着赶去九华山,这么远的路上,两个人总得吃饭不是?他身上带的干粮就够两人最多两天吃的,为了肚皮着想,看来还得先往东,到汉江府后再买舟东下了。

    慎明小和尚是个奇葩,他甚至连汉江府在哪都不知道。关天养惊诧地问道:“你长这么大,难不成就没出过远门?”

    慎明以为关天养看不起他,脖子一梗,红着脸道:“当然出过了……”

    关天养问:“那你去过哪?”

    “九夏城我去过,我还去过打渔铺……”

    关天养喷的一下就笑了出来,差点翻倒在地,“九夏城?打渔铺?我的老天爷,你,这就是你说的远门?”

    慎明道:“这还不远么?”

    关天养道:“灵泉山到打渔铺,连百里路都不到,也算远门?”

    “不远么?师父领着我走了一天才到呢……”

    “一天呀……我的娘嘞,以你的速度,这一去九华山,怕是得走上两三个月了!”

    慎明惊叫道:“两三个月?”浑似见到活鬼了,扳着手指头算道:“一天走七十里,十天七百里,一个月三十天,总共两千一百里……那岂不是有五六千里地?关施主,天下有这么大吗?”

    关天养这才晓得,慎明和尚纯粹就是井底的青蛙,连世界有多大都不晓得呢。就摇头叹道:“天下有多大我没法跟你说清楚,就拿咱们大玄朝来说,从东海之滨到西域边疆就有三万余里,咱们走这点路算什么?而在西域之外,俱说还广阔得很……”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慎明的神情既惊恐又觉得不可思议,分明就是怀疑关天养在吹牛。见他这样,关天养没好气地打住道:“算了,我懒得跟你说,将来有一天你自会知道的。了然大师教过你修炼么?”

    “修炼?”慎明不解地问,“什么是修炼?”

    “……”关天养一脚踹在慎明的屁股上,“就是这个!”

    慎明差点一跤跌倒,却也没有生气,反而问道:“踢人么?师父说待人要和气,要友善,不……”

    还没说完,关天养就粗鲁地打断道:“狗屁!我是问了然大师有没有教过你练气!”

    “练气?”慎明摸了摸肚子,“有时候我肚子胀胀的,算不算?”

    关天养这才发现,‘奇葩’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慎明了,他简直就是个活宝,也不知道了然是怎么教出来的。

    中午从地藏庙出发,天黑的时候也走才到九夏城。

    关天养对慎明的速度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拿出那双备给自己赶路用的,经过【神行符】强化的靴子道:“来,把这个给穿上!”

    慎明又满心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穿你的靴子?”

    “穿上走得快些!”

    慎明眼睛一亮,“快?难不成你这双鞋子是宝贝,穿上就能飞么?”

    关天养不耐烦地道:“穿上你就知道了。今天晚上咱们不睡觉,连夜赶路……”

    慎明连连摆手,将头也摇得像拨浪鼓,一双肥厚的大耳像猪耳朵般扇来扇去,实在让人发笑。“这可不行,不睡觉哪有力气?”

    关天养实在拿他没办法,就道:“那也得赶到打渔铺才行呀。九夏城又破又烂,也没个安身之处……”

    慎明委屈地看着关天养,十分不情愿地道:“那好吧……”

    慎明穿上靴子后,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打渔铺。小和尚固执得很,死活不相信这么快就能赶到,关天养懒得多说,就去找客栈。

    两天后,在慎明的叫苦声中,终于赶到了汉江府。

    看着巍巍的汉江府城墙,慎明是jīng神大振,道:“这就是汉江府么?”

    关天养嗯了一声。心下实在后悔从了然手里接了这差使,怕是还没到九华山,就该被慎明折磨死了。

    慎明jīng神为之大振,“到了汉江府,是不是距离九华山就不远了?”

    关天养没有说话,脸sè已经沉了下来。

    慎明见状,就道:“你不高兴了么?”

    关天养喝道:“别这么多废话行不行?真搞不明白,了然大师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来!”

    慎明脖子一缩,怯怯地哦了一声,情绪陡地低落了下去,不再言语了。

    进城后,关天养置购了路上所需的用品,就到东方汉江码头找船。兜了一大圈,才发现所有的民船都被官府征用了,哪怕是出五倍、十倍的高价,都没人敢接活。

    关天养又恼又怒,忍不住骂了起来。慎明却说骂人不好,犯口孽,会下拔舌地狱。关天养正要冲他发作,就见李忠奎领着一票人马直奔码头而来。关天养心下一亮,暗道:“何不找他?”就招手叫道:“李将军……”

    李忠奎循声望来,“哟,关老板……”满脸堆笑,浑如见到了喜神。

    关天养起手道:“李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李忠奎道:“奉总督大人之命,调拨一批民船押运物资。关老板这是……”

    关天养满脸愁苦,“有点事,要去趟远门,正在找船呢……”

    李忠奎哈哈笑道:“关老板,幸亏遇着了我,要不然任你花多高的价钱都叫不到船的。”

    “可不是?我都出到五倍高价了,也没人敢出船……”

    李忠奎道:“总督大人下了死命令,为了尽快重建九夏城,所有官民船只都被征用,违令者不但要罚钱,还得下狱。”

    “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不算什么是……你!”李忠奎指着一名小型客船船主,“你过来!”

    船主哈着腰跑上码头来,打着躬道:“将军,您老有什么吩咐?”

    李忠奎摆出了官架子,十分威严地道:“这位小爷要出一趟门,你的船就归他使了,他要去哪你就得送他去他。回头你按天数在征调处领钱就是,要是敢收这位小爷的船钱,小心你的狗头!”

    船主脸sè顿时灰了,“小的,小的遵命……小的不敢……”

    李忠奎又和气异常地问:“关老板还有什么需要的?”

    关天养拱手道:“多谢李将军,这份盛情只有等我回来再谢过了!”

    李忠奎轻轻拍了拍关天养的肩膀,“关老板见外了不是?行,那你一路顺风,我这也得去办差了!”

    关天养抱拳道:“好,回头见!”

【一百八十五、小和尚慎明(中)】

    上船后,船主问去哪,关天养说去云梦府。(. 船主就道:“哟,云梦府?可不近呢。小爷,路上吃的用的,你可都备齐了么?”

    关天养道:“差不多够到云梦府了……”

    船主查颜观sè,异声道:“小爷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关天养不解地问。

    “云梦府也被那场大水给淹了,听说饿殍遍野,还有僵尸为患呢……”

    慎明不禁念了声佛号,“就没人超渡么?”

    船主叹道:“要吃的没吃的,要住的没住的,天气又一天比一天冷了,谁愿去呢?”

    关天养盘算了一下,若是不经水道去云梦府,那又要多走上十来天的路,实在不划算得很,就笑道:“这位小师傅就是专门去超渡的。走呗!”

    船主惊道:“哟,还真没看出来!”

    顺汉江而下,每天行五百里,两天后就进入了大江,再顺流而下三天,小船一头拐进了云梦湖,再往东行了一天之后,建在大湖之畔的云梦府城已然在望了。

    船快要靠近码头时,就见岸上好些衣衫褴褛的人都鼓噪了起来,兴奋地高声叫道:“来了,有船来了,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关天养见形势不对路,就让船主慢些靠岸,问道:“怎么回事呢?”

    船主道:“八成是些饿慌了的饥民,专候在这里抢掠外来的客商!”

    关天养扫视了一眼,见岸上的人一个个都眼冒凶光,脸sè发青,显都是饿了好几天的,一副浑要吃人的架式,就问:“附近还有码头么?”

    船主道:“怕是都有饥民候着。不过我的船小,吃水浅,不拘哪里都能靠岸。”

    关天养一摆手道:“好,那寻个僻静的地方靠岸吧,我可不想跟他们打架!”

    慎明满脸的怜悯,道:“关施主,这些人也够可怜的,要不把咱们的干粮分些给他们吧?”

    关天养脸一沉,斥道:“狗屁,分给他们,我们吃什么?没有吃的,你小和尚要不了两天就得去地藏王菩萨那里报道。”

    慎明摸了摸已经饥得瘪了下去的肚皮,咽了口唾沫,“可他们实在,实在……”

    饥民见他们掉转头要走,有的高喊道:“回来,回来呀……”有的则跪下叩头,乞求点吃的,有的叫救命。有的则干脆跳到湖里,游了过来……

    船主怕遭了抢,就叫两个儿子赶紧摆橹,逃了开去。

    跳下湖来的人本就饿了几天,体力严重匮乏,没追出几丈水程,一个个都虚脱了,挣扎了两下就往下沉。

    慎明手舞足蹈地惊叫道:“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关天养到底是看不下去,喝道:“别嚷……”纵起身来,踏浪飞奔,一手一个,将溺水者提到岸上,换了口气后,又纵回水上,将另一人给捞了上来。却不想后面捞起来那人死死地将他抱住,叫道:“吃的,给点吃的吧……”码头的人都围了过来,死死地困住他,都在索要吃的。

    关天养是又气又怒,大喝道:“滚开!”手脚并用,将抱住他的几人掀开,嗖的一声从人缝里冲了出去,然后又纵身跳回了船上,大骂道:“粮食没了,你们不晓得自己找呀?这么大的湖,鱼虾龟蟹,什么没有?就知道伸手找人要,你们活该被饿死!”

    他这话倒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实在是他从小就经常被饿饭,实在找不到吃的,就到江边去捞蟹,去钓鱼,生火一烤,或是放水里一煮,哪里不能管一顿?他一个孩子都没被饿死,一群大人反倒被饿得要死不活的,他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慎明道:“关施主,要不……”

    “不准!”关天养怒斥道:“这么多人,咱们那点吃的能救得了谁?自己不晓得救自己,总奢望别人的施舍,这样的人就该被饿死!”又对船主大喝道:“愣什么?走!”

    船主这才知道关天养身手不凡,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难怪年纪轻轻,就和李忠奎这样的大将军攀上了关系,忙点头哈腰地道:“是,是,老大老二,快……”

    时至今rì,关天养都不知道那场大水是谁发起的。

    盘渊?

    鄢奚?

    还是摩迪迦?

    他们当然都有这个实力!

    可为什么要发起这场大水,淹死这许多人呢?

    越想关天养越觉得窝火。

    普通百姓的生活本来就艰难,那些个只知道求长生、求成仙的修行者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还一味地使坏,闹得民不聊生。老天爷怎么地就不管管呢?还让他们成仙,成鬼、成畜牲都便宜了他们!

    慎明还在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关天养道:“你既这么怜悯他们,要不我就把你送上岸去,由得你去当唐三藏,行么?”

    慎明问道:“唐三藏是什么?”

    关天养没好气地道:“舍身饲鹰的故事你总知道吧?就是让你上岸去,让他们把你煮来吃了,这样就能管他们一顿的饱了!”

    慎明恐惧地道:“把我煮来吃了?吃人吗?”

    关天养冷笑道:“很奇怪么?哪次大饥荒的时候没有发生人吃人的事呢?”

    船主道:“小爷说的何尝不是?人一旦饿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慎明合什闭眼,念起了【地藏菩萨本愿经】来。

    好不容易寻了一个僻静的,又能够靠岸的角落,天已经快黑了。关天养拿了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船主,道:“这几天辛苦你们一家子了,这点钱还请收下!”

    船主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我们是奉李将军的命令送二位,怎么敢收钱?不能收,不能收的!”

    关天养道:“都是讨生活的,不容易。收着吧,只要你自己不说,李将军是不会知道的!”也不管船主的拒绝,拉着慎明跳上岸去,一头就钻进了树林。

    船主拉着两个儿子跪下,叩头谢关天养的厚赏。

    慎明似乎很怕自己被人吃了,四下里张望着,见树林里黑黑茕茕的,风一吹,枝摇叶晃,沙沙作响,好似无数厉鬼在叫唤一样,就怕得不行。[ . ]

    关天养见了,皱着眉头问道:“慎明,你是了然大师的弟子么?”

    慎明道:“怎么不是了?”

    关天养冷哼一声,“我就不明白了,化城寺的和尚,怎么还有怕黑的?”

    慎明心下实在发虚得很,紧紧地靠着关天养,“你就不怕黑么?”

    关天养懒得回答,就道:“今天晚上怕是得连夜赶路了……”见慎明要反对,就道:“你若是想当唐三藏,那我们就寻个避风处歇宿就是。反正我是不怕的……”

    慎明急了,“那,那我们还是赶路吧!”

    关天养见他怕,就拿出干粮来分与他吃了,又喝足了水,这才上路。

    慎明见关天养怎么走都不会迷路,心下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他自己只要见不到关天养的身影,就不知道该往哪走。心下虽对关天养很是畏怯,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关施主,你,你怎么知道该往这里走呢?”

    关天养真的不想解释这么白痴的问题,见慎明满脸的疑惑,就道:“东南西北你总该分得清吧?”

    慎明抬头望天,无星无月,四周里都是黑漆漆的,就哎呀一声,道:“若是有月亮和星星,倒还分得清的……”

    关天养又差点抬腿踢他一脚,“那你可真没救了。”

    慎明问为什么,关天养懒得答。

    没走出多远,见前方有人迎面走来,还不止一个,关天养就悄声对慎明道:“小心些,跟我近一点,可别被抢了……”却见慎明脸sè发白,紧紧地拉住着的袖子,一个劲地往后缩,奇道:“你又怎么了?”语气里已经暗含怒意。

    慎明吓得呀的一声叫了,掉头就跑。跑了几步又回头见关天养站着不动,就大叫道:“快,快跑呀,僵,僵尸……”

    关天养扭头看去,见那几人行动迟缓,分明与常人不同,心下一凛,暗道:“难不成真是僵尸?”就喊道:“前面几位朋友,你们好呀!”却没有人应他。

    慎明本来极怕,见关天养镇定自若,也就不再慌乱了,远远地叫道:“真是僵尸,快跑呀……”

    关天养拔出短剑在手,冷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化城寺和尚也怕僵尸!”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迎了上去。

    在隔着五丈许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能够看清楚那几个的形容了。衣衫褴褛,面sè青黑,圆睁着的眼睛呈死白sè,没有半点的生气。手臂像划船的橹,一下接下来的挥舞着,指甲也是青黑sè的,看着碜人。腿膝又僵又硬,走起路来分明是在挪,不是一步接一步地走。

    关天养迅速地在脑子里搜索着关天僵尸的知识,又回想乾坤袋里都有什么可以对付这些东西,最后发现除了破妖弩外,似乎没有适合对付僵尸的物品。可破妖弩买起来不便宜,威力又太大,对付大个的妖物或是成群的僵尸鬼魂还行,对付这么几个,简直就是浪费了。

    鄢奚送的这把短剑虽然锋锐异常,奈何破煞之威明显不足。在地狱幻境中对付游魂倒还有余,对付后面出现的怪物还是靠着符箓取胜。关天养也就毫不期望它在对付僵尸上能有奇效。

    “不管有没有效,我也只能靠你了!”关天养暗暗一咬牙,就大声道:“慎明,你小心些,我来对付它们!”

    慎明道:“关施主,我们还是跑吧,它们速度不快……”

    关天养骂道:“跑个鸟!”含了一枚【上清化毒丹】在口中,一个【逐rì】就冲了上去,挥剑朝最前面的僵尸喉咙削去。

    僵尸闻到了生人的气味,都鼓噪了起来,霍霍地乱叫着,挥舞着青黑sè的爪子围了上来。

    扑的一声轻响,短剑划过僵尸的喉咙,削开了半边脖子,脑袋都耷到了一边去,可爪子依旧在挥舞着,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有了上次百鬼夜行时的战斗经验,关天养知道僵尸这种东西不好对付,有些像蚯蚓,似乎每一个部分都是活的,都能够动,要么将他们剁成碎块,要么烧成灰,不然是弄不死它们的。

    关天养的速度极快,僵尸完全无法对他形成威胁。在将五具僵尸的脑袋都砍落到地上后,见它们依旧不依不饶地朝自己扑过来,关天养这才觉得慎明的主意是最好的,遇上这些东西,还是跑路要紧,没有合适的法宝,缠斗只不过是浪费时间。

    慎明叫道:“关施主,别打了,跑吧……”

    关天养生就一副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慎明叫跑,他还偏不跑了,怒道:“要跑你跑……”纵起身来,将短剑举起头顶,一招‘力劈华山’,生生将僵尸劈成了两片,干缩的内脏洒了一地,臭不可当。若不是嘴里含着【上清化毒丹】,怕是已经当场昏了过去。

    在半天之前,这几人还不是僵尸,在逃难的路上不小心碰到了僵尸接触过的东西,然后一个传染两个,两个传染四个,就都成了僵尸。

    小蓬莱的【上清化毒丹】闻名天下,可真不是浪得虚名,对于各种秽毒、瘟毒和毒素,它具有极强的抗xìng,以至于被诩为‘天下第一的辟毒丹药’。杜友逢也是看在女儿的面上,这才给了关天养好些,普通人便是想求,也未必求得到。

    五剑劈烂了五具僵尸后,关天养似乎有些力竭了,更或是有些恐惧了,怔怔地看着这些还有动着的鬼东西,心下由涌起一股子惧意。

    慎明还在叫他快紧跑,他也不再恼怒,而是一步一步地退到慎明身边,问道:“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遇上了僵尸应该怎么对付?”

    慎明一愣,想了想,“师父说,它们都是不屈的亡灵,它们都不想游荡在荒野,它们都想归去……”关天养打断道:“我不是要你给我背书,是问你有没有法子对付它们,就是让它们彻彻底底地死去!”

    慎明又愣了片刻,“好像,好像没有……”

    关天养骂道:“什么狗屁?到底有没有!”

    慎明见被劈烂的僵尸越爬越近了,兴许是福至心灵,惊恐之下,竟叽里咕噜地念起了咒语来。在他的咒语声中,每一具僵尸身上都亮起了幽绿的光芒,挣扎得比刚才更加的剧烈了。

    关天养一怔,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陡地,慎明嘴里陡地大喝道:“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僵尸身上就燃起了绿sè的火光,并渐渐化为了灰烬。关天养仿佛看到有虚幻的人影正腾空飞去,还发出了满足的叹惜之声。

    最让关天养意外的是,慎明念完咒文后,竟然当场惊叫了起来,大叫着:“着火了,着火了,绿sè的火……”躲到关天养的身后。

    扮猪吃老虎?

    这一刻,关天养第一次对慎明的印象渐渐有了改观,他暗暗对自己道:“难道这一路上表现出来的无能都是装出来的吗?”在目睹着所有绿sè火焰熄灭之后,他才转过身,对吓得脸sè惨白,瑟瑟发抖的慎明道:“慎明,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耍我?”

    慎明满脸茫然,“耍你?什么意思呀?”

    关天养道:“其实你明明很厉害,什么都知道,你故意在我面前装得跟猪一样。是不是?”

    慎明挠着光秃秃的脑门,“我为什么要装呀?”

    关天养道:“是呀,你为什么要装?哼,了然大师法力通玄,他的弟子又岂会是脓包?”

    慎明越发的不解了,“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关天养怒火再起,“刚才,刚才你念的是什么?”

    慎明道:“刚才?哦,你是说【超渡咒】和【灭定真言】么?”

    “【超渡咒】和【灭定真言】?”关天养仔细一回想,依稀记得那rì了然在yīn风涧打跑了班师古后,也对着那具婴孩的尸体念过,却是有些不解地问道:“就这些么?”

    慎明道:“师父告诉我,没有一个亡灵愿意在世上徘徊,【超渡咒】就是打开冥域之门,指引他们归去的。而【灭定真言】却是我门中的密咒,若是有亡灵不愿归去,那就必须用它来强制它们归去。师父说,【灭定真言】就是菩萨的旨意,所有的亡灵必须遵从!”

    关天养这才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刚才打得累死累活,为什么不早把本事使出来?”

    慎明道:“我,我怎么知道这,这能够超渡它们?”

    关天养道:“好,你以前不知道,那现在、以后总该知道了吧?”

    慎明连连点头,“知,知道了。师父,师父教我的时候,又没,没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可以用的!”

    关天养恨不得一脚将慎明的肠子肚子都踹出来,喘着粗气道:“你,好,好你个笨和尚,我算是见识到了……走吧!”心下打着主意:“敢在你小关爷面前装傻,好,好得很。你既这么能耐,我就好好陪你玩玩。我就一直走,不停地走,也不吃喝,非得把你拖垮,拖到你求饶为止……”

    还不到半夜,慎明就求饶了,坐在在路边,吵着又累又困又饿,说实在走不动了,要睡觉。

    关天养道:“你不是那么能耐么?连僵尸都能对付,走几步路就怕了?”

    慎明道:“那不过是念几句经罢了,怎么能算本事呢?就像你吃饭、喝水,那也算本事么?”

【一百八十六、小和尚慎明(下)】

    关天养一怔,暗道:“是呀,他是了然大师的弟子,是化城寺的和尚,专门降伏鬼魂亡灵。他或许是真不知道自己有此能耐,只是情急之下用了出来,反倒被我误会在扮猪吃老虎了。唉,关天养呀关天养,你怎地就这般忌妒本事比你大的同龄人呢?先前一个楚庸,你容得不得,现在一个比你还小的慎明小和尚,你也容他不得,真不知道你是什么心眼。”又想到慎明是了然大师的弟子,而了然大师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危难之际将慎明托付给了他,他怎能这般对待?如此一想,心下自然也就释怀了。

    “好了,那就休息罢。不过,荒郊野外的,万一遇着了僵尸和鬼魂,我可不会再管了!”

    慎明惊皇地四下里张望,“不,应该不会吧?”

    关天养摇头暗叹,心说:“看来这小和尚当真是什么都不懂。”又想到他有了然大师庇护,不像自己,什么都得去做,要不然就没饭吃,就会饿死,所以没有丰富的江湖经验和见识,就忍不住问道:“慎明,平时了然大师都教你什么?”

    “认字,读书,还有就是诵经!”

    “就这些?”关天养颇有些傻眼,暗道:“难道这些就是化城寺的本事吗?”

    “是呀,师父说我还小,能把这些学好就不错了!”

    关天养听了这话,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暗道:“有人疼爱就是好呀,像我,四丫、二狗子,都没爹没娘的,谁管你该干什么?看来这一路上还真是我误会他了……”一边搭帐,一边和慎明聊起了天来。

    慎明虽然气力不如关天养,又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但很是有骨气,挣扎着来帮关天养,关天养见他双眼通红,嘴唇都干得起了皮,面sè焦黄,吃了一惊,“呀,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慎明问道:“怎样了?”

    关天养拿出一粒【培元丹】道:“既然赶不得路,为什么不早说?那我们该在船上歇息一晚,明天再上路就是!”

    慎明道:“你不是说怕耽误了行程么?关施主,九华山还有多远呀……”

    关天养道:“还有四五千里,按我们现在每天走两三百里的速度,怕是要一两个月后才能到!”

    “这么远?”慎明惊叹完后,又幽幽发叹起了气来,关在养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后悔来这一趟了。

    关天养摇头感慨了起来,“都说和尚能吃苦,我看你是一点苦也吃不得!”

    慎明脸sè一黯,眼眶突地红了,“我,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走这么远的路……”竟然就这样哭了。

    关天养越发觉得自己对他太过苛求,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头一回就头一回吧。都走到这来了,难不成你还想回去不成?等到了沅江府后,我们就可以买马,就用不着靠两条腿赶路了!”

    “沅江府?”慎明抹了眼泪,“还有多远?”

    关天养道:“按你这速度,怎么也得两天后才走得到!”

    慎明又哀叹了起来。

    搭好帐篷后,关天养翻好垫子,倒头就睡。慎明虽然累得快散架了,却还做起了晚课。听着慎明嗡嗡的诵经之声,关天养也没法子入睡,再者他怕遭到僵尸或是游魂的攻击,也不敢入睡,就仔细地听他念些什么,却是一句都听不懂。

    半个时辰后,慎明才完成了晚课,往草垫上一倒,片刻就鼾声微起了。

    这一夜,慎明睡得很踏实,关天养却是连眼都不曾合。先是想事情,然后又四处查看,提防遭到袭击,结果是一夜平安无事。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慎明很准时了醒了来,见关天养已经在弄早饭了,就伸了伸懒腰,揉着眼睛道:“关施主,你起得可真早!”

    关天养嘿嘿地一笑,懒得说自己是一夜没睡。

    吃过早饭,两人又继续上路。

    兴许是服过了关天养给的【培元丹】,慎明今天的状态要好上不少,到天黑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出云梦府境,距离沅江府城还有不到两百里了。

    宿营后,关天养又给了慎明一粒【培元丹】。昨儿服的时候,慎明根本没问是什么药,这会子闻着药香扑鼻,令人jīng神大振,就问道:“关施主,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丸呢?我又没病没痛的!”

    关天养道:“帮你增加力气的。你要是想早点赶到九华山,就吃吧!”

    慎明哦了一声,就把药丸服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关天养听到不远处有尖利的惊叫声传来,顿时一惊,翻身坐了起来。慎明兀自睡得十分香甜,关天养听着惊叫声透露着十分的恐惧,心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就把慎明摇醒,道:“附近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得去看看!”

    慎明揉着惺忪的睡醒,凝神听了片刻,才道:“好像是有人在叫呀?”

    关天养道:“你听得没错。走,咱们去看看!”

    飞奔着穿过树林,关天养就看到一名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女子恐惧地尖叫着跑来,怀里还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这种情况以前也见多了,他当即就以为是遇着了拦路剪径的强贼,顿时大喝一声,冲将上去,“何方贼……”下面的话还没喊出来,就看紧追着女子的哪里是什么强贼,分明就是一具浑身是血,狰狞之极的僵尸。

    又是僵尸?

    霎时间,关天养怵然,浑身的汗毛禁不住都竖了起来。

    之所以在顷刻间认定追着女子的是僵尸,而不是个活人,是因为他没能从这个看起来像人,肤sè却呈现出青黑sè,眼瞳有如死鱼眼珠般灰白的人身上感觉不到半分的生机。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剑修者赖以生存的基本本领,绝不会出错。

    又之所以会怵然而惧,倒也不是怕僵尸,而是猝不及防之下遭遇到意料之外的恐怖情况,身体和心理的一种本能反应。

    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淡淡腐臭气息的空气后,就拿出一颗【上清化毒丹】含在嘴里,心中的恐惧这才渐渐散去。<.. ..>在握住了短剑的剑柄之后,整个人就彻底地冷静下来了。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本在疯狂地追逐着女子的僵尸却因为他的出现而迟疑不前了。

    这一刹那,他心中再一惊,暗道:“难道它不是僵尸?”

    “霍……”僵尸灰白的眼瞳翻动,张开那张兀自淌着鲜血的大嘴,朝着关天养示威xìng地咆哮了一声。

    关天养拔出了短剑,莹白的毫光迫得僵尸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他眉头一剔,心下暗道:“这到底是僵尸,还是人呢?”一时间竟也拿不准了。

    慎明扶起了跌倒的女子,一个劲地安慰道:“女施主,别怕,别怕……”女子似乎吓得快疯了,不停地尖声叫道:“僵尸,有鬼,鬼呀……”爬起又来要跑,却不小心把怀里的孩子跌了出去。婴儿的哭声顿时让她清醒了不少,号叫一声:“宝儿,宝儿……”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孩子,却又柔声安慰道:“宝儿乖,不哭,不哭,妈妈在这,妈妈在……”

    关天养听着女子的安慰声,心下一酸,愤恨之意更甚。尽管他已经看出眼前这具僵尸不比昨夜遇到的,似乎还残留着自己的意识,却一样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逐rì】冲了上去,挥剑就朝僵尸的脖子割了下去。

    有了昨晚的战斗经验,他深知再凶悍的僵尸一旦失去了头颅,那也是有限的。

    没想到僵尸灵敏异常,身子往后一仰,堪堪避了开去,挥起爪子,朝关天养当胸撩了过来。

    关天养步法错动,轻而易举地就避了开去,短剑一环,就将僵尸的手臂切了下来。

    霍……

    僵尸也不知道是感觉到了疼痛,还是因为失去了一条手臂而恐惧,竟然退了开去。

    关天养死死地逼视着僵尸,“你到底是人,还是……什么鬼东西!?”

    僵尸的嘴里不停地淌着鲜血,也不知道是它自己的,还是吸食的别人的。

    慎明叫道:“关施主,小心呐,它,它好像不一样……”

    关天养哼了一声,心说:“我还要你说它不一样么?”一连几剑,全往僵尸的头、喉咙和胸部的要害处招呼,一剑快似一剑,一剑诡异似一剑。僵尸左闪右躲,每挨上一剑就会发出霍霍的叫声,而在四周的树林中,田野间,竟也有霍霍的声响呼应着。

    关天养见自己一连几十剑下去,将僵尸浑身都割得稀烂,却就是不能将它分尸,不免着了急,叫道:“慎明,愣着干什么?”

    慎明似乎不知道该干什么,应道:“我,我,我要做什么?”

    关天养骂道:“你糊涂了?咒语,快……”眼见着好些身形飞快的移动而来,看样子都不是善类,他就越发的着急,“快呀!”

    慎明道:“好,好,马上……”可是情急之下,他偏想不起来该念什么。又问道:“关施主,是本愿经么?”问了之后,也不待关天养答,就诵念了起来。

    关天养道:“放屁,是【超渡咒】和【灭定真言】!快……”

    慎明点头道:“好,【超渡咒】……”正要开念,就见好几只僵尸疾扑了过来,大惊道:“关施主,不好了……”

    关天养凌空纵起,一剑插进了僵尸的头颅,怒斥道:“快念,再不念我们就都得死了!”

    这群僵尸的灵活xìng和坚韧xìng远超他的预料,凭着手里的凡品法宝,竟然不能奈何得了,这可是从未曾有过的怪事,心下不免就有些着了慌。见慎明忙乱不堪,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气就更不打一处来。可他又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着急,要不然铁定丧命于这些僵尸之手。而要消灭这些僵尸,还只有依赖于慎明。

    气恼之余他也暗暗发誓,等到了沅江府后,一定要把短剑重新祭炼,最起码也得加持上【三阳破煞符】,要不然以后再遇着这样的事,铁定得被坑死。

    在陷入六只僵尸的包围之后,关天养已将慎明的祖宗十八代——尽管他都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诅咒了个遍,奈何期待中的【超渡咒】和【灭定真言】声音久久没有响起。就只得将破妖弩拿在手里,准备恃机放出了。

    而这,也是他最后的杀手锏。

    虽然觉得用在这里可惜了,但为了保命也顾不得那许多。

    终于,在他已经将六只僵尸诱到一处,准备一个【逐rì】冲将出去然后就放出破妖弩时,那古怪的【超渡咒】咒文声终于从慎明的口响了起来。

    霍,霍霍……

    六只僵尸全在一刹那停止了攻击,身上燃起了莹莹的幽绿火光,恐惧地惨叫响了起来。

    关天养这才松了口气,瞟了一眼闭目诵咒的慎明,暗道:“这小和尚,到底还是记起了咒语来……”

    就在关天养以为大局已定之时,天空中陡地传来炸雷般的一声厉吼,不但打断了慎明的咒文,也吓得他当场呆住了。

    咒文声一断,僵尸身上的幽绿火焰自然就熄灭了。一只只的也再不敢停留,全都纵身飞逃而去。

    关天养已经无力去追,只得看着消失在夜sè里的血sè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慎明回过神来,四下里一张望,已经不见了僵尸的身影,茫然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是在打雷么?”

    关天养又恨不得死命地踹他几脚,但想到他毕竟只有十二三岁,经历的远不如自己多,只得道:“不知道……”见那女子已经不再尖叫,只是抱着孩子温柔的安慰,而孩子居然也不再哭泣了,在她怀里哼哼着,似乎是饿了,也似乎是想睡觉。

    关天养走过去,蹲下身来问:“大姐,你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女子摇了摇头,轻声乞求道:“小声点,好吗?我的宝儿要睡了,他要睡了……”

    关天养嗯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心下说不出的温暖,暗道:“妈妈,妈妈,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一位疼我,爱我,不惜xìng命保护我的妈妈……”眼眶一酸,差点就要哭了。

    过了片刻,孩子依旧没见睡过去,反而哼哼着往女子的怀里拱。关天养算是明白了,孩子饿了,要吃nǎi。但女子却并没有喂的意思,而是继续唱着悠扬的儿歌,哄着她的宝儿睡觉。关天养就以为女子是因为有自己和慎明在场,不好意思喂nǎi,就道:“大姐,孩子饿了,你喂他吧。我和慎明替你守着!”

    女子摇了摇头,乞怜地看了他和慎明一眼,“小兄弟,小师傅,能求你们一件事么?”

    关天养道:“什么事,你说吧!”

    “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孩子带走?他,他是我们骆家唯一的血脉……”说到这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关天养一怔,“这个,你自己带着他就是了,何必托我们呢?”

    女子摇头道:“我不能走了……”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哀泣道:“宝儿,宝儿,去找你的爹爹,妈妈,妈妈不能……”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关天养听她这般说,心下一惊,道:“大姐,你,你可是感染了尸毒么?”

    女子抹了眼泪,扭过头来,满脸尽是悲楚和绝望,“是,我感染了尸瘟,怕是活不了多久啦……”

    关天养见她脸呈青黑sè,眼瞳却还清亮,显是尸毒还没有侵入脑髓,有得救呢。

    “小兄弟,这孩子姓骆,他的父亲在三楚行省的商县做官,名叫骆琳。你若好心将她送到商县去,他的父亲必有重酬。好么?”

    “骆琳?”关天养吃了一惊,“可是商县县令么?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女子一怔,满脸的意外,“你,你认识拙夫么?”

    关天养唉了一声,“这可,这可真是那什么。不久前我才和他打过交道呢,没想到竟是你夫君。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遭遇了僵尸?”

    女子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自己的遭遇,平静地叹了口气,道:“那你能帮我这个忙么?”

    关天养笑道:“怎么不能?不要说骆大人是个好官,就算是普通人,我也会帮的!”

    女子喜极而泣,笑着点头道:“好,那真是谢谢你了。来世就算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二位的功德!”然后就温柔抚摸着孩子,轻声唤道:“宝儿,宝儿,妈妈以后不在你身边了,你要乖,要听爹爹的话,要做个好孩子。宝儿,妈妈,妈妈舍不得你……”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呜呜地哭着,说不出的凄恻。关天养和慎明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哭了片刻,女子抹了把眼泪,道:“小兄弟,孩子还小,不能吃生硬的食物,麻烦你用米糊喂他,好么?”

    关天养取出一粒【上清化毒丹】道:“喏,把这个服下。我可不会带孩子,还是你自己慢慢带吧!”

    女子眼里竟露出绝望之sè,惊恐地道:“你,小兄弟,你是怕感染了尸瘟么?”

    关天养哧地一声笑道:“我若怕,就不会跟它们打斗了。你把这粒药服下去,尸瘟自然也就解了。到时你自己带着孩子去见骆大人,岂不更好?”

    女子眼睛一亮,死死地盯着丹药道:“真,真的……”一激动,血液就加速,眼白里就多了些许青气。

    关天养一把将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我骗你作什么?”

【一百八十七、骆王氏】

    丹药一入口,一股清气顿入脑腑,浑浑yù睡的感觉顷时消失不见了。\/\/..\/\/

    关天养见她兀自半信半疑,就道:“放心吧,这是仙药,别说小小的尸毒了,再可怕的毒都能化解得了……”

    女子尽管觉得关天养的话过于夸大,实不足以全信,但还是抱着孩子站起身来蹲了个万福,“小兄弟的救命大恩,教我,教我何以为报?”

    关天养道:“这也是你自己命好,要不然怎么会遇上我们呢?更说不定是你夫君为官清正,上天不忍见你们夫妻yīn阳相离,更不忍让这个孩子这么小就没有了妈妈,所以才让我们遇上了。”说完,呵呵地笑了。

    女子也忍俊不禁,笑着流下了劫后余生的眼泪,却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

    关天养见她脸上的青气渐渐退去,显是【上清化毒丹】起效了,这才松了口气,问:“你怎么会遭遇这么凶悍的僵尸呢?”

    女子道:“云梦府遭了大水,什么都被冲得没了,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为了逃难,我带着孩子和家人,决定绕道走沅江府去商县,不想,不想竟在这里遇上了僵尸……”

    关天养哦了一声,实在想不到灵泉山的异宝出世竟然制成了如此巨大的灾难,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这可真是一场灾难呀……慎明,你守着大姐,把你的咒语准备好,万一那些鬼东西又来了,你就给我念。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慎明道:“好,你去吧,我会的!”

    关天养兜了一圈,除了满地的鲜血,连具尸体也没有看着,不免很是有些纳闷。见天sè将明,就领着女子回到他们的宿营处,让出了帐篷给女子喂nǎi,他们就守在外面,不过片刻功夫,天sè就大亮了。

    女子喂完nǎi出来,凌乱的鬓发已经收拾整齐,或许是因为昨夜受了太多的惊吓,脸sè看上去十分的苍白。见着关天养和慎明站了起来,她纳头就往下拜,道:“二位恩公在上,请受我一拜!”

    关天养忙扶起,“大姐,你这是何必?起来,快请起来!”

    女子道:“二位救了我们母子,这份恩情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还得起!”说着,又激动得要哭了。

    关天养道:“行,行,我们救了你,你记着就是了。好不好?别拜,你比我们都年长,拜得我们心慌!”

    女子哧地一声笑了,道:“这有什么心慌的?!总之,二位的恩情,我们骆家会永远铭记!”

    关天养见她不起身,也不好强扶,只得道:“好,铭记就行,只要别拜。”见女子衣衫被扯烂,还满是血污,就拿出自己的来,“大姐,你衣服也破了,先换上我的吧,等到了沅江府再买合身的!”

    女子脸sè一红,“这个,这个……”

    关天养道:“出门在外,又是劫后余生,你也不必讲究。再说我都叫你大姐了,你便当我自家兄弟就是!”

    女子唉的一叹,眼里掠过一丝凄惨之sè,“那就谢谢小兄弟了……”

    换过衣服出来后,关天养顿觉眼前一亮,心下暗道:“这位骆夫人,生得好整齐呀……”

    女子见关天养怔怔地盯着她,就道:“是不是不好看呀?”

    关天养连忙摇头道:“不,不是……英姿飒爽,很好!哎哟,还没请教,大姐怎么称呼?”

    女子裣身一礼,“不敢,贱姓王。全文字..小兄弟尊姓,这位小师傅法号上下怎么称呼?”

    关天养道:“我姓关,关二爷的关,名天养,天生天养那个天养。这位小师傅法号慎明。”

    骆王氏道:“原来是关兄弟和慎明师傅。关兄弟说曾见过拙夫,不知,不知他现在情况可好?”问完,脸上已浮起了两团红晕。

    关天养道:“嗯,不错,很好……”见太阳已经升上了地平线,就拿出干粮来,“天地亮了,还是先吃点东西赶路吧。争取天黑前能到沅江府!”

    骆王氏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走出不到三十里就已经吃不消了。可她不像慎明那样吵着要休息,只是咬牙苦撑。关天养见她咬着嘴唇不言语,额上全是冷汗,就问道:“大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骆王氏强笑道:“没,没什么……”

    关天养道:“是不是累了?”

    骆王氏连连摇头,“哪,哪有?”

    关天养见她双腿直打战,一双小脚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放似的,说不出的别扭,心下顿时了然,点头道:“哦,是脚磨破了吧?该死,该死,是我疏忽了……”

    骆王氏连说没有,关天养却笑道:“出门在外,你又带着个孩子,若是一味讲究,你不但要受罪,孩子也得受罪……”四下里张望,想看看有没有村落,能买头牲口来给骆王低代步。

    骆王氏却看透了他的想法,“再往前二十里便是马头镇,到那里便好了!”

    关天养哦了一声,本想背着骆王氏赶路的,又怕他顾忌男女大防,话到嘴边也就吞了口去。又想到慎明是和尚,骆王氏该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吧?可以慎明的年龄和体力,又哪里能够买得动骆王氏呢?正犯难处,就想到了然曾经教授过的【牵尸术】,心下一亮,暗道:“我何不这样?”

    拿了一道【神行符】,要骆王氏贴在腿上,然后拿出了根绳子要她系在腰上或者手上。骆王氏不解地问道:“关兄弟,这是做什么?”

    关天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山人自有妙计!”

    骆王氏系好绳子后,关天养就念起咒语,叫了一声:“起!”就感到绳子那头骆王氏变得轻飘飘的了,就道:“慎明,咱们得赶快点,争取天黑前能赶到沅江府城!”就大步迈了出去,慎明继续小跑着跟上。

    骆王氏却骇道:“这,这怕是不能。沅江府还有一百好几十里地呢!”

    关天养回身笑道:“放心吧,一准能的……”

    骆王氏这才发现自己的步子突然轻了、快了,就像飘在空中似的,一点也不费力,走起来还像坐在骑马一样的飞快,顿时惊道:“关兄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关天养嘻嘻笑道:“小法术,没什么奇怪的!”

    骆王氏这才惊叹道:“原来,原来关兄弟和慎明师傅是神仙中人……”

    这一路赶下去,果真不到天黑就到了沅江府城外。关天养解了绳索,要骆王氏撕了符箓,“大姐,我可不曾欺诓吧?天还没黑,咱们就到了!”

    骆王氏满脸的钦佩,笑着点头道:“是,会法术就是好!”

    寻了家客栈安顿下来后,关天养就问骆王氏有什么打算。

    骆王氏脸sè腾地一下就红了,半晌才道:“……骆家在沅江府是无亲无友,我如今也是身无分文……嗯,了不得,了不得只有求关兄弟作主了”

    关天养拍着手道:“这样你看如何?我们去寻家镖行,钱由我来出,让他们护送你们母子去商县。可行么?”

    骆王氏一叹,满眼的感激,“如此一来,我们骆家欠关兄弟的情就更没法子还清了!”

    关天养道:“记着就行,还不起不还就是了”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骆王氏不禁对关天养的气魄所折服,深为纳罕,暗道:“看上去他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却不想有这样的身手,还有这等的见识和气魄,着实令人钦佩。”

    第二天一早关天养就去了镖行,言明要护送人去商县寻亲。镖行的镖头就问他护送几人,他说一大一小两人,但对方是商县县令的家眷,无论如何也得保证安全。镖头沉吟了片刻,就开出了三百两银子的价码,说派最好的镖师护送,随行的粗使婆子、照顾丫头都由镖行出,得先交一百两定金,要送到后再交剩下二百两。

    关天养道:“没问题。”拿了一百两银子的银票递上,想到九夏一带最近人多事杂,万一骆琳出公差,或者是升调了呢?又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上,道:“我再给你加二百两银子!”

    镖头反倒不解了,“小哥,这是什么道理?”

    关天养道:“若是没在商县寻到这位骆县令,就凡请贵行将他们母子护送到总督府,请总督齐大人代为安顿。就说是我——我叫关天养,你一说齐大人就该知道——托他帮忙照顾一下这对母子,再请他帮忙找到骆县令,帮其一家团圆!这没什么问题吧?”

    沅江府也在三楚行省的辖境之内,镖头一听关天养竟然是也总督齐大人攀得上关系的人,听这口气,明显关系还不一般,慌忙应道:“原来小哥是总督大人的亲友?这,这二百两银子还请收回,请放心,这人我们是一定护送到的!”

    关天养摆了摆手,“不必,就当酬谢镖师的脚力钱吧。”

    镖头越发的感激和敬佩,就把这桩任务当成头等的大事来办,要亲自护送。又让备了马车,安排了自己的老婆和女儿侍候骆夫人,然后才去客栈接人。

    临到分手了,骆王氏对关天养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关天养却说:“大姐,好人自有好报,你去吧。祝你们一家早rì团圆!”也不再啰嗦,拉上慎明就走了。

    慎明边走边往回看,见骆王氏还站在车旁翘首而望,就道:“关施主,骆夫人还在看你呢!”

    关天养笑道:“哟,小和尚莫不成是动凡心了?”

    慎明道:“动凡心?什么意思呀?”

    关天养道:“走吧,难不成你还指望她谢你什么好处?”

    慎明道:“不,关施主,我觉得,我觉得……”

    “觉得什么?”

    “我觉得你真是一个好人。做好事还不求回报,这样的人可真少呀!”

    关天养哈哈大笑起来,“我是好人?嗯,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好人。既然我是好人,那你以后就该听我的话,明白么?”

    慎明使劲地点头道:“我会的,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再累再苦,我都不叫了……”

    “这样就最好。你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或许通过这件事,慎明对关天养蛮横无情,粗鲁无礼的印象完全改观,现在他看着关天养,目光里竟流露出了崇敬之情。看得关天养是心中发麻,连连暗叫受不了。

    沅江是个中等府治,没有鬼市,交易所售卖的东西也有限,连符箓也买不到,关天养也只得暂行放弃强化短剑的打算。添置了些路上必须的物品,又去牲口市场买了两匹马后,就经南门出城,直奔江东行省而去。

    若不是九夏重建在即,所有的民船都被征调,关天养绝不会选择走这条路的。江东行省位于大江之东,隔着九夏有万里的水程,但若是船好,一天行个五百里不是问题,也就是二十来天的便可抵达江东行省。走陆路的话,一天三百里就算是快的,虽说只有六七千里行程,却也要一个多月才能抵达。关天养之所以决定在云梦湖弃舟登岸,改走陆路,是因为所乘之船太小,上游这段倒还能应付,再往下就水急浪高,须得大船才行。再者只要有了马,也未必就比走水路慢多少。

    出了沅江城后,关天养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说不出的难受,便时不时地往回看,想知道是不是被哪路强贼盯上了梢。

    慎明见他老是扭头回看,就问道:“关施主,你在看什么?”

    关天养就道:“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好像被人盯梢了?”问了之后又觉得自己是问道于盲,以慎明的修为和江湖经验,岂能发现异常?

    没想到慎明惊道:“呀,你也有这种感觉么?好奇怪呀……”

    关天养更奇怪了,“你也有?”看他的神情,分明就是在怀疑慎明在逗他乐。

    慎明道:“就好像,就像我弄坏了师兄的东西,他们又不敢打我,就拿眼睛盯着我,浑身都不自在……是不是这样,关施主?”

    关天养越发的不解起来,“正是这样呢!那你有发现是谁在盯着我们么?”

    慎明苦恼地摇着头,“不知道!”

    关天养吹了口气,哼了一声,嘿嘿冷笑起来,“是祸躲不过,走吧!”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到了下午,被盯梢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慎明问是为什么,关天养道:“可能是被哪种大王爷爷给瞧上了。今天晚上咱们得小心点,别着了道就是!”

    “大王爷爷是谁?”

    “就是山大王,土匪,强盗!”

    慎明脸sè刷地一下白了,“这,这,这,关,关施主,那,那咱,咱们,怎么办?”

    关天养见他吓成这样,就道:“你这小和尚,僵尸鬼魂你都能收伏得了,还怕几个强贼不成?”

    慎明哆嗦着,脸sè苍白得毫无血sè,“听,听说,他们,他们都是杀人,杀人不眨眼的?”

    关天养哼道:“他们杀人不眨眼,难不成我就是闭着眼睛的?”

    慎明念了声佛号,“关施主,不可杀生,不可……”

    关天养怒斥道:“狗屁。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那你该怎么办?”

    慎明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见慎明迂阔如此,关天养不禁暗暗感慨,“了然大师那么洒脱的一个人,怎地就教出这么一个迂腐的徒弟来?”

    天还不黑,他们就到了一处小镇,关天养说不赶路了,先歇下,看看情况再说。

    慎明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自然无话可说。

    吃过饭后,关天养就说他出去走走,要慎明呆在店里等他,别乱跑。慎明就说他还要做晚课,不会出去乱走的。

    关天养出了客栈,在镇上闲逛了起来。没走出多远,那种被盯梢的感觉又来了。他心下不禁有些暗怒,骂道:“驴rì的,谁呢?敢惹你家小关爷,活腻了么?”留心观望,却没有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熟悉了镇子的地形后,他也回到了店里。慎明的晚课还没有做完,他就先睡了。

    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嗡嗡诵经之声,他也睡不着,只是在闷着想事情,想怎么会被强贼盯上了。

    最先怀疑是镖行与强贼是同伙,后来又觉得不可能。可他出行在外,素来小心,钱财从不露白,怎么就会被山大王给盯上了呢?

    想到这里,他猛地一惊,坐了起来,暗道:“娘的,什么样的强贼能逃过你家小关爷的眼睛?被盯了大半天,却不知道是什么人在盯着,难不成,难不成是修行者?”旋又觉得修行者断不至于堕落到当强贼,怕是盯梢的人异常高明,以至于自己才没有辨出是谁来。

    慎明做完晚课就洗漱休息。关天养怕他睡得过死,万一出了事故都不及应变,就叫道:“慎明……”

    “关施主,你还没睡么?”

    关天养道:“嗯。jǐng醒点,别睡得太死了,知道么?”

    慎明哦了一声,“知道了!”没过片刻,关天养就听到微微的鼾声传了过来。

    上半夜,关天养不敢睡得太死,三更之后,他是根本就没睡,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听着周围的异常动静。

    四更在不知不觉中来了,期待中的异常情况并没有出现。关天养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疑了。他暗暗告诉自己,若到了五更都还没有异常情况出现,那就是自己多疑了。

    好不容易熬到五更,依旧没有出现任何情况。急着赶路的旅人已经起床,后厨也生起了火,开始烹制早点……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关天养虽然不怎么累,可一晚上熬下来,也觉得无聊,就想着趁天还没有亮,眯一会儿,养养神。

【一百八十八、圣尊(上)】

    任何人一旦沉睡了过去,jǐng觉和感知能力就会降到最低,关天养也一样。就在他刚刚睡熟,情况就出现了:淡淡的灰雾从窗缝中涌了进来,片刻功夫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淡淡的腐臭气息冲入鼻翼,当即就熏得关天养醒了过来。惊骇之下,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仓促含了颗【上清化毒丹】在嘴里,握剑在手,正要厉声喝问是什么人在作怪时,就感到后脑一痛,意识就缥缈模糊起来了。

    关天养昏倒在床上后,一个黑影从屋顶飘落了下来。冷哼了一声后,屋中狂风大作,紧闭窗户呀的一声被吹了开来。关天养被狂风裹挟着飞出了客栈,没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昏迷后,关天养的意志努力地想将身体唤醒,却是总是以失败告终。

    万宝炉告诉他,他身体的坚韧度太低,遭遇到外力的过度打击就会因自我保护而陷入深度昏迷中。要让身体尽快苏醒,就得用原力修复和安抚受到冲击的身体。

    时至今rì,关天养体内的原力已经凝成了一颗鸡蛋大小的球,平时停留在胸腹之间,需要使用时,就随意志游走于百骸。经万宝炉一提醒,关天养便将意志沉入胸腹之间,牵引着原力朝着全身游走而去。一遍走罢,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意识却渐渐模糊了下去。

    醒来之后,眼睛都不及睁开,就翻身跳了起来。探手就往乾坤袋摸去,却发现怀中空空如也,心下顿时大骇。

    到这时,他的眼睛才完全睁开,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

    这是个山洞,洞壁呈现出鲜血凝固之后的暗红sè,在灯光的映shè之下反shè出一种诡异的昏黑。空气中飘浮着时浓时淡的腐臭气息,无力的惨叫声时不时地传来——那是陷入最悲惨绝望中,已将一切都放弃了的人的惨叫——令关天养不禁怵然。

    慎明也昏睡在他的身边,看样子睡得非常香甜。

    关天养猛地一拍脑门,暗骂道:“关天养,你个糊涂蛋,到底还是被人暗算了……”活动了一下手脚,似乎并无异常,只可惜随身携带的东西都被收走了,他纵有十成本事,也去了七八。

    正要叫醒慎明,就听有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见一名身披黑sè斗篷,脸sè青黑,行动僵板的走了过来。若不是一双眼珠子还算清亮,而且滴溜溜地打量着人,关天养真要怀疑他也是僵尸。

    “你倒醒得快?”那人冷哼一声,“圣尊要见你,走吧!”

    关天养是个很识时务的人,知道这会子反抗没有任何的好处,就一言不发的跟上。

    洞里很yīn,很冷,但又很干燥。

    关天养边走边留心察看。那人似乎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你不用看了,只要进来了,就没有一个出得去的。”

    关天养哦了一声,不以为然地冷哼道:“是吗?”

    那人停了下来,满脸肃杀地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若是你不想成为尸人,见到圣尊时说话时越谦卑越好。记住,骨头太硬了容易折断的!”说完后,冷哼了一声,又继续领着关天养往前走。

    洞里的岔道很多,也不知道都通向哪里,关天养将每一条都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进入一道石门后,眼前的一切顿时一变。

    这是一间死黑间的密殿,尽管墙壁之上钳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视线却依旧大受制约,丈许外的事物就看不清了,黑得令人心惊胆战。

    空气中的腐臭气息比外面更浓,更熏人,仿佛伸手就能抓出一大把。

    关天养到底没能忍住,干呕了起来。

    引路那人上前躬身道:“禀圣尊,人带到了!”说完就径直退了下去。

    关天养努力想看清楚密殿内的情形,奈何目力实在有限,只得作罢。

    “多大了?”

    一个yīn森森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在耳边,又仿佛在心底,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冷嗖嗖,空幽幽的,令人发怵。

    “十五……”关天养咽了口唾沫答道。

    “十五?好,不错!十五岁就能和我的jīng心炼制的六个尸人打成平手,你很有些手段!”

    关天养心下一震,这才记起前晚的事情来。当时眼看着慎明就要用【超渡咒】将六名尸人超渡了,不想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了慎明的咒语,尸人也随之逃了。他当时就在纳闷声音是从哪传来的,现在才晓得是这个什么圣尊搞出来的。

    “哦,是吗?我原以为自己没用得很呢,连几个僵尸都打不过!”

    “你是在讽刺我?”圣尊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变得异常尖锐,刺得关天养的耳膜生疼。

    关天养想起刚才那人的提醒,忙将身子躬下几分,连连摆手道:“不,不,我怎么敢?”

    “到了我这里,就不要指望能活着出去。哼,除非,除非你愿意被我炼成尸人,那么我就可以定时地放你出去打猎!”

    “尸人?”关天养胃部又在收缩,尽管已经猜到了几分,他还是忍不住问:“什么叫尸人?”

    “什么叫尸人?”圣尊哈哈笑了起来,“好,我就先让你知道什么叫尸人!”

    嗖的一下,关天养觉得眼前一花,就又回到了暗红sè的洞中。眼前是一个类似于地下酒窖一样的广阔空间,摆满了上百个斗大的,人许高的黑sè坛子。只看了一眼,关天养的汗毛当即就竖了起来,差点吓得惊叫出声:每一口坛子上都立着一颗人头。在他以为只是放了一颗人头在上面时,就看到有些人头居然在动,而且还发出先前听到的绝望的惨叫……他这才知道,每一个坛子里都装的是人。

    圣尊浑身都笼在黑sè的斗篷里,看不到脸,看不到手脚,什么都看不到。他仿佛在向关天养炫耀他最得意的收藏,双臂舒展开来,无限满足地感慨道:“看吧,这些,即将成为我的尸人卫队的一份子。它们是伟大的作品,不但长生不死,还拥有常人难以想像的力量……”

    关天养强忍着胃里的翻涌,问道:“它们都是用活人来炼制的么?”

    圣尊道:“当然!我从不用死人炼尸。”

    “为什么要炼制尸人?”

    “为什么?”圣尊转过脸来,盯着关天养看了片刻。这让关天养骨头缝里都是森冷的寒意,就算没中尸毒,他的脸也青了。圣尊突然又嘿嘿地笑了,“看来你还不知道,你不知道……”说着,大袖一拂,关天养感到一阵yīn风卷起,自己就飞了起来,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落入了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大深坑里。

    坑深二十余丈,往上看去,像置身于井底。坑底很平整,约有四五十丈见方,坚硬如铁。洞壁光滑异常,在灯光的映shè之下,还能映shè出模糊的人影,仿佛是打磨之后,还进行了抛光处理。

    关天养张望着,心说:“这是什么地方?他把我扔进来要干什么?”

    “知道这里是作什么用的吗?”圣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关天养道:“不知道……”

    “角斗场。是专门培养尸人战斗力用的!”圣尊说完后,就格格地怪笑了起来,声音在深坑里回荡着,说不出的碜人。

    “角斗场?”关天养正满心纳闷,就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重重地摔在了坑底。

    若是普通人被这么一摔,当场就得丧命,绝无生理。就算是他,在无处可借力的情况下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不可能活得下来。

    可那个身影摔落之后,浑如没事人似的,翻身就站了起来,灰白的死鱼眼盯着关天养,嘴里发出了霍霍的声音。身上那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告诉关天养:这个尸人就是那天晚上遇到的那只。只是不知被削断的手臂怎么又给接上了!

    “你还认得它,是么?”

    关天养满怀jǐng惕地盯着尸人,“不错,我还认得!”

    “很好!”圣尊道:“那你也该知道它有多厉害了?”

    “知道……”关天养这才知道圣尊竟是要自己和尸人比斗,心下顿时又气又苦,却也无可奈何。

    “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如果你不能将它彻底杀死,那么,嘿嘿,你就得死!”

    关天养不由怒从心起,也忘了害怕,厉声道:“那你直接将我杀了算了。我又不是修行者,要我赤手空拳的跟一个尸人打斗,那不是自杀是什么?”

    圣尊道:“你是要兵刃?好,我还给你!”关天养正待要答,就见一个小黑点从上面飞落了下来。他当即认出是自己的乾坤袋,顿时大喜,纵身接住。

    “记住,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关天养取出了短剑,“好,就一柱香!”心下暗道:“驴rì的,落在你手里,小关爷认了。我还不信一柱香的功夫内弄不死这东西!”

    “还有,你只准用手里的剑,若是用了其他任何的东西,都算违规,一样得死!”

    关天养是又气又怒,心说:“死死死,迟早有一天,小关爷一定把你给弄死!”

    尸人扑了上来,速度较那天晚上有了明显的提升,但在关天养眼里,依旧不值一哂。

    战斗拉开之后,关天养觉得自己的第一要务就是摸清尸人的要害。

    他就不信,尸人就没有要害。

    上百次扑击下来,尸人连关天养的衣角都没有捞着,不免有些狂躁起来,霍霍地直叫。而关天养也是一味的躲闪,没有还击过一剑。尸人狂躁,他何尝不是焦虑异常?因为这许久过去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能将尸人一击杀死。

    圣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半柱香已经过去了!”

    关天养知道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耗下去了,他必须得出手。

    第一剑,他削向了尸人的左大腿。

    在这种没有多少智慧的怪物面前,他用不着玩花样,再者他的速度有着明显的优势,差的只是身体的坚韧度。

    哧的一声轻响,短剑干脆利落地削断了尸人的左腿。令他料想不到的是,尸人并没有因此而栽倒,而是继续朝他扑击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

    关天养顿时大惊。好在他的反应不慢,一个【逐rì】冲了开去,拉开了与尸人间的距离!

    失去了一条腿后,尸人并没有失去平衡,依旧灵活,这让关天养怎么也想不透其中的缘由。

    第二剑,削向了尸人的右大腿。

    这一剑含愤而出,比刚才那剑更猛烈,几乎是将尸人腰身以下的半截全削了下来。

    没有了独腿的支撑,尸人终于还是栽倒了。

    关天养正松了口气,暗说:“这下子看小关爷怎么将你零碎地剐了……”就见尸人的手在地上一撑,青蛙般地弹shè了起来,继续朝他扑击过来。

    好家伙,果然够强悍!

    这一刻,关天养算是明白圣尊为什么要说它们都是伟大的作品了,简直比蚯蚓,比蚂蟥都还要强悍。

    “哼,我就不信把你的手臂斩了,你还能动弹不成?”关天养再次用【逐rì】冲了上去,连出两剑,将尸人的双臂斩落了下来。本以为尸人这回总该动弹不起来了,却不想被斩断的大腿居然又长了出来,虽然才只有短短的一截,但生长的速度肉眼可见,要不得片刻就能完全生长出来了。

    这是什么怪东西?

    关天养心下是又惊又骇。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圣尊的声音有如催命符,关天养心神一颤,冷汗在瞬间湿透了里衫。心下暗暗想道:“我要是也有楚庸一样的剑气就好了!”

    念头才闪过,就有个声音响起了:将你的意志集中到剑上,相信你的剑是天底下最犀利的武器,它能够劈开任何东西,能够消灭任何的敌人,没有东西可以抵挡!

    关天养照着做了。他闭上了眼睛,将全部意志倾注于剑上,心境一片空明。

    剑修的要旨在于意志,其次在于对剑魂的虔诚。越虔诚,所能获取到的剑魂之力就越强大。

    关天养的短剑是鄢奚送的,里面没有封印剑魂。要斩杀尸人,唯有用剑修无坚不摧的意志!

    尸人粗短的双腿在地上一蹬,张开大嘴,露出两排青黑sè的牙齿,嘶叫着扑向了关天养。

    这一刻,周围的任何一个细小的变化都在关天养的感知之内。灰尘的飘飞,空气的流动,光线的变化,尸人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筋骨的活动……全都像慢悠悠的皮影戏般在他脑子里清晰的呈现了出来。

    找到了,原来它的要害在脊椎和大脑!

    嗖的一下,关天养一个【逐rì】抢到尸人的背后,瞬息之间连刺了二十六剑,将它的脊椎和尾骨全都剔落了下来。扑的一声,尸人摔落在地,除了眼珠子和嘴,浑身再没有一处可以动弹的了。

    关天养并没有因此而停手,大喝一声,一剑从尸人的后脑刺了进去,反手一绞,砰的一声,尸人的脑袋就炸成了碎碴。

    看着终于不再动弹的尸人,关天养知道自己在最后一刻取得了胜利,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很好,你在最后一刻完成了!”圣尊像幽灵般从上面飘落了下来,关天养由下往上看,觉得那根本就是一领被撑起来的衣袍,里面什么都没有。

    “今天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有更难的挑战等着你!”说完,圣尊袍袖一挥,关天养就回到了一间只留着一道通风口的密室之内。

    密室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桌椅,没有床铺,只有生硬的地板。

    关天养怔怔地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突然觉得似乎悟到了点什么。

    这一刻,他又想到一个问题:自己是怎么懂得剑修之法的?是从哪里看来的,还是与生俱来就知道的?

    想了片刻,还是不得要领,就只得思考如何炼成剑魂。

    剑修者的灵魂是意志,剑魂是其躯壳。光有灵魂是成不了剑修,必须得意志和剑魂同修,方才能够炼成举世无匹的剑修。

    以往的剑修者——包括楚庸在内——剑魂大多都是继承而来的,关天养没有剑魂可以继续,他只有自己炼制。

    这就好比女娲仿众神造人一样的艰难。

    剑魂具有各种各样的特sè,或坚韧,或迅捷,或猛烈,或yīn柔,或炙烈……一旦炼成,在意志的支配下,它将产生可怕的杀伤力。

    剑魂是意志的凝结,是信仰的寄托,是用全副心神浇灌出来的力量结晶。

    炼制剑魂的第一步就是将意志灌注于剑中,使其凝成实质的一团,然后用信仰、用心神、有智慧来培养,使其慢慢壮大。

    继承而来的剑魂须得与剑修者融而为一,方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而自己炼制的剑魂,那便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可以随心所yù地发挥出最大威力。

    关天养技字境才入门,要炼制剑魂,得跨入修字境才行。一旦剑魂炼成,它将永远随伴着你,一起成长,一起强大……

    从圣尊的语气听来,明天的战斗绝对会比今天更会艰难。若没有jīng心的准备,怕是很难过关。关天养可不想就这么死了,所以,实力的提升就变得越来越迫切。

    但是实力的提升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可能一蹶而就。从眼下来看,若是有法子杀了圣尊,所有的麻烦都将迎刃而解。

    可是,他连圣尊到底有多强大都不清楚,怎么杀?

    见面就祭起【十方钟】,然后用破妖弩么?

    【十方钟】只能保证十息之内不被攻击,若是破妖弩杀不死圣尊,自己岂不就只有等着被炼成尸人了?

    想到被装在那个坛子里,想死不能,想活亦不能的人,关天养心底就涌起无限的恐惧。

    这种孤注一掷的法子显然是不可取的。

    那么,就只有暂时服从圣尊,相机而动?

    或许真只有这样了。等摸清了深浅,再下手也不迟。

    打定了主意,关天养就琢磨起了炼制剑魂的法子来。

【一百八十九、圣尊(中)】

    没过多久,通风口里传来了声音,一个托盘被推了进来,盘里有一碗盘和一碟菜,都还是热的。

    关天养刚接过,又有东西被推了进来。一件一件的接下,分别是:便桶一个,热水一盆,手纸一叠,毛巾一条……

    看着这些东西,他真是哭笑不得,暗道:“难不成那个圣尊打算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除了打架,吃喝拉撒都在这里不成?”一想到若是逃不出去,或是不能杀死圣尊,那就只有接受这样的命运,心下就说不出的丧气。

    饭菜里没有毒,而且都是新鲜的,单从sè泽和香味来看,很是诱人。关天养也饿了,端起碗来就吃。吃完后就将碗筷放到托盘里推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关天养一直在研究如何应对明天可能遭遇到的情况。他是绞尽脑汁,将所能想到的可能都设想了一遍,又设想了各种应对的办法,只要不遭遇到太强大,太多的尸人,他相信自己都是能够应付得过来的。

    又吃了一顿饭后,他就躺在地板上睡了过去。醒来后,正盘算着是什么时候了,就听昨天领他去见圣尊那人声音在外面响起:“时间到了!”嗞的一声轻响,黑光闪烁,通风口一侧露出了一道门来。

    关天养走了出去。

    那人正站在门边,看了他一眼就道:“走吧!”在前面领路。

    关天养随在他身后,又仔细记起了路来。本以为会去一个新的地方,不想茶盏功夫后竟又到了深坑之上。

    看着空空如也的坑底,关天养正要问怎么回事,那人就指着深坑,“跳下去!”

    关天养惊得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什么?”

    那人满脸的冷厉,“跳下去!!”语气丝毫不容质疑。

    “你开玩笑吧?”关天养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气血上涌,差点照面一拳就打了过去。

    那人迎着关天养的眼神,“这是圣尊的命令!你若不跳,那就死!”

    关天养怒火迸发,差一点当场就失控。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青白sè脸,嘿嘿地笑了起来,“这就是今天的挑战么?”

    那人被关天养死盯着,起初倒还盛气凌凌,没过片刻,心底就涌起了一股怯惧之意,眼神也变得闪烁起来。别过脸去,重重地哼了一声,“是!”

    关天养看了看坑底,任他想破脑袋也没料到今天迎接他的挑战会是这样。

    跳么,有可能摔死!

    不跳,就会被炼成尸人!

    相比起来,跳显然比不跳更好。

    他宁愿痛快的摔死,也不愿被炼成不死不活的尸人。

    更何况他觉得这样子跳下去未必就会被摔死。

    “好,我跳!”关天养哈哈地笑了起来,“想玩死小爷,可没那么容易!”深吸了口气,目测了一下具体的高度,大约是二十三到二十四丈之间,坑壁光滑异常,根本没法子着手借力。可就这么跳下去,就算他是铁打的,也得被摔扁。

    跳下去要不被摔死,那就只有靠【逐rì】。

    盘算好了应对之策,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眼看着洞底越来越近,将腰身一扭,双脚闪电般地在坑壁之上一点,一个【逐rì】朝坑底俯冲而去。

    嗖的一声,洞底已近在眼前,将手一撑,身子凌空翻了个跟斗,稳稳地站住了。

    站稳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坑顶,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没有被摔死。

    “你这不是法术。但也不是武技。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圣尊像幽灵般飘在坑顶,看得关天养一阵眼晕。

    “你说的是什么?”

    “就是刚才你的借以消除下坠之力的俯冲!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比之于【移形换影】之术更加了不起。这是谁教你的?”

    关天养见圣尊对【逐rì】大加赞誉,心下很是得意,“这是我自己练出来的。”

    “你自己练出来的?”圣尊显然不太相信,“就没有人教你?”

    “为什么非得有人教才行?法术可是天地生成以前就有的么?武功、文字这些东西可是天地生成以前就有的么?”

    圣尊哈哈笑了起来,空荡荡的笑声经过坑壁的回荡折shè,灌进了关天养的耳里、心里,说不出的烦恶。“好气魄,如此看来,你还是一个不世奇才了?”

    “当不起,只不过是爱好罢了!”

    “好,爱好。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希望明天可以看到你更jīng彩的表现!”袍袖一挥,关天养又回到了密室里。

    “明天,还有明天?”关天养心下一阵气苦。明天等着他的又会是什么?这一刻,他已经不敢再去想了。

    第二天对关天养说来得未免太快了些。

    当他再被领到坑洞之上,看到的是六具正在激烈拼斗着的尸人。

    “今天的任务很简单,一柱香的时间内把它们全部杀死!”

    关天养吃了一惊,“一柱香的时间里杀死六个?”

    那人竟再不敢直视关天养的眼睛,看着洞底,满脸的玩味,“你没得选择!”语气里竟透着几分痛惜。

    关天养没有再说话,调整了一下呼吸,就纵身跳了下去。落地之后,他趁着尸人都还没有围攻上来,就先含了一粒【上清化毒丹】在嘴里,然后拔剑在手,准备迎敌。

    尸人们很快就放弃了自相残杀,转而向关天养发起了攻击。

    关天养今天进入状态比第一天更快,或许是受环境的逼迫,也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没有选择,几招之后,脑子里就一片空明。每一个尸人的位置,力量的强弱,速度的快慢,攻击的方式全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子里,各种应对之策层出不穷地闪现出来。

    他不再害怕,也不再慌忙,反而觉得既刺激又好玩!

    刺激之处在于这不是一处没有难度的挑战,相反,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把命丢掉。

    好玩在于他可以慢慢地将脑子里想的东西一点一点地进行印证。一旦有想法得到了印证,他就觉得特别的有成就,特别的了不起,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萦绕在心间。

    “已经过去半柱香的时候了!”圣尊的提醒声又响了起来。-. -

    关天养嘿嘿地笑了一声,展开身法,短剑朝着早已经锁定好的位置刺去,喀嚓之声不绝于耳,漫天都是纷飞的骨骼。几乎是顷刻之间,六只尸人便都倒在了地上,每一个的脊椎骨都被剔了出来,再不能动弹。

    接下来的要做的虽然恶心,但也很简单了。

    尽数解决了尸人后,圣尊并没有显出身形,而是道:“你果然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过三天的时间,实力已经又有了极大的提升。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说完,yīnyīn地笑了起来。

    关天养撕下一片衣襟撕掉剑上的污秽,“但我却希望这样的机会永远都不要有才好!”

    被关回密室后,关天养继续琢磨起了剑魂的炼制。接下来的四天里,再没叫他去和尸人拼斗。到第五天上,他刚琢磨出了一点苗头,那人又来了,说今天又有了新的挑战。

    到了深坑上后,关天养见里面空空如也,就问道:“你说的挑战呢?”

    那人道:“你先下去,一会儿就知道是什么了!”

    关天养已经不需要再调整呼吸,从容地纵身跳了下去。这几天在密室里,他已经将【逐rì】练习得越发的熟练,用起来根本就不需要先作好准备,只要有借力之处,动念之间就可使出。

    下到坑底后,没过片刻,一个黑黝黝的大东西从上面掉落了下来。定睛一看,竟不是尸人,而是一头熊。再一看,也不是普通的活熊,而是尸化了的熊。最讨厌的是,熊的背上居然还扛着甲胄,而关天养一眼就认出那是经过专门祭炼的法器。

    这是什么意思?

    刹那间,关天养似乎悟到了圣尊抓自己来的意图:分明就是借他的手来测试所炼尸人的弱点。

    从先前对付的尸人来看,想必自己已不是第一个落入圣尊手里的测试者了。

    照这么下去,圣尊就会不断改进所炼制出来的尸人的弱点,让它们变得越来越强大。

    可是,再强大的尸人还是尸人,圣尊要利用它们来干什么?

    关天养想不明白。

    他甚至也想不出这个圣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战斗很快就展开了。唯一令关天养稍感欣慰的是没有再设置一柱香的时间!

    熊的个头很大,直立起来,足有关天养两个那么高,巨大的熊掌每一次挥击都带出呼呼的风雷之声,极是吓人。

    关天养个头小,速度又快,手里的短剑虽然犀利,奈何刃口太短,再加上炼尸熊的皮又坚又韧,无法对造成毁灭xìng的伤害,以至于半个时辰打下来,他也没有找到有效对付尸熊的法子。好在他很懂得利用技巧,总能以最小巧、最能力的手段作出攻击和躲避,要不然早就因为体力的过度消耗被累得趴下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关天养还是没有找出对付尸熊的有效法子,而他的体力也渐渐出现了不支的现象。

    就在他以为不用破妖弩是杀不死尸熊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尸熊猛地抽搐了两下,就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关天养喘着气,望着坑顶,满心的不解。

    圣尊的声音响了起来,“今天到此为止。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思考对策,若是明天你还不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杀死它。那你也就没有留着的价值了!”

    关天养抹了一把额上的微汗,心中暗骂圣尊无耻。

    回到密室之后,关天养连饭也没心思吃,只喝了两大杯水,就思考如何才能弄死尸熊。

    以他现在的攻击能力和尸熊的防御能力作比较,似乎已经超出了阈值,获得胜利的希望十分渺茫。

    他思考了将近一个时辰,觉得要轻松取胜也不是没有可能,只需要在短剑上重新祭炼上破煞辟邪的符箓就行了。但身上所带的符箓并没有专门用于破yīn辟邪的,就算祭炼到短剑上威力也有限,对付普通的尸人那是无往不利,但用来对付尸熊却是聊胜于无。

    难道就真没有法子了?

    熊其实不难对付,真正难对付是尸气。尸气又是yīn邪之气,非极阳之力不能克制,二级以下的破yīn辟邪符箓非但不能克制住尸熊体内的yīn邪之气,反而还会刺激得yīn邪之气越发的狂躁,导致其凶xìng大发。

    化不掉yīn邪之气,那能不能泄掉呢?

    关天养脑子里顿时亮了,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

    吃过饭后,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柄长剑,又找出了各种的材料,也不需要如何特殊的祭炼,只用【破甲符】强化了一下,再搞了一个【玄yīn聚灵阵】上,就算完成。

    看着这把连凡品都算不上的长剑,关天养就忍不住在想,那位圣尊看到他寄予厚望的尸熊被这么一把毫不起眼的剑干掉后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呢?

    美美地睡了一觉起来,饭菜又已经送来了。吃过后不久,那人双来叫他,说时间到了。

    到了深坑之上,关天养见尸熊早已经在等着,从地上的斑斑血迹来看,似乎还经历了一番惨烈的厮杀,目前杀气正盛,正嗷嗷地叫着寻找新的对手。

    关天养纵身跳了下去,落地之后,就将长剑拔在手里,一个【逐rì】冲到尸熊的身前,挥剑就朝喉咙刺了过去。

    尸熊的皮虽然足够坚韧,但长剑却是经过【破甲符】的强化,再加上关天养的速度的技巧优势,毫不费力地就捅了进去。然后他就纵身飞退,退到了坑壁下站定,轻松地拍了拍手,微笑地等着结果的出现。

    尸熊的反应极慢,再者又感觉不到痛苦,根本不知道喉咙里插了一把长剑。可【玄yīn聚灵阵】的迅速运转了起来,短短数息之间,将尸熊体内的尸气尽数吸到了长剑之上。而长剑因为无法承受如此之多的yīn邪之气,砰的一声炸得粉碎。

    尸气尽去,尸熊就成了熊尸,再无任何特别之处,也被炸得粉碎!

    “这不可能?!”圣尊的声音明显透着十分的震惊和恼怒,从坑顶疾飞下来后,看了看满地的碎碴,死盯着关天养道:“你做了什么?”

    关天养道:“你都看以了,就给了它一剑而矣……”

    “你那是什么剑?”

    关天养道:“就是一把普通的剑?昨天打了一场,回去之后我就想到了这法子,没想到竟然真的管用!”

    圣尊捡起长剑的碎片仔细地看了片刻,“不对,这把剑是因为不能承受强大的yīn气冲击才炸碎的,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关天养耸了耸肩,“你是圣尊,难不成还看不出来?”

    圣尊冷哼一声,“好,我回头再跟你理论!”衣袖一拂,就将关天养扇回了密室。

    回到密室没多久,圣尊就出现了。

    关天养正在吃饭,见他来了,将碗筷一递,笑道:“要不要尝尝?味道还不错!”

    圣尊哼了一声,“那把剑哪来的?”

    关天养道:“买来的。鬼市上到处都是卖的,不稀奇!”

    “不稀奇?”圣尊道:“剑是不稀奇,但【玄yīn聚灵阵】却稀奇得很。你不要告诉我,那是本来就被祭炼在剑上的!”

    关天养道:“难道不是吗?”

    圣尊陡地大怒,“别跟我耍花样!”探手一抓,关天养就飞到了他的身前,那只戴着黑sè皮质手套的手扣在关天养的头顶,一股强烈的yīn寒之力当即透体而入,“你到底说是不是?”

    关天养几乎在瞬间感觉自己被冻成了冰雕,在看到一阵金光闪过后,圣尊竟然惊叫着跳了开去,看了看自己冒着青烟的手,再看了看关天养的头,惊嘶着叫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关天养满怀余悸地摸了摸头顶,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到底是谁?”圣尊的语调很快地平静了下来,又变得狰狞而碜人。

    关天养隐约觉得有什么力量在保护着自己不受圣尊的伤害,胆子顿时一壮,将碗筷往桌上一剁,“我是谁你不都知道了么?哼!”

    圣尊紧盯着他,半晌不语。俄后转过身去,“好,好得很……”就消失不见了。

    关天养吁了口气,仔细地摸着头顶,暗道:“怎么回事呢?哪来的金光?他怎么怕得跟见了活鬼似的?”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第二天,关天养在深坑里和一群尸人、一头尸熊、五只尸狼恶战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将它们全部杀死。随后圣尊又将他扔回了密室。

    接下来的五天里再没有接受任何的挑战,平静得令关天养觉得诡异。但他也没有闲着,除了练习剑术技巧外,也尝试着将意志凝进短剑里,结成剑魂。可是经过多次的努力,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经过总结,他明白结不成剑魂的原因有三点。

    第一是意志不够强大,不够坚定。

    第二是所能支配的原力不足。

    第三是机缘不到。

    结剑魂最重要的就是强大且坚定不移的意志,意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jīng神,但又不全是,它的强弱决定了所能支配和使用的原力的多寡。

    意志若是太弱,获得原力的速度就会非常的慢,所能支配的原力也极少。而原力越多,意志就会越强。两者之间是相辅相成的,绝不会出现一者强,另一者弱的情况。

【一百九十、圣尊(下)】

    剑修实力强弱的划分很模糊,从来没有一个清晰的标准,也不像普通的修行者那样可以用修炼了多少年来划分实力的强弱。毕竟意志也好,原力也罢,都没法数量化。【三天十境】只是一个修行的概念,并不能表示剑修实力的强弱。

    但关天养经过一番仔细的研究,还是从【青城剑典】中总结出了一个粗略划分剑修修为强弱的标准,那就是‘轮’。

    剑典第一章中就说了,剑修一共要历经三百六十轮的蜕变,方才能够晋入最高的玄字境。

    成为剑修后,首先需要突破的就是技字境。从获得原力到成功晋入修字境,共要历经三次明显的蜕变,也就是所谓的三轮。修字境到诚字境要历次五次蜕变;诚字境则只有一次;微字境则有三十六次;知字境有十八次;明字境有七十二次;真字境六十四次;空字境一百零八次;虚字境有四十九次;玄字境有四次。合起来整好三百六十次的蜕变。轮字个概念在剑典中被多次引用,关天养虽不知道它到底蕴藏着何等深意,但却深知三百六十次的蜕变才是剑修必由的成长之路,同时也能以较为明确的数量来表示出实力的强弱。

    时至今rì,他已经经过了两次明显的蜕变,第一次是初获原力,第二次是领悟技巧的微妙。也就是说,他还须得蜕变一次,才能够突破技字境,晋入修字境。而促成蜕变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意志与原力恰到好处的成长。

    眼下结不成剑魂的原因虽有三点,究其根本,其实只有一点,那就是修为不够。

    这些天来,他是想尽各种办法提升修为。一方面是深知yù速不达,也不可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另一方面又期盼着有奇迹出现,让他能一举突破技字境,结成剑魂。最好是一夜之间就拥有十轮以上的修为,那就再也不必怕什么圣尊了。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溜走,扳着指头一算,被掳来半个月了,关天养又担忧起了慎明小和尚的安危来。心想慎明是化城寺门下,圣尊就算是想把他炼成尸人怕也不能够,唯一担心的就是被圣尊杀了,那样他可就太对不起了然的托付。

    这天刚吃过饭,正百感无聊时,嗞的一声,密室的门露了出来,常领他去深坑那边接受挑战那人走了进来。

    关天养知道今天又有了新的挑战,也不用那人开口,就站起身来道:“走吧!”

    那人却道:“今天的挑战不同以往,不用去角斗场了!”

    “又是什么?”关天养已经懒得去想圣尊又会想出什么新毒招来折腾他了。

    那人道:“跟着我来就知道了!”扭身就走。

    关天养跟上,见走的果真不是通往角斗场的通道,就问:“能问你件事么?”

    “说!”

    “跟我一起的那个小和尚怎样了?”

    “不知道!”

    “不知道?”关天养语气陡地尖锐了起来,既不解又愤怒地质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在圣尊手下做事,该问的才问,不该问的最好不要多问一个字。小和尚的死活不关我的事,我为什么要过问?”

    关天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约走了茶盏功夫,来到了一间封闭的门前,那人在门前站住,道:“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关天养知道今天的挑战在就门后,也不犹豫,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也是一间密室,与关押他的那间密室一样,光线晦暗。有所不同的是,这间密室里摆满了五尺许高的大水缸,空气中还飘浮着淡淡的血腥味,腐臭味反倒淡不可闻。

    摆这么多水缸做什么?

    关天养定睛一看,借着夜明珠散发出来的昏暗光线分明看到每口水缸里都装得有人。

    霎时间,他心下涌起无尽的愤怒,紧咬牙关,暗道:“这个圣尊,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妖人,这般祸害人也没个修行者来管。天理何在呀?”也没有立即去查看水缸里的具体情况,而是站住脚步观察环境,猜测今天的挑战是什么。

    水缸里没有动静,整个密室里除了整齐排列的十六口水缸外,也再没有其他的东西。确认自己作好了可以应对任何突发危险的准备之后,关天养才一步一步走向水缸。

    或许是听见有脚步声,水缸里的人头转动了过来,然后无力地喊道:“救命,救命……”

    关天养走近了,见一个中年男人泡在水缸里,脸sè青黑,眼瞳已渐灰白,唯瞳仁还余一点清亮,茫然地看着他,乌黑的嘴唇一噏一动,喉咙里飘出两个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字:“救命,救命……”

    关天养心下一寒,无力地暗叹了一声,暗道:“也不知他还有没有救!”含了一颗【上清化毒丹】在嘴里,就伸手去拉那人。这一拉才知道那人竟是被支架固定在水缸里的,根本就拉不出来。

    那人似乎意识关天养在拉他,jīng神顿时一振,连连叫道:“救命,救命……”然后又改成:“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关天养正准备拔剑削断断支架,将他拉出来,就感到手上一痛,好似被蚂蚁咬了一口,旋即疼痛就突然猛烈了起来,好似浑身被雷击了一下,又痛、又烫、又麻。

    他顿时大骇,将那人松开,拔出手来一看,见手背上正吸附着一只状似水蛭的黑sè虫子,正飞快地吸食着他的鲜血,身子也渐渐变得粗壮了起来。

    “驴rì的……”关天养骂了一句脏话,屈指将虫子弹到地上,一脚踩得稀烂。伤口的鲜血汩汩的外涌,怎么也止不住,疼痛感却是越来越强烈,好像在体内点燃了无数的鞭炮,炸得他额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豆大的冷汗涔涔直涌。

    正准备拿药来止血,就见水缸里爬出好多的虫子,cháo水般向着被踩烂的那只爬了去。关天养吓得退了好几步,见它们争食着地上的鲜血,心下一凛,暗道:“这些虫子莫非是专吸人血的么?”

    虫子将地上的鲜血吸干净后,又朝他爬了过来。

    关天养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几步退到门边,却发现门又哪里打得开?

    难道这就是今天的挑战么?

    虫子爬行的速度不快,但数量如此之多,若是让它们咬上一口,那岂非痛都得痛死?

    “天呐……”关天养到底是忍不住惊叫了起来,“这算怎么回事?”

    虫子肯定是闻着血腥味来的,关天养撕下一片衣襟,将不断外涌的鲜血擦了,然后将衣襟扔了出去。虫子闻着血腥风从另一边飘来,果真掉头涌了过去。

    鲜血还在涌,不论是按还是揉,都止不住。

    情急之下,关天养用嘴含住了伤口,将涌出来的鲜血都咽到了肚里去。

    虫子在将衣襟上的鲜血都吸食干净后,再闻不到血腥味,又cháo水一边退水了水缸里。

    关天养这才松了口气。

    直到伤口的疼痛渐渐减轻了,他这才将手拿了下来,定睛一看,伤口总算不流血了,不过少了一块肉,留下了一个黄豆大小的洞。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品尝着满心的余悸,关天养再不敢轻易去救人。只得继续往里走,查看这间密室里到底有什么花样。

    走到第三排水缸前时,看到里面装的是竟然是个才几岁的小姑娘,脖子耷拉着,明显已经没了气息。关天养怒火霎时冲到了头顶,目眦皆裂,厉吼一声,挥剑朝水缸斩了下去!

    哐呛一声,水缸被劈了开来,浓稠的、乌黑sè的水液淌了出来,虫子也混着水液爬得满地都是。

    关天养可是才吃了它们的苦头,也不敢再惹,闪身跳了开去。有的虫子继续朝他追来,有的则爬进了邻近的水缸里。

    关天养猜测这些虫子是嗅着他身上的生人气息才追来的,就忙贴了一道【诈尸符】在身上。虫子闻不着了气息,茫然张望了片刻,都爬进了邻近的水缸里。

    那个女孩早已经死了,浑身都是被虫子咬出来的坑洞,裸着的尸身被泡成了惨白sè,就像发泡的馒头。关天养心下又是愤怒,又是悲悯,含着热泪,闭上眼睛,暗暗地祈祷道:“但愿你来世能投个好人家,无忧无灾地渡过一生……”

    他已经退到了密室的最里面,站在这里看来,密室里除了十六口水缸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看着这些令他既憎恨、又怜悯、还说不出悲愤的东西,他还是不知道圣尊今天让他来这里挑战的是什么。

    正疑惑之际,身边的水缸里有人轻轻地哼了一哼,然后就喃喃地叫道:“宝儿,宝儿……”

    这声音无异于晴霹雳,炸得关天养差点魂飞魄散。好半晌他过醒过神来,扭过身去,仔细一看,缸中的女子不是骆王氏是谁?

    “呀……”关天养仰天怒吼一声,挥起剑来,劈烂了泡着骆王氏的水缸,然后也管不得自己会被虫子叮咬,一气将所有的水缸全劈烂了。看着满室的虫子乱爬,他拿出一支破妖怒,嘿嘿狂笑道:“我让你炼,我让你炼……”念起咒语,对着虫子最密集的地方shè了过去。轰的一声,满室火光,炙热的气浪瞬即将密室淹没了。关天养只来得及将骆王氏护在身后,就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关押密室的地上,除了感觉头有点昏沉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意识渐渐清醒后,想到骆王氏到底还是落在了圣尊手里,他就再也顾不得装乖孙子了,大叫道:“圣尊,你这个魔鬼,滚出来,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大叫大喊大骂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没有任何的动静。

    就在他决定再用破妖弩炸了这间破密室时,通风口传来了慎明的声音:“关施主,你还好么?”

    关天养一喜,道:“慎明?是你?”

    “是我。关施主,你怎么样了?”

    关天养道:“不好。你现在情况怎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慎明道:“他们也没对我怎样。你等着,我开门来救你!”片刻后,嗞的一声轻响,黑光闪过,封锁的通道就打了开来。关天养冲了出去,见慎明正站在门边,身上却披着黑sè的斗篷,就怒道:“你穿这衣服做什么?”

    慎明颇有些委屈地道:“是他们要我穿的……”

    关天养哼了一声,脸上依旧满是不悦之sè,“你怎么现在才来?”

    慎明道:“他们要我帮他们做事,我,我不敢不做。今天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乱成一团糟,我这才跑了过来找你……”说着拉起关天养的手道:“走吧,咱们快逃!”

    关天养道:“你知道出口在哪?”

    慎明道:“是,我知道!”

    关天养就随在慎明身后,在洞中左拐右拐,也不知跑向哪里,更不知还有多远才到出口。

    跑了一柱香的功夫后,还不见出口,关天养就道:“慎明,你确定没有跑错么?”

    慎明道:“没错……”话声还没落,就见前方拐出两名身披黑sè斗篷的尸卫,见了他们,分明一怔。

    关天养情知说什么都没用,拔剑在手,一个【逐rì】冲将上去,左一剑、右一剑,两颗人头就像西瓜般从脖子上滚了下来,然后再挥剑连斩,将两颗人头绞得粉碎。见尸卫还在挥着手臂乱抓,关天养欺到身后,一口气刺出五十二剑,将脊椎全部挑了出来,这才作罢。

    慎明见关天养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将不死的尸卫给杀死了,既不惊也不惧,反而满脸的钦佩之sè,兴奋地赞道:“关施主,你的本事又变强了!”

    关天养不无得意地道:“那还用说?”

    刚转过一道弯,就见一名尸卫领着两头尸狼走了过来。尸卫的反应极迟钝,红眼的尸狼却是啮着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冲他们一吼,就扑了上来。

    仓促之间,关天养疾冲了上去,挥剑斩向狼头。

    尸卫这才反应过来,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就要吹。关天养见状,暗叫一声不好,也顾不得尸狼,纵身跃起,将短剑掷了出去。

    扑的一声,短剑贯穿了尸卫的喉咙,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掀翻在地。

    关天养几步抢上去,扯下金哨子当场捏扁,让它再发不出任何声响。兔起鹘落间,两只已经没了头颅的尸狼又扑了了身后,挥起乌黑的利爪撩向他的的后心。

    若是俯身拔剑,势必不及闪避,纵有内甲的防御,也被人被尸狼尖锐的爪子撕得皮开肉绽。

    若是乘势冲出,当然可以避开尸狼手攻击,但手中没有了武器,接下来必然陷入被动。

    刹那之间,关天养心下闪过无数的念头,听得慎明惊声呼道:“小心呀……”他猛一咬牙,将原力布下肩背和手肘之间,非但不前冲避让,反而猛地一蹬,朝后撞了出去。脚尖一拨,又将插在尸卫喉咙上的短剑踢了起来。

    砰的一声闷响,左右两肘分别击在两只尸狼的肚腹之间,干瘪的内脏尽从颈腔里被挤了出来,喷溅得到处都是,恶臭扑鼻。

    尸狼体形巨大,有一百二三十斤重,关天养这一撞之下,清晰地感觉到它们全身的骨骼俱被撞碎,顿时信心大增。探手抓住飞起的短剑,身子借势倒翻而出,凌空之际,连削出数十剑。在他落地站稳之后,尸体的躯体才重重地掉在地上,摔在了骨是骨,肉是肉的碎块。

    慎明已然看得呆了。

    关天养也有些不相信这才几天功夫,自己的实力显然比被掳来之前提升了数倍不止,说不出的兴奋。

    尸卫翻起身来,拔出弯刀就朝他扑来。

    关天养将慎明护在身后,细眯着眼睛,脑子里电闪而过的尽是应对之策。

    在尸卫冲到身前三尺处时,他这才动了。竟不以小巧手段游斗,而是直抢中宫,以强破强。

    尸卫的应变永远也及不上活人,甚至不如天生的痴傻。关天养一剑削断尸卫持刀的手臂,左拳如炮矢般擂在了穿着厚实皮甲的胸膛上。喀嚓一声脆响,尸卫壮实的胸膛当场就瘪了下去。右手短剑乘势一撩,尸卫的脑袋就从肩膀上飞了起来。

    猛烈的打击之下,关天养又发现了原力的另一桩妙用:竟可以像真元那般用来直接攻击目标。原力醇厚温和,不具备杀伤力,要重伤目标,还得经过一番转换才行。

    关天养谙知各派修行法门,其中以大慈悲寺的‘慧力’最为刚猛。大慈悲寺虽是佛门,崇信佛祖,但修行之法却是融贯中西。道家将修行获取的力量叫作真元,而中土佛门修士则称作‘慧力’,究其本质却是一样的,只不过名称各异。

    道门修士崇尚后发制人,以柔克制。大慈悲寺则讲究降魔无先后之别,当以大威力破之,是以其慧力也是天下最刚猛无俦的力量,威力令人咋舌。

    关天养生来力强,也喜欢以强破强,只是近来修习剑修之法,再者遭遇到的对手又都太强,不得不以小巧手段谋胜。方才以后肘撞碎了尸狼骨骼,当即大悟:“我何不这样?”是以见尸卫扑了过来,他右手剑法,左手则是将原力化作慧力,以【大金刚神拳】的方式使用,果然一击得手,激动得他差点欢呼出声。

    原力且可以化成慧力,那也就可以作成真元。小蓬莱的【融雪掌】也是他艳羡的功法之一,只苦于自己无缘拜入小蓬莱门下,习不得这门神通。激动之下,竟也忍不住将原力作成了真元,以【融雪掌】心法运转之,只见手心里青光大盛,再往尸卫已经瘪下去的胸膛上拍落。

    砰的一声,尸卫被关天养的掌力击得飞了出去,在纯阳之力的侵袭之下,浑身都腾起了黑烟。

    关天养见再次得手,到底是忍不住跳了起来,欢呼道:“好!”见尸卫的头颅掉落了下来,又依法施为,一掌拍了出去。青光从手心里飞shè而出,命中头颅,当场炸得粉碎。

    憋屈了这么多天,关天养头一次感觉到胜得这般酣畅淋漓,胜得这般扬眉吐血。也就是在这刹那间,他感到自己已经完成第三次的蜕变,悟到了原力和技巧运用的真谛。接下来就是突破技字境,晋入修字境,那便可以炼成剑魂,获得更强的力量了。

    慎明何曾见过关天养这般神勇?惊得张大了嘴巴,连叫好都忘了。直到关天养拖着他的手,说:“走!”他才合上僵硬的下巴,激动得哆嗦着道:“关施主,好,你好厉害呀……”

    关天养虽也是满怀兴奋,但还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连圣尊的一个小指头都敌不过,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一百九十一、逃出魔窟】

    往前没跑出多远,空气就渐渐变得清新起来。慎明说:“出口就在前面了!”关天养也兴奋地嗯了一声,心跳得像打鼓一样,生怕在这时候再出点意外,那就是功亏一篑了。

    转过弯去,刚看到洞口的亮光,关天养还没来得及欢呼,就听慎明哎哟一声,被一股大力倒拉了回去。

    关天养大吃一惊,扭头一看,见负责引领他的那人正拎着慎明的后领,冷冷地注视着他。

    关天养心下一惊,暗骂道:“驴rì的,到底还是让你们给发现了!”却是一点也不慌乱,静静地盯着那人。

    “你们要去哪?”

    “离开这里!”关天养对他是毫不惧怯,只要来的不是圣尊,他都有把握对付。

    那人叹了了一声,“还是回去吧。你们逃不掉的!”

    “逃不掉?”关天养冷哼一声,杀意渐盛,“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试?”那人嘿嘿一笑,“失败的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正因为清楚,所以才要不惜xìng命一试!”关天养拔剑在手,“来吧,别那么多废话!”

    那人将慎明扔了出去,奇怪的是并不是扔向他的身后,而是扔向洞口。

    关天养顿时奇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人就撞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挥剑疾刺。那人身手明显比普通尸卫敏捷太多,偏不闪不避,任由关天养的贯喉而过。

    “出洞后一直往南跑,别回头!”那人死死地捉住剑身,不让关天养将头从脖子上切了下来,“不管听到什么人在喊,都别回头。正午之前你们能跑出一百里就能就算活下来了!快跑……”说着,将脖子一扭,锋锐的剑刃就将他的头颅切了下来。

    关天养顿时呆了,哪里想到这人竟不是来拦劫他们的,而是来放他们走的。看着身首分离,连名姓都不知道的恩人,他心下百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慎明扔得七晕八素,爬起来后见关天养已将那人杀了,就叫道:“关施主,你怎么样了?”

    关天养一惊,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转身拉起慎明就跑。

    终于跑了出来。

    看着久违了的天空和大地,嗅着冷冽而清新的空气,关天养心下竟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慎明也极为高兴,叫道:“好呀,总算逃出来了……”

    关天养最怕的就是圣尊追来,哪里还敢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拉起慎明就跑。

    洞口隐藏在半山腰的一处古松之下,极为隐蔽,在近处都只当是一道山崖的裂缝,哪里会想到里面别有洞天呢?远处就更看不出半点的端倪了。

    山崖陡峭,离着地面有四五十丈高,并无上下的路径。慎明见此情形,吓得脸都白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关天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关天养却是一点都不怕,也不管慎明许不许,一把将他扛到背上,“抱紧了,别松手,要不然摔死你我可不负责!”就手脚并用,飞快地往地面溜去。

    人在逃命的时候总能激发出平时意想不到的潜能,更何况关天养的实力较半个月前又有了极大的提升呢?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从山崖上溜了下来。全文字..双脚站实之后,将紧闭双眼的慎明从背上放下,递过一张【神行符】叫贴在腿上,说:“一会儿跟着我跑,不管听到什么声音,还是有什么人喊你,哪怕是听到了然大师的声音,都不能回头。明白吗?”

    此时的慎明已经拿他当菩萨一样崇奉,他不管说什么,慎明都当成圣旨来执行,“好,我只当自己聋了,什么都听不到!”

    “这样就好!”关天养拉起慎明的手,也不管山高林密,迈开大步往南飞奔而去。

    一个时辰跑下来,大约也才跑出七八十里。慎明到底是气小力弱,即便是腿上贴了【神行符】,也累得快要虚脱了。望着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的rì头,他舔了舔干渴的嘴唇,“关施主,我,我们还要跑到什么时候?”

    关天养也知道慎明快坚持不下去了,“咬牙忍一忍,最多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就能逃出去了!”

    “逃?”圣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以为逃得掉吗?”

    这一路上关天养都忧惧圣尊随时会追来,所以早将【十方钟】和破妖弩拿在了手里,听圣尊的声音响起,他虽哆嗦了一下,心下却并没有生出十分的恐惧来,反而还暗道:“好,你到底是来了!”莫名其妙地兴奋了起来。停下脚步,将护到慎明身后,回身质问道:“你又想怎样?”才看到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怎么回事?

    待想到那名尸卫的提醒,暗知自己中了圣尊的法术时,就发现平地生出一股绝大的吸力,周围的景象飞快的变幻,眨眼间的功夫,竟又回到了洞口外的平台上。

    一个时辰的辛苦,当真是功亏一篑呀。关天养心下是说不出的后悔。

    “想跑?”圣尊嘿嘿地笑道:“别说是你们两个,就算是神仙也别想逃得掉!”

    关天养懒得理圣尊胡吹大气,拔剑在手,jǐng惕地注视着圣尊的一举一动,以防遭到突袭。

    “我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材料。你若是就这样跑了,我又再去哪里找?”山风吹动了圣尊的衣袂,猎猎作响,竟连他的声音也变得缥缈起来。

    关天养深知圣尊若先出了手,自己是绝无机会的,趁着现在圣尊还没有任何的防备,他大骂道:“管你娘的哪里找去……”念动咒语,破妖弩就朝着圣尊shè了过去,轰的一声,当场炸了开来。

    “啊……”圣尊惊恐地惨叫了起来,说不出的痛苦。

    关天养并没有立时祭起【十方钟】,而是盯着火光中看。

    “我要杀了你!”圣尊显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是被破妖弩直接命中,也没能当场死掉,反而还激起了他的凶焰。一道黑雾卷朝着关天养和慎明卷袭了过来。

    关天养认得出这是【鬼雾】,忙拿出两颗【上清化毒丹】,一粒自己含了,另一粒塞到了慎明的嘴里。正准备祭起十方钟,瞅准机会再把最后一支破妖弩赏给圣尊,就听慎明怒道:“关施主,我来……”

    唵!

    一声大喝从慎明的嘴里暴出,震得关天养一愣,显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声音是从慎明嘴里出来的。\\.. \\

    钵啰末邻!

    陀宁!

    娑婆诃!

    每吐出一串音节,【鬼雾】就朝后退却几分,圣尊就惨叫一声,不免让关天养有些意外。

    咒文声落下之后,圣尊的身影显现了出来,虽然还悬浮在空中,身上却腾腾地冒着黑烟,像是衣袍里包裹着一团烟火似的。关天养深知机不可知,又将最后一机破妖弩放了出来。

    眼看着就要命中了,却不想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了圣尊面前。

    轰的一声,破妖弩爆了开来,圣尊依旧被强烈的至阳之力冲击得闷哼了一声。

    关天养这才认出挡在圣尊面前的赫然是一只巨大的尸熊,心下怒骂道:“驴rì的,好jiān……”没有了杀手锏,他也不敢再缠斗下去,拉起慎明就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给我追!”圣尊凄厉的嘶吼响彻山野,关天养回头一望,见数十名尸卫、尸狼衔尾追了上来。他和慎明的腿上都还贴着【神行符】,奔驰甚速。将慎明挟在腋下,纵身跳下了山崖。

    带着一个几十斤的大活人,他使不用【逐rì】,但仗着身手的灵敏,也不至于摔死。没想到双腿刚站稳,尸卫和尸狼们也都扑了下来,张牙舞爪地围了过来。

    关天养放下慎明,挥舞着短剑,“往南跑,别回头!”劈烂了两只尸狼,拉上就沿着刚才跑过的路望南疾冲。

    兴许是吓的,圣尊的潜能也被激发了出来,跑得竟丝毫不比关天养慢。

    尸狼的速度极快,转眼就追了上来。关天养不得不边走边转杀,速度大慢了下来。

    慎明也帮不上什么忙,哀声道:“要是咱们能飞就好了!”

    “飞?”关天养心念一动,这才记起乾坤袋里还有凌空虚渡,心下顿时大喜过望。又斩杀了两只尸狼后,见数十名尸卫已然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当真是除了上天和入地以外,再无别的路了。

    “抓活的!”圣尊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行!”

    尸卫们霍霍地应着,拔出了短刀,一步一步地逼了上来。

    关天养拿出一只凌空虚渡别在衣领上,虎视了尸卫们一眼,“慎明,小心了……”猛地拦腰将慎明抱住,然后念起咒语,一阵清风拂来,两人当即凌空飞了起来。尸卫的反应极慢,依旧按着既定的步调围攻,哪里晓得他们飞上了天就再也抓不着了?

    飞过了树梢,飞上了天空,将一干尸卫和尸狼全都抛在了脚下,慎明这才难以置信地叫喊了起来:“关施主,我们飞起来了,我们真的飞起来了……”

    关天养只想着凌空虚渡能飞得更快些,这样方能早点脱出圣尊的魔掌。但背后霍霍的声响令他心惊胆颤,好似有一头尸熊跟在后面嘶咬,只要他们稍慢上一点,就会被当场吞掉,尸骨无存。

    慎明也吓着了,叫道:“关施主,他追上来了,怎么办?”

    关天养道:“他怕你的咒语,你念……”

    慎明道:“好……”就一遍又一遍地念了起来。

    果然,【灭定真言】一起,霍霍的怪响起就消失了。关天养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慎明也是越念越起劲了。

    一只凌空虚渡用罢,关天养又用了一只,在向南飞出了两百里的后,这才改成走路。

    尽管关天养说他们现在暂时是安全了,但慎明总是担心圣尊再追上来,时不时地往后看。

    关天养想着那天是在沅江府南一百里外被掳回来的,两百里对于圣尊来说委实太近,一旦他缓过劲来,必然又会赶来将自己二人抓回洞去,所以须得尽快逃得越远越好。他的气力和耐力都远比慎明更好,见慎明实在跑不动了,就用上了【牵尸术】,拉着慎明飞奔。不想一个时辰后,竟又回到了沅江府。

    到这时关天养才搞清楚圣尊的巢穴是在云府梦境内。

    买了两匹马后,关天养决定不再向南,而是向东,先去潜江府。

    潜江是个大府,设有鬼市,他需要置购些符箓和材料,以便炼制能够对付圣尊的法宝。上路后,也顾不得【神行符】的昂贵,拿了出来贴在马上,就沿着官道一气狂奔。

    两人经此一吓,都成了惊弓之鸟,稍有响风吹草动,就以为是圣尊追来了。别说慎明吓得都快哭了,关天养也是脸sè苍白,神情慌乱。

    潜江府远在沅江之东六百里外,便了用上了神行符,也得要好几个时辰才能赶到。这一路山高林密,天才知道又会不会中了圣尊的圈套,落入他手。要再是那样的话,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天黑的时候,约莫才赶了一半的路,关天养瞅着道旁黑黝黝的树林,总觉得那里面圣尊手下的尸卫和尸狼在窥视,心下是又惧又怕。

    慎明哽咽道:“关施主,还,还有多远?”

    关天养深知慎明离崩溃只差一步了,再不能受半点的惊吓。就强作一笑,故示轻松地道:“放心吧,没多远了……”

    慎明又往回看,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竟然当场尖叫了出来。关天养吓得一哆嗦,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回身一看,原来是一只归林的鸟!当即怒骂道:“叫什么叫?你他娘的还是化城寺门下,至于这么胆小么?”

    慎明红着眼睛,委屈地道:“我,我……”

    关天养道:“你个屁。快走!”

    “哟,这是怎么了?”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关天养先是一怔,旋即就扭头看去,见关卿云俏生生地站在道旁,掩嘴而笑,像看稀奇般看着他们。

    “关姐姐……”关天养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差点当场就哭了,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跑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关姐姐,真是你么?”泪水当即就流了下来。可见也比慎明好不了多少,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关卿云哎呀一声,“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像个孩子?噫,还哭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来告诉姐姐……”

    关天养抹了泪,竟又哈哈笑了起来,“岂止是被欺负了,还差点连命都没了。好不容易逃到这……关姐姐,你怎么在这?”

    关卿云道:“我去了一趟江州,正往回赶呢。正巧看到你和这位小师傅在赶路,就来打个招呼……出什么事了?”

    关天养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出大事了,很大的事!”

    关卿云拉着他的手,“来,给姐姐说说……”

    关天养嗯了一声,就把这些天来的遭遇详细地说了。关卿云越听越皱眉,越听脸越黑,最后愤愤地骂道:“居然还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人,好,好呀。我没撞见倒罢了,我既撞见了,那就容他不得……”

    关天养道:“关姐姐,他的本事可不小。我用了两支破妖弩,竟然没能杀了他,大约连重伤都没能够。”

    关卿云神sè微动,“哦?破妖弩都没能杀了他么?”

    关天养道:“是呀,要不然我们何至于吓成这样?也幸得慎明的【灭定真言】还对他有些效果,要不然我们连跑都跑不出来!”

    关卿十分意外地看着慎明,“小师傅原来是化城寺门下?”

    慎明也渐渐镇定了下来,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

    关天养道:“他是了然大师的弟子,了然大师似乎没有告诉过他师承来历!”

    关卿云道:“原来是这样……这人既然如此了得,手下又有大批的尸卫,怕是我还真对付不了。这样吧,我们先赶到潜江府,等三师叔赶到后,我们再回去收拾他!”

    关天养又惊又喜,“杜大先生也要来么?”

    “遇着上这样的事情,三师叔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关天养这才点头道:“若有杜大先生出手,那自然是万无一失的了!”

    “好了,天也黑了,还是快点赶路要紧!”说着,关卿云分别给两匹马加持了【生生诀】,“你们只管赶路,我会护在左右。若是那妖人追了上来,我自会拦住他!”

    关天养紧张地道:“那怎么行?”

    关卿云道:“放心吧,我虽未必打得过他,但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

    关天养道:“那你可要小心了!”说着拿出一个【十方钟】,“关姐姐,这个你拿着,万一遇着危险,不定能用上!”

    关卿云自然识得是什么东西,笑着接了过去,“那就谢谢你了。”

    有了关卿云的护法,关天养心下大定,终于不再慌乱。慎明见关天养不怕,他也就不怕了。

    午夜前,两人总算平安抵达了潜江府西十里的安居镇上,住进了客栈。

    刚进房,关卿云也到了。她道:“看来你们的担忧是多虑的,那妖人并没有沿路追来!”

    关天养唉了一声,甩了甩头,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神情。回想着今天的经历,当真有如做了一场恶梦。

    关卿云笑问:“怎么了?”

    “还能怎么?后怕呗!被关那在那里时,一度还以为一辈子都逃不出来了。现在逃了出来,反而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关天养说着,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关卿云也很是有些感慨,“只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经历的事情倒真是不少。”

    关天养摇头道:“这种事情我可不想经历。”见慎明神情很是疲惫,一副昏昏yù睡之相,就道:“慎明,你若是累了就去睡。放心吧,现在咱们安全了,不用担心!”

    慎明确实累得连眼皮都撑不开了,就站起身来,合什一礼,“二位关施主,那你们也早点休息。”就爬上床去了。

    关天养就示意到隔壁房间去说话。

【一百九十二、隐剑】

    坐下后,关天养给关卿云倒了杯茶,“关姐姐,杜大先生什么时候能到?”

    “也就这一两天。[ . ]总之你放心,既然我们撞上了,必定会除去这个祸害!”

    关天养想到骆王氏的遭遇,神情一苦,哀叹了一声。

    关卿云见状,问道:“怎么了?莫不成你怀疑连三师叔也对付不了那妖人?”

    关天养道:“怎么会?杜大先生威名素著,法力通玄,他若出马,必能手到擒来。只是,只是可怜一个人……”当下就把骆王氏的前后遭遇细说了,他虽不擅言辞,却将骆王氏对儿子的那一份爱心形容得教关卿云有若切身感受一般,听到后来竟然当场流下了泪。

    “没想到,没想到世上竟有,竟有这般苦命的女人……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救她出来!”

    关天养忙拦住道:“关姐姐……”

    关卿云抹着眼泪,“怎么?”

    “也急不在这一时。等杜大先生来了再去,岂不更好?”

    关卿云满脸的毅sè,“我哪里还等得下去?”伸手就要掀开关天养。

    关天养死死地拉着她的手,“万一你走了,那妖人又来可怎么办?”

    关卿云略想了想,又叹道:“那好,我便等着三师叔来了再一道前去!”其实她心下何尝不明白关天养是担心她的安危,只不过借着这个由头留她下来而矣。

    这一夜是关天养近半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黑甜一觉直到天亮。醒来后,直感到浑身的疲惫和满心的恐惧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过去半个月的经历,也渐渐如云烟般消散了。

    洗漱了毕,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刚出门来,就见关卿云也出来了,就笑着招呼道:“关姐姐,早啊……”

    “噫,jīng神不错嘛!”关天养倩然笑道,“看样子你昨晚睡得很好了?”

    “有你守护着,我要是还睡不好,岂非对不起你得很?”

    关卿云掩嘴一笑,“哟,这嘴可真贫。阿若还夸你实诚,我看你呀,也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一提起杜若,关天养越发的乐了,“满肚的肠子是真的,花花可是半点也没有。对了,关姐姐,我一会儿要进城买些东西,你陪我一道去么?”

    “我若不跟着你,万一你被那妖人又掳了去,回头怎么向阿若交待?”

    关天养笑着点头,“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有你在一路,我也就不害怕了!”

    慎明做完了早课,两人一道用过了早餐,就进城去了。

    潜江府是三楚行省东南最大的府治,其城垣规模比汉江府都还要大,常住人口约有七十多万,很是繁华热闹。

    到了鬼市后,关天养先去通大恒钱庄用晶玉换了十万两银子龙头现票,然后才开始了他的大采购。

    关卿云见他买的都是辟yīn去邪的符箓,不禁问道:“看你这架式,是准备亲自去报仇了?”

    关天养道:“我还有自知之明。若不是仗着破妖弩的威力奇大,又打了他一个出奇不意,我们哪里能够逃得出来?我之所以买这些东西,是怕以后再遇着这样的事情,也不至于束手无策。”说到这里,就想到了李道奇,叹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遇着李前辈,我身上的好宝贝可都用光了!”

    东西买齐后,关天养就说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强化几样东西,问关卿云知不知道哪里好。

    关卿云说城南的慧慈奄不错,虽离城近,但很是清静。

    关天养对潜江府也不熟悉,只得听从关卿云的建义。

    令他没想到的是,慧慈奄虽小,但旁边的几处别院都是庙产,着实都不错。现如今达官贵人们都猫在城里过冬,很少出来,是以别院也都空置着,关天养就花十两银子租下一座院子两天的使用权。

    住进去后,关天养就迫不及待地找出已经选好的六样法器——竟然都是短梭和飞镖——全部用【长风符】、【三阳破煞符】和【破甲符】强化了,其中一件品质原本较好的还强化成了凡品的法宝。

    看他忙碌完了,关卿云道:“今儿你既有空,可否帮我也强化一件东西?”

    关天养将手一伸,“拿来!”

    关卿云拿出一柄尺许长的小剑,“就是这个!”

    关天养接过一看,满脸的惊奇,“关姐姐,可真看不出来,你这么温柔的人,也有打架打得这般狠的时候呢!”

    关卿云翦水似的眸子闪动,“这话可怎么说?”

    关天养道:“这把小剑是‘隐剑’的一种,纤细轻巧,来去如风,快若闪电,最适合在对手防不胜防的情况下偷袭。你倒是舍得下本钱,竟掺了半斤的昆仑金进去,再者又是用的【破军】法阵来祭炼,可见你对它是寄予了极高的厚望,甚至把它当成了你的秘密利器。关姐姐,我说得可对么?”

    关卿云点头赞道:“阿若说你粗心,大马虎,嘿嘿,你能从一件法宝的炼制手法上看出这许多东西,可见你一点都不马虎!”

    关天养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的。”又道:“但你又倍加珍惜它,为了加强它的坚固xìng,竟然冒险用【玄武】法阵来祭炼。关姐姐,我不得不说,通过这件法宝我看出了你实际上是一个很疯狂的人!”

    关卿云笑着哼了一声,对关天养的这番话也不置可否,“废话那么多,能不能修复好你就一句话吧!”

    关天养当即满脸的骄傲之sè,拍着胸口道:“我敢打包票,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人能了!”

    关卿云喜道:“真的么?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回头我一定在阿若面前好好夸你!”

    关天养脸一红,道:“那个,那个……嗯,但现在不行!”

    “可是缺材料?”

    “不错。潜江城鬼市上根本就买不到,得上仙市才行!”

    关卿云这才放下心来,“只要能修复好就行。你开一张单子给我,我照着去买就行!”

    关天养道:“别的都还罢了,唯独二两昆仑金不能少。还有就是【破军符】一枚……”一气说了九种材料,“就这些了,其余的我这都有!”

    “为什么要用【破军符】而不用【破军】法阵呢?”关卿云可不是对炼器一窍都不通的人,她能够炼成隐剑,虽说是大部分是靠了运气,但若没有本事,光有运气也是炼不成的。

    关天养叹了口气,“关姐姐,你既能炼出这样的法宝,想必在炼器一道上也是有些见识的。岂有不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既要它拥有无双的攻击,又要它坚不可摧,这岂不是矛盾得很?若按我的法子来做,保证提升两到三个品阶。”

    “两到三个品阶?”关卿云惊诧之极。对她来说,这柄隐剑能修复已经是通天之能了,居然还能提升两到三个品阶,不免对她所掌握的炼器知识形成了强烈的冲击,一时间竟难以置信。“能吗?”

    关天养不免拉下了脸来,正sè道:“若是别人这样问,我已经请他另寻别家了。”

    关卿云掩上嘴,格格地笑了起来,“哎哟,你可别多心,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

    “那我就原谅你一回。我的本事若不特别,你又岂会让我来帮你修复。是不是?别人若称宗师,那我就是大宗师,超级大宗师……嘿嘿,自吹自擂一回,不介意吧?”

    “只要你帮我修复好,我就不介意!”

    关天养将胸脯拍得山响,“若是修复不了,你就把我扔到东海里喂王八……”

    关卿云白了他一眼,“扔东海是我是不敢的,但却可以在阿若面前说你的坏话!”

    关天养抓耳挠腮,显得有些不自在。

    接下来关天养就开始研究短剑的的强化。

    剑是鄢奚送的,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用什么材料炼制的他居然也看不出来。最让他想不通的是,这明明就是一件凡品法宝,却有着不亚于仙器的品相,而且还被施加了强力的封印。

    他有时候忍不住在想:“难不成这把剑还真是仙器?”可又觉得自己没得这么好运气,平白就得了一把仙器。再者又觉得若真是仙器,鄢奚就会自己带走,不会送给他了。

    在没有摸明白这把剑的铸造材质和手法前,他是没有办法对它进行强化祭炼的。而要让它发挥出更大的威力,最好的法子就是解除封印。

    奇怪的是,他加这个封印是什么都看不透。

    炼器方面的东西他是一沾手就知道是什么,而这个封印显然与炼器无关了。

    拿着短剑怔怔地看了半晌之后,又觉得把它老是放在乾坤袋里,用的时候再取很不方便,若能像其他的法宝那样,通过祭炼后与心神相通,意念一动,便可到手里,那就最好不过了。但这又有个前提,那就是它可以祭炼。

    想到自己居然也有祭炼不了的法宝,关天养忍不住一声长叹。

    坐在一旁研究他强化成果的关卿云见了,问道:“叹什么气呢?”

    关天养摇了摇头,满脸的苦涩,“你们都有趁手的家伙,我却是找来找去都没有……”

    关卿云道:“你自己不是很会强化么?费点心思弄一把不就有了?”

    “好东西可遇而不可求,若是随便弄一把什么来强化,那我就不如用现在这把。”

    “你的要求可真多!”

    “谁不想手里用的总是好东西呢?”

    话虽这么说,但关天养还是给自己强化了一柄备用的短梭。

    之所以是短梭而不是短剑,是因为乾坤袋里的上千件法器里,竟然没有一把短剑。他试过用长剑,很不顺手,短梭虽然沉了些,但长短与短剑差不多,用起来也还就将。

    忙完了这些,天sè已经黑了下来。

    关卿云不需要吃东西,已经去厢房里静坐养气了。关天养正盘算着搞点什么来填肚皮,就见慎明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条走来,叫道:“关施主,吃面了……”

    关天养闻着味道就知道是素面,却不像普通的素面那样寡淡,sè泽看上去相当的诱人。接过吃了一口,顿时大赞道:“好呀,慎明,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一碗素面都没你调理得这么好吃。都不比奎元阁的大师傅差了!”

    慎明嘿嘿地笑道:“关施主觉得好吃就行!”

    关天养似乎是饿急了,几筷子就拔拉得只剩下汤,问道:“还有么?”

    慎明见他爱吃,就说:“那你先吃我那碗,我再去煮!”

    关天养摆手道:“不,你吃了再……”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见杜友逢款款走了进来。

    “什么东西吃得这么香?”杜友逢盯着关天养的碗里,吃吃地笑道:“面?还是素的?我只当你小子从来只吃大鱼大肉呢!”

    关天养忙将碗放下,逼着双手,躬身道:“杜大先生,你好呀……”

    杜友逢嗯了一声,“这才不到一个月,我们又见面了。听说你最近半个月来遭了不少的罪?”

    “遭罪倒没有,只是饱受惊吓!”关天养忙让了座,就让慎明赶紧去烧水泡茶。

    杜友逢哈哈笑了起来,“我只当你胆子比天还大呢,原来也有吓着的时候?”

    关天养道:“那是以前没有遇着这般恐怖的事!”

    杜友逢坐了下来,将袍子下摆一撩,翘了一个舒服的二郎腿,“那你先给我说说,那是个怎样的人,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式。

    关卿云走了出来,躬身见礼,杜友逢也只是点了点头。

    关天养就把遭遇的详细情况说了,不足之处就让慎明来补上。慎明只有十二三岁,乍见着杜友逢,不免有些紧张,连话都抡不圆。好在杜友逢对关天养虽刻薄,对他却很是温和,一步一步的引导之下,总算把大致情况都搞清楚了。

    沉吟了片刻,杜友逢就扭头看着关卿云道:“卿云,你是怎么看的?”

    关卿云道:“回师叔,弟子很有些不解。普天之下,最擅控制亡的就是化城寺,但这妖人肯定不是化城寺门下。而苗人虽也有驭尸之术,却没有这般的邪乎。除此之外,便只有西域的圣母教jīng于此道。据弟子所知,圣母教只在西域发展,从不踏足中土,怕的就是引起中土修行界的反感,遭到殄灭。如此一来,弟子也搞不清楚这人是什么来历,又为什么要如此残忍恶毒地炼制尸人!”

    杜友逢摇了摇头,显是对关卿云的回答很不满意,“那你就忘了一千多年前的南疆毒人之变么?”

    关卿云一愣,“毒人?这与尸人又有什么关系?”

    杜友逢道:“怕是有些关系。小子,你说那虫子是黑sè的,像水蛭,一咬一个洞,血流不止,还痛入骨髓,是么?”

    关天养道:“是!那种痛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好像,好像在体内点燃了无数的炮仗,一串接一串的爆炸……痛得简直没法形容!”

    杜友逢又对关卿云道:“这一条如此重要,你怎地忽略了?”

    关卿云惊得啊了一声,“师叔是说,这虫子是鬼蛭么?”

    杜友逢道:“我虽没有亲眼所见,但这东西肯定是鬼蛭无异。而鬼蛭又只在南疆无魂岭才有,无魂岭又是千多年前毒人之变的源头。综合这些线索看来,那人极有可能是玄皇教的余孽!”

    关卿云神sè不禁大变,“玄皇教不是早被灭了么,就连他们的典籍私藏都尽数被毁,岂不还有余孽留下?”

    杜友逢叹道:“野火烧不尽,chūn风吹又生呐。其实这也是我的猜测,至于到底是不是,那只有等亲眼见了才知道!你拿我的信符,去一趟真武山,把这事告知长宁子,看他是什么态度。”

    关卿云一起手道:“是,弟子这就去!”揖了一礼,走出厅外,驾起遁光就消失不见了。

    关天养知道这是通常所说的拜山。

    云梦一带是真武教的地盘,真武教又是玄武九脉之一。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玄武宫的脸面着想,免得以后落下话柄,还是先把这情况告知真武教为好。若真武教不当一回事,杜友逢再亲自出面处置,那也不会被人说是无视玄武宫了。

    第二天上午,关卿云满脸气愤地回来了。她说真武教的长宁子给了她一个老大的难堪。

    杜友逢笑问道:“他是不是说云梦一带确有僵尸为患,我们却夸大其辞,污黑他真武教?”

    关卿云道:“师叔说得不错,长宁子真是这样说的。还说我小蓬莱素与玄武一派交好,何必为了扬名做出这般,这般……事来!”

    杜友逢嘿嘿地冷笑了起来,“长宁子曾受过马承风的的指点,从来自视高人一等,拿话给你受也在情理之中。我们招呼已经打到了,事情闹了出来,真武教自然没脸,玄武宫方面也拿不出话来说了!走吧,去会会这位自称圣尊的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右手牵起关天养,左手牵起慎明,御起风来,朝着五梁山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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