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三、王屋派】
说是迟,那时快。. . 楚庸大喝一声,道:“贼子敢尔!”一剑劈斩了过去。
呛的一声,爆出一蓬青光来,将院墙都震得塌了。
楚庸一个【逐rì】追了出去,剑气顿时大盛,一场激斗当场展开。
关天养护在四丫身前,张望了一下,道:“竟然有人偷窥?”心下又惊又怒,喝问道:“楚大平庸,能将贼人拿下么?”
楚庸道:“放心吧,跑不了!小心……”竟又扑了一回来,长剑连挥,数道剑气直取四丫身后。关天养见状,心知有人偷袭四丫,反手一剑刺了出去。
那人极是狡猾,一见偷袭不成,纵身疾退。他本是想以声东击西之计诱开楚庸,以使陷入危境的同伴能够逃脱。没想到楚庸的速度快得超乎了他的想像,几乎是动念之间就退了回来,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抢夺掉在地上的法宝,就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楚庸,在扑过来解关天养和四丫之危的同时,竟又分出另一个身影,一剑刺向了正准备逃离的另一人。
“分身术?”偷袭者大恐。几乎同时,他的同伴一声惨哼,重重地从空中摔落下来,跌在了院中,而楚庸的长剑也正好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跌落下来的那人正要翻身爬起,右臂就与身子分离了,伤口处鲜血狂喷。惊恐之余,他也顾不得止血,抱着断臂惨叫了起来。
楚庸满脸的冷厉,正要一剑将偷袭者当场结果了,关天养却叫道:“别……”一把撕下偷袭者仓促蒙在脸上的衣衫,见竟是那rì与罗蒙同来的年轻女子,顿时又惊又怒,厉声质问道:“你王屋派要干什么?”忍不住当场扇了年轻女子一个响亮的巴掌。
年轻女子有真元护体,关天养这一巴掌虽重,却连一个指痕都没能留下,反把自己的手掌震得发麻。不过,这一巴掌所代表的羞辱之意顿时激得她眼里凶光大冒。
楚庸挥剑拍碎了她的肩胛骨,嘿嘿地道:“别乱动!”
她倒是比那断了手臂的少年硬气,骨头碎了,连哼也不曾哼一声,只是微微地皱了下眉头,恨极地看了一眼楚庸。
少年的护身法宝被楚庸一剑劈碎了,此时又断了一条手臂,当真是绝望无地。见师姐受辱,他厉吼一声,运起全部功力,朝楚庸扑了过去。
楚庸哪里将他放在眼里了?轻哼一声,挥剑连拍两下,也将少年的肩胛骨一并拍得粉碎,剑气乘机侵入体内,将其经脉全部绞得粉碎。少年痛不yù生,狂喷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年轻女子悲呼一声:“小师弟……”
关天养见楚庸处置得当,也越发的凶悍,逼问道:“是罗素派你们来的吧?”
年轻女子哼了一声,眼里尽是怨毒之sè,分明一副要杀你就杀的架式,咬定牙关不开口。
关天养嘿嘿地道:“很好,你可以不说话。”别过脸问楚庸道:“修行者是怎么处置偷窥别人祭炼法宝的?”
楚庸道:“很简单,一杀了之!”
关天养道:“看样子你是不怕死了?那我还偏不杀你。眼下修行者云集九夏,我倒要将王屋派的丑行公诸于众,看看大家是怎么个说法。”
年轻女子大急,喝道:“你,你还是杀了我吧!”
“杀了你?”关天养道:“那也太便宜了!再者也可惜了你的一身修为!”
年轻女子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滚,道:“那你,那你要怎样?”
关天养道:“怎样?先交待清楚是谁派你们来的再说吧!”
年轻女子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关天养显是不相信,道:“我不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年轻女子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也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恨极了,道:“我师父受了伤,须得小蓬莱的【回天丹】才能尽快调养好起来。我和师弟一连去了天下楼两天都没有买着,便想着找你来讨两粒!”
“讨?”关天养哈哈笑道:“应该是抢,对吧?”
“是又如何?我们原觉得你不过是普通人,若是说得好,那便算借,若是说得不好,那就是抢!现在栽在你手里,我们也认了!”
关天养道:“既是来抢丹药的,为何又动手抢起了我炼的法宝?”
“我不知道!”年轻女子看着昏死在地上的师弟,满脸的痛惜,“兴许是小师弟他临时起意吧!”
关天养嘿嘿地笑了两声,问楚庸道:“这两人你说怎么处置?”
楚庸道:“他们两人犯了大忌,便是你大发慈悲放过他们,王屋派也会以叛逆之罪惩处他们,要不然就会在修行界落下话柄,遭人不耻。但不管怎么处置,与王屋派的仇怨是结定了。我的意见是一刀杀了干净,就不知道你想怎样了?”
关天养暗忖道:“原来修行界的规矩与江湖上一样的。哼,反正这梁子是结定了,那我也不必顾忌什么。”正准备说出自己的处置办法,四丫就拉着他的衣袖道:“哥哥,你来……”
关天养随她走到一边,轻声道:“你又想为他们求情么?”
四丫道:“你不觉得杀了他们没什么用吗?”
关天养道:“我可没想要杀他们!”
四丫奇道:“那你要怎么做?”
“交还给王屋派,由得他们去处置。反正这梁子是结定了,倒还不如让他们腻味一回!”
四丫道:“这法子不好!”
“不好?”关天养问道:“那你说要怎样?”
“依我看来,还不如留下他们一两件极为要紧的东西作为把柄,就将他们放了。然后你再以高价卖一粒【回天丹】给他们。这样岂不最好?”
关天养眼睛一亮,沉吟道:“这样做既避免与王屋派结下仇怨,又还能赚得他们一个人情,当真是面面俱到呀?我怎么就想不到呢?”当即笑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年轻女子只当他们在密议如何残忍地折磨自己二人,心中又悲又愤又是无可奈何。见关天养走了过来,满脸的yīn笑,心下一寒,暗叹道:“说来都怪小师弟,只当自己天下无敌了,结果,结果反倒落于人手……”
关天养问道:“看样子你是不打算再活了?”
年轻女子听着这话,心下一震,暗道:“他,他什么意思?”怕中了关天养的圈套,再遭到羞辱,只是哼了一声,心下却极是期盼关天养能饶过他们一命。
“我本打算饶了你们,你既一心求死,那我也落得成全……”
年轻女子听他这样说,心下又惊又喜,也不管关天养到底有何yīn谋,就道:“你这话当真?”
关天养哈哈笑道:“凭你们算什么东西?我还没兴趣开玩笑!”
年轻女子忐忑地道:“那,那你要怎样?”
关天养道:“留下两件要紧的东西,你们走就是。要【回天丹】救命,让罗素带上足够的晶玉,自己来买!”
年轻女子道:“要紧的东西?你其实就是要留个把柄吧?”
关天养道:“你很聪明。”
年轻女子想了想,道:“看来你是想借此要挟我王屋派?若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你还不如将我们杀了痛快!”
关天养道:“既然你不想活,我也乐得成全。待我查明了王屋派的落脚之处,亲自将你们送给罗素,再由他来处置你们,这样也免得脏了我的手!”
年轻女子急叫道:“不要呀……”
“不要?”关天养道:“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年轻女子犹豫了许久,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小师弟,幽怨地叹了口气,取出一面玉牌,道:“这是我王屋派的信物,上面记载有王屋弟子的身份信息,就权且暂存你处吧。但我有个要求!”
“呵,还有要求?说来听听!”
“先给一粒【回天丹】,回头我自会加倍将晶玉送过来!”
关天养果断地摇头道:“不行!”
年轻女子竟然双膝一软,当场跪了下去,道:“我师父身受重伤,命在顷刻,他是无论如何也来不了的。要不然我们何至于冒着得罪乾坤庭的危险来强抢丹药呢?你若答允,我蓝瑛就算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德!”
关天养原不是个心如铁石之辈,见蓝瑛不断地朝着自己磕头,泪水已经洒湿了地面,既悲恸,又绝望,心下渐渐松软了下来。
四丫走上来道:“哥哥,你既拿了她的门派信物,也就不怕她玩花样。就答应了吧?”
关天养却不想听四丫的意见,而是看着楚庸。以往若遇到这样的事,总会询问陈朔的意见,眼下也只有谋于楚庸了。他知道楚庸经历得多,见识广,又聪明,必不会轻易被人坑人。
楚庸道:“你既心软了,又何必看着我?”
关天养道:“好。我答应了。”取出【回天丹】递了过去,又道:“我也不怕你玩出什么花样来。四丫,治好他们的伤!”
年轻女子道:“不必了……”
关天养道:“你的伤当然不要紧。可你师弟若再不救治,命就没了。我既决定做好人,那就要做到底。由不得你不同意!”
打发走了蓝瑛和她的小师弟后,关天养这才满心不解地问楚庸:“他们藏在院外你怎么就没有发觉呢?”
楚庸道:“这不奇怪。王屋派虽然只是个三流小派,但有一样本事却名闻修行界!”
“哪样本事?”
“匿踪术。”
“匿踪术?就是像传说中的刺客杀手学的那种本事?”
“不错。王屋派的创派祖师还真是位杀手。他对刺客的匿踪潜行之术极有研究,堪称几千年来集大成者。后来厌倦了杀手生涯,进山修道,百年之后有所颖悟,创立了王屋派。建派之后,经过了三四百年的发展,才初具规模,总算脱离了杀手训练场的影子,像个修行门派了。传承至今,已有八百余年的历史。比起三清教、无极门这种拥有上万年道统的大门派来说,那是不值一哂。”
关天养问道:“罗素在派中是个什么角sè?”
“王屋派建基在王屋山,有一宫三院四洞府之说。一宫就是天坛山上的总仙宫,乃王屋派掌教所居。三院为紫华院、九老院和北极院。四洞府分别为华盖洞、五斗洞、rìjīng洞和月华洞。罗素便是月华洞洞主!”
关天养哦了一声,道:“看样子身份地位都还不低,可惜修为着实不怎么样!”
楚庸道:“可别小看这个罗素,虽说不过三百年左右的道行,但已经丹碎婴成,算得上是修行界不可多得的奇才。而打伤他的必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若是我与罗素敌对上了,除非抢先出手,出奇制胜,二十招之内若不能将其斩于剑下,那最后死的人就一定是我了!”
关天养耸然动容,道:“照你这么说来,他也不是平庸之辈?”
楚庸道:“平庸与否只不过是相对的。修行者万万千千,都说大多数是平庸者,极少数人才是聪颖不凡,惊才绝艳之辈。事实上并非如此。于修行的颖悟之上,确实有平庸和不凡之分,但说到打斗……你我该是最有发言权的,决定胜败因素多得很,任你法力通天,也保证不了常胜不败。”
关天养点头道:“这话倒是真的!”对罗素的惧怯之意也渐渐散了去,道:“王屋山乃十大洞天之首,不想竟被这样一个三流门派占据,倒真是暴殄了天物!”
楚庸道:“原本的王屋派也是内家丹派的一个大支,好生兴旺。后来被三清教合并了,结果三清教又顾着跟符箓宗的争斗,没来得及占了这块地盘,就被现在的王屋派趁虚而起。好在现在的王屋派也走的是内家丹道,并承认三清教乃内丹派的宗主地位,三清教也就由得他去了!”
关天养道:“这么说来,修行界的势力纷争跟江湖武林一个样!”
“原来都是一样的,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关天养将桌上还没来得及炼完的法器和材料都收拾了起来,叹道:“看样子以后再不能在家里强化祭炼法宝了……”
楚庸道:“你该庆幸今天来的是这两个好对付的。若是不好对付的,麻烦就大了!”说完眉头一拧,道:“我现在倒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蓝瑛回去把你会强化祭炼法宝的事告诉了罗素,罗素会借此作文章!”
关天养道:“作文章?这有什么文章好作的?”
“那天你去找了然大师时,我看到罗素也在场。当时你不是说什么也没有得到么?若罗素借着你的这份本事作文章呢?就算你最终能够说得清楚,但也免不了要惹上一场大大的麻烦。”
关天养一愣,觉得楚庸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万一罗素恼羞成怒,借机摆一道,确实够麻烦的。不过,他又觉得罗素若是够聪明,就不该拿出去张扬,虽然抖落开来他能获得暂时的好处,就长久而言,反而有害无益。但罗素是否够聪明,会不会因为被自己摆了一道而恼羞成怒就不得而知了。
“我怕什么?”关天养轻笑一声,道:“我的本事是天生的!”
“众口铄金呀。”楚庸道:“谣言这东西最能伤人。就算你是天生的,但有人要说你是在进入黄金大殿之后得到的,你也是百口莫辩!”
关天养嘿嘿yīn笑道:“他罗素真要是敢那样,咱们就走着瞧……”
这一夜倒是平静的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史玉柱来说天下楼库存的货快没了。关天养惊道:“没货了??”他记得上回在仓库里存放了一千二百多件,没道理这么几天就给卖光了呀?
史玉柱道:“五天前玄武宫买走了一批,大约三百来件。前儿来了几个道士,又要了两百多件。再加上每天百十来件的出货量,这不就得见底了么?”
关天养愕然,旋喜道:“生意这么好?”
史玉柱唉了一声,道:“生意是好得很,但就是做得人胆战心惊的。以前侍候的都是普通人,现在来来往往的都是修行的仙长,生怕一个不如意就引来灾祸……”
关天养道:“修行者也是人,只要你小心谨慎,就不会惹出事非来!”
史玉柱道:“话是这么说。朝上侍候皇帝的大臣们哪个不是成天战战兢兢的,结果还不是一批批的被砍了脑袋?”
关天养道:“总之我们做好自己的就行。那边不是还有幽灵宫么?”
史玉柱说是。
关天养正要随他一起去天下楼存货,就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驾御的人竟是蓝瑛。心下顿时一凛,知道是罗素上门了,就对史玉柱道:“我这要见个重要的客人,你先回去了,得空了我就把货补上!”
史玉柱应了声是,就准备走人。
关天养又叫住道:“留下的伙计都不容易,这个月就给他们开三倍的工钱。”
史玉柱又帮着谢了恩,这才去了。
蓝瑛扶着脸sè苍白,眼神无力的罗素走了下来,道:“关老板,我师父有感于你的赐药之德,今儿亲自来道谢了!”
罗素起手道:“关老板,救命之恩,罗素无以为谢,请受一拜!”竟当真长揖拜了下去。
关天养忙扶住道:“罗先生言重了。请里面叙话!”
落座之后,关天养就开门见山地道:“罗先生今天来,怕并不是为了道谢吧?”
罗素道:“关老板多虑了,罗某确实是真心为道谢而来。若非关老板赐药,罗某怕是已经一命呜呼了!”沉重地叹了一声,道:“人呐,只有活着,一切才有意义。命没了,什么都是空的!”
关天养对这话的感触不深,就道:“看样子罗先生恢复得不错?那就好。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小子乐意效劳!”
罗素道:“已经承惠太多,岂敢苛求过甚?瑛儿……”
蓝瑛奉上一只盒子来,罗素道:“一点小意思,还请关老板笑纳!”
关天养连推辞都没有,就让四丫接过收下了,这才道:“罗先生也太客气了!”
罗素道:“罗某今rì前来,还有一事相询!”
关天养心下格登一跳,暗道:“嘿嘿,正题来了……”就道:“哦,不知道是什么事?”
罗素取出一条晦暗无光的九节长鞭呈上,道:“关老板请看!”
【一百六十四、送上门来的生意】
关天养一沾手,就摸透了这条九节长鞭的铸造材质、手法、品质等等信息,叹道:“好好的灵品二阶法宝,怎么弄成了这样?哎呀,好强的赤焰之力,罗先生莫不是遇上了红莲宗门下?”
罗素眼里闪过一丝异sè,道:“关老板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呀。罗某正是遭遇上了红莲宗赤焰堂副座主卓雁翎,不慎被其暗算,不但法宝被毁,连xìng命都差点丢了。惭愧,惭愧呀!”
关天养惊异道:“原来是这样?!”
罗素道:“不是罗某自夸,以罗某的修为,小心应对并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哎,一时轻敌,悔之晚矣。可惜了我这条长鞭,竟就这样给毁了。关老板经营法器生意,又与重极门相交匪浅,见识自然非凡。不知我这条长鞭还能重新祭炼修复呢?”
关天养心说:“想必是听了你徒弟的话,故意来试探我了吧?嘿嘿,老子有本事,不怕你试探!”轻轻一笑,将长鞭放下,道:“怎么不能呢?小问题!”
罗素显然对关天养的话不太相信,就道:“毁成这样也能修复?”
关天养道:“又不是碎成渣,不过是法阵被破坏了,重新祭炼上就可以了!”
罗素道:“不知,不知何人可以办到?若能修复,罗某必有重酬!”
关天养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罗素耸然动容,道:“这,关老板,难道关老板是重极门下?”
关天养摇头道:“我的本事是天生的,与重极门不相干。你若真要修复,我可以效劳,价钱嘛……好商量!”
罗素道:“若是真能修复,罗某必倾尽所有,报答关老板!”
法宝就是修行者的命,法宝一旦被毁,十成实力倒没了六七成。重新炼制太耗时rì和jīng力,怕是等你炼成了,仇人的实力又增长了不少。此消彼长,报仇就永无指望。所以,法宝只要不是被毁的太彻底,一般都是选择祭炼修复。不过罗素眼下受了重伤,元婴也受到震动,已经无力重新祭炼,只得求助于人。
关天养抬头望了望天,道:“这会子巳时刚过,你若有耐心,等我三个时辰,如何?”
“三个时候?”罗素站起身来道:“既是如此,那我三个时辰之后再来!”
关天养道:“你若不嫌我这里坐着枯燥,也不必三个时辰后再来!”
罗素道:“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便是。有劳关老板了!”
关天养搬出桌子,拿出祭炼所需的材料和符箓摆好,就道:“动手之前我有句话要说!”
罗素道:“关老板请讲!”
“一会儿不管你们看到我做什么,都不准作声。若是因为你们的惊扰而导致法宝的祭炼失败,我概不负责。”
罗素道:“关老板放心就是,我们绝不作声!”
关天养点头道:“好!”拿起九节长鞭一抖,捏碎了【卸灵符】,将被破坏掉的法阵和符箓一并洗掉。
罗素脸sè刷地一下白了下来,蓝瑛也是长身而起,差点怒斥出声。好在罗素是见过大世面的,抬起手来,示意蓝瑛不准作声。
关天养一连用掉三道【卸灵符】,才将九节长鞭洗干净。然后就【聚灵符】做【五气朝元】的法阵。
他的祭炼方式与长鞭此前的炼制方式不太一样。以前是每节长鞭都刻制了【聚灵阵】再利用特殊的手法将十几种符箓和法阵祭炼上去,然后用木灵之气温养三年方才成就了这件灵品的法宝。关天养要将它修复,当然不能用同样的手法,若是那样,也就体现不出他手段的特殊来,再者他也没有那么富裕的时间去耗。
【五气朝元】与【七星聚会】一样,都是聚灵的法阵,一般用于灵力消耗巨大的法宝。所谓五气者,乃东方青木之气、南方赤火之气、西方白金之气、北方玄水之气、zhōng yāng黄土之气,外感天地五行,内应五脏六腑。从本质上来说,【七星聚会】更多的是借助外力,而【五气朝元】则是激发本身元气。罗素修行的是内丹功法,自然配以【五气朝元】之阵更好。
关天养的手法又快又稳,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好了【五气朝元】阵,又将碧青石祭炼做好了阵眼,第一步便算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融炼木魄。
木魄是三百年以上的老松结出的晶魄,其实就是吸足了木灵之气的松脂结晶。极易燃,只能用‘轻灵之水’来化开。‘轻灵之水’采集极其不易,化制的过程又麻烦,稍有不慎就会出问题,要么水挥发了,要么木魄油化了,而且还特别费时间。木魄化完之后,要以特殊的手法将其完全浸进鞭身。过多则木气太盛,易碎。不足则又达不到效果,影响炼成之后的品质。
当年罗素炼制这条长鞭花了整整十九年时间才成,再加上之后的三年温养,足足用了二十二年。
关天养融炼木魄根本不用‘轻灵之水’,而是用的【玄水符】来化。
看着这一幕,罗素的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头牛,见关天养轻而易举地就将木魄化了开来,既快捷,又jīng准,他差点没惊声叫道:“这怎么可能?”
三十六颗木魄只用了不到茶盏功夫就化完了。
接下来就是浸器。
浸器讲究的是一个过程,要让法宝均匀地、慢慢地、完全地吸收木灵之气,吸收的过程越慢、越均匀、越完全就越好。
关天养当然不可能采用最笨拙的‘浸器’的方式,而是直接用原力牵着木魄之灵,一遍一遍地‘铺’进了九节长鞭里。
看到这里,罗素已经坐不下去了,站起身来走到桌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关天养的手,浑似看到了天底下最古怪、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所有的木魄之灵花了九遍才铺完。
这一道工序完成后,就该刻制法阵。
罗素既激动,又好奇,很想知道关天养又要以怎样神奇的手法来完成这一步。
比起先前的两步,这一步对关天养更为简单。别人炼制是将法阵刻制上去,他则是直接用现成的符箓来祭炼。既方便又省事。
刻制法阵的好处就是稳当,不易出岔子,麻烦就是边刻要边灌输灵气,要不然刻制出来的法阵威力大打折扣。而用符箓祭炼的好处就是快捷省事,弊端就是成功率太低,稍不不慎就会将整件法宝都毁了。
走到这一步,整个法宝的修复祭炼已经完成了大半,若在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当真是功亏一篑了。
罗素真的很想出言提醒关天养是不是不要用符箓来祭炼,但又记着关天养的叮嘱,不能开口,只得干瞪眼看着,心下说不出的紧张。
九道不同的符箓祭炼下去,且无一失败,关天养这才吁了口气,脸上自然流露出了欣喜之sè。
现在只剩最后一步了,那就是温养。
罗素榨尽脑汁也想不出关天养要用什么方法来完成这一步。
这一回,关天养先是拿出一面用【七星聚会】法阵做成的聚灵盘放在地上,打上了一道【厚土符】,然后将九节长鞭盘好,放到盘里去。没想到的是,九节长鞭一落盘就散发出了青莹莹的光芒。
关天养一拍手道:“成了!现在过了多少时辰?”
罗素和蓝瑛显然忘了时辰,一脸的茫然。
四丫道:“快两个时辰了!”
关天养道:“那就快得很了。四丫,泡壶茶来!”
罗素看着笼罩在莹莹绿光中的九节长鞭,忐忑的问道:“关老板,这,这就成了?”
关天养道:“现在还不成,得等会。你当初温养它用了三年,难道现在一个时辰也等不得了么?”
罗素吃吃地笑道:“不,不,怎么会呢?我只是,只是……”
关天养见他堂堂王屋派洞主,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竟然连话都抡不圆了,就笑道:“你怕不成功么?”
罗素道:“哪里,只是,只是怕出意外……”
关天养摆摆手道:“在我手里,没有意外!”
茶泡上来了,关天养斟了四杯,先让罗素,再让蓝瑛,然后叫楚庸也坐下喝。楚庸道:“酒我喝,茶免了!”
关天养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自顾自得地品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绿光渐渐黯淡了下去,鞭身散发出了丝丝缕缕的幽蓝之光。
看着这一幕,蓝瑛惊叫道:“师父,你看……”
罗素激动得脸sè发白,哆嗦着道:“我,我看到了……”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罗素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聚灵盘上的长鞭,看着幽蓝的光芒越来越盛,他就激动得难以自己。
小半个时辰之后,幽蓝光芒已经不再闪烁,渐渐地恒定了下来,浓郁得有若实质。
罗素一直很想问关天养要到什么时候才好,关天养见他不时地张望自己一眼,然后又盯着聚灵盘上的法宝,浑似个怕错过了好东西的孩子,不由一笑,道:“行了,罗先生,你看看修复的还可以么?”
罗素也顾不得伤势,疾冲过去,抓起了心爱的法宝来,默运心法,使其与自己神念相通,然后望空一抖,九节长鞭赫然长逾百丈,绕在关帝庙上变盘旋飞舞,很是壮丽。
收回长鞭之后,罗素哈哈笑道:“好,好,太好了,我的‘游龙’又活过来了……这么快就活过来了,真,真的难以置信呀……”
关天养悠然地道:“若要我炼制一件灵品的法宝出来,倒还不容易。但强化或是修复一件已经祭炼好的,却是费不了什么力气!要不然我靠什么来混饭吃呢?”
罗素激动地道:“关老板真不世奇人也!”
“别之乎者也的,我就是我做生意的,你要是觉得满意,多给几个赏钱就是!”
罗素道:“自然,那是自然。不知道关老板要多少?”
关天养道:“看来你是回头客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三万,不贵吧?”
罗素立即道:“不贵,便宜得很。”拿出一只钱袋,道:“这里有五万晶玉,还请关老板笑纳。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关老板的恩德如同再造。别说是一个五万,五十万也还不清呀。请受罗某一拜!”朝着关天养长揖了下去。
关天养本以为要价三万已经够高的了,没想到在罗素看来却便宜的很,暗恨自己该叫得高些。见罗素一揖拜了下去,蓝瑛也跟着跪了下去,他忙让开道:“不必!我说了我是个做生意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既给了钱,那就不必再谢了。你又不欠我什么!”
“这……”罗素显得有些尴尬,道:“关老板既这样说,那,那……”
关天养道:“别这呀那的。我只会强化祭炼法宝,疗治伤势是不能的,凡请你另寻高明。再者我店里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多留你了,请吧!”
罗素道:“既然关老板还有要事,我等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罗素来的时候还要蓝瑛扶着,走的时候是大步如风,jīng神头明显高涨。
送走了两人,关天养摸了摸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道:“再不走,我可就得饿趴下了……四丫,有吃的么,随便什么弄点来!”
四丫已经煮好了面,关天养刚端到手里,就见杜友逢和郭存业前后走了进来。
杜友逢见他捧着一碗素面,就道:“怎么,才赚了五万晶玉,就吃这个?”
关天养愕然。
四丫脸膛顿时红了,叫道:“杜大先生……”
杜友逢嗯了一声,看着关天养道:“来客人了也不招呼么?”
关天养忙道:“不,不……”将面碗递还给四丫,道:“你请坐。四丫,泡茶……”
杜友逢坐了下来。
关天养让过茶后,道:“不知杜大先生驾到,那个,实在是失敬得很!”
杜友逢道:“刚才我见识了你的手段,确实神奇得很。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现在还方便么?”
关天养道:“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呢?”
“不用去店里了?”
“不,不用……”
关天养的脸已经红得像猴子屁股。
杜友逢这才嗯了一声,道:“第一个问题:你一点修为都没有,靠的是什么来控制灵力?”
关天养道:“靠的是意念和本能!”
“意念和本能?”饶是杜友逢见多识广,也被整得懵了,道:“什么样的本能?”
关天养道:“这个我也没法子说清楚了。反正我想怎样,它就怎样了。也不用练什么心法,更不用管为什么会这样!”
“本能……”杜友逢咀嚼着这个词,无奈地笑道:“看来你还真是天生的奇才!第二个问题:是不是法宝一到你手里,你就能立即辨认出它的炼制材造、手法和品质?你脑子里的关于法宝的知识也是与生俱来的不成?”
关天养道:“一般的看一眼就知道。灵品以上的就麻烦些,需要拿在手里后才能感觉出来!至于你说的法宝知识,那也是一种本能!”
杜友逢道:“又是本能。”拿出一件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灵品玉笛道过道:“那你看看,这件法宝是用什么材料炼成的!”
关天养接过,道:“这是用东海寒玉炼制而成……”一口气将炼制的环境、步骤、手法等等都详细地说了出来,有如亲眼所见。杜友逢边听边暗暗点头,心说:“这小子果然是千古罕见的奇葩呀,远比阿若说的更神奇……”关天养说完后,又道:“……东海寒玉原本是极佳的炼器材料,这支玉笛的炼制手法也很得当,若是再用东海扶桑木制成的jīng炭锻烧七天七夜,既能拔除其寒气,又能炼除多余的杂质。品质怕是还会提升上两阶!”
杜友逢惊异道:“你说是东海扶桑木制的jīng炭?”
关天养道:“是。扶桑木乃木中之jīng,阳气盛极,最擅克制yīn邪,用六阳之火炼成jīng炭,就是最纯最净的木阳之火。玉质xìngyīn,又属土,木克土,木阳克土yīn,这样一来,既不伤玉质,又能炼去yīn邪和杂质。使玉质更加的温润平和。其品质自然就会上升了!”
杜友逢眼睛大亮,道:“我一直苦思炼去玉中yīn寒之法,试过多回都不成功,还差点把这件法宝给毁了。没想到竟然这般简单!”
关天养道:“是简单。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是蕴含着至理……”
“怎么,指教起我来了?”
关天养道:“晚辈怎敢?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杜友逢取出一件叠得整齐的衣衫道:“这是用南海火蚕丝织成的内甲,是早年一位朋友送与我的。虽只有凡品七阶,但防御xìng能还不错……你一眼就能看明白,也不用我多说。现在就送给你吧!”
关天养一愣,并没有立即伸手去接,而是不解地道:“送给我?”
杜友逢道:“怎么,不要?”
关天养忙道:“不,不,不敢……”
“是不敢要,还是不敢不要?”
关天养才发现杜友逢口舌犀利得很,远胜于杜若,自己又敬畏他的身份,就全然不是对手了。只得道:“前辈所赐,晚辈不敢不要,只是受之有愧得很!”
“你也不用愧。你指点了我强化这支玉笛的法子,我才将此作为谢礼送你的!”
关天养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也当不得谢……”
杜友逢站起来道:“我明儿就得回去,今天是来带四丫走的!”
“今天?”关天养如遭雷轰,顿时呆傻了。
【一百六十五、取巧】
杜友逢道:“怎么,不愿意?”
关天养忙道:“不,不是。只是该准备的东西都还没有准备好……”
“要准备什么?我小蓬莱该有的都有!”
关天养回身看着四丫,见她眼眶已经红了,心下顿时一酸,道:“四丫,到了小蓬莱后要听杜大先生的话,努力修行。别让杜大先生cāo心,更不要让我失望,好么?”
四丫点头道:“我知道,哥哥。你,你也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关天养点头道:“放心吧,我记得,我记得的……”
四丫道:“你要照顾好自己,别饿着了。天冷了,要记得多穿衣服……”说着,眼泪就汩汩地滚落了下来。杜友逢似乎不忍看,叹了口气,走出了院子。
关天养拉起她的手,笑道:“放心吧,我断不至于连自己也照顾不好的。以后杜大先生每个月都会派人送一次药来九夏城,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只管写信就是。”
四丫点头嗯了一声。
关天养道:“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四丫非但没有止住泪水,反而还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道:“哥哥,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
关天养轻轻拍着她的肩背,道:“我不是说了么?短则几年,长则十年,总归会再见的。到时咱们就再也不分开了。现在你是去学本事,要用心学,努力学,别给我丢脸,让他们笑话你是个笨丫头,好不好?”
四丫道:“我一定努力学的!”
关天养将才从罗素那里赚来的五万晶玉递给她道:“这些晶玉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四丫摇头道:“不,我不要……”
“拿着!现在还担心我没钱用么?靠这副本事,多少钱赚不来呢?”
四丫接过,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你要经常写信给我,好不好?”
关天养强作笑颜,道:“好。见到杜姑娘代我向她问好!”
四丫面sè一寒,道:“哼,你心里就只有杜姑娘!”扭转身去,掩面跑出了院子。关天养本想追出去再送送,就见一道清光冲天而起,消失在了东边的天际间,哪里还来得及?
走了,这就走了吗?
霎时间,心下就空了。
苏少白去了蜀山,四丫现在去了小蓬莱,陈朔不定什么时候也会走。一个接一个地都走了,只剩他一个孤鬼守在九夏城,还有什么意思?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从李道奇那里买什么心法。
可转念一想:修行是好事,这样大家才能更长久地呆在一起。若是不去修行,过得几十年,一个个地就相继死去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
想到这样,关天养又怆然地笑了。
楚庸道:“你也不必伤感,十年其实也很快的!”
关天养道:“是呀,很快的……”站起身来,使劲地搓了把脸,调整好了心情,道:“走吧,去天下楼看看!”见郭存业走了进来,就道:“郭先生,还有事么?”他原本以为郭存业也随着杜友逢一道走了。
郭存业递上一封书信和一只乾坤袋道:“这是小师叔托我转交给的!”
“小师叔?”关天养先是没有反应过来,楚庸在一旁笑道:“便是杜姑娘了。”他脸微微一红,道:“那就多谢郭先生了!”
郭存业道了声不客气,又说:“以后关老板有什么需要的,尽可来长生堂找我。告辞!”
关天养送出门外。
看着手里的书信,关天养恨不得立即拆开来看,可见楚庸在一旁笑看着,只感到面皮顿时大烫,道:“笑什么?”
楚庸道:“没什么。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关天养哼道:“回避什么?走吧,去天下楼!”
天快黑的时候,关天养刚从天下楼出来,就收到陈朔用千里鹤传来的信息,说找到了一些线索。
关天养问什么线索。
陈朔又回答说还不能确定,就没了下文。
关天养很是有些担心,怕万一柳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陈朔不知得伤心成怎样?
楚庸见他眉头紧锁着,怎么也放不开,就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关天养说没事。楚庸道:“既然没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关天养摇头道:“你不懂!”
楚庸也懒得去问个中详由,看了看天sè就道:“我觉得你还是关心一下眼前的事情要紧!”
“眼下的事?”关天养道:“眼下能有什么事?哦,你是说西边的?”
楚庸道:“不错,看这架式,怕是一场空前的大战即将爆发,你还是赶紧收手避避风头要紧!”
“有这个必要么?”
“正魔二道间的征伐从来不曾断过。近三百年来,玄武宫与红莲宗之间的冲突不断,每一回都演变成了大规模战争,死伤惨重。这一回异宝出世,正道由玄武宫领衔,各派蜂至,魔道也是五宗齐聚,再加上散修从中搅局,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不可避免。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必要?”
关天养苦苦地一笑,看着西天的黑云,道:“神仙们打架,却要普通人来付出代价,这算什么道理?”他当真是恨不得自己有神仙一般的本事,将这些个赶来夺宝的修行者全都打回去,打得他们一百年、两百年也不敢再出窝了。可想像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番景象。面对有如过江之鲫的修行者,除了仰赖楚庸的保护,他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吁了一口气后就道:“好吧,回去告诉史大掌柜,明天不用开门营业了。”
史玉柱听了关天养的安排,十分可惜,但也知道钱赚再多也不能保着命重要,只得无奈地安排相关事宜。
四丫走了,关帝庙这个家也就成了冰窟窿,关天养是一点回去的兴趣也没有。晃悠在大街上,他心下一片茫然,不断地问着自己:“去哪呢?去哪好呢?”
楚庸有如影子般忠实地跟在他的身后。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安远大街。
看着远处紧闭的熟悉的宋府大门,关天养猛地停下了脚步,心下一惊,暗道:“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呢?”回过头去,见楚庸也是满含深意地盯着已经荒弃的宋府宅院,就问道:“你说宋大叔一家都死了,那尸体是谁收殓的?安葬在什么地方?”
楚庸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关天养眉头一皱,道:“那谁会知道?”
楚庸还是摇头。<.. ..>
“宋大叔……”关天养轻唤了一声,想着宋奕待自己的种种好,就说不出的难受。
安远大街转角处就是一家经营冥品纸张的商店,如今老板也逃走了,关天养跳墙进去,拿了些香蜡钱纸,又从酒铺里取了一坛子酒,这才进了宋府。
一个多月没来,宋府里已经一片荒寥。台阶上满是落叶,石头缝里已经长出了野草,塌陷下去的大坑里蓄满了水,汪成了一个大水池。
关天养走进大厅里,点亮了灯烛。
所有的摆设都依旧,人却死了。
死……到底是什么?
关天养心底陡地涌起一股子悲凉,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人为什么会死?若是能够不死,那该多好?死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永远的分离?”
想到以前每次出任务,宋奕都会叮嘱他保重xìng命,说人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意义,这一刻,他是多么希望宋奕还活着,听着他爽朗的笑声,沐浴着他温暖的目光。
“宋大叔……”关天养闭上眼睛,拼命地回忆着有关宋奕的点点滴滴,却是却想,就越模糊。
从大厅里退了出来,关天养就将祭品摆在台阶上,口中问道:“你说,宋大叔是家是死于魔道之手?”
楚庸嗯了一声,道:“宋奕是自杀的。其余的宋家人是死于张天渝之手!”
“张天渝!”关天养听着这个名字,咬牙切齿地道:“总有一天,我会要你血债血偿!”
点好了香烛,又焚烧了些纸钱,关天养就道:“宋大叔,天养来看你了……其实我早该来看你的,但,但……你不要怪我!”说着,眼睛就扑扑地滚落了下来。
倒了一碗酒,恭恭敬敬地浇在地上,道:“宋大叔,你放心吧,我会为你报仇的,我会的……欧阳铮我已经亲手杀了,欧阳琪还活着,迟早有一天,我会取来他的人头,献到你的灵前!”说完,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又站起身来烧纸钱。
楚庸见关天养神情如此坚决,本不想发言的,也忍不住道:“你要报仇,怕是不容易!”
“不管有多难,这仇我一定得报!”关天养咬牙道:“要不然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楚庸也难得跟他辩解,就道:“眼下你该做的就是练好本事,要不然说什么都没用!”
关天养道:“我知道!”
祭完宋奕后,关天养再没心思在外面晃荡,一路飞奔回关帝庙,连晚饭也没心思弄来吃,就去后殿外的平坝上练习起了剑术。
楚庸很想告诉他,剑修的修炼更靠的是意志和持之以恒,而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但又怕这样的话说出来打击了关天养的积极xìng,自然就没有说出来。
没练多久,关天养就停了下来,怔怔地出神,脑海中全是那rì与武将拼斗时的场景。心下暗道:“当时我若力量稍微强上一些,哪怕是能接下他一招,也不至于应付得那般艰难。剑修不同于普通的修行方式,更不是要成为以速度和诡异闻名的刺客杀手,只有各方面平衡发展才能最终突破技字境,进入剑体同修的下一境界。可是我现在的速度还不够快,远没有到达‘技字境’所要求的动念即至的地步,若是放弃了转而练习力量,反倒会造成要速度没有,要力量也没有的尴尬局面。这可真教人取舍难定呀!”
楚庸以为他遇到了难题,就问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关天养本想请教他的,旋又想到他也被困在了诚字境不能突破,就道:“没什么,只是在纠结着力量和速度的取舍!”
“这还有得纠结么?”楚庸满脸怪异地道:“你不是可以取巧么?”
“取巧?”关天养脑子一转,恍然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头呢?”连拍脑门,暗骂自己太过于糊涂。
楚庸拔出剑来,用手指轻轻地擦拭着剑身,道:“与人对敌时你可以用这法子取巧,但要获得境界的突破,还是得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来!”说着,一剑刺向了过去。关天养挥剑相迎,两人顿时战作一处,剑来剑往,比拼着各种对技巧的理解和运用。
关天养在技字境的修炼不过初有小成,与已经在诚字境滞步之年的楚庸比起来还是有着天渊之别。楚庸只消用上一成实力,关天养便连一剑也接不下来。但楚庸不用剑气,只比技巧,却就并不见得比关天养高明多少。
两个时辰的激斗下来,关天养固然获益良多,楚庸也是有所领悟。
歇下手来,关天养也顾不上休息,立即取出材料,开始了取巧之旅。
不到顿饭功夫,他就给自己弄好了一对加持了【巨力符】的护臂。原来本想加持【狂暴符】的,楚庸说以他现在的实力使用【狂暴符】有害无益,这才退而求其次。完工之后,他又将【狂暴符】祭炼到了一只经过【宁神符】祭炼发套上,送给了楚庸。
楚庸从来都是披头散发的,看着很是有些沧桑粗犷,而这也是他不招关天养喜欢的原因之一。在用发套将满头的乱发束起来后,关天养顿感觉眼前大亮,忍不住叹道:“好啊,原来你生得这么英俊……”
楚庸耸了耸肩,淡淡地道:“是吗?”就不再言语了。
只有一对护臂显然是不够的,衣服、鞋子、腰带……只要是能穿到身上去的,关天养觉得都有必要给自己弄上一套。真要是凑成了一套,实力怕是比现在提升几倍,即便是再次对上武毅,也不会那般艰难才取胜了。
越想就越是兴奋,哪里还坐得住,就将符箓和材料摆好,动起了手来。可在乾坤袋里翻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可以强化的法器,仔细一想,才记得像衣服、鞋子这一类的法器都装在另一只乾坤袋里,抵押给了陆子风。
楚庸见他哀声叹气的,就以为他丢东西,问怎么回事,他双手一摊,道:“东西没了!”
楚庸问:“丢什么了?”
关天养说不是丢东西了,猛地记起还有一件杜友逢送他的内甲,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看我都成糊涂蛋了,怎么把它给忘了……”就将内甲拿了出来,开始动手。
这件内甲是火蚕丝织成的,不但能够防火,还能有效抵御赤阳之力的伤害。经过了【宁神符】、【归元符】和【五气朝元】法阵的祭炼,最是适合修习内丹功法的修行者穿了。但对关天养来说却没什么用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一道【卸灵符】,就将已经祭炼好的符箓和法阵通通洗掉。
第二步是祭炼【不动如山】的法阵。完成之后,关天养并没有立即展开第三步,而是对着十几道符箓出起了神来。
楚庸虽不懂得法宝炼制和强化,但对符箓和法阵的用途却是深有了解,就道:“依我看,【宁神符】是不错的选择。你现在的修为还不强,意志也不够坚定,它能够帮你有效地对抗邪法影响。内甲的作用本来就是护心宁神的。你弄个【不动如山】的法阵上,反倒像将军上阵杀敌用的铠甲了,何必要那么强的防御呢?”
关天养拿起了【宁神符】,道:“你不懂。这叫出奇制胜!”
祭炼完了【宁神符】后,他又将【羽落符】、【诈尸符】和【隐机符】一并祭炼上了。
楚庸惊奇地道:“你又是【诈尸符】又是【隐机符】的,要干什么?”
关天养道:“未言胜,先言败。我就这么点实力,世道又这么艰险,随便遇着个对手都比我厉害。【诈尸符】可以在危急的时候帮我装死,说不定就能借它反败为胜呢?”
楚庸笑得打跌,道:“好,好,就算【诈尸符】可以帮你反败为胜,那【隐机符】呢?有了【诈尸符】的功效,它岂非就变得多余了?”
关天养道:“怎么会多余?【隐机符】的作用是隐匿气息和行踪的,再配合上我的速度,对付实力比我高上一截,但又高出不太多的对手能起到奇效。你不觉得么?”
楚庸一想,还真觉得是,却道:“这件内甲原本不错,可被你这么一折腾,反倒成了四不像。像【诈尸符】和【隐机符】你大可以祭炼到其他的装备上。内甲还是让它起到内甲该有的作用才好!”
关天养道:“先凑合着用吧,反正耗费的这些材料也不贵,回头再重新祭炼过就是了!”说完,就开始祭炼【聚灵符】。
完成之后,内甲渐渐地亮起了莹莹的白sè毫光。关天养不无满意地道:“很好,比原来还高了一阶。看样子费些功夫倒可以让它晋为灵品的!哈哈,这位杜大先生可真慷慨,随手就送了我一件好宝贝!”
楚庸道:“对别人他自然舍不得,你又另当别论了!”
“为什么我就另当别论?”
“谁让你是杜家未来的女婿呢?”
关天养听了这话,心下一跳,抓起一件法器朝楚庸砸过去道:“瞎扯蛋了吧?”心下却是一片荡漾,说不出的甜蜜。
【一百六十六、两天做了二十万的生意】
第二天一大早,关天养就说要去置购装备和材料,说这段时间消耗得太多,所剩的已经不多了。
楚庸看着他的领口,问道:“穿上了?”
关天养道:“当然。这【宁神符】效果还真不错,让人随时随地都保持神清气爽,舒服呀……”
楚庸道:“现在对你来说效果是不错,等你进入‘修字境’后,就没什么意义了!”
关天养道:“那也不知是多久以后的事……”
刚从巷口出来,关天养正感慨偌大的九夏城是不是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就见罗素和一个道人大步而来,顷刻间就到了他们的面前。
“关老板,这是要外出办事么?”罗素远远地就起手招呼道。
关天养道:“罗先生,早呀。去店里看看,最近生意忙,脱不开身呀!”
罗素颇有几分遗憾地看着同伴,道:“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呀。不知关老板什么时候有空?”
关天养问道:“罗先生有事么?”
罗素道:“生意上的事。”
关天养当即就明白罗素说的是法宝强化方面的事,就道:“原来是这样。那倒没什么干碍。里面请!”
让进院子里坐下后,罗素就介绍说道人是他的好友,豫州北邙山乾阳子。
关天养忙起手道:“原来是乾阳真人!小人有礼了!”自打进到院子里来,乾阳子就始终以狐疑的眼光审视着关天养,这关天养很是不爽,心下不免暗道:“这老牛鼻子,小爷我又没偷你家的东西,你这是在审贼么?”但想到是上门的生意,对方又是头一回上门,不晓得他的深浅,难免心下有所怀疑。见乾阳子不答礼,也懒得去计较,就道:“二位此来可是要买法宝,还是丹药?”
罗素道:“乾阳道友有桩事请关老板帮忙。”
乾阳子拿出五面五sè的小旗,道:“听罗道兄说关老板深谙法宝强化祭炼之术?贫道这件法宝与人拼斗时受了些损伤,不堪再用了,还请关老板帮忙看看,能否修复呢?”
关天养瞟了一眼,就断定出乾阳子真正要祭炼的不是这五面小旗,而是另有法宝。只所以拿出这件东西来,该是怀疑他的本事,先行试探的。轻哼一声,道:“‘奇门五行旗’,用北邙山百年水蟒皮炼成,凡品四阶的法宝,被人用雷法破了,祭炼的法阵和符箓尽数毁损。真人确实是要祭炼修复么?”
乾阳子见关天养只瞟了一眼就说出了这件法宝的炼制材质和本来的品阶,心下暗暗称异,对罗素所说的话又相信了三分。叹了一口气道:“关老板有所不知,这件法宝乃是贫道入道以来炼制的第一件法宝,甚是爱惜。若能修复,那是最好不过了!”
关天养道:“原来是真人的心爱之物。要祭炼修复也容易得很,价格嘛……”竖起了五个手指头道:“五千!”
乾阳子表情顿时有些不好看起来,但他今天来毕竟是有求于人,既要试探,那就试探得彻底些。一咬牙,笑道:“好说,好说!”
关天养暗暗冷笑道:“谨慎是没错,不过随意试探别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取出符箓和材料,现场祭炼了起来。
‘奇门五行旗’本是件不错的法宝,但乾阳子炼制的五行旗选的材料有问题,炼制手法更说不上高明,就算是完好无损的,拿到市面上卖也值不了五千。关天养叫价这般高,不过是暗中给乾阳子一个小小的教训。
罗素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明白怎么回事。心说:“你既不相信我的话,吃亏那也由得你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关天养便将‘奇门五行旗’修复完成。
看着五面重新散发出了莹莹白光的小旗,乾阳子激动得大赞道:“关老板好手段呀,实在是好手段……”
关天养淡淡地道:“过奖,不过是混饭吃的本事,算不得什么!”
乾阳子道:“关老板可真是谦虚。这样神奇的手段贫道此前别说是见过,连听都不曾听过。”
关天养嘿嘿地笑了两声,道:“真人若是看得起,以后还请常光顾!”
乾阳子道:“那是,那是……”又拿出一柄长剑来,道:“这柄剑还请关老板看看……”
关天养接过,轻轻摩挲着剑身,道:“不错,灵品一阶的法宝。玄贞木炼制,经过了【奔雷咒】的祭炼,手法也足见高明,是很不错的雷剑。”
乾阳子道:“只可惜被玄yīn之力给破了法阵,不知道能否修复么?”
关天养道:“当然能。不过我这里没有【奔雷咒】的符箓,九夏鬼市上也没得卖呀……”
乾阳子忙道:“正好,【奔雷咒】我已经带来了!”说着,拿出了一道五级的紫sè玉符来。
关天养点头道:“那便好了。单只是原样祭炼修复,四万晶玉。若是有幸强化提升品阶,每提升一阶,多加五万晶玉。如何?”
乾阳子一怔,道:“还能提升品阶么?”
“这个……”关天养道:“也不敢保证,只能看运气!”
法宝提升一个品阶,威力就增加将近一倍。只可惜强化祭炼的风险实在太高了,鲜有人愿意去尝试,乾阳子当然也不敢。听关天养说有可能强化提升品阶,他一时间欢喜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道:“好,提升一阶就五万,好……”心下却异想天开地盘算道:“若是能提升九阶,岂非就成了圣器?天呐……五十万晶玉买回一件圣器,那是千值万值了!”他也不想想,关天养又不是神仙,岂有随便就能将一件灵品法宝强化成圣器的道理?若是那样,关天养浑身还不都是神器了?
关天养也不知道乾阳子是怎么想的,他心下反正是乐滋滋地盘算道:“这柄剑可是采用罕见的千年玄贞木炼制的,炼制者的手法也足见高明,只可惜雷力灌输得稍微有些欠缺,以至于才灵品一阶。这倒好了,平白让我多赚十万晶玉……哈哈,这生意也太好做了嘛,昨天五万,今天十五万,若天天都有得这么赚,还开个屁的知真斋和天下楼呀……”
将所有的材料摆好之后,关在养又讲了一遍规矩,就开始着手祭炼。
第一步自然是用【卸灵符】洗掉被破坏的符咒。
第二步就是化掉剑身中的玄yīn之力。
这对关天养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直接用原力将玄yīn之力转化了,然后一点一点地抽出来。这个过程基本没有技术含量,就是太耗时间了,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抽完。
第三步就是做【七星聚会】法阵。以【聚灵符】为引,黑水晶为眼,很快就将法阵做好了。
接下来就是祭炼【奔雷咒】符箓。
将【奔雷咒】化开之后,一团狂暴的紫sè雷电之力悬浮在关天养的身前,看得乾阳子和罗素一阵胆战心惊。他们可是深知【奔雷咒】的威力,一旦失控,关帝庙一带可就得化成飞灰了。雷系符箓最难控制,稍有不慎便会出事故,除非既谙炼器之道,又深晓雷法之人才会用威力如此之大的雷系符箓来炼制法宝。
祭炼雷符所花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完成了,这着实让乾阳子惊诧莫名,差点就站起来询问是不是祭炼失败了。
现在就剩最后一步,灌输灵力,激活【奔雷咒】。
关天养依旧取出聚灵符,做了一个【五气朝元】的法阵,将长剑放了上去,再化开一道【引雷符】。霎时间,风起云涌,天空传来隐隐的雷声,赤白的闪电嗞嗞作响,一道接一道地落了下来,击在剑身之上。每击一下,剑身的sè泽就会加深一些。在第三十六道落雷击过后,剑身就泛出了幽蓝sè的光芒。
乾阳子原来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来的,没想到关天养竟然真的能够将被毁的法宝修复,心下是说不出的惊喜。
到第八十一道落雷时,剑身泛出的幽蓝光芒已经异常浓郁,且渐渐恒定了下来,但关天养还是等到第九十九道落雷击完之后才收去符力。
雷力不好控制,关天养也是折腾出了一头的细汗,但看着成功强化到灵品三阶的长剑,关天养还是欣喜异常,道:“总算不负所托,真人看看如何?”
乾阳子迫不及待地拿起长剑,感受着澎湃的雷力,喜出望外地惊叫道:“果真是灵品三阶。关老板,你,你可真是神了……”
“神字当不起,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接过楚庸递上来的茶水,咕嘟咕嘟一口喝了个干净。
两人原本是一大早来的,此时rì头已经沉到西边的黑云后面,九夏城一片晦暗,过不得多久,天就要黑了。
乾阳子对关天养是千恩万谢,掏干了家底,支付清了十四万晶玉的酬金,这才喜癫癫地去了。
两人走后,关天养当场就乐翻了。只见他手舞足蹈地道:“楚大平庸,我现在才发现这生意远比开知真斋,开天下楼来得赚呀。两天,十九万晶玉就进账了。自打从千阳山回来后,我就一直犯愁怎么才能筹到钱,把重极门的物资给备齐了。现在总算不用愁了,哈哈……”然后又说:“按这个势头,平均每天赚十万,一年下来,岂不得有三千六百万晶玉的进账?我的天,我只需要干一年,就成了修行界的首富了。太好了,这本事可真是钱途无量呀……”
楚庸道:“你也真敢想?!”
“不能想么?”
“当然能。我只是提醒你,想像和现实是两回事……”
“我当然知道是两回事。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样一整,天知道是福是祸?走吧,今天晚上也不能呆在家里了,赶紧买齐了要用的东西,趁着还没有戒严,闪人是正经!”
到了栖凤街,知真斋和天下楼果真都关张了。但其他店铺都在营业,生意好得出奇。关天养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用易容珠改换了容貌,采购齐了rì常所需的材料和符箓,又买了些准备强化祭炼来自己用的法器,就打东门出了九夏城,直奔打渔铺而去。
出发前,关天养就用千里鹤向陈朔发去信息,问他现在在哪。陈朔说在白河镇。关天养就要他在白河镇等一晚上,说他明天一早就到。陈朔就问他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留下照看生意。关天养就回了个‘见面再说’,贴上【神行符】,就直奔下游三百多里的白河镇而去。
【神行符】远不如【生生诀】好用,虽是步行,三百多里奔驰下来,竟然换了两次符。关天养原本以为天不亮就能到白河镇,结果巳时都过了,他才赶到与陈朔约定的会面地点。
陈朔早已经急得不行了,见关天养满头大汗地疾驰而来,就道:“怎么回事?你来干什么?”
关天养道:“你说呢?自然是帮你找人!”
陈朔道:“用不着。你走了,店里的生意怎么办?史大掌柜一个人未来作得了主!”
关天养一边摆手一边喝水,然后才道:“知真斋和天下楼都关门了,史大掌柜他们也都出城避逃去了!”
陈朔惊道:“关门?为什么呀?”
关天养道:“云集九夏城的修行者是越来越多,怕是一场大战就将爆发。他们一旦打起来,九夏城岂有不遭殃的道理?”
陈朔道:“原来是这样。只是这样一来,生意必然大受影响,交给重极门的那批物资怕又得受影响了!”
关天养哈哈笑道:“怕个鸟,咱们现在有钱了!”
“有钱了?”
“昨天和前天,就两天功夫,你猜我赚了多少?”
“你赚的?你做什么赚的?”
“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哦,你说……一万,还是两万?”
“呸,亏你说得出口。”关天养啐道:“再加个十上!”
“十万?”陈朔的眼睛瞪得老大。
关天养道:“错,二十万!”
陈朔惊叫道:“怎么可能?两天二十万,就算是遍地晶玉让你去捡,两天你也捡不到二十万!”
关天养道:“可我还真是赚到了。你不服也得服!”
陈朔着实想不通,道:“钱呐,我看看?”
关天养取出钱袋,给他看了,道:“这下没得怀疑了吧!”
陈朔的脸膛顿时红了。
关天养嘿嘿地道:“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呢。对了,你人找得怎样了,不是说有线索了么?”
提起这档子事,陈朔的神情煞时黯淡了下来,道:“是有了点线索!”
“快说说!”
陈朔道:“发大水那天晚上,龙昆大哥的船就停在下面的港口里。镇上的好多人都证实了的。但大家都不知道船上的人下来没有。镇上有九家客栈,我都问遍了,都说没有见到柳妹和龙昆大哥住店……”说到这里,咬紧了嘴唇,不敢再往下说了。
关天养道:“白河镇距着九夏城都快四百里了,大水冲到这里,都该弱了许多。以龙昆大哥的水xìng,该不至于有事!”
陈朔道:“我也是这样想。但当时码头巡更的大爷说了,大水从上面冲了过来,港口里的上百艘船瞬时间全被冲翻了。幸得白河镇是地势高,要不然铁定得被大水冲成一片白地!”
关天养啊了一声,脸sè也苍白了下来,道:“就没有别的线索了?”
陈朔道:“没了。我正准备去下游,再打听看有没有消息!”
关天养道:“好,我们一起去打听!”
匆匆用过早饭,三人就沿着大江一路往下游而去。
这一天三人沿下找了一百余里,依旧没有线索。
陈朔的神情越来越yīn郁。关天养安慰他,他也是一言不发。
天黑的时候,三人来到一处濒临大江,被水冲得只剩断壁残垣的城边。看着笼罩在血红残阳下的废墟,关天养叹了口气,道:“真不敢想像,那夜的一场大水到底造成了多大的灾难!”
陈朔默默地搭着帐篷,并不说话。
关天养也忙着收拾锅灶,弄晚饭吃。
楚庸在周围逛了一圈,然后捡了根棍子刨起了泥沙。
关天养道:“楚大平庸,你作什么呢?”
楚庸招手道:“来,你们来看看!”
关天养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稀奇,就道:“捡到宝了么?”跑过去一看,见是一截船头从泥沙里露了出来,白水教的的白鱼标志在夕阳下显得犹为刺眼。关天养顿时大叫道:“二狗子,快来……”也拿起木棍,飞快地蚀起了泥沙来。
陈朔并没心情关心他们的发现,见关天养紧张地忙碌了起来,心知有事,问道:“怎么了?”跑过来一看,脸sè刷地一下就白了。
楚庸道:“白水教在大江之上有着上千艘船,这不过是其中的一艘,未必就是你们要找的!”
陈朔也拿起木棍刨了起来。关天养见楚庸站在一旁卖抄手,不由怒道:“看什么,帮把手呀!”
楚庸道:“你们不让开,我怎么帮手?”
关天养这才想起那rì他踢了几块石头就将沉到江里的大船给掀起来的事,拉住陈朔道:“我们先停手,让他来!”
陈朔随关天养退了开来,颤声道:“这艘船应该是龙昆大哥的!”
关天养道:“你怎么知道?”
陈朔道:“我去过好多回,船上的一切我都很熟悉。你看船首的白鱼标志下面的浪花,五朵是总舵主的座船,龙昆大哥原本是香主,只有三朵浪花,前不久被提成了堂主后,就增加了一朵。你看,左边那一朵是不是新嵌上去的?”
关天养眼神锐利,一眼就辨出右边三朵是旧的,左边那一朵是新嵌上去的,脸sè不免也有些难看了。
楚庸将手搭在船首,还让二人退开些。然后吐气扬声,猛地一拉。轰的一声,被深埋于泥沙中的沉船残骸就破土而出了。
【一百六十七、柳娅的下落】
看着残破不堪的船身,陈朔更加确定这艘是龙昆的座船。
楚庸三两下将残骸拆了开来,灌满泥沙的船舱里还有几具尸体,从身上的服sè来看,应该都是白水教的帮众。没有龙昆,也没有柳娅。这不但令他大大地松了口气,也让关天养笑了出来,道:“看样子柳姐姐没事……”
陈朔很想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不能保证没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强笑道:“但愿吧……”
船沉在了这里,那龙昆和柳娅也很可能是在这一带上岸的。
可一场大水之后,方圆百里都尸横遍野,一片荒芜,哪里去找人呢?任他陈朔平时机智百出,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关天养道:“要不这样,我和楚大平庸过江去找,你在这边找。有了线索就用千里鹤传递。如何?”
陈朔道:“好,这会子天已经快黑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分头行动。”
吃过晚饭后,关天养就在江滩上开始祭炼法宝。他除了还要给自己弄一件防御xìng能不错的袍子外,还要一双加持了【疾风符】的鞋子。
这些都是小巧玩意儿,再加上关天养的手法越来越熟练,要不了多少功夫就炼制完了。除了袍子成功强化为凡品一阶的法宝外,鞋子和腰带都因为原先炼制的材质就太差,所以还是法器。但关天养要的并不是它们的品质有多高,而是符箓附加的属xìng。他现在的实力太差,只能用法宝来弥补,要不然遇着一个稍微强劲点的对手,那就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炼完之后,他就问陈朔想不想要什么。
陈朔见他满满当当给自己弄了一身,很是艳羡,道:“要不,你也照着你身上的给我来一套?”
关天养道:“我身上的?这可都是根据我自己的需要来炼制的,穿你身上就未必合适了!”
陈朔就问他身上都带了些什么,随便凑合两件就是了。
关天养就道:“哪能随便凑合呢?这样吧,等找到柳姐姐,回九夏城后我再给你弄一套好的。”
陈朔就嗯了一声,望着笼罩在夜sè中的大江出神。
关天养忙完之后,又练了一会儿剑术,就回帐篷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关天养吃过早饭后就与楚庸一起过江去了。
楚庸直接踏浪而行。关天养则要借一块小木板。
飞驰在大江之上,关天养竟忍不住一声长啸,高声大笑道:“这可比地上狂奔疾驰都还要过瘾呀……”见楚庸脚尖轻轻地浪头一点,身子就借力弹起,如同飞鸟般向前驰出十余丈,既轻盈,又优美,他心下很是羡慕,暗道:“我何不也试试呢?”脚尖一挑,将木板挑到二十余丈前,然后脚尖在水面一踏,身子借着水的浮力向前疾冲了数丈,眼见力道将竭,又在浪头一踏,继续借力前冲。到第三次时,脚面已经被水浸湿,换气腾挪也不如前两次如意,心知自己的修为还差,做不到楚庸那样从容,只得重新在木板上借力,这才不至于落水。
楚庸见了,道:“别太强求自己了。做任何事情都有个过程,一蹶而就是不可能的!”
关天养吐出胸中的浊气,道:“我刚才又悟到了一点!”
楚庸问是什么。
“速度的基础!”关天养道:“那就是强大的体力。一旦体力耗尽,别说是闪电般的移动,就连动一根手指头都不能!”
楚庸道:“本来就是,怎么能说是悟到了呢?”
“以前我还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看来接下来又得想法子锻炼体力!”说完,忍不住摇头叹道:“速度、力量、坚韧,缺一不可,剑修还真不容易。”
楚庸道:“这世上就没有容易的。你也应该知道,剑修的第一基础就是坚韧,没有强大的体力和防御,任你有再快的速度,再强的力量也是白搭。可你却是先选择速度,然后是力量,最后才是坚韧,完全搞反了。”
关天养道:“是呀,反了。回头我得把祭炼在内甲上的【诈尸符】给去了,那东西确实用处不太大,重新祭炼一个【归元符】上。”
楚庸道:“这倒是不错的主意!”
说话间,二人已经上了岸。看了泥沙遍地,狼藉不堪的江滩,关天养回望了一眼对岸,见轻雾蒙江,什么也看不见了,就道:“你说,咱们该往哪边找?”
楚庸看着地上道:“顺着泥沙的走向找!”
“泥沙的走向?”关天养看着地面,不解地道:“这是什么道理?”
楚庸道:“泥沙的走向就代表了大水的走向,这都不懂么?”
关天养恍然,道:“看来还是书读得多好呀!要不要告诉二狗子一声?”
“以陈朔的脑瓜子,根本不用提醒!走吧……”快步跑了出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一无所获,关天养正准备发信息问陈朔情况怎样了,千里鹤就亮了起来,浮出一行字:快来野鸡渡。
信息是陈朔发的,显然是在野鸡渡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关天养就问道:发现了什么?
陈朔回道:龙昆大哥的尸体。
关天养心下一震,惊道:“龙昆大哥死了?!”
楚庸问明了情况,就道:“看来不止这些。野鸡渡就在大江对岸往北五十里处,那里也是白水河的上游。怎么也不可能被大水冲到那里去呢?”
关天养道:“这事谁说得清呢?”分了一只凌空虚渡给楚庸,又告诉了咒语,道:“走吧,别让二狗子等得太久了!”两人便一前一后飞了起来,朝着野鸡渡而去。
身在空中,关天养和楚庸总算明白了龙昆怎么会被大水冲到白水河的上游去,原来往下不到十里就是鬼门山,大江在这里拐了个急弯。大水来时,被鬼门山一阻,一部分冲出鬼门,另一部分则被堵了回来,朝着地势较为低洼之处漫了过去。但野鸡渡和大江这一边中间还隔着鬼门山,大水既没能漫过鬼门山,又是怎么把龙昆的尸体冲到野鸡渡去的?
关天养和楚庸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已经被大水冲得面目全非的野鸡渡。陈朔就在渡口后面半山腰的凉亭里。关天养快步跑了上去,问道:“在哪?”陈朔指着亭子后面的坡下道:“就在下面!”
关天养很是有些奇怪,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陈朔从怀里摸出一些破碎的衣衫和一只女鞋,道:“跟着它们找过来的?”
关天养吃了一惊,道:“这,莫非这是……”
陈朔道:“是,这就是柳妹的……我顺着泥沙的走向一路找过来,在那边山下的树林里发现了鞋子,然后一路找来,又发现被树枝挂烂的衣衫。-. -后来,后来就在这亭子下面发现了龙昆大哥的尸体……”
关天养不解地道:“龙昆大哥怎么会死在这里?”
陈朔道:“我也想不明白。楚大哥,你见广识博,或许你辨出一二!”
楚庸嗯了一声,就顺着山坡跳了下去。
龙昆的尸体并没有被水泡过的痕迹,也保持得很完好,从死时的姿势来看,应该是从坡上滚下来的。
楚庸将龙昆的尸体翻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惊道:“蛊毒!闪开!”身上的剑气顿时大盛。
关天养的反应极迅速,拉起陈朔,纵身退了开去。然后就见龙昆尸体的眼睛、鼻孔、嘴巴和耳朵里飞出细若蚊蝇的黑sè虫子,扑向了楚庸,却都被剑气绞得粉碎。远远地看似,竟似从龙昆的尸体里飞出了数道黑烟,将楚庸死死地围住了。
茶盏功夫后,楚庸身上的剑气才渐渐黯淡了下去。关天养心有余悸地问道:“什么情况?”
楚庸道:“已经没事了!”
关天养这才和陈朔跑了过去。原来壮硕的尸体此时已经干瘪了下去,只剩得一层皮蒙在骷髅架子上,看上去极是恐怖。
陈朔惊问道:“怎么回事?”
楚庸摇了摇头,问道:“刚才你没动过尸体吧?”
陈朔道:“没有。我见龙昆大哥死在这里,心下很觉得诡异,便四下里去找柳妹了,还没来得及动!”
楚庸道:“幸好。要不然这会子你也被蛊虫吃得只剩下骨头和人皮了!”
陈朔道:“这,龙昆大哥怎么会中了蛊毒呢?”
楚庸眼神闪烁,看关关养道:“你说呢?”
关天养道:“我怎么会知道?”
“这蛊毒应该是南华老怪下的!”
关天养失声惊呼,道:“你是说,是说……”
陈朔紧紧地拉住他,问道:“谁又是南华老怪?”
楚庸道:“南华老怪自称南华老仙,真名实姓也无人知晓。原本隐匿在南疆蜈蚣岭修道,几年前不知因何北来,仗着其蛊毒的诡异和防不胜防,着实干了不少的大事,也结了不少的仇家。”说到这里,转眼看着关天养道:“那天他向你索要宋家祖传秘宝,怕不单纯是受了欧阳琪的蛊惑!”
关天养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本来就是为了宋大叔家的祖传秘宝而来的?”
陈朔却是满心不解地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关天养就把那天的遭遇说了,道:“如此看来,定是龙昆大哥和柳姐姐偶然撞上了南华老怪和欧阳琪,欧阳琪又识得柳姐姐,便怂恿南华老怪杀了龙昆大哥,后挟持了柳姐姐……也不对呀,那天我们可没有看到他们有带着柳姐姐一路。”
楚庸摇头道:“那就不好说了。但龙昆必然是死在南华老怪手里的!”
陈朔颓然坐倒在地,yù哭无泪,抱头叫道:“柳妹怎地这般命苦呀……”
关在养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悲观了,兴许柳姐姐没事呢?”
“怎么可能没事?”陈朔一跳而起,道:“龙昆大哥死了,柳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我……”
关天养道:“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陈朔只差没有跳了起来,叫道:“我冷静不下来。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换成是……换成是你,你又冷静得了么?”
关天养道:“我是冷静不了。但你不是我,你是陈朔,你向来就是我们这几个里最冷静的。若连你也乱了,那咱们还怎么找回柳姐姐?”
陈朔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显得很是狂躁不安。
关天养道:“我们遇见南华老怪和欧阳琪是在四天前,而发大水又已经是七八天前的事情了。这就说明南华老怪和欧阳琪先是遇着柳姐姐和龙昆大哥,然后再去的九夏城。”
陈朔脑子飞快地转动了起来,道:“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把柳妹挟持到了九夏城?”
关天养道:“除了九夏城他们还能把柳姐姐安置在哪?挟持柳姐姐的的目的显然是为了宋大叔的家传秘宝。”
“既是为了宋家的祖传之宝,为什么不找上门……哦,我明白了,定是灵泉山即将出世的异宝又吸引了他们,以至于暂时没来得及顾上这一头?”陈朔的领悟能力到底很强,很快就悟透了关键,道:“若是这样,那我们就得赶紧回九夏城去。万一他们找不到我们,就有可能……”
关天养道:“不错,正是这样!”
掩埋了龙昆后,三人也顾不上歇息,直奔九夏城。
没车没马,光靠着两条腿和【神行符】,赶起路来还不是一般的遭罪,到第二天天黑之后,三人这才望见九夏城的东城墙。
以往隔着一二十里就能看到九夏城通天的灯火光芒,今晚却是到了近前,也只看到有死城般黑寂的九夏城。
望着没了灯光的城门楼子,关天养拧着眉头道:“不会连官军也逃了吧?”
陈朔道:“天才知道。也不知道城门关了没有!”
城门非但没有关,反而还洞开着,往里张望,黑洞洞,乌漆漆的,好像魔鬼的巨口。
楚庸道:“看这情形,官军该是撤走了!”
关天养道:“你不是说官军不会轻易撤离么?要不然朝廷会问罪的!”
楚庸:“是,朝廷有制度,守牧一方的官军弃城而走视同叛逆。除非是遇到了他们也无能为力的灾祸,那又另当别论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城,举目四望,才发现九夏城街市已然面目全非,到处都腾腾地冒着青烟,既像遭遇了一场空前的大地震,又像是被天火焚城了一般,令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三楚第一都会,拥有着两百余万人口的九夏城。
“怎么会这样?”陈朔哀叫道:“难不成是官军撤走的时候还放火烧了九夏城?”
楚庸道:“断断不会。看这情形,该是灵泉山里的那东西又闹事了,然后修行者们趁火打劫,九夏城遭了鱼池之殃,才毁成这样!”
关天养满心怀疑地道:“会吗?”
楚庸道:“九夏城又不是头一个因异宝争夺而遭灾的城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说着,一声叹息,道:“好在百姓们都逃得快,要不然九夏城当真变成了人间鬼域,惨不堪言!”
关天养和陈朔对望了一眼,却也找不到话来说。
九夏城都毁成这样了,南华老怪和欧阳琪必然不会呆在城中,那他们又会去了哪呢?
从东门到栖凤街有好几十里的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非但没看到一个活人,连个活的东西都没有见着。
栖凤街被毁得不成模样。天下楼也塌了,知真斋不见了,奎元阁成了一片焦土,就连幽灵宫所在也被烧成了光架子。
陈朔惨哼一声,叫道:“完了,什么都完了!”一跤扑倒在地上,显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关天养尽管也倍受打击,心情在陡然间像悬挂了千斤重物似的,沉重得不堪其负,但还是强自振作了起来,吸了口焦臭不堪的空气,道:“也不尽然。只要人还在,那就不算完,迟早有一天都会重建起来的!”
正说着,一道红光从西边飞了过来。楚庸惊道:“有人来了,小心!”拉起楚庸,躲进了废墟里,又叮嘱二人赶紧给自己贴上【诈尸符】。
红光转瞬就至,其后尾随着五道清光。红光本来飞得极快,在飞到栖凤街上空后,不知道被什么一阻,顿时慢了下来,然后就见数道光华朝着红光疾袭而去。
红光立即祭起个大罗盘应对,奈何对手太多,又都是硬点子,没得几下,罗盘光华就黯淡了下去,显是遭到了重创。
“卓雁翎,你还想跑么?”
说话之人正是罗素。
关天养抬头望天,见罗素的长鞭‘游龙’当真像游龙一般盘旋蜿蜒,像牢笼一般将红光中的卓雁翎困在其中,使其不能灵活地闪躲。
“嘿嘿,要取卓某人的命可没这么容易……”话还没说完,就闷哼一声,从空中摔落了下来。长鞭‘游龙’尾随而至,将圈子收缩得越发的小了。
卓雁翎就摔落在距离关天养三人藏身之处不远的街上,他单膝跪地,上身前倾,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对围上的五人恨恨地道:“乾阳子,亏你也算号人物,竟然偷袭!”
乾阳子哈哈笑道:“对付你这等邪魔外道,也用不着讲究什么光明正大!看剑!”祭起长剑,化作一道紫光,直取卓雁翎面前。
卓雁翎怒吼一声:“好!”祭起罗盘护在身前,口中念动咒语,霎时间,罗盘红光大盛,周遭的废墟竟都燃烧了起来。可见红光有多炙烈了!
关天养取出三粒【上清化毒丹】分了,又拿出三道【寒冰符】贴了,这才感觉好些。
【一百六十八、废墟之上的战斗】
罗素的‘游龙’已不知伸展得有几十百丈长,将卓雁翎包围得死死的,并还在拼命地挤压其防御空间,只留下了少许空间供同伴们攻击。
罗素的伤势显然没有复原,而乾阳子又受了伤,另外三人实力明显又差着一筹,在以五打一的巨大优势下,竟然还是拿不下受伤的卓雁翎,由此可见红莲宗赤焰堂的副座主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卓雁翎所用的大罗盘虽然只是灵品二阶的法宝,但却能抵住了三件灵品和两件凡品法宝的围攻,足见其十分的不凡。关天养看在眼里,暗暗点头道:“红莲宗的护身法宝确实有过人之处,其防御能力当真也称得上的罕见。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料和法阵炼制的。一件好的法宝,先天上占尽了优势,后天的品阶就算差了些也不会影响其威力……”
卓雁翎突地咬破舌尖,将一口jīng血喷在大罗盘上,霎时间,红光变得前所未有的炙烈,竟灼得罗素的长鞭燃烧了起来。罗素大惊,大叫道:“回来……”探手一招,‘游龙’化作一道青光飞了回来,罗素用手一捋,这才将灭了火势。
乾阳子不由怒道:“罗兄,你这是干什么?”原来他的雷法眼看就要准备完毕,却因为罗素收回了长鞭,致使卓雁翎有了更充裕的闪躲空间而失去了准头,不得不收了回来。
罗素哼了一声道:“放心吧,这魔头今晚逃不掉!”
卓雁翎嘿嘿地笑道:“想留下卓某,你们怕是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红光闪过,手里又多了一柄圆弧形的长刀,抢先一步朝着罗素攻去。
五人当中无疑数罗素最强,只可惜罗素的伤势未复,乾阳子又遭人偷袭受伤在先,要不然岂有拿不下一个卓雁翎的道理?
罗素见卓雁翎攻来,长鞭一抖,舞成一面盾牌挡在身前,接下了卓雁翎的攻击,鞭梢似蛇头一般,或点、或刺、或撩、或缠,朝着卓雁翎一通抢攻。
乾阳子见罗素又将卓雁翎缠住了,知道机不可失,大声喝道:“诸位道友,诛杀此魔在此一举,万不可松懈。上呀……”又将长剑祭起,挟着嗞嗞闪烁的紫sè雷光飞刺向了卓雁翎。另三人也各祭起法宝,抢攻了上去。
十几招后,卓雁翎越来越委顿,拼着挨了罗素一鞭服下了一把丹药后,高举长刀,大吼一声,朝着五人中最弱的中年道士斩劈了过去。中年道士深知自己是万万接不下卓雁翎拼命一击的,大骇之下,纵身飞退。没料到卓雁翎这一击不过是虚招,见罗素来救,长刀脱手朝罗素掷去,然后在大罗盘的保护之下,朝着乾阳子撞了过去。
罗素没料到卓雁翎竟会使出这样一招,大惊。乾阳子见状,也惊呼道:“罗兄小心……”见卓雁翎朝自己冲了过来,大喝道:“好贼子……”将全部修为聚于剑上,朝着卓雁翎后心刺去。
砰的一声大震,卓雁翎含愤一刀击在了罗素的鞭盾上,两件灵品的法宝当场毁损。罗素的长鞭断成了一截一截的,卓雁翎的长刀被崩得满身缺口,最后还在地上摔在了两段。
法宝毁损的那一刹那,两人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罗素连连朝后退去,委顿坐倒。他是正面对着卓雁翎的,见此人脸膛和眼瞳突然变得血红,顿时大惊,叫道:“小心,【天魔解体咒】……”只可惜还是提醒得晚了一步,乾阳子的长剑刺在了卓雁翎的后心,轰的一声,卓雁翎整个儿爆了开来,瞬时将乾阳子和另两名道士炸得粉碎,连元婴都不曾逃得出来。
卓雁翎以【天魔解体咒】杀了乾阳子三人,元婴化作一道红光望南而逃。
罗素再受重伤,连动弹都不能够,哪里还能够追击?只得喊道:“王道友,快追,万万不能让这魔头逃了……”那仅能幸免的道士已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哪里还敢追?见罗素喝斥,反倒驾起遁光逃了。
罗素长叹一声,连连呕吐起了鲜血来。
关天养正准备出去收拾残局,就听空中有人喊道:“师父,师父……”循声望去,一道红光从天而降,不是张天渝又是谁?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从楚庸口中得到害死宋奕全家的就是此人后,他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
张天渝看着满地血光,惨叫一声:“师父……”然后盯着罗素,眼中凶光大盛,道:“你这臭道士,害死了我师父,小爷今天要你的命!”祭起飞梭,朝罗素眉心之处刺去。
关天养见张天渝行断,越发的怒不可歇,大喝道:“纳命来!”一个【逐rì】冲到罗素的面前,挥剑就斩向闪烁着红光的飞梭。
楚庸大惊,叫道:“不可……”也是一个【逐rì】抢到关天养的身前,挥剑撩开了张天渝的飞梭。
关天养见状,大怒道:“你干什么?”
楚庸道:“你的修为和他差得太远,接不下来的!”
关天养才不管呢,叫道:“我非亲手杀了他不可!”又是一个【逐rì】冲到张天渝面前,挥剑直取其喉咙。
张天渝招回飞梭,顺势一挡,关天养就感到一股强大的赤焰之力如海啸般涌来,竟将他高高地抛起。
楚庸纵身抓住他的后腰,将他拉了回来,道:“我说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关天养这才知道自己确实不是张天渝对手,只是冷哼一声,盘算着如何才能杀死张天渝。双眼因充血渐渐变得通红,恍似被恶鬼附身了似的,极是怕人。
“是你?!”张天渝的目光落在关天养身上,然后又看着楚庸,道:“你又是谁?”
楚庸道:“一个你不是对手的人!”
张天渝嘿嘿地一笑,道:“我不信!”手一挥,飞梭就朝楚庸当面shè来。
楚庸挥剑一撩,莹白的剑气劈中了飞梭,砰的一声,飞梭爆出一蓬赤sè的光华,掉落在地。张天渝面sè惨变,饶是他强忍着,一口鲜血还是是喷了出来。
“你,你是‘破天剑’楚庸?!”张天渝很是彪悍,即便法宝被毁,元神受到震动,气息完全紊乱,依旧镇定自若。
“还算你有点眼光!”楚庸道:“是不是不服气?”
张天渝道:“不,服气得很。败在你手下,一点也不冤枉!”说话间,身影陡然虚化,像倒映在水面的影子,随着涟漪荡漾,越来越淡了。
关天养大叫道:“不好,他要跑!”疾冲了过去,哪里还有张天渝的身影?
楚庸道:“红莲宗的【天遁镜】,除非你事前设好禁制,要不然是拦不住的!”
关天养唉地叹了一声,道:“又让他跑了。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我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杀了宋大叔一家,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楚庸淡淡地道:“我的职责是保护你!”言下就是说:我是你的保镖,但不是你的杀手。你的生命安全由我负责,但我不会听从你的命令,叫我杀谁就杀谁。
关天养气得脸都青,咬牙切齿,差点忍不住扇楚庸几个巴掌。“你,你,好!好得很!”原本对楚庸已经改观的印象再一次坏了起来。
罗素挣扎着要爬起身来,却是不能够。
关天养走上前将他扶起,道:“一个卓雁翎,至于拼成这样么?”
罗素道:“关老板岂不也想跟他的徒弟拼命?”
关天养唉了一声,道:“你的法宝彻底毁了,元婴也受到震动,我看你这回要恢复过来可不容易了。【回天丹】要么,五万晶玉一粒!”
罗素苦笑道:“关老板这是趁火打劫呀?”
关天养道:“错,我这是扶危济困。你们一场大战下来,我的产业都给毁了,若不想办法自救,那我吃什么,喝什么?”
罗素道:“好,五万就五万……”拿出一只钱袋道:“这里正好五万,请关老板点收!”
关天养接过,还当真点了一下,道:“不错,正好五万万!”拿出一粒【回天丹】道:“钱这东西其实真的很不错。不但能买到想要的东西,有时候还能救命。你说是不是,罗先生?”
罗素道:“不管怎样,罗某还是铭记关老板的救命之恩!”
关天养道:“别记着,这是你花钱买来的。与我可没什么相干!”捡起张天渝的飞梭和乾阳道人的长剑,道:“不错呀,两样都是好东西,总算把损失找补回来了!”
罗素无法理解关天养的想法,只当没有看见。
陈朔从暗处走出来道:“天养,楚大哥,走吧。事非之地,不能久呆!”
关天养起手道:“罗先生保重!”就与楚庸和陈朔快步走了。
出了栖凤街,陈朔突地叹起了气来。关天养问道:“怎么了?”
陈朔道:“以前总觉得我比你会赚钱,现在看来……比起你来我差远了!”
关天养道:“没办法,形势所逼!”回头看了被毁得面目全非的栖凤街一眼,道:“知真斋没了,天下楼没了,什么都没了……如果不尽快想办法赚点钱,怎么赔重极门的物资?”
陈朔也沉重地道:“是呀,还有这么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头上……陆大掌柜那里也不知道怎样了,如果运作得好,我们或许要少赔一些。”
关天养摇头道:“别抱这些指望了,总之我已经作好了全额赔偿重极门的准备。就是不知道他们接不接受!”
楚庸道:“我有个主意,或许能帮你解这次的围!”
关天养哦了一声,道:“什么馊主意?”
楚庸道:“你大可以找乾坤庭帮忙,就当追回一点利息。”
关天养一愣,道:“乾坤庭帮忙?”脑子里开始盘算这个法子是不是可行。
陈朔问道:“天养,我一直没搞明白,乾坤庭为什么要派楚大平庸来保护你和杜姑娘?”
关天养差点就冲口把实话说出来了,但想到陈朔还是不要知道得好,免得徒惹麻烦,就道:“这你还不知道么?杜大先生与乾坤庭的杨座主,也就是楚大平庸的头是好朋友。得知有人要在背后算计我们,杜大先生就请杨座主派人来保护我和杜姑娘……”
陈朔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就知道关天养说的不是实话,但也关天养不是一个能藏得住话的人,故意骗他必是有隐衷,也就没有追问,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关天养心下十分觉得过意不去,道:“回来的时候我不就跟你说了么?”
陈朔想了想,当时见两人带着楚庸回来了,只当是来保护杜若的,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就没有多问,但关天养并没有就此作解释,这样一说,反倒显出了他的心虚。他不想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就道:“现在还是回关帝庙吗?”
关天养道:“回去看看吧……”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关帝庙这一带并没有遭到毁损,好好的。
关天养开了门,走进院中一看,一草一木都完好无损,只是被楚庸破坏的那堵墙还来不及收拾。
陈朔看着这情形,不解地道:“老天爷是不是对你青眼有加?凭什么偌大的九夏城都毁了,唯独你这破窝还好好的?”
关天养道:“你都说它是破窝了,还有什么好毁的?”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无庆幸地道:“知真斋、天下楼都没了,再加上知真斋名下的产业,我的损失已经够海了去,就这么一个破窝有幸被保全,这还成了好事不成?”
陈朔道:“比起我来说,你总归还是幸运的!”在梧桐树下坐了下来,望着桠上的喜鹊窝,道:“好呀,连它们居然也好好的。看来你这真是一块福地!”
见两只喜鹊真的从窝里探出了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关天养喜道:“还真是呀。噫,还多了三个小的?哈哈,三只小崽子生出来了……”
陈朔似乎也从中感受到了生命的希望,会心地一笑,道:“你说,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预示着什么?”关天养望着西边的天空,脑海里闪过的全是九夏城破败不堪的场景,新生命诞生带来的欢悦顿时被冲散一空,黯然地道:“你什么时候也研究起命相谶纬之说来了?天要下雨,鸟要生蛋,不管发生怎样的灾祸都拦不住的……”说到这里,心下一震,暗道:“鸟雀最是胆小。九夏城发生如此巨大的灾祸,它们却并没有逃走,而是留下来保护刚出生的孩子。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爹娘会弃我不要呢?”
陈朔似乎也有些感触,道:“鸟雀尚如此有情,那人呢?”
关天养在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每一寸地方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似乎是要将生活了十四年的家都牢牢地记在心里似的。走出来后,他道:“走吧……”
陈朔一愣,道:“去哪?”
“找你的柳妹!然后想办法把重极门的物资委托任务给完成了,就,就……算了,再说吧!”
陈朔知道他说的是再寻个新的安身立命之处。一想到从今后就要离开九夏城,去新的地方谋生,陈朔也觉得不好受。站起身来道:“去哪找呢?”
关天养望着东边,道:“九夏城的人去了哪里,我们就往哪里找!”
离开关帝庙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破空之声袭来。陈朔一凛,叫道:“有人!”关天养嗯了一声,回身望着空中,满脸的戒备。
“关小友,你可教人好找呀!”
说话间,三道清光落在关天养面前不远,他们分别是林纬文、守真和另一个玄武宫弟子。招呼的正是守真!
玄武宫门下,关天养唯一有好感的就是守真,见来人是他们,起手一礼道:“三位道长好!”三人竟然起手朝他还礼,道:“关小友好,陈小友、楚道友有礼了!”陈朔慌忙还礼,楚庸却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纬文道:“关小友这两rì可是去了什么地方?师父派了我等前来守护关帝庙,却始终没见着有人!”
关天养啊了一声,这才知道关帝庙得以保全并不是运气,而是因为有玄武宫的保护,心下顿时生出几分感激,道:“原来是这样。虽说是座破庙,但毕竟是小子的安身之窝。诸位道长的恩德,小子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林纬文道:“师父说了,关小友于我玄武宫有大恩,不能坐视不管。因怕小友牵连到这场无妄之灾中去,特地又命我们来看看。说若是小友回来了,要我们一定保护好。”
关天养心下猜度着玄武宫此举的深意,与陈朔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道:“怎敢劳动众道长?我等福薄命贱,想来也没有修行者会与我们为难的!”
守真道:“不然。大战若起,便是蝼蚁也难幸存,何况是大活人呢?”
林纬文道:“守真师弟说得不错。守恒师弟,你先回去向师父覆命,我和守真师弟负责保护关小友一行!”
守恒应了声是,又走上前来对陈朔一揖,道:“陈小友,那rì借剑之恩尚不及亲面致谢,请受守恒一拜!”
陈朔忙道:“不敢当,当不起!”故意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避让了开来。
守恒还真当陈朔谦恭,不肯受礼,道:“若非小友冒险借剑与我,我这条命岂还在?此恩此德,守恒铭记在心。”说着又一拜。这一拜暗含真元,定住了陈朔的身形。外人看来是陈朔不好意思再闪,勉为其难地受了这一拜,实际上陈朔却是想动动不得,只得极其别扭地受了守恒的礼,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古怪。只听守恒又道:“他rì陈小友若有用得着我处,只管开口,不管水里还是火里,绝不皱下眉头。诸位一路走好,告辞!”
【一百六十九、玄武门下】
望着破空而去的守恒,关天养却不知道陈朔刚才受的一番苦楚,心下还暗暗赞道:“不得不说,玄武宫的道士虽然jīng于算计,但个个都很有礼貌,也很有气度,很能给人好感。真真不愧是正道诸派之首!”想到这里,关天养心念一动,就起手对林纬文和守真一揖,道:“两位道长,小子冒昧地打听一件事!”
林纬文道:“不知何事?关小友尽管说就是!我等若是知道,绝不隐瞒。”
关天养道:“二位可见过南华老怪这号人物么?”
林纬文道:“南华老怪?可是从南疆来的擅长蛊毒的散修么?”
关天养道:“正是!”拿眼看着陈朔,见他的jīng神也振奋了起来,眼里尽是期待。
“我也只是听过,倒没见过。守真师弟,你可见过么?”
守真摇头道:“我也只是听过。梁师叔得知此人的行踪后,曾命张师弟好生关注此人。就是不晓得张师弟有没有见过!关小友,你问此人作什么?他莫不是与你有仇?”
关天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以往在这种情况下都是陈朔抢着答话的,此时陈朔是迭遭打击,意乱神迷,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们,眼神空洞,哪有说话的意思?关天养轻咳了一声,道:“这个……确实有些仇怨。而且此人还挟持了我们的一位朋友,这两rì我们遍寻他不得,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纬文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何不去问问张师弟?就是不知张师弟现在在哪!”
守真道:“昨rì那场大战之后,梁师叔命张师弟和其他几位师兄弟在九夏四周搜索是否还有受伤未能得到及时救治的同门,还说若是找到了,就送往大洪山的遇真观。我们何不去那里问问?”
林纬文哦了一声,并没有爽快的答应。略微一沉吟,见关天养和陈朔都是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就笑道:“好,那我们就去问问张师弟!”
陈朔顿时大喜,拱手道:“既是这样,那就有劳二位了!”
关天养却将林纬文的犹豫看在眼里,不免暗暗嘀咕道:“他本是不想让我们去的,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玄武宫的道士,可没有一个是善类,简直就像从鬼心眼里钻出来的。放着即将出世的异宝不去争抢,还派人来保护我这个烂窝?傻子都知道他们别有用心……”
出了朝阳门,就折向东南,直奔二十里外的大洪山。
大洪山位于大江之畔,最高的遇真峰不过一千二百余尺,遇真观就建在峰腰的桃花坪。
一行人赶到的时候,遇真观里里外外全是忙碌的玄武宫弟子,一个个神情悲戚,说不出的沉重。
遇真观主守方也是玄武宫门下弟子,见林纬文和守真来了,起手道:“林师兄,三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林纬文道:“有点事来寻张师弟,他在么?”
守方道:“在,正在帮祁师弟疗伤!”
守真惊道:“祁师弟又受伤了么?”快步跑了进去。
关天养和陈朔不知道守真口中的祁师弟是谁,楚庸却是清楚得很,暗说:“那小子狂傲得紧,自认为他玄武宫便是天下无敌的了,这么一场大战,没把命送掉已经是万幸了!”
遇真观规模不小,里外三进院落,大小厢房数十间,此时却也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或躺或坐的玄武宫弟子,粗略一数,不下百十号。[. 有的在自行疗伤,有的则靠人相助,有的则躺在地上呻吟……
关天养看不过去了,问道:“怎么会成这样?”
林纬文唉了一声,神情苦楚,一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表情。关天养见他扭捏作态,一点也不干脆,越发的不喜,就道:“看样子贵派是损失惨重呀!”
林纬文忙道:“是有些损失,但算不上惨重。小友有所不知,前rì中午爆发的那场大战,便是我玄武宫就有将近四百名弟子参加,正道各派加起来有一千四五百人。魔道虽处在弱势,却也有千余号人。本是一场正魔二道的纷争,却因为数百名散修从中搅局,演变成了一场大混战。若非如此,我玄武门下又岂会有这许多人受伤?”
林纬文刻意夸大形势的严重程度,不外乎就是为了不在关天养和陈朔这等普通人面前堕了玄武宫的威名。关天养脑子反应虽不够快,但来路上都在思忖着林纬文为可不愿带他们来遇真观。看着眼前的情形,再听了这番话,心下已是一片嘹亮。偏他还故作大惊地道:“为什么会爆发大战呢?灵泉山的异宝莫不成已经出世了么?”
林纬文绷着脸摇头道:“还早呢。正魔二道之争由来已久,几千年来,互相攻伐从来不曾断过。这回为了争夺异宝,彼此都保持了相当的默契,并未像以前那样见面就打了起来。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异宝没有出世之前的争斗是无益的,还不如保存实力,等到异宝出世之时再决胜败也不迟。却不料散修从中挑拨,以至于三清教和魔道青红二宗迭起冲突,最终在前rì中午演变成了正魔二道的全面开战。虽说大战全面爆发,但双方都还能保持克制,只限于法宝的拼斗。约定哪方若是先输了十场,就得退出灵泉山方圆千里,十rì之后方才能返回。我正道门下人人奋勇,敝宫大师兄厉克谨凭手中的天罚剑连胜三场,大大地挫击了魔道的威风。后来散修出面搅事,这才导致局面失控。混战一起,最终连九夏城也被波及。若不是百姓及早逃离,死伤不知得有多惨重呢!”
不知道为什么,关天养觉得林纬文的话实在不怎么可信,但他也懒得深究,毕竟与他毫无关系。不过厉克谨这个名字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心下暗忖道:“这个厉克谨很了不起么?听他说得好像神人一样!”见林纬文满脸的悲愤,就问道:“散修为何要从中搅局呢?”
林纬文冷哼一声道:“他们便是想做得利的渔翁。看着吧,这笔账还有得算,没完呢!”却也是语焉不详,闹得关天养更是满头雾水。..
说话间已走到一处厢房外,见守真和另一名青年道士站在门外,满脸的紧张关切之sè,关天养就知道那位祁师弟的情况很是不妙。
林纬文上前问道:“祁师弟的情况如何了?”
青年道士起手行了一礼,才答道:“受伤极重。不但法宝尽数被毁了,元神也受到极大的震动。张师弟正在协助祁师弟疗伤……”
林纬文道:“师父知道了么?”
青年道士道:“已经派人禀知梁师叔了。”
林纬文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关天养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在将丹药拿到手中后,又扭头看着陈朔。陈朔显是明白他要做什么,思忖了片刻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关天养并未立即将丹药取出,而是问道:“诸位这般着急,想必这位祁道长身份十分贵重吧?”
林纬文道:“倒不是身份的问题。祁师弟是钟师伯所收的关门弟子,天姿卓越,聪颖绝伦,我们几个师兄弟谁不疼爱?自然对他是照顾有加了!”
关天养当然不信林纬文的说辞,却是故作明白地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就将【回天丹】献上,道:“这是小蓬莱的【回天丹】,于疗伤有奇效。就是不知对祁道长的伤势是否有用!”
林纬文眼睛大亮,接过道:“哎呀,这可,这可……这要叫我们何以为报呢?”
关天养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过是尽己所能罢了。”
林纬文赶紧让青年道士把药送进去,就道:“小友几番出手助我玄武宫,此恩此德,实在教我等感激万分。”
关在养颇不好意思地一笑,扭头瞟了一眼陈朔。
林纬文何等聪明,一眼就看透关天养在想什么,却是没有主动开口。陈朔这会子终于醒过了神来,自己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就笑道:“玄武宫为守卫九夏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等身为九夏子民,不过是尽点应尽之责罢了!”
林纬文心下暗异,道:“这小子倒是很会说话呀?”就点头道:“话虽如此,林某还是要代祁师弟谢过二位赠药之恩。”
关天养和陈朔一齐起手道:“林道长何必这般客气?”
不过片刻功夫,一名满头大汗的玄武宫道士走了出来,道:“这药来得可真及时,要不然祁师弟就……”见门外还站着有陌生人,赶紧把话收住,道:“哟,这三位不知是何方朋友?”
林纬文介绍道:“你也该听过,九夏城知真斋和天下楼的老板,关小友和陈小友。刚才的【回天丹】便是他们二位献的!祁师弟情况怎么样?好多了么?”
道士先是朝关天养和陈朔起手道了声谢,就领着林纬文和守真进去探视,只留下青年道士在门边作陪。
关天养环视着四周,见伤者确实不在少数,想到身上还带着不少【回chūn丹】,虽不如【回天丹】来得神效,但于疗治内外伤势也极是不错的。既已经做了一回好人,还不如做到底,让玄武宫暂时还不清他的人情。
林纬文和守真出来时,脸上分明带着喜sè,由此可以看出,那祁道士对他们来说确实比别的弟子xìng命重要得多。
林纬文见关天养和陈朔翘首而望,脸上顿时堆叠起无限的遗憾,走过来道:“二位小友,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我问过张师弟了,他也没有见过南华老怪。但他听说散修大多都在乌蓬山一带落脚,南华老怪想必也在其中!”
关天养和陈朔交换了一下眼神,就道:“既是如此,那我等就不叨扰了……”正要将【回chūn丹】拿出来,将人情卖到底,就见林纬文道:“三位莫不是要去乌蓬山么?”
关天养道:“自然要去!”
林纬文苦笑道:“万万不可。乌蓬山现在是散修的大本营,二位既非他们中的一员,去了怕是凶多吉少!”
陈朔咬牙道:“就算那里是刀山火山也得去!”
林纬文做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道:“二位关切朋友之心我很能体会。这样吧,再过片刻功夫,我师父就该到了。待我将情况向他禀明,请他定夺,如何?”
关天养道:“我等之事,岂能麻烦玄武宫?不好,不好!”心下却说:“你玄武宫算计了我这么多好处,也该表示一下吧?”却又怕林纬文当真顺着他的话下了台阶,那他们就真的只有去乌蓬山冒险了。
林纬文义正辞严地道:“小友这是什么话?你几番出手助我玄武宫,我等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呢,你这样说,岂非不拿我们当朋友看了?”
关天养暗道:“光靠我们三个的力量,显然是闯不进乌蓬山去的。但玄武宫也未必会为了这么点小恩小惠就帮我们去乌蓬山抢人。他要我们留下来,必是有还清我人情的意思。嘿嘿,那我们就再等片刻,看梁师曾是个什么道理!”抬眼看陈朔,见他开口道:“林道长这话就言重了,我等只是怕麻烦了玄武宫众位……”
林纬文连说不麻烦,就让守真先把他们三人领到小客厅奉茶,等他师父梁师曾来了再作区处。
关天养这才将【回chūn丹】拿了出来。
林纬文显然也是抱着‘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心态,又收下了,命人拿去分给受伤的弟子使用。
落座之后,陈朔就道:“天养,今晚咱们可以出血本了呀……”
关天养道:“放心吧,玄武宫都是些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他们绝不会欠咱们人情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帮咱们去乌蓬山救柳妹么?”
关天养道:“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反正在我看来,他们肯定不会让咱们空手而归!”见楚庸沉着脸一直不说话,关天养心中的不悦陡地涌起,质问道:“你作什么不说话?”话说出口后,又暗悔自己嘴贱。眼下的事与楚庸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他也犯不着说什么话。
楚庸的眼神落在桌上的茶碗里,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何方,不紧不慢地道:“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
“当然是乾坤庭的事情!”
关天养嘿嘿地冷笑着端起茶碗来,讥讽的话已经溜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喝了一口茶后道:“乾坤庭么?说什么天下第一大势力,结果还是没有把自家名下的产业给保护好。偌大的九夏鬼市,现在就给毁得片瓦无存了。嘿嘿,我倒要看看,乾坤庭会怎么处置!”
楚庸看着他,鼻翼里飘出一声轻哼,道:“放心吧,乾坤庭从来就没有吃过亏。所有的债总会一笔一笔算清楚的!”
“没吃过亏?”关天养呵的一声尖笑,拍着手掌道:“一场大混战下来,你们还能查出都是谁干的不成?若说玄武宫有责任,难不成也要找上门去清算了?”言下就是在说楚庸的话实在荒谬得很,毫无道理可言。
楚庸冷哼一声,道:“便是天皇老子,该赔也得赔!”他的神情坚毅如铁,目光森寒如刀,慑得关天养和陈朔为之一窒。
楚庸见他们二人面面相觑,结舌无语,就道:“太久的不说,就拿近一千年发生的几起争夺异宝的事件来说,每一回乾坤庭都将各方的债算得真真切切,从来不曾含糊过。你们的基业毁了,等九夏城开始重建的时候,幽灵宫自会作出全额的赔偿,绝不会让你们吃半点亏。更不要别以为毁了就白毁,各家只有自认倒霉。若是那样,幽灵宫还怎么立足,乾坤庭又凭什么成为天下第一大势力?”
关天养一凛,暗道:“若真是这样,乾坤庭的气魄着实不小呀!”
陈朔觉得关天养和楚庸的关系实在怪得很。表面来看,楚庸是关天养的保镖,实际上关天养老是用言语来刺激和挤兑楚庸,两人的关系也处得实在糟糕得很。他见关天养和楚庸说不到一处,就打起了和稀泥的主意,免得他俩吵了起来,就道:“这原在情理之中。毕竟我们每年都交纳了大笔的管理费,若乾坤庭不能给予我们应有的保护,那还有什么资格开设鬼市?”
接下来三人都不说话了,各自沉默在自己的那点心事中。
半个时辰之后梁师曾笑着走了进来,先是客气了一番,又就郑重地对关天养表示了感谢,然后才道:“我听纬文说,二位小友有朋友失陷在了南华老仙手里?”
关天养见梁师曾动问,心下正猜度着要不要实情相告,就见陈朔很肯定地道:“不敢劳真人动问,小人未过门的妻子被南华老怪掳了去,如今是生死下落不明。”
梁师曾满脸的关切,眼含忧sè,俨然让关天养和陈朔感觉出事的是他的家人似的,心下不由顿时生出一股子暖意来。他哦了一声,道:“不知可否说一下详情?”
关天养看着陈朔,心说:“二狗子,能不能说动玄武宫帮助,可就得看你的一张嘴了。”陈朔娓娓地道:“真人容禀。这事原因私人恩怨而起。如今我们那仇家拜在南华老怪门下,为了打击报复,这才将小人的未过门妻子绑了去。个中详情……怕是有辱真人清听!”
梁师曾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一百七十、梁师曾的小手段】
看他那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关天养心下一凛,暗道:“难道他似什么都知道?这也难怪,九夏城原就是玄武宫的地盘,风吹草动没有他们不清楚的道理……”
“正是这样。真要论较起来,背后的那些恩怨都与我们扯不上关系的,只是天养接下了知真斋和天下楼,人家就认定我们深涉事中,便趁乱将我那未婚妻子绑架了,yù以要挟。我们几番寻找,都不知其下落,实在是忧又惧又无可奈何。”
梁师曾是何等jīng明之辈?且不要说陈朔的说辞语焉不详,破绽百出,便是编得滴水不漏,也绝瞒不过他。关天养正想着梁师曾到底会不会采信之时,若不采信,又该如何应对之时,就听他道:“我正准备去一趟乌蓬山,会会那一众散修,二位小友可有兴趣随我走上一趟?若是见着南华老仙,我也可以替二位说上两句话。普通人间的恩怨有普通人的解决之道,修行者又有修行者的解决之道,还是不要混淆得好!”
陈朔看着关天养,关天养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既有真人出面替我等主持公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梁师曾站起身来,道:“宜早不宜迟,现在我们就出发吧!”
门外,林纬文和几名玄武宫弟子已经作好了准备,守真却不在其中。
梁师真掐动印诀,说道:“走吧!”
关天养顿觉清风拂体,冉冉地凌空飞腾了起来。
修行者练就了【御风术】后,可在百十里内zì yóu飞翔,这原不是奇事。但带着普通人一起飞翔,那就非拥有大神通者不能办到。普通人体浊身重,既不能驭灵,又无法借风,修行者带着普通人飞行,好比挟了一座大山,难行寸步。梁师曾带着关天养和陈朔,神情悠然自在,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可见其修为之深,实非常人所能想像。
不到茶盏功夫,距离大洪山近百里的乌蓬山便已在望。只听空中有人大喝道:“什么人?”
梁师曾高声道:“凡请禀覆,玄武宫伏魔观副观主梁师曾前来拜会乌蓬山众位道友!”
这一嗓子好似滚雷般送了出去,回响声嗡嗡不绝。别说是乌蓬山上众人了,纵是深藏在地下的耗子也都能听见。关天养心下暗暗惊异,心说:“这个梁师曾,最jīng于算计,本以为他实力应该不怎么样,却不想也这般了得。只是不知和了然大师比起来如何!”
片刻后,有人应道:“梁真人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呀。”就见数道清光飞驰而来,停在了关天养一行十丈前处。领头的长眉道人起手道:“梁真人,贫道有礼了!”
梁师曾微微一躬,稽手道:“不敢,三十多年未见,长眉道兄的气sè是越发的好了。照这般下去,要不得百年,怕就得把我身边的年轻小伙子都比下去了!”
长眉道人微微一笑,显是不接受梁师曾这个小小的恭维,道:“不知梁真人此来是代表玄武宫呢,还是代表的正道群雄?”
梁师曾笑道:“长眉道兄这话倒教贫道有些不明白了,这有分别吗?”
长眉道人道:“若真人是代表玄武宫而来,贫道等人自当揖手恭迎,待为上宾。”
“若是代表正道众友呢?”
“那个嘛……嘿嘿……”长眉道人不yīn不阳地笑道:“那就只好请真人恕我等无待客之礼,你还是请回吧!”
梁师曾苦着脸道:“长眉道兄,你我之间的交情也不是一两天了,这样说话是不是太见外了?”
长眉道人道:“贫道已有言在先,若真人代表的是玄武宫,我等自当奉迎。[ . ]”
梁师曾依旧装着模糊,道:“我玄武宫乃正道一员,道兄何故分得这般清楚?”
长眉道人旁边的黑脸大汉道:“自然要分清楚。若真人代表的是正道群雄,那便非我等之友。为免大家脸上不好看,真人还是请回吧!”
梁师曾道:“既非友,那也非敌不是?”
长眉道人摇头道:“真人此来,无非就是要我等与正道并肩对付魔道,不知贫道说得可对?几千年来,正魔二道之间的纷争实在……咳,我等也不想介入,更不敢介入!”
梁师曾紧盯着几个看了一眼,幽幽的慨叹,道:“不想介入?可是长眉道兄,你们岂非已经介入了?这一场大混战若不是你们从中挑拨,那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起来的。哼,回头乾坤庭自然会算旧账的,诸位以为就能置身事外么?”
众散修神情一凛,俱都变了脸sè,显是极其忌惮乾坤庭。
关天养暗忖道:“奇怪了,他们这些散修都是天不管、地不收的山大王,又岂有怕了乾坤庭的道理?这里面有什么缘故吗?”
长眉道人道:“乾坤庭要算旧账那也是以后的事,但眼下我等无论如何也不想介入正魔二道之间的争斗。真人还是请回吧,勿要多费口舌,反伤了多年的交情!”
梁师曾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把利弊衡量得再清楚不过了,任自己舌绽莲花也是难以说动,只得道:“好嘛,好嘛,既是这样,那我也只好当这趟白跑了。不过,还有一事……”
长眉道人道:“真人还有何事?”
梁师曾笑道:“私事。不知南华老仙可也在乌蓬山么?”
长眉道人长长的白眉耸了耸,问道:“诸位可见过南华老仙么?”
黑脸大汉答道:“是,他也在的。不知真人问起他有何事?”
关天养和陈朔顿时紧张了起来,都紧紧地盯着梁师曾,看他怎么措辞。
梁师曾拉起陈朔的手道:“这是我新收的关门弟子,姓陈名朔,原是九夏城中人。他与南华老仙门下弟子有些私人恩怨。贫道想着他入道修行之后,大家都是道友了,没必要再为了凡尘的恩怨计较,因此就带了他来,想当着老仙的面,大家揭过这段恩怨。不知诸位可否成全?”
众人商议了一番后,长眉道人就问道:“这是真人的私事了?”
梁师曾点头,郑重地道:“私事!”
长眉道人吁了口气,展颜笑道:“既是如此,那请真人下面叙话!”伸手一肃,众人也让开了路。
梁师曾暗叹一声侥幸,就道:“诸位先请!”
陈朔却浑似遭了雷劈,先是愣愣地看着梁师曾,然后再看关天养,显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关天养何尝不是这样呢?见陈朔将眼神投了过来,他差点就欢喜得大叫了起来,冲陈朔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陈朔的脸膛当即就涨红了。
到了山上寺院中,数以百计的散修都围了过来。
长眉道人领着梁师曾一行到了堂上坐下,梁过茶后,黑脸大汉就领着南华老怪走了进来。
南华老怪看着关天养和楚庸,眼瞳明显一缩。但他先是朝长眉道人起手道:“长眉道兄,不知有何见召!”
长眉道人礼貌地站起身来,先是让过座,这才介绍道:“南华道兄,这位是玄武宫伏魔观副观主梁真人!”
南华老怪起手道:“南疆散人见过梁真人!”声音不咸不淡,显是吃不准梁师曾此来的意图。
梁师曾也起手道:“贫道见过老仙。贫道冒昧来访,只为一桩私事!”
南华老怪哦了一声,道:“私事?可是与在下相关么?”
梁师曾道:“正是。陈朔,去见过老仙!”
陈朔从来都不是怕事的人,更何况眼下有梁师曾和玄武宫跟他撑腰呢?昂然走上前去,长揖一礼道:“玄武门下陈朔拜见老仙!”
南华老仙满心纳闷,暗道:“这个梁师曾,莫名其妙地叫他的弟子来拜我是何意图?”便点了点头道:“不敢,请起!”
陈朔道:“晚辈敢问老仙,可是收录得一名复姓欧阳,单名一个琪字的弟子?”
南华老怪面sè一僵,道:“正是!”却拿眼睛瞟向梁师曾,暗暗猜度着梁师真指使弟子来挑开这事有何意图。
陈朔胆气越发的壮了,高声道:“再问老仙,几rì前可在鬼门山野鸡渡一带遇见一名白水教弟子和一名十六七岁,身着浅蓝sè衫子的姑娘?”
南华老怪的神情陡地难看了起来,哼了一声,道:“你这是请教呢,还是质问?”
陈朔聪明得很,情知眼下来硬非但讨不到好,还会吃大亏,当即放软了语气,微躬了腰身道:“晚辈自然是请教了!”
众人皆不明白梁师曾为何要弟子询问南华老仙此事,都小声地言论了起来。
南华老怪听着众人的言语,心下是又急又怒,寒声道:“没有见过!”
陈朔一愣,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再问下去了。他原以为以南华老怪的身份,断不至于说谎,没想到竟真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任他智计百出,也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了。
楚庸嘿嘿冷笑道:“是吗?那【乌云蛊】不知是谁下的?”
南华老怪断喝道:“什么【乌云蛊】?梁真人,你领着这几个小辈前来,莫非就是要栽赃我杀了什么人么?”
梁师曾也看出了南华老怪在睁眼说瞎说,但又没有真凭实据,一切只得看陈朔的智计了,只得笑道:“哪有的事?陈朔,不是让你好好说话么?”
陈朔应了声是,就道:“原来是这样。不知真人门下弟子欧阳琪可在么?”
“不在!”南华老怪道:“若是在,你又要如何?”
陈朔一听这话,就知道欧阳琪真的不在乌蓬山,心下暗叹道:“欧阳琪不在,就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对质,便是有梁真人和玄武宫撑腰,我也不能当着如此之多的散修拿他怎样。柳妹呀柳妹,你,你怎么地这般命苦?”长叹一声,强笑道:“老仙想必也知道我与他有段恩怨,今rì便是为了结而来的!”
南华老怪yīnyīn地哼道:“原来是这样。既已入了道,往rì凡尘的纠葛自该抛弃。放心吧,我会跟他说明的!”
陈朔道:“既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说完就退了回来。
关天养没料到有梁师曾撑腰也整得这般窝囊,心下怒意大起,正要出面,就听梁师曾笑道:“如此说来,老仙也不再帮着你家弟子谋夺人家的祖传之宝了?”
南华老怪神情陡变,差点就跳起来质问梁师曾是什么意思,好在及时意识到梁师曾是玄武宫伏魔观的副观主,名震修行界的耆宿,出了名的护短和小肚鸡肠,真要是惹恼了他,以后怕是没有好rì子过了。只得嘿嘿地干笑了两声,道:“真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不单他听不明白,关天养和陈朔一样听不明白。他们都在想:“梁师曾是怎么知道南华老仙图谋宋家祖传之宝一事的?”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解和震惊。
梁师曾道:“是么?贫道认为还是明白些好。红莲宗为了得了宋家的祖传之宝,先是设计坑害宋奕,然后又利用欧阳家灭了宋家满门。他欧阳家是红莲宗的走狗,老仙你却收了欧阳琪为徒,嘿嘿……”
这话顿时令在场的散修乍然sè变,都死死地盯着南华老仙,想看他怎么解释。
南华老仙惊怒交加,长身而起,差点就发作了起来,但梁师曾那冷冽的眼神令他心下一跳,暗道:“梁师曾是出了名的jīng灵鬼,从不干对他玄武宫没有好处的事。他当众将这段故事揭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嘿嘿笑道:“yù加之罪,何患无辞?在收这个弟子之前,我却并不知道这段事故。真人莫不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挑拨我散修的团结吧?”
梁师曾道:“挑拨?在座的诸位岂是我挑拨得了的?长眉道兄,诸位道兄,我想将诸位拉到正道这一边,魔道何尝不也这样想?我是光明正大的来了,诸位却拒之门外。魔道怕是不会这样做……”
正说到这里,就听有声音传来:“凝碧崖下班师古前来拜会乌蓬山诸位道友!”
梁师曾机变极捷,当即就哈哈笑道:“说曹cāo,曹cāo就到。诸位是见,还是不见呢?”
众散修顿时难住了。
若是不见,让魔道中人知道梁师曾在这,偏却拒见了他们,怕是立即就会被魔道仇视,最终只得倒向正道这边。
若是见,梁师真就会认为他们与魔道有勾结,正道就会掉过头来攻击他们。
霎时间,众散修才明白中了梁师真的计。
可现在明白已经晚了。
长眉道人也是又气又怒,却又不好当场发作。没过多久,就见有人进来禀报,说班师古来拜会,问见是不见。
梁师曾竟长身而起,起手道:“长眉道兄,既是有客来拜,我等也不叨扰了。告告辞,后会有期!”
长眉道人十分气恼地道:“不送!”
梁师不介意地一笑,道:“长眉道兄客气了。改rì得空了,还请来玄武山作客!贫道必将扫榻相迎!”拉起关在养和陈朔的手,驾起清风而去。
从乌蓬山出来,他还刻意地作了停留,对正等着乌蓬山众散修接见的班师古道:“班护法,你好呀!”
班师古见梁师曾从乌蓬山出来,脸顿时青了下来,寒声道:“梁真人,你的腿脚可真快呀!”
梁师曾道:“比班护法是快了那么一点。呵呵,再会!”揖手作别。
林纬文道:“师父,你可真是高明呀。借着陈小友的名义,狠狠地摆了散修一道。”
听了这话,陈朔心中一凉,暗道:“难道他是在利用我么?”
关天养也是惊诧交加,怔怔地看着梁师曾,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利用陈朔。
梁师曾脸sè一沉,喝道:“什么叫借陈小友的名义?以后就得改叫小师弟了。”
林纬文等人一怔,都忙道:“是,是……”显是诧异得很。
梁师曾道:“陈朔,你已修心了我玄武宫的心法,便算我玄武宫弟子。我未经你允许就将你列入门墙下,你没意见吧?”
陈朔见梁师曾是真的收自己为徒,顿时大喜道:“我,不,弟子欢喜还来不及呢,岂敢有意见?”
梁师曾微笑着点头道:“你的天赋也极佳,人也聪慧,脾xìng又温醇和厚,只要肯下功夫,将来自有一番成就。但前提是你自己得下功夫,得努力。明白么?”
陈朔惶恐地道:“多谢师父提点,弟子一定努力,不负师父厚望!”
梁师曾嗯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待此间事了,你便要随我回山。若还有什么私人事务,赶紧处置完毕。回山之后,未能凝出元神是不准下山,也不准亲友来探望的。”
陈朔心下一寒,扭头看着关天养,显是想哭了。
关天养何尝不是伤感之极,却强笑道:“你这是对自己没信心么?”
陈朔显得很矛盾,摇头道:“不,不是……”
关天养道:“放心吧,我会找到柳姐姐的,也会把你的情况告诉她。她若是知道了你拜入了玄武宫门下,肯定会很高兴。玄武宫门下不禁嫁娶,等你凝成元神之后再回来娶她也行。梁真人,这样行么?”
梁师真笑道:“自然可以。只要别忘了请为师和你的师兄们喝喜酒就是!”
陈朔却是凄然笑道:“也不知,不知柳妹现在情况怎样了……”
关天养道:“柳姐姐迭经磨难,吉人自有天相。”见陈朔眼神变幻不定,陡然转得坚毅,他大喝道:“二狗子,你若放过了这个机会,万一柳姐姐有什么,你想报仇也不能够了。万事要作好最坏的打算,但又要往最好的地方想。”
梁师曾道:“关小友这话很有道理。陈朔,你若不愿拜入我玄武宫门下,那我就只好废了你的经脉,让你一生都不能再修行。这不是为师心狠,而是修行界的规矩。你也要懂得!”
陈朔神情惨然,急得哭了。
关天养最是理解陈朔的心情,道:“你是不相信我么?不管是死是活,我总归会找到柳姐姐。若她死了,我会等到你下山之后再找欧阳琪和南华老怪报仇。若她好好的,我也会将她保护好,等到你回来娶她!”
陈朔道:“好,好吧……”
梁师曾道:“大丈夫当懂得取舍。意气用气并不明智!”
陈朔的眼泪滚了下来,道:“师父……”
梁师曾叹道:“为师理解你的心情。好孩子,你能作出这样的决定不容易。更难得的是,你有这样的好兄弟。”
陈朔道:“天养,那就拜托你了……”
关天养道:“什么屁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朔点了点头,再不说话了。
回到遇真观后,夜已经很深了。梁师曾就让林纬文安排关天养和楚庸去休息,叫楚庸留了下来。
【一百七十一、离人泪】
回到厢房后,楚庸突地一声冷哼。(.
关天养打量着他,怒道:“谁又惹你了?有气外面撒去,别冲我来!”
楚庸扭头看着他,颇有些不解地道:“你不觉得,梁师曾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了么?”
“再高明与你又有什么相干?”关天养怒目迎着楚庸,心底竟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子绝大的恨意,恨不能一拳递过来,将楚庸那张英俊的脸砸成烂酱铺子。
楚庸看着关天养那恨极了的眼神,很是有些惊愕,暗道:“他是在恨梁师曾,还是恨我?”却也拿不准,就别过脸来,盯着摇曳的烛火,嘿嘿地道:“随意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被玩弄者反而还心服口服,这样的手段……我还是头一回见着!”
“被玩弄的又不是你,你生哪门子的气?”
“我只是替陈朔感到不值!”
“不值?”关天养跳了起来,近乎咆哮地吼道:“我却觉得值得很。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懂么?你懂么??”
楚庸全然无视关天养的愤怒,既似自言自语,又似不经意地询问,“若是换成是你,你会甘愿就这样加入玄武宫么?”
关天养一愣,心中想道:“是呀,若换成是我,我绝不甘愿这样加入玄武宫的。说来梁师曾的手段虽然高明,但用心却太教人心寒了。在他的手中,还有什么不可以利用的呢?哼,这就是玄武宫么?这就是天下第一大派么?”嗤的一声冷笑,道:“我愿不愿意又关你什么事?”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就睡了。
楚庸也没再理他,坐下养神。
第二天一早,关天养就被陈朔叫醒了。
“这么一大早的,什么事呢?”关天养从床上翻起,见陈朔神情郁郁,就道:“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陈朔道:“不,不是。天养,今天下午我就要跟张师兄一道回玄武山了!”
“今天下午?”关天养大惊道:“这么快?”脸sè刷地一下就白了下来,差点就要哭了。
自打七岁认识陈朔,几乎是天天都在一起,从来不曾分离过。乍一想到这一分别,就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相见,关天养心中又是酸又是痛,若非强忍着,早已经掉下了泪来。
陈朔也不敢正眼看关天养,只是盯着脚尖,颤声道:“越快越好……越早到达凝神境我就越早下山!”
关天养咽了一口唾沫,才发现鼻涕已经流了下来,用衣袖抹掉后,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陈朔吸了口气,强行驱散了离愁别绪,强笑道:“你要尽快找到交易所的陆子风,把合作的生意理清楚。重极门那边委托的物资无论如何都要完成……”
关天养果决一挥手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完得成也好,完不成也罢,我总归有办法向重极门交差的。除了这件事,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说到后来,声音已经渐哽咽了。
陈朔点着头,眼神却已经有些迷乱,半晌才想起要交待的事,道:“还有就是……嗯,帮我找到柳妹,这是最重要的,拜托了!”
“我拜托你,别再拜托我了,好不好?”
听他说得这样饶口,楚庸顿时笑了。
突如其来的笑声如针一般扎疼了关天养,也让他心中酝酿的情绪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当下怒骂道:“笑个屁。出去!”
楚庸当真转身走了出去,还把门带上了。
陈朔目送着楚庸离去,道:“楚大哥是个好人,以后你对他客气些。”
关天养不耐烦地道:“说正事!”
“再有就是我来不及向柳大叔一家辞行。他们现在在商县朱家巷,你有空就代我去看看他们!”说着拿出一只钱袋,道:“这有钱些……”
关天养道:“收回去,钱我有。还有其他的事么?”
陈朔咬着嘴唇不言语。关天养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妈了?说话呀!”
陈朔这才道:“若是你找到柳妹,她还活着的话,你就告诉她,我,我对不起她……”
“你没有对不起她!”关天养很是有些不耐烦,焦躁地道:“一大早的,你怎地这么多废话?就没句实在的?”
陈朔道:“还有就是,你自己要保重。其实我知道,师父之所以收录我,有多半都是看在你的面上。你虽然还不是修行者,但能量远比许多修行者都大。你,你以后别太刚愎自用了,遇到事情要冷静,要多思考……”
“我知道!”
“还有就是……待四丫好点!”
“四丫是我妹子,我当然会待她好了!”
“不,你怎么就不懂呢?”
“我还有什么不懂?”
“唉……算了,将来你会明白的。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还有要说的么?”
关天养把着他的肩膀,用力地捏了一捏,道:“我要说的就是:努力,努力,无论如何都要努力。玄武宫的本事绝不是浪得虚名。不管你是怎么上的山,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自己都要努力。记住,你陈朔不是孬种,你将来总会成为修行界的一号人物!”说到这里,又猛地拍了陈朔一掌,大声问道:“记住了吗?”
陈朔全身都在颤抖。
说到底,他又何尝舍得关天养?可他最是一个理智的人,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怎么做才能获得更大的好处,机会一旦降临,他从来都不会错失。从小到大,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钱,通过钱来做他想做的事。至于修行,在他的梦想排行榜上反倒不靠前。随着形势的变化,在没有别的更好选择的情况下,他非常清楚拜入玄武宫门下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不但可以改变命运,甚至还能载着他的梦想起飞,所以即便他有千般万般舍不得离开关天养,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作出了选择。看着关天养那血红的眼神,他道:“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平庸之辈,从来都没有!”
关天养哈哈地笑了起来,强行将心中的悲伤压了下来,顿时显得意气风发起来。他道:“好,那就最好。你、小白,还有四丫,你们都有了去处,我也安心做自己的事了。. . 十年,我们也来约个十年,十年后再回九夏城,我们重聚。好么?”
陈朔别过脸去,望着窗外在风中萧瑟的秋树,却是毫壮地一笑,道:“十年,那时候小白兴许也学成下山游历了,四丫也是。好,十年就十年,十年之后我们在九夏城关帝庙再见!”
关天养伸出手,直视着陈朔的脸:“不见不散!不来的就是龟蛋!”
陈朔伸出掌去,与关天养的紧紧握在一起。深深地看了关天养一眼,突地大笑了起来:“好,不见不散!”说完,扭转身去,拉开门就跑了。
关天养的手兀自还保持着紧握着姿态,显是没有料到陈朔会走得这么突然。怔怔地盯着门口,双瞳已近深红,苍白的嘴唇哆嗦着,显是到了发狂的边缘。楚庸走了进来,看着他,关天养像是被一把刀子捅进了心窝子里,猛地一抖,手臂像剑一般指起,咆哮道:“出去,滚出去!把门关上!”
楚庸没有跟他唱对台戏,果真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关天养的泪水像断线珠子一样滚落,顷时就溅湿了胸前的衣衫。他趴在桌沿上,喃喃地哽咽道:“小白走了,四丫走了,你也走了,都走了,都走了……”然后死死地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半晌,又哽咽道:“都走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走了,我也走。可是,我去哪呢?去哪??”
想到自己生来就是孤儿,关帝庙、九夏城就是自己的家,如今九夏城被毁,自己一个孤鬼去哪呢?
越想关天养越觉得难受,却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只得死死地咬住嘴唇,抱着椅背呜咽。
楚庸在门外,听着关天养的哭声,黯然地摇了摇头,叹息不止。
关天养把自己关了一个时辰。再出来的时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淡然的像才睡了一觉起来。“走吧,咱们也该向梁真人辞行了!”
楚庸嗯了一声,跟在他后面。
梁师曾、林纬文、守真都已经走了,关天养只见到了留守在遇真观的张国豪。张国豪问他们要去哪,关天养说随便去哪都一样。张国豪就给了关天养一道玉符,说以后遇到麻烦,可以亮出此符。除非是魔道中人,一般正道和散修都不会为难他的。
关天养本不想接,但想到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万一遇到危险,这道玉符或许真可以保命,就收了下来。
出了遇真观,西风劲吹,满山的萧索,关天养没由来的叹了一声,心情又不好起来。抬头望天,正巧看着一行南归的大雁,心中陡然想到一句曲子: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最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离人?
是呀,离人!
一个个的都走了!
关天养心下说不出的悲怆,却强作笑颜,道:“从今而后就我一个人,浪迹天涯,无拘无束,倒也自在得很!”
楚庸本不想接他的话头,但还是忍不住道:“想法是潇洒的,现实……未必能如你所愿!”说完之后他便有些后悔,暗道:“他才将自己的伤口厚厚地包裹了起来,我又何必拆开,让他再度流血呢?他不待见我是他的事,我也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关天养的脸sè果地青了下来,本待又要发作,但见楚庸一脸的漠然,似乎并非故意针对他,就强忍着翻涌的恨意,道:“那要看什么人!”
楚庸见他眼神如刀,一副恨不能将自己零碎剐了的样子,轻叹道:“怎么,还在为昨天晚上我不杀张天渝的事而恼恨么?”
关天养嘿嘿地一笑,没有言语。
这些天来,楚庸早发现关天养生就了一副驴脾气,除非是他愿意听,要不然任凭怎么解释也没用,也就无所谓地说:“我的职责是保护你,不是当你的打手,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关天养没有作声,看似没有听见,其实是故意置若罔闻。他用这样的态度来告诉楚庸:不用解释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若换作是别人,怕是早被关天养彻底激怒了,可楚庸却是一个万事不萦怀的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的话就说,没必要说的就放在肚子里烂掉。可饶是这样,还是遭来了关天养的厌恶,时至今rì,他依旧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
下了大洪山,关天养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看着三条岔路,他的心中一片茫然。
楚庸提醒道:“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关天养道:“当然没有忘……”迈步走上了通往打渔铺的路。
这一路关天养走得很慢,他沉着脸、蹙着眉、紧咬着嘴唇、眼神如鬼火般不停地闪烁,却又不言不语,不知有多少心事在胸中酝酿发酵。
快到天黑的时候,他们才赶到打渔铺。
比起昨天,打渔铺的人非但没有少,反而更多了。看着喧嚣的码头,关天养很是有些纳闷,暗道:“难不成逃难的人又都回来了?”快步跑了过去,却被守在镇口的官军拦了下来,喝问道:“什么人?”
关天养看着神情凶煞的官军,很是纳闷地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呢?在这干什么?”
官军喝斥道:“哪来的野小子,滚滚滚……”
关天养本就心情不好,被他们这一喝斥,当即大怒,骂道:“好好的九夏城不去守着,去躲到这里来,百姓纳税,可是白养活你们了!”
官军怒叫道:“反了,这小子反了……”冲上来就要将他擒下。关天养哪里会怕了他们?展开小巧手段,毫不费力地将五名官军撂翻在地,厉声喝问道:“你们当官的呢?在哪?”
官军这才知道遇到了扎手的硬点子,不约而同地怀疑他就是修行者,心下是又惊又怕,趴在地上求告道:“仙长容禀,小的们不知仙长大驾,有失恭敬,恕罪,恕罪……”
关天养哪有心思跟他们瞎扯?正要进镇,就听有人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名身披重甲的将领打马冲了过来。见五名手下跪在地上,关天养和楚庸昂然而立,顿时大怒,立马就要发作,身边的小校轻声道:“将军,那位公子好像是知真斋的关老板呀?”将军定睛一看,不是关天养又是谁?忙滚鞍下马,起手道:“原来是关老板呀,你可教我等好找!”神情很是热络。
关天养瞧着这将领很是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姓甚名谁,摸着额门问道:“找我?找我做什么?”
将军把着关天养的肩膀,俨然是怕他跑了似的,绘声绘sè地道:“那rì又是天火,又是天雷,九夏城眼看就要不保,总督大人命我率领一标人马赶到关帝庙,保护关老板一行离开。我和众兄弟好不容易赶到关帝庙,却不见关老板的踪影。事后总督大人却责骂我办差不力,差点军法从事。关老板,你可得替我说说情,我当真是冒死赶去了关帝庙,几十号弟兄还为此死在了路上呢……”
关天养一听有几十名士兵为了保护自己而身死,心下一揪,眉头也拧作了一处,“死了这么多人?总督大人也真是的,犯得着这样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出的惋惜。
将军倒不敢数落齐世武的不是,扼着手腕也唉了一声,道:“可不是?我等当兵吃粮,守土保民,原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只是我受了惩罚,死了的弟兄们也就因此受到牵连,得不到抚恤。关老板,你说这冤不冤呢?”
关天养这下算是明白将军为何要找他了,敢情是因此事受到了处分,降了职,想找自己去说情,好让他复回原职去。至于说有几十名士兵因此而送死,得不到抚恤,那不过是托辞。但他也是个极识趣的人,人家都求上门来了,再者又有几十条人命搭送了进去,自己若再推脱,那还是人么?就点道:“好吧,这事包在我身上。那你们总督大人在哪?”
将军顿时大喜,连脸膛都涨了放出了红光,拉起关天养道:“就在前面的临江鲜酒楼……”
到了酒楼下,将军上前对总督府的护卫道:“快去禀告总督大人,就说知真斋的关老板请见!”
护卫们都听过关天养的大名,忙不迭地跑上楼去奏禀,片刻之后,就见齐世武亲迎了下来。一番客套和慰问之后,就领着关天养上楼叙话。
得知九夏城十毁其九,百姓伤亡难以统计,光是官军就死亡两万有余,关天养就忍不住骂道:“一群该遭天杀的……总督大人,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齐世武苦叹道:“打算?这灾难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若说着手重建九夏城,未免言之过早;若说弃城而走,那又是万万不能的。只能静观其变了!”又问道:“关老板应该认识不少修行的仙长吧?”
关天养不明白齐世武为何有此一问,谨慎地点头道:“认识几个,也不算多!”
“他们可有说这场灾祸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关天养这才知道齐世武等人还只当这是一场天灾,哪里晓得这分明就是**。不过他也没有揭穿,与其知道了真相更为愤怒和痛苦,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得好。沉重地摇了摇头:“老天爷的事,谁说得清楚呢?据我所知,玄武宫方面也是死伤惨重……”才说到这里,就听外面有人嚷道:“齐世武,齐世武在哪?我倒要看看,他的眼里还有没有本王了!”
九夏地面上,自称‘本王’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楚王。
【一百七十二、惩治楚王】
吵嚷间,楚王在太监总管陈公公和几名护卫的扈拥之下冲了进来,见着齐世武就骂道:“好你个齐世武,好你个称职尽责的三楚总督,说什么去视察灾情了,原来是躲在这里喝茶呢。我看你这回还有什么话好说!”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之相,俨然恨不得一脚将齐世武当场踹死。
齐世武站了起来,打躬道:“下官见过楚王殿下。”也不待楚王应答,就忙着解释道:“下官也是才回来,正谈点事呢。殿下请上座!看茶!”
楚庸大袖一挥,怒斥道:“不喝!本王才没你这么好的闲情。你说,什么时候才安排船只送本王走?”
齐世武的脸sè当即就拉了下来,沉声道:“殿下容禀,眼下所有的官船和民船都用来押运物资了,还有大批受伤的士兵和百姓需要运往汉江府安顿救治……”
“别给本王扯这些烂调调!”楚王粗鲁地打断,神情极其的不耐烦,“本王不管什么物资,也不管什么伤兵难民的,你要是不赶紧安排船只把本王送走,本王就上本参你!”
齐世武也着了怒,双眼里激shè出来的尽是凛凛寒光,“王爷要参下官,下官也无话可说。王爷是楚王,奉旨屏藩三楚,下官若是送王爷走了,那就是抗旨。孰轻孰重,下官还分辨得清!”
楚王气得脸都青了,扬起巴掌就朝齐世武扇了过来。只可惜他的巴掌还没有扇到齐世武,关天养的巴掌就已经落到他的脸上。
不单是楚王,屋里的人几乎都被吓得呆了。
关天养啐了一口,指着惊愕得呆若石像的楚王骂道:“亏九夏百姓们好吃好喝,把你当天王老子一样的供奉着。你不为百姓们做点实事也就罢了,遇着点灾难就想撒开脚丫子跑?若我是皇帝,我就先拿你这混蛋开刀!”
陈公公率先反应过来,舞起起拂尘,尖着嗓子叫道:“反了,反了……来人呐,把这小子拿下!”
关天养怒目圆睁,大喝道:“谁敢?”众护卫被他的眼神一扫,顿觉得骨头里涌起一股子寒意来,哪里还能使出半点力量?一个人都哆嗦着软倒了下去。最没用的就要数陈公公了,竟然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哭了出来。
楚王到底是天潢贵胄,胆气远比一干子奴才壮,挨了一巴掌后非但没怕,反而还冷视着关天养,威严地喝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打本王?!”
关天养道:“怎么着,不服气呀?打的就是你!齐总督至少还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你呢?遇到屁大点事就知道跑路,你不觉得实在愧对你身上流着的皇室血脉么?还好意思去告状,换作我是你,自个儿跳大江喂王八是正经!”
楚王气得差点没当场昏了过去,指着关天养道:“你,你……齐世武,这等乱臣贼子,你为何还不拿下?难道你想谋反不成?”
齐世武正要开口,关天养一把拎起楚王的衣襟,威吓道:“怎么,拿我没办法,就恐吓人家齐总督么?”
陈公公这时站了起来,顾也不得屎尿流了一裤子,叫道:“我认识你,我认识你,你是,你是……”
关天养抬起一脚将他踹出门外,骂道:“这里也是你个连鸟蛋都没有的东西说话的地方么?不错,小爷就是知真斋和天下楼的老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关天养是也。楚王殿下,你要怎么着呢?”
楚王嘿嘿地狞笑道:“原来是你……”又怒又恨的眼神分明在说:好,我现在拿你没办法,咱们就等着瞧吧。
“怎么,是不是也想问你小关爷一个谋反之罪?”
楚王深知自己是奈何关天养不得的,只得狠狠地瞪着齐世武,怒喝道:“好得很,这一巴掌本王记住了。”挣开关天养的手,理整齐了衣襟,拂袖而去。
齐世武目送着楚王一行的离开,脸sèyīn得都能滴出水来。见关天养一副兀自没有解气的样子,就叹道:“关老板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关天养搓着手坐了下来,“我打了他,他肯定会拿气给你受。放心吧,我自会处理,不会让你难做的。”
齐世武没有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问道:“关老板这是打哪里来,这又要准备往哪里去呢?”
说起这事,关天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苦笑道:“东躲xī zàng嘛,还能做什么?对了,齐大人可有见过幽灵宫的沈执事?”
齐世武摇头道:“很久都不曾会面了。不过我听说幽灵宫的执事机构暂时迁到了汉江府,至于是否确实,那就不得而知了!”
关天养点了点头道:“多谢齐大人告知。你事忙,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关老板走好!”齐世武送到门边,拱手与关天养作别。
出了临江鲜酒楼,关天养就问楚庸道:“你不是说你连皇帝也敢杀么?”
楚庸如何看不透关天养在想什么?轻笑一声道:“看样子你是想去教训一下楚王?”
关天养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干点正经事。你说呢?”
楚庸笑道:“你都说了,我连皇dì dū敢杀,还怕了一个小小的楚王不成?走吧!”
楚王就落脚在镇子东头的客栈,一家老子小没几口人,却将偌大的客栈尽数霸占着,还派出了护卫在四周jǐng戒,谁也不许轻易靠近。关天养和楚庸走了过去,护卫正要上来拦,见是他们,吓得大叫道:“来人,来人呐……”
关天养用脚一跳,数粒碎石子飞将出去,分别击中了几名护卫的后心,一个人的连哼都不曾哼一声就扑倒在地了。
楚王正和僚属商议着如何起草奏章弹劾齐世武,听见楼下闹作一团,心下好不烦躁,就走了出来查看究竟,顺便发作一通,以泄胸中之愤。高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关天养刚走进门,就被当头一喝。仰起头来嘿嘿一笑,道:“你说怎么回事呢?”
楚王见是他,大惊失sè,连忙往屋里躲,大叫道:“护驾,护驾……”跑进屋时,才发现关天养竟然已经在屋了坐下了。\/\/..\/\/待要往外跑,楚庸拦在门口,谁也不得进出。
“你,你们要,要干什么?”楚王哪有刚才的气度?吓得脸青面黑,浑身直哆嗦!
关天养招了招手道:“来,你过来……”
楚王往屋角里躲去,道:“本王,本王……有什么话你就说!”
关天养拿出玄武宫给的玉牌,“认识这个吗?”
楚王摇头说不认识。关天养唉了一声,满脸的惋惜,仿佛在骂楚王是一个不识得金镶玉的蠢货。又晃了晃玉牌,问围在楚庸周围的属僚道:“你们有认识的吗?”
其中一个大约自恃有些见识,偏眼神又不怎么好,不敢走近了看,就道:“看不真切,不知道是什么……”
关天养扔过去道:“看清楚了!”
那人辨出了玉牌上的‘玄武’二字后,骇得惊叫道:“玄,玄武宫……”
关天养满意地笑道:“对了,玄武宫。这下知道小爷是干什么的了吧?”
楚王一干人等也‘明白’得太快了些,都作起了揖来,道:“不知仙长驾到,有失迎迓,恕罪,恕罪……”
关天养取回玉牌,轻轻地拍了拍楚王细皮嫩肉的脸颊,意味深长地道:“楚王殿下,还觉得这一巴掌挨得冤么?”
“不冤,不冤。小王,小王有罪,有罪……”
关天养坐了回去,翘起了二郎腿,“齐大人是我的朋友,你要告诉他的状?那我也只好写封信给你们的皇帝,把你怎么在九夏城当王爷的情况告诉他。你觉得这主意可行么?”
楚王吓得面如土sè,扑通一声跪倒,哀号道:“仙长开恩呐……”真要是把他在九夏城的作为捅到皇帝那里,他这个楚王就铁定得被废了。
关天养奇道:“开恩?我开哪门子的恩呢?”
楚王叩头作揖地道:“仙长,小王,小王知罪了,一切听齐总督裁度就是,小王,小王再不敢添乱了!”
“嗯,懂事就好!”关天养环视了几人一眼,冷眼盯着楚王,似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看穿一般,“以后我若听说有谁乱告齐大人的状,那我就通通记在你的头上。”
楚王在关天养的目光审视之下,直感觉脊背上全是寒意,心下是连连叫苦,“不敢,再也不敢了……”只盼着关天养这尊瘟神快走,哪里还有心思再找齐世武的麻烦?
关天养哼了一声,“不敢就最好!”也不再啰嗦,与楚庸前后从窗中纵身扑了出去,消失在了夜sè之中。
过了老半晌,跪着的众人才知道关天养和楚庸已经走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个个已经吓得汗透重衫,浑身瘫软了。
楚王一跤瘫坐在地上,喘息道:“他,他怎么会,怎么会是玄武宫的人?”
一名属僚躬着身子将他扶住,“殿下容禀,其实这也不奇怪,知真斋和天下楼多大的场面?若他不是玄武宫在后面撑腰,凭他们又岂能兜得转呢?”
楚王唉地叹了一声,挣扎着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浑身酸软,里衫早被冷汗湿透了。“难怪,难怪呀……”然后咬牙道:“可恨,可恨那齐世武,竟然,竟然……哎!”一副无不助我的神情,说不出的悲壮。
另有一名属僚道:“殿下,难道,难道就真的放过齐世武了么?”
楚王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坐回到了椅子里。“玄武宫的人都发话了,难不成你还想怎样?本王jǐng告你们,别在背后使鬼,要不然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众属僚面面相觑,“臣等岂敢?”
楚王见他们对自己都还敬畏,心下略感安慰,“这就好,这就好。齐世武不可虑,可怕的是……哎呀,算了,算了,就算本王流年不利……”说完,恨恨地转到里间去了。
关天养迈开大步一气狂奔,边跑边哈哈大笑,“这个楚王,还真是脓包之极呀!”头一回将这样的大人物耍得团团转,心下是说不出的开心。因陈朔的离开而带来的郁闷随着这一阵子畅快的大笑,尽皆消散了。
楚庸道:“不是他脓包,是玄武宫的牌子太吓人!”
“这样看来,玄武宫绝非超然世外之辈,要不然堂堂楚王,何至于怕成这样?”
楚庸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打渔铺往东就是乌蓬山,关天养对散修心存忌惮,怕这一路过去不小心撞上了,又惹出一堆麻烦,在过了汉江之之后就折向北。
楚庸以为他是要去商县,就没有过问。
结果没走出多远,就应了那句话:祸事要来,无论怎么躲都是躲不过的。
关天养见自己不论怎么发力,楚庸始终不落后半步,神情从容,悠闲得就像漫步。与别人他从不争一时之长短,但与明知比自己强太多的楚庸相比,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想抢风头,哪怕是在相同的领域有一丁点比楚庸出sè,他都会兴奋得忘乎所以。就在他奋尽全力,想要看看自己在速度上到底能不能与楚庸一争高下时,天上就掉下来一个巨大的火球,若不是楚庸拉着他闪避得快,铁定得被当场砸扁,烧成焦炭。
火球砸在地上,轰的一声爆烈了开来,滚烫的泥沙和火星四散飞溅。关天养被烟尘呛得连连咳嗽,不得不用衣袖捂着口鼻,大叫道:“哪来的火球,是流星吗?”
楚庸道:“肯定不是”将关天养的臂膀拽起,朝着十数里外的山坡飞驰而去。
关天养被楚庸的动作吓了一跳,先是惊叹楚庸的速度怎地这般迅捷?远不是自己能够比得了的。然后就见朦朦的夜空大亮,惊噫了一声,抬头望去,只见满天的火球像雹子般落了下来,大的如斗,小的如肉丸子,密密洒洒的,将整个天空都映得血红。
方圆数里尽被笼罩其中。
两人没冲出多远,就不得不展开身法闪避兜头砸落下来的火球。即便是带挈着关天养,楚庸也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了开去,身上连半点火星都不曾沾着。
关天养一时间竟被楚庸的身法给深深地吸引住着,身子任由楚庸带着闪躲腾挪,心下却在暗想道:“这些年来,他虽被困在诚字境不得突破,但技巧的颖悟已经远不是我所能够比较的。哎,我也真是糊涂透顶了,不好好练自己的功,成天跟他较什么劲?照这般下来,我怕是永远都没有机会超越他了!”想着这段时间来楚庸的护卫之恩,心下不由暗暗恼悔自己待他太过刻薄了。见火球没完没了地掉个不停,不由大骂道:“搞什么鬼,连老天爷也来作弄人么?”
楚庸沉声喝道:“噤声!”
火球笼罩的范围着实有些大,着地之后就爆裂开来,燃起熊熊的火苗,经久不熄。关天养第一次体会到了行走在火海中的滋味,炙烤烟呛,说不出的难受。好在楚庸临危不乱,又机敏异常,这才不至于被磕碰着半点。
随着掉落下来的火球渐稀,两人这才从容了许多,一口气奔出三里有余,跳出了火海。
关天养见楚庸是毫发无损,连衣襟上都不曾沾染半点火灰,而自己不但眉发被燎,袍子也被烧了好几个破洞。幸得内里穿的是火蚕丝织成的内甲,这才不至于有所伤损。
楚庸凝神望着漆黑的夜空,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这些人也太没顾忌了吧?可恨!”
关天养这才知道这些从天而降的火球竟然是修行者使出来的大神通,心下不由涌出巨大的骇异。正要问怎么回事,就听空中有人嘿嘿地大笑起来,“长眉老儿,这就是你的看家本领【星火燎原】么?当真是中看不中吃。可惜了好好的一片田地,生生被你给烧成了焦土!”
“你的【冰龙破】不是号称破尽天下法术么,怎么也没伤到老道分毫?”
“哼,本座不过怜你老迈,有这份修为着实不易,所以手下留情。望你能迷途知悔,别再冥顽不灵。你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再让你尝尝【冰龙破】的滋味!”
话声落后不久,关天养就感到炎热尽去,一阵阵的沁沁的寒意凶猛袭来。
关天是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们都是什么人?”【冰龙破】也火,【星火燎原】也罢,都是他从来不曾听过的法术,自然无法从中判断出激斗中的是什么人了。
楚庸望天不语。
关天养见他眼神凌厉,澎湃的森寒杀意竟将汹涌的寒气都压了下去。霎时间,他心底涌起一股子强烈的惧意,浑身每一块肌肉都禁不住颤抖了起来,差点当场就拔腿逃跑。
“其中一个你昨晚才见过……”楚庸终于轻启朱唇,斜瞟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便是乌蓬山众散修选出来的头领,峨嵋凝翠崖长眉老祖。另一个么,魔道青莲宗雪舞堂座主‘冰龙’魏长廷!”说着就迈开步子望北奔去。
【一百七十三、青莲雪舞(上)】
关天养长长地哦了一声,将心中的恐惧尽皆吐了出来,这才感觉身子渐渐地暖了。大步地跟地上去,“一个火,一个冰,两人还真是对得上呀……奇怪,散修不是保持中立么?怎么这就和魔道打了起来?”
楚庸哼哼了两声,神情很是有些复杂,“这就是梁师曾的手段。他明知魔道也会争取散修,所以就抢先一步赶了去,被拒绝之后,又以私事的名义进入了乌蓬山。当时若不是班师古来了,他怕还会继续和南华老怪搅缠下去。班师古见他从乌蓬山出来,必然怀疑散修已经倒向了正道。而散修被梁师曾摆了一道,当真是百口莫辩,再加上别有用心者从中使鬼挑拨,散修与魔道之间的争斗不就一触即发了么?”
关天养这才恍然大悟,回想着昨rì从乌蓬山回来后楚庸的言行,心下暗叫道:“我还当他说的那些话是在故意挖苦我呢,原来是别有深意!”紧追了两步,保持着与楚庸并肩而行,“我只当梁师曾利用二狗子去跟长眉老道套近乎,然后又借机收录了二狗子,示好于我,让我们都不得不承他的人情。原来这里面还藏着这许多机关……”说到这里,猛地打了个激灵,脸sè刷地一下白了下来。心想着梁师曾利用陈朔做了这么大番文章,那些人岂不得将陈朔恨死了?当即扼腕叫道:“如此说来,二狗子岂非危险得很?”
楚庸又加快了脚步,仿佛是身后有恶鬼在追着一样,关天养不得不奋尽全力才能跟上。“你才知道呢?梁师曾这一招可谓一举多得,高明之极!由此看来,他对你们的情况是了若指掌。要不然以他堂堂伏魔观副观主的身份,岂会亲自出面为陈朔调解私人恩怨?”看了关天养一眼,见他满脸的愤恨之意,又道:“我只是要你明白个中究竟,并非要你去恨梁师曾。虽说他利用了你们,但也给予了相应的补偿。论较起来,你们也没亏什么!”
关天养心下是苦涩难言,实在是不敢想像仙风道骨的梁师曾用心竟然这般的险恶。正不知该如何应答楚庸,空中就传来砰的一声脆响,扭头望去,就见火光像烟花般爆溅开来,将目光所及之处照得通亮。
烟火尚未熄灭,强烈的寒意cháo水般的袭来。所过之处,滴水凝冰,哈气成霜,原本生机勃勃的草木瞬间衰败,骇得关天养跳了起来,大叫道:“不好,快跑!”刚迈开步子,就发现左臂已经被楚庸拉起,闪电般望北疾冲。
他们的步子刚刚迈出,漫天的冰雹落了下来,砸在被冻得生硬的地上,砰砰砰的碎成了冰碴。
冰雹不可怕,可怕的是cháo水般漫延追来的rǔ白sè寒气。关天养虽不识得厉害,但见草木被冻上了,瞬时就碎成了冰碴,就能想像出它远比先前过去的【星火燎原】还要可怕。相比之下,头上砸落的冰雹反倒是不足为道了。
魏长廷得意的笑声响彻四野,“长眉道兄,恕不远送呀。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令关天养心底涌起了十二分的反感,正想骂上两句,笑声就莫名其妙地到了头顶,嗡嗡的声波震得他头发一震发麻。只听魏长廷大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给本座留下!”关天养尚不及作出反应,就感到一股可怕的寒意兜头而降,身子一僵,动作立时就慢了下来。楚庸大喝一声,反身蹿起,长剑脱鞘而出,莹白的剑气匹练般卷向魏长廷。
关天养看着从腿踝向腿部漫延的rǔ白sè寒气,几番奋力,却是移不动分毫。惊惧之余,不免又想不通楚庸为何没被冻住。
“天养,你快走!”楚庸将魏长廷逼退,祭起【剑心通灵】,稳住了阵脚。
关天养心下是又焦又急,此时此刻别说是走了,就连动弹一分都不能够。若再想不到办法摆脱冰冻之气的侵袭,怕是要不了片刻功夫,自己就得成了一座冰雕,当场死翘翘了。
听着身后剑气霍霍,魏长廷先是惊噫,然后就是怒哼连连,关天养暗道:“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被冻死!”强烈的求生意志涌起,顿感一股暖流从胸中漫溢开来,霎时就将侵至腰部的寒气逼退回了地上,腿脚也能动弹了。回转身去,只见楚庸一剑疾似一疾,既不给魏长廷,也不给自己任何喘息之机,莹白的剑气飞斩而出,将魏长廷布下的冰盾破碎成渣。
拼速度,十个魏长廷也不是楚庸的对手。再加上无物不破的剑气,魏长廷着实被攻了一个措手不及,一口气布下的十道冰盾顷时间被楚庸破尽。惊骇之余,他也忍不住大叫道:“好小子!”抬掌一推,手心里喷shè出浓雾般的寒气,罩向了楚庸。
楚庸有【剑心通明】护身,哪里会怕他了?纵起身法,抢到魏长廷近前,当胸一剑刺出。
魏长廷万没料到从不曾失手的【冰霜冻气】竟然有失效的时候,心底涌起从不曾有过的惊惧。想他也是分神境界的修为,本以为要拿下两个毫无修为的小子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却不想楚庸竟然这般棘手,轻敌之下,竟将自己置于险地。眼看着闪耀莹白剑气的长剑当胸刺来,魏长廷再不敢当楚庸是寻常小子,双手一环,一道晶蓝sè的冰盾挡在了身前。叮的一声轻响,冰屑四溅,楚庸全力的一剑竟然没能破开冰盾。
魏长廷飞身疾退,瞬时就拉开了距离。
楚庸如何不知自己远不是魏长廷的对手?原以为能仗着迅速的优势和剑气的犀利,攻魏长廷一个出其不意,说不定能侥幸取胜。几十招抢攻下来,深知魏长廷绝非浪得虚名,一身修为着实惊人,心存的那点侥幸也完全消失,只盼着能多缠斗片刻,为关天养争斗到逃跑的机会。
剑气固然犀利,无物不破,奈何楚庸所能支配的原力有限,剑魂又非他亲自所炼,紧要关头总是无法毕尽全力——每一个剑修都渴望拥有自己亲手炼成的剑魂,只有用自己的意志、智慧和心血炼成的剑魂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心意相通,合而为一。-. -也只有这才,剑修的实力才能完美地发挥出来。但剑魂炼制太过于艰难,往往百中难成其一,为了不耽误修炼的进度,剑修都会选择与现存的剑魂融合。若是机缘巧合,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实现与剑魂的融合,甚至不比亲手炼成的剑魂差。可若是无法实非与所继承剑魂的完美融合,那就会生出许多的麻烦,甚至严重削弱实力。毕竟继承过来的剑魂都有自我的意识,在没有实现心意无间相通的情况下,一旦遭遇危机,它首先想到的是保存自己,而不是与剑修者合而为一,全力攻击。如此一来,原本的十万实力最多只能发挥出五六成,甚至更低。
楚庸遭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他的意志不可谓不强大,奈何在遭遇魏长廷这种级别的对手时,剑魂并不相信他必胜的意志,最紧张关头选择了保存实力,以至于他全力一击还是没能破开冰盾,终于让魏长廷赢得了喘息之机。
每在这时候,楚庸总是怒不可遏,却也无可奈何。见关天养还回望着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机有多可怕,他心中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大吼道:“愣着干什么,走呀,快走!”
楚庸的这一声大吼令依旧没能点醒关天养,反倒令他不悦地质问道:“我为什么要走?”
魏长廷喘息即定,心中的惊骇尽去,仔细地审视着楚庸,嘿嘿地笑了起来,“原来是乾坤庭的‘破天剑’楚庸。本座叫你留下,为何还跑?”一声大喝,平地涌起无数的冰刺。
楚庸腾身跃起,先是【逐rì】,然后【分影】,只见四个楚庸挥剑从四个不同的方位攻向魏长廷。
“噫?”魏长廷刚才已经见识过楚庸的手段,这一次乍见分出四个楚庸来,再一次被吓住了,失声惊叫道:“分身术?”尚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楚庸手中的长剑轻而易举地撕开了护身真气,将他的左肩贯了个洞穿。
关天养见楚庸得手,兴奋得跳了起来,大叫道:“好呀!”
魏长廷闷响一声,右掌挟着排山倒海的真元拍了出去。楚庸尚来不及变招,就被震了出去。若是有【剑心通明】护体,已然被这一记【寒冰掌】给震成了冰渣子。
翻滚出二十余丈后,楚庸方才将魏长廷这一掌的余力卸尽,翻身站了起来。想着刚才的那一刹那,他心下又是激动又是遗憾。自己不过诚字境的修为,却能击伤了分神境界的魏长廷,若非魏长廷左肩的伤口尚在汩汩地淌着鲜血,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遗憾的是自己在技巧的运用上到底还欠缺火候,若是变招的速度再快一些,必能将魏长廷分尸。两次机会皆错过,再要制造出第三次机会也不可能了。
再者魏长廷也不是愚蠢之辈,吃了两次亏,还挨了一剑,恼羞之下,如何会再给他第三次机会?
出乎楚庸预料的是,魏长廷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怔怔地看着肩上的伤口,自嘲地一笑,道:“难怪你能得了‘破天剑’的名号,果然有些不凡的艺业!”伸手在伤口上一按,蓝光闪过,伤口瞬即愈合了。
分神境界的修行者有多强大关天养是毫无概念,楚庸却是清楚得很。在魏长廷的面前,自己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而他已经是威震天下的武学大宗师。只是自己这个孩子不同于普通的孩子,身手过于诡异,剑气又太过犀利,这才得了两回便宜,一旦魏长廷打叠起jīng神来应对,便是有一百个他,也都不是对手。
明知不敌,楚庸却不想输了气势,冷哼一声道:“多谢魏座主夸奖。我等不过偶然路过,并没有冒犯魏座主的意思,却不知魏座主为何要出手偷袭。还请明示!”
对于一位前辈高人来说,被后生晚辈用‘偷袭’这个词来形容,任修养再好,怕也是忍不下去。魏长廷却是置若罔闻,反而一声长笑,道:“本座高兴怎样就怎样,莫不成还得向你请示?”
楚庸见魏长廷这般说话,就知道自己和关天养今晚是难以幸免,但还是心存侥幸地问道:“如此说来,魏座主是不会饶过我了?”
“饶过你?”魏长廷满脸狰狞,一副‘就算将你挫骨扬灰也难消我心头之恨’的神情,“你既知本座名号,就该清楚本座的行事风格。若不想死得太痛苦,我可以给你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说完就负手而立,等待楚庸的答复。
楚庸轻笑一声,重重地吁了口浊气,目光落在手中的长剑上,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将长剑平举起来,指着魏长廷,眼神再一次冷了下来,视魏长廷的冰冻法术如无物。“魏座主既要取我xìng命,就请动手吧!”
魏长廷何曾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神?心下一凛,暗道:“这小子到底是哪门哪派的?我竟没能试探出来。只可惜是乾坤庭的人,不然倒可以收罗过来,也不失为强有力的臂助!”也懒得再多说,手指连挥,冰梭像箭雨一般疾shè而出,铺天盖地,教楚庸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只可惜魏长廷还是低估了剑气的威力,楚庸仗着【剑心通灵】护体,几乎无视这种强度的冰梭。剑花舞起,将袭来的冰梭轻而易举地绞得粉碎。见魏长廷似乎还是没有对他生出足够的重视,心中不免又生出一丝侥幸。毫无征兆之下,一连两个【逐rì】抢到魏长廷身后,挥剑朝后心刺落。眼看着剑尖离魏长廷的衣衫越来越近,他心下不禁生出一阵狂喜,暗道:“难道魏长廷今晚合该丧命我手?这才给了我三次机会?”
楚庸出剑的速度原本奇快,几乎是瞬发即至,魏长廷又不以身法见长,可以料想是躲不开的。却不想就在剑尖已经触到魏长廷衣衫之际,楚庸脚下砰的一声就炸了开来,护体剑气顿时消耗一空,身体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高高地抛起。
失去了护体剑气,楚庸就变得与常人一般脆弱。奇怪的是魏长廷并没有趁机出手,而是嘿嘿地笑了起来,“怎么样,没有想到吧?”
楚庸落地站定,看着地上的深坑,“原来【寒冰方阵】,倒是我大意了。”
魏长廷道:“本座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了,你以为还会有第三次么?简直太天真了!”双手一合,一道裹着无数冰梭的风暴就地生成,发出狮吼龙吟般的轰轰声响,飞速地卷向楚庸。“你不是速度很快么,那就跟它好好地玩玩吧!”也不再搭理楚庸,转身走向了关天养。
楚庸见状,惊惧交加,大喝道:“魏座主,你也是修行界的前辈高人,何必跟一个普通人为难?”说话间,冰梭风暴就卷了上来,他不得不纵起身法躲避。
魏长廷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楚庸,他甚至认定楚庸必然丧命于冰梭风暴之下,难以幸免。三步走到关天养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这个既说不上瘦弱,也算不上强壮的少年一眼,这才问道:“小子,你可是姓关?”
关天养眼瞳微微一缩,心下十分惊异,暗道:“他怎么知道我姓关?”不解地问:“你认识我?”
“都说乾坤庭派了‘破天剑’楚庸保护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子,而这小子却很会强化法宝。想必就是你了!”
关天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含糊其辞地道:“既然是传说,那就未必当得真!”
魏长廷脸sè顿时大寒,探手一抓,关天养就感到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他到了魏长廷的面前。
隔着咫尺,他清楚地看见魏长廷脸sè青白,有似僵尸,眼瞳却不像普通人那样是黄袍sè的,而是淡青sè,在天光之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你只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魏长廷的神情立时让关天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回答已经触怒了这位青莲宗雪舞堂的首座,若是再不好好作答,小命怕就难保了。可他天生就一副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还倒退,面对魏长廷的威严,他非但不再惧怕,反而还嘿嘿地笑了起来,“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问我作甚?”
楚庸几番想摆脱冰梭旋风,不管他如何的纵横腾挪,诸般技巧都用上了,冰梭风暴依旧如鬼魅般跟在他身后,甩也甩不掉。见关天养落入魏长廷手中,他怒声喝道:“魏长廷,你要干什么?”
魏长廷对楚庸的呼喊置若罔闻,冷冷地盯着关天养,“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关天养承受压力的能力超乎想像,即便是面对鬼仙鄢奚,也都不曾惧怕过,何况是分神境界的魏长廷呢?纵然魏长廷的眼神足能将他冻成冰雕,但他还是哂然一笑,“当然知道,青莲宗雪舞堂座主‘冰龙’魏长廷!”
【一百七十四、青莲雪舞(下)】
魏长廷见关天养一口报出了自己的名号,非但没怒,反而还呵呵地笑了起来,眼神也一点一点地融化开来。“看来你还有几分见识嘛。既识得我,那就该知道我的厉害。你若现在拜我为师,我就带你回冰风谷,教你一身本事,再不用别人的保护了。天下之大,想去哪,想干什么都由得你!”
关天养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圆张,一副惊诧的滑稽表情,“你又能教我什么本事?”
魏长廷分明品出关天养有取笑他的意思,强忍着胸中翻涌的怒意,一字一字地道:“小子,我的耐心可不怎么好,你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吧!”
关天养清晰地感受到魏长廷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他努力地想让自己表现得俏皮,表现得洒脱,表现得顽世不恭一些,可却怎么也做不到。在魏长廷目光的逼压之下,他的脑子已经乱作一团,好半晌才问道:“我不答应你就要杀我,是么?”
魏长廷森然地道:“与其便宜别人,那还不如由我毁了得好!”
这话如刀子般捅进关天养心底。霎时间,他的眼瞳泛起了血红,胆气大壮,怒声道:“那你就杀我试试!”毫无征兆之下,反手一剑刺向魏长廷胸口。呛的一声,冰屑四溅,原来魏长廷早布下了冰盾护体,普通的利器根本就刺不进去。
关天养这一剑也彻底激怒了魏长廷,他一声狞笑,道:“你既要寻死,那我就成全你!”抬起手掌就朝关天养当头拍落。
“不要……”楚庸惊呼一声,奋尽全力将手中长剑掷向魏长廷,以期能解关天养之危。而他自己却因为这间不容发的一次停顿,被生生卷进了冰梭风暴里去。
关天养如何看不出冰梭风暴的厉害?见楚庸为了救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全,骇得当即惊叫道:“楚大平庸……”刹那间,直感觉整个人都崩裂成了碎片,说不出的绝望和难受。
魏长廷深知楚庸手中的长剑有多可怕,哪里还敢拿大?不得不扔开关天养,纵身闪了开去。
关天养脱出了魏长廷的控制,乘机一个【逐rì】扑向了冰梭风暴,大喊道:“楚大平庸……”心知剑修的剑气一旦耗尽,再要聚起来可就不容易了。而失去了剑气的保护,剑修比普通人是强不了多少的,冰梭风暴的威力便是金丹境界的修行者都承受不起,何况是普通人?
关天养追着冰梭风暴,一遍又一遍地大喊道:“楚大平庸,你出来,你出来呀……”语带哭腔,听着令人心酸。
魏长廷已是彻底被激怒了,看着关天养奋尽全力追逐冰梭风暴,嘿嘿地一声狞笑,“既然你们都想死,本座就成全你们!”一掌拍出,霎时之时,天地皆被浓如牛rǔ的白雾给罩住了,伸手五指难见。
好冷呀!
关天养虽然只有十五岁不到,但历经的苦难远比普通人一辈子都要多。自打老庙祝死后,每个冬天他都是从死亡的边缘煎熬过来的,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可怕没有人比他体会得更强烈。正是这样,他才觉得此时此刻侵入骨髓的寒冷远远不是过往所经历的能够相比,甚至于冷得超出了他的想像,也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每一块肌肉,每一处关节都僵了,又僵又硬,甚至已经不听使唤。看着迅速布满身上的厚厚白霜,他深知如果再不逃出白雾笼罩的范围,自己就必死无疑了。
可是,脚步都迈不动,又怎么逃呢?
最可怕的是,原来滚滚向前的冰梭风暴竟然又掉过了头来,轰轰隆隆地朝他席卷过来。
【冰霜冻气】他尚且不能化解,何况是连楚庸都奈何不得的冰梭风暴?
霎时之间,他的心念电转,几乎是将过去所遭遇到的危机全想了一遍,也将所有的应对之法都细细地过了一遍,然后想到了一样东西。
【十方钟】!
对了,就是这个从李道奇那里买来的奇异法宝。
【十方钟】在十息之内可以抵挡一切的攻击。
十息?
又有多大的意义?
关天养已经无暇多想,取出【十方钟】来,念动咒语,顷时间金光大盛,嗡的一声钟罄声响,巨大的金钟虚影便将他罩在了其中。能将灵魂都冻结成冰的寒意顿时消失了无影无踪了,覆在身上的厚厚白霜也都化成了温热的水液,浸湿了衣衫和头发。
恰在此时,冰梭风暴也撞在金钟之上,难以寸进一步,飞舞的飞梭俱都在金钟的虚影上撞得粉碎。
魏长廷显然没料到关天养身上竟然怀有此等异宝,惊得噫了一声,然后就念起咒语,挣动印诀,大喊一声‘破’。大地微震,冰屑纷飞,一条海碗粗细的冰蛇破土而出,裂张着大嘴扑向金钟。
砰的一声脆响,冰蛇在金钟上撞得粉碎,化作一蓬白雾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魏长廷骇然惊叫道:“不,不可能……”
这一刻,关天养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计较魏长廷在干什么了,他心下一片宁静,默默地叹道:“没被恶鬼给吃了,没被大蛇给吃了,也没被鄢奚给杀了……那么多危难都经历了过来,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个魏长廷手里。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么?”腾腾的白雾变幻出各种异象,在关天养看来,它们就是冥府派来的索命无常,他的大限已到,等着将他的魂魄拘下地狱呢。
死?
原来这就是死呀!
原来死就是灵魂与**的彻底分离,也是与这个世界的彻底分离。
“难怪宋大叔总是说只有活着才有意义,活着才有希望。我一直不能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才知道人一旦死了,就与经历的一切、与朋友、与梦想、与所有的牵绊永远的决裂,过去所付出的努力也将烟消云散,变得毫无意义了。死,其实就是对生命,对命运,对梦想的终结呀……”
这一刻,他终于悟到了,在死亡的面前,生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有活着,好好地活下去,生命的多彩才会得以继续彰显。
死?
活?
一字之差,却是有着天渊之别。
“只可惜,已经明白得太晚了!”
关天养一声长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知道十息已经过去了多少,还剩下多少,脑子里唯一想着的就是:“如果能够不死,那该有多好?从今以后我再不会任xìng胡为,轻看生命了!”
回想着十几年的生命历程,只有经历了一瞬,而眼下的这十息却有如一万年般漫长。越是惧怕死亡,它越是要慢慢地折磨你,让你千百倍地体会到它的威力和可怕,打从灵魂深处生出对它十二分虔诚的敬畏来。
从【十方钟】祭起到现在,别说是十息,怕是一百息都过去了吧?
可是,为了什么还没有死呢?
难道是有奇迹发生吗?
关天养怀着十二万分的侥幸又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升腾起了淡淡的金光,不但成功地阻住了【冰霜冻气】和冰梭风暴,还将它们一点一点地化解和吞噬。
“这是怎么回事?”关天养不明白,也想不通。
魏长廷就更不明白了。金光从散发出来的无上威严不但让他恐惧,甚至让他在潜意识里觉得关天养就是一尊降生人间的神邸。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般荒谬的念头,但它却如烙印般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与之同时,他又强迫自己认定挡住他攻击不是什么神力,而是一件法宝,是关天养自己炼制的护身法宝。此宝威力固然强大,应该不能持久。猛地一咬牙,怒哼一声,将脑中稀奇古怪的念头尽行驱散,“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再次念动咒语,掐起印诀,四条冰蛇从四个方向一起扑向了关天养。
从死亡的边缘游走了一圈回来,关天养还何惧之有?看着四条从四面扑来的狰狞冰蛇,他无力还击,只能付之以淡淡的一笑。心下仿佛在说:“来吧,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神情说不出轻蔑。却不想砰的一声脆响,四条冰蛇撞在金光上,一齐炸得粉碎。金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为之大盛,将包围着关天养的【冰霜冻气】逼退到了十数丈之外,就连冰梭风暴也差点被金光给逼散了。
魏长廷再一次失手,心下的惊骇实在难以言喻。他实在想不透,凭自己六百多年的修为,竟然奈何不得一个毫无修为的少年?
难道是关天养当然是降世的神邸吗?
不,绝不可能!
肯定是法宝,威力异常强大的,品阶至少在灵品五阶以上的护身法宝。
可越是强悍的法宝,消耗和灵力就越多,别说是毫无修少的普通人,就是修为稍低一些的修行者也都控制不了。关天养浑身没有半点的真元,又如何能够祭得起来?再者,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可能强化得出灵品五阶以上的法宝?
就在魏长廷惊疑难定之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空中陡地传来一声暴喝:“好你个魏长廷,堂堂青莲宗雪舞堂首座,竟然这般枉顾身份,无耻下流到对普通人动起手来。看枪!”
哧的一声,一道数十丈长的银白sè枪芒破空袭来。
魏长廷仓皇疾退,双手连舞,一道又一道的晶蓝sè冰盾在身前结成,妄图挡住枪芒。
砰、砰、砰……一连串的脆响,枪芒过处,冰盾纷纷炸碎,直指魏长廷前胸。
千里奔袭,直捣龙庭。此等威势,远不是楚庸的剑气所能比拟。看得关天养是荡气回荡,扼腕感叹。
见情势危急,魏长廷大喝一起,祭起护身法宝——那竟也是一面晶蓝sè的冰盾——砰的一声,枪芒刺在冰盾之上,激起绚丽的蓝光,这才轰然散了。而魏长廷也被枪芒上裹挟的强大冲击推得退了十余丈才站稳。
“杨纵……”魏长廷又惊又怒,道:“你竟然偷袭?!”
杨纵一身戎装,头戴二郎冲天冠,胯下乘坐着四翅的飞天龙马兽,手提丈八金枪,威风凛凛,有如天神一般降了下来,虎视着魏长廷道:“我杨纵能偷袭你,那也是你的荣幸。就凭你连番对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少年下杀手,那就是人人得而诛之,也不必跟你讲什么规矩!更何况,他还是我乾坤庭保护的人!”
魏长廷气急败坏,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杨纵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深知自己是既输了理,又输了势,实力上又不及杨纵,若不赶紧开溜,怕是讨不到好果子吃。但又不想丢了身份,堕了威名,就道:“谁知道他是你乾坤庭保护的人?本座只知道他是个偷窥者!”
杨纵嘿嘿地道:“偷窥者?yù加之罪,何患这辞!呔!”又是一枪刺了过去。
魏长廷手里多了一柄拂尘,舞将起来,长数十百丈,盘旋飞舞,分明是将要杨纵困住。
杨纵丝毫不将漫天回环的拂尘银丝放在眼里,只是瞅定了魏长廷,一枪接一枪的捅刺。但凡有银丝卷了上来,挥枪一撩,便被锋锐的枪芒当场割断,难有用武之地。
魏长廷与长眉道人的一战就将一身功力耗得七七八八,然后又挨了楚庸一剑,虽说伤势无大碍,但毕竟斗志大受打击。再杀关天养不得,不免质疑起了自己的实力来。在这样的情况下骤遇杀意正盛的杨纵,教他如何能够抵挡?
几个回合下来,杨纵几乎将拂尘的银丝尽数挑断。魏长廷见势不能敌,情知再战下去必然送命当场,就大喝道:“住手!”
杨纵根本就不搭理,顺势一招【破袭】,枪芒直取魏长廷的喉咙。
魏长廷大骇,不得不将全部修为聚到护身冰盾之上,挡在身前。
砰的一声,冰盾当场炸裂,魏长廷长喷一口鲜血,被远远地抛了出去。他也是个极有决断的人,也不恋战,借势遁逃了而去。杨纵胯下的四翼龙马兽也被魏长廷护身冰盾碎烈的反震之力掀得振翼扬蹄,长嘶起来。
“杨纵,今rì之赐,来rì必有厚报!”
杨纵也没有追击,而是应道:“你不来找我,我也会上冰风谷找谢玄真把今天的账算清楚!”
这时,六名火卫相继赶到,护在他身侧。
魏长廷一走,冰梭风暴不攻之散。关天养冲将上去,抱住了折磨得体无完肤,昏迷不醒的楚庸,连声大叫,楚庸却是毫无反应。杨纵见此情状,懊恼地叹了口气,翻身跳下龙马兽,走过去问道:“明知魔道今夜围剿乌蓬山的散修,你们还来掺合什么?”伸手一探楚庸的脉息,神情顿时沉了下来,咬牙道:“好你个魏长廷,看本座不该饶你狗命!”
关天养见楚庸的气息微弱,时有时无,已经吓得乱了方寸,见杨纵这么说,惊怵地问道:“他,他怎样了?”
杨纵没有回答,而是将楚庸扶起,对六名火卫道:“你们护法!”一掌抵在楚庸的背上,助其疗伤。
半晌之后,楚庸的脸sè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咳了一声,连连呕出了几大口鲜血,这才睁开了眼睛。
关天养又惊又喜,颤声问道:“你,你怎样了?”
楚庸强作一笑,浑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很好,你没事,那我,那我就算不辱使命了……”
关天养怒道:“什么狗屁使命?难不成你还为了它去死么?”
楚庸嘿嘿地道:“又有何不可?不知哪位道友出手相助,楚庸在此谢过了!”
杨纵冷哼一声,道:“道友?这时候怕是没有什么好心的道友出手救你!”
楚庸一惊,扭头望去,“座主……”就要爬起身来行礼,杨纵按住他,“别乱动。你的伤我治不了,只能暂时稳住。”
关天养啊了一声,才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那怎么办?”
杨纵瞟了他一眼,“你身上可还有【回天丹】以?”
关天养猛地一拍脑门,“怎么把这都给忘了?”拿出一粒【回天丹】,手忙脚乱地给楚庸服了下去。杨纵这才松了口气,“他救你一命,你再救他一命。两不相欠了!”
关天养一怔,暗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及细细体会,就道:“不,是我欠楚大平庸的。他若不是为了救我,根本就不会伤成这样!”
杨纵眼神凛凛,似头一回见着关天养,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嗯了一声,道:“你毫无修为,怎么就挡住了魏长廷的几记杀招呢?”
关天养何尝不是满心的不解,心下暗想道:“是呀,为什么我能挡得住呢?李前辈不是说【十方钟】只能支持十息么?从我祭起它到杨座主赶到,怕是三十息、一百息都不止。难道是,难道是李前辈……”本以为李道奇给他的【十方钟】是一件威力奇大的法宝,而不是一次xìng用的。可摊开手一看,才发现原来古铜sè的小钟已经变得漆黑,被风一吹,竟一点一点地化成粉沫了。
“【十方钟】?!”杨纵一眼就认出了他手里的小钟,恍然而悟,“原来是这样!”招手叫过两名火卫,道:“把楚庸护送到汉江府。路上若有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
两名火卫躬身应道:“是,座主!”唤出坐骑灵兽龙马兽,其中一人将楚庸扛到背上,呼啸而去。
【一百七十五、乾坤庭(上)】
杨纵拉起关天养的手,指着北边的高坡,很是和气地道:“我们去那里说话!”
关天养心下甚感诧异,暗道:“他对我这般亲切做什么?难不成是龙鳞暂时找不回来,要我再宽限些时rì么?还是,还是另有所图?”
在走上高坡之前,杨纵都没有说话。
关天养觉得气氛太过沉闷,想找点话头出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爬上山坡后,杨纵回身而望,指着刚才走过来的平原,道:“你看……”
借着朦朦的月光,关天养举目而望,见原来齐整的田野一片狼藉,心下一黯,长叹了口气。
杨纵问道:“有什么感想?”
“感想?”关天养望着在云里穿行的毛月亮,组织了半天的词句,才低下头来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呗。”
“就这些么?”
关天养又思忖了片刻,“有时候我在想。修行者原来也都是普通人出身,可一旦牵扯进了利益的争斗,就全然不顾普通人的死活,一味的逞强斗勇。都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照他们这样折腾下去,咱们这些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还有活路么?”想着近来发生的事,他原本是愤懑已极,有多少脏话想在一口气里尽行骂出来?可又吃不准杨纵是什么态度,所以才说了这番不温不火的话。
杨纵显然对关天养这番话极为赞赏,眼里尽是嘉许之光,连连点头,“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修行者共有大大小小的门派三百二十七个,加上各山各洞的散修,计有修行者十一万三千六百五十四人。这个数字是三年前统计出来的,现在变化应该不大。像玄武宫,天下第一大派,有门人弟子三千余人,若是把玄武九脉的也算上,就得六千有余。几乎占了修行者总数的半成……”
听着杨纵娓娓述来,关天养心下很是纳闷,“他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
“这么强大的一支力量,若是领导者心存利益之想,妄图以此而称霸天下,你可曾想过,那该是一场怎样的灾祸?”
关天养啊了一声,心下大为震骇,“应该不至于吧?修行者追求的都是长生不死,都想成仙,什么霸权,他们应该都没兴趣!”
“应该都没兴趣?”杨纵嘿嘿地笑起来,满脸的嘲讽之sè,“只要是人,利益就是永恒的主题。别把他们看得那么高尚纯洁,修者行为了能够成仙成圣,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就拿灵泉山即将出世的异宝来说吧,修行者为什么要蜂涌而来抢夺异宝呢?不外乎就是得到了异宝就能增强实力,实力强了,成仙成圣的希望就大增了。什么正道,什么魔道,其实不过是为了利益而聚在一起的两群土匪、强盗、野心家。一个个的满口仁义道德,成天争得个你死我活,不外乎就是想攫取更多的修行资源。魔道之人固然乖张凶戾,狠毒成xìng,正道中人也未必就是仁慈和善,济世为怀的。这点你可以知道!”
关天养依旧不明白杨纵跟自己说这些的意图,就点头嗯了一声,满脑子的全是浆糊。
“玄武宫花大力气保全九夏城,未必真的就是仁心为怀。”
关天养对这句话最多只能认同一半。虽说他满心厌恶梁师曾的机关算尽了玄武宫门下弟子的虚伪做作,但他们实实在在地为守护九夏城付出了努力和伤亡,不管他们的出发点是什么,都是值得大加肯定的。不像其他的门派,连个最起码的样子都懒得做,着实可恨之极。杨纵说得兴起,他也不敢驳斥打断,只得静静地听着,却也并未被杨纵的见解所左右。
“九夏城原来就处于玄武宫的内院,他们之所以花力气保全,并非为了九夏百姓,而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可大战一起,那就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天之间,九夏城就毁成了废墟……”说到这里,杨纵嘿嘿地冷笑了起来,目视着关天养,“你可曾想过,若整个天下都成了修行者的战场,那将会是怎样可怕的场景?”
关天养猛地一哆嗦,心下巴凉巴凉的,哪里敢想像那是一副怎样的场景?“若,若是那样,岂还有普通人的活路?”旋想到这不过是假设,哪里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了?禁不住一阵苦笑。
“不错。若是那样,要不了几百年,人就该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关天养见杨纵神情凝重,一点玩笑的意味都没有,想到乾坤庭乃天下第一大势力,总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不禁耸然动容,“那,就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们么?”
杨纵目光如电,遥视远方,满脸的傲然冷厉,一副天下皆在我手的笃定和敢于挑战一切的勇毅,“若是没有乾坤庭,这样的灾难早在几千年前就上演了!”
关天养一凛,不解地问道:“乾坤庭?”
杨纵瞥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对乾坤庭几乎没什么了解,就问:“你以为乾坤庭是做什么的?”
“我……”关天养摇头道:“我只知道乾坤庭是天下第一大势力。【九州风物志】上说,‘昆仑乾坤化城寺’是天下间最强大、最神秘的门派和势力,也是最不能惹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杨纵点着头道:“不错,普通人对乾坤庭的了解也仅限于【九州风物志】上这句话。七千年前的那场封神大战,想必你也不会陌生吧?”
关天养不明白杨纵为何又将话题转到了封神大战上去,一时摸不透其中的玄机,只得顺着他的话答道:“这个谁不知道呢?纣王无道,武王率八百诸侯和众修行者伐之……”他才说到这里,杨纵就摆手打断,“这不过是你从书上看到的罢了,真正的内幕是正魔二道的争斗,更或者说是道家内部权力的争斗。当时自诩为正道的是阐教,奉太上元始天王为尊;魔道又称为截教,奉通天教主为尊。为了统治人间,双方无所不用其极,最终阐教取得了胜利,然后搞了一场封神仪式,既确定了他们的正统地位,又掌控了修行界的秩序。 这就是封神大战的真相!”
关天养还是头一回听说封神大战的内幕竟然是这样的,既惊且奇,笑道:“是么?”他那神情分明告诉杨纵:你说的这些也太玄奇了,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杨纵浑不在乎关天养是怎么想的,继续说道:“已经过了七千余年,这些内幕普通人当然不知道。但事实就是这样。这场争斗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封神大战之后五百年,乾坤庭正式成立的。初衷就是制约修行者,不使他们为所yù为,尽最大的努力保护普通人的生存环境。但在成立之初就饱受正魔二道的打压和排挤,几乎难以为继。好在先辈们都很坚持,终于还是挺了过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讨厌正魔二道为了自己的那点利益大打出手,从而危害到整个天下,乾坤庭也就变得越来越壮大。经过千余年的发展,我们终于打出了人间捍卫者的旗号,开始正面干涉和限制修行者之间的斗争。当然,这不会很顺利,甚至还一度遭到正魔二道的攻击。但我们不怕,因为我们有的是人心基础,更不缺人才。经过几百年的博弈,我们终于在正魔二道面前确立了优势,迫使他们不得不坐下来跟我们谈,商谈维护人间稳定的规则。然而,谈判的成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是无比的艰难,我们为此付出了难以想像的巨大代价,经过两百多年的坚持,最终还是取得了成功。也就是从那时起,修行界的争斗才只限于修行者之间,鲜有再危害到普通人的!”
说完这一席话,杨纵长长地吁了口气。见关天养满怀崇敬地望着自己,朗笑道:“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关天养很是佩服杨纵的洞穿能力,在他面前似乎藏不住秘密,也就不再掩饰内心的想法,“不错,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告诉我这些目的是什么?单单是赢取我的尊敬么?你也不是这种爱慕虚荣的人!”
杨纵哈哈笑了起来,“赢得了你的尊敬就能满足那份虚荣感么?你的想法也太天真了一些。实话告诉你,我告诉你这些的目的很简单:邀请你加入乾坤庭,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这席话简直有如晴天霹雳,震得关天养魂飞魄散,面焦sè黄,已然分辨不清自己听到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玩笑。
杨纵的神情突然变得从来没有过的郑重,“我没有开玩笑!”他说,“我的诚心相邀的。你考虑一下吧!”
“邀请我?这,这……”关天养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慌乱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便是做梦,他都不曾想过自己会有加入乾坤庭的一天。杨纵的相邀对他来说实在太过于仓促,已经严重冲击到他对逻辑观,甚至于怀疑起了这后面是不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起来。
杨纵显然又看穿了他的想法,脸sè渐由郑重变为冷厉。“是不是觉得难以理解?同时也在怀疑我是不是像梁师曾一样,别有用心?”
夜风嗖嗖地吹刮着,原来并不冷,却让关天养再次涌起一股子沁骨的寒意来。他已经忍不住怀疑杨纵是不是会能看穿人心思的法术,若是,未免就太可怕了些;若不是,坦诚得也教人难以理解。见杨纵直勾勾地盯着他,期待着他的答复,他知道这一回自己只有在是与不是之间抉择,再没有和稀泥的可能,就道:“既然你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那我也就直说了:不错,我确实是这样怀疑的!”说出来后,心下骤然一松,好似压盘踞在心头的魔鬼赶走了似的,说不出的畅快。就连天上的毛月亮也看着清朗了起来。
杨纵哈哈大笑,笑得很是有些张狂,笑得近乎是在发泄内心的不满。就在关天养想问他笑什么时,他拿出一只黑sè的匣子,道:“拿去!”
关天养只一眼就看出匣子是用铅铸成的,“是什么?”他伸手接了过来,膀子一沉,才发现尺许见方的铅匣竟然重四五百斤,里面显然别有乾坤。
杨纵道:“打开一看便知!”
关天养拨开盖子,一股苍凉雄浑的肃杀之气如山岳般从匣子里升腾而出,重重地压在了关天养的心上。不用看,他已经知道匣子里装的是龙鳞,是那片在天机镇上当掉后失盗的龙鳞。盖子启开后,见果然是龙鳞,还是忍不住惊问道:“这,你,你们找回来了?”
杨纵点头道:“若是找不回来,乾坤庭还配是乾坤庭?”
关天养实在不喜欢龙鳞散发出来的气势,只是不明白当初在白螺湖边捡起它们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半点的感觉呢?合上盖子之后,他问:“是谁偷的?”
“诸葛chūn。千影门弟子!”
“诸葛chūn?千影门?”
“千影门是重极门的一个小分支,立派已有千余年,但规模一直不大,只有百十来号人。诸葛chūn拜入千影门前,曾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本事高得很。那rì随其师来重极门朝拜,落宿在天机镇上的客栈。你拿龙鳞出来当时,被他们师徒感知到了。半夜的时候就潜进当铺内库,将其偷走。当铺的内库都是重极门修建的,他们自然是轻车熟路,所以没有触动机关。我一度怀疑是重极门坚守自盗,之后经过调查,才查到他们的身上。这才将东西追了回来!”
关天养大为振奋,“这可就太好了!”拿出当约交还杨纵手里,“这下子咱们是两不相欠了。”又问道:“那你们是如何处理诸葛chūn的?”
“杀!”
“杀了诸葛chūn?”
“不单是他,还有千影门下另外八十七人!”
关天养心下大寒,实在不敢想像一片龙鳞竟然遭到如此多无辜的人丧命,“你,你们,这,诸葛chūn偷盗,又与同门有何相干?你们为何要下此狠手?”
“若只是诸葛chūn个人所为,我们当然不会下此狠手。但他偷了龙鳞后,师徒二人就潜逃回山,待我们追去时,上下一体掩护,死活不肯交出龙鳞。为了不擅开杀戒,我和重极门宗主李延极一起去劝说,说只要交出龙鳞,只问诸葛chūn与其师之罪,余者开赦。但他们还是坚持说没有偷袭鳞。最后李延极从千影门的禁地取回了龙鳞,并当众宣布重极门与千影门断绝一切干系。之后,我才下了诛杀令!你觉得这样也算过分吗?”
关天养迎着杨纵凛凛的眼神,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置评。平心而论,杨纵这样做旨在维护他们所坚守的秩序,应该算不上过分,但想到千影门上下八十八人无一幸免,还是觉得乾坤的手段太过血腥了,也就毫不掩饰地说道:“你们的初衰是好的,但手段太,太残酷了……”
杨纵嘿嘿地道:“火字堂负责的就是血腥而又残酷的任务。一味仁慈,是干不成事的。若在此处我们手软了,整个修行界就会我们已经无力维护自家的利益,更加不能震慑一个不足百人的小门派,要不得多久就会对我们群起而攻之。到那时,维持了几千年的和平就将毁于一旦!你觉得这又值当吗?”
关天养一震,想像血流飘杵的残酷景象,暗暗叹道:“是呀,一味妇人之仁,非但什么事也干不成,还会害了更多的人。乾坤庭肩负着守卫人间秩序的重任,若没有铁血手段,又岂能震慑得了凶悍异常的正魔二道修行者?”想到这里,心下也有了答案,就看着杨纵道:“值不值当我不知道。再说乾坤庭办事,又岂会受个人意见左右?”
杨纵嗯了一声,说:“确实如此!那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加入乾坤庭?”
关天养点头道:“想好了,我愿意加入。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杨纵还是头一回听说加入乾坤庭的人还要附带条件的,觉得很有意思,就笑问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我不想成为你的手下!”
杨纵万没料到竟然是这样的条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就算你想也不能。因为我的手下全都是实力超群,心如铁石的勇士……”
关天养答应加入乾坤庭,着实令杨纵既惊喜又意外,下坡的路上,他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振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把店再开下去?”
关天养正盘算着说这事,见杨纵主动提了起来,就道:“开?我就那么点本钱,都投到了九夏鬼市下,现在毁得一干二净,拿什么去开?”
“楚庸就没告诉你,九夏鬼市上损失的幽灵宫都会赔偿么?”
关天养嗯了一声,脸上顿时涌起沉重的忧sè。“说了,但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拿到赔偿。你想必也知道,我眼下还扛着重极门的物资委托任务,本是跟交易所的陆子风合伙经营的,现在……我在担心,若是不能如期完成,怎么跟重极门交待?至于开店的事,那也只有缓缓再说了!”
【一百七十六、乾坤庭(下)】
杨纵边听边频频点头,关天养的话声才落,他就道:“我有个主意……”说了个开头,偏就沉吟不语,偏头看着关天养,似乎在等他问下文。. .
关天养当真忍不住问道:“什么主意?”
杨纵这才正sè道:“乾坤庭出本钱,你出人力和头脑,合伙在仙市上开一家专门强化法宝的店铺。四六分账,你六,乾坤庭四。你觉得如何?”
关天养很是有些诧异,心说道:“这算是什么主意?能解决重极门所要的物资么?”但想到杨纵提此议必有他的道理,眉头一拧,心下盘算了一番,觉得自己实在是占了很大的便宜,就道:“这么好的事?为什么偏找我呢?重极门也可以!”
杨纵摇头道:“重极门固然是炼器之宗,但在法宝强化上,特别是凡品以上的法宝强化,也做不到百中成其一二。而你却能保证有一件成一件,绝不会失败。凭着这份手艺,你就能与天下所有炼器的门派分庭相抗。”
关天养被杨纵盛赞了一番,满心的都是自豪。本想一口应承下来,直觉却告诉他:这事怕不那么简单,还是谨慎些好。就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也得等我完成了重极门的物资委托任务再说。还请杨座主谅解!”
杨纵只当他需要时rì衡量利弊,不敢一口应承下来,就道:“好吧,你先考虑一下。”然后展颜一笑,道:“几番听说人说你手段如何的神奇,却是无缘见识,实在遗憾得很。”
“遗憾?”关天养突然觉得杨纵竟然像个孩子般天真,对传闻中的神奇事物总是怀着极强的好奇心,一旦逮着机会,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核实真假。当即就大笑了起来,“有什么好遗憾的?只是我不免费表演给人看,你若有什么法宝,我倒是可以帮你强化!”
杨纵jīng神大振,喜道:“就等你这句话呢。我要强化的就是这件法宝!”
关天养愕然地看着杨纵手中闪烁淡红光芒的长枪,“圣器?”当场就激动了起来,脸膛发红,呼吸急促,一副恨不能当场抢过手来,仔细地看个究竟。
枪一在手,杨纵的神情就变得不一样了,既亲切又温馨,像是把着多年并肩杀敌的战友的肩,娓娓地述说着这些年一起经历的过生与死。
关天养心底陡地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动,暗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件圣器呢?”喉头蠕动,问道:“就是他么?”之所以用‘他’而不是‘它’来称呼,是因为圣器不同于凡器或是灵器,都是有生命的灵物,对他们必须保持应有的尊重。要不然别说帮助他们强化晋阶,就连取得他们的信任都不可能。
杨纵点头道:“是,他叫‘刺血’,已经与我并肩作战了六百多年。最近几十年来,我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他强烈地渴望晋阶,我也为此两番上过千阳山了,还是不敢一试。若是你能帮他实现晋阶的愿望,要什么我都给你!”
关天养接过沉重的刺血,感受着枪身散发出来的如江河般浩大的灵力,身心为之一震。
这就是圣器么?
“你好呀!”脑海中响起孩子般的声音,略带稚嫩,但却是刚毅无比。
关天养知道说话的是‘刺血’的器灵,就回应道:“你也好呀。认识你很高兴!”
器灵道:“你是谁?为什么我感觉你这么亲切和熟悉呢?你的力量让我觉得好安心,好舒服……”
关天养道:“嗯,这是原力,是天地间最本原的力量。”
“我知道了,它能帮我实现晋阶,对吗?”
“对的!可惜我现在还帮不了你!”
器灵遗憾地叹了口气,道:“是呀,我已经感觉到了。你现在的修为只能够帮助灵品五阶以下法宝晋阶,看来我只有再继续等下去了!”
关天养道:“放心吧,不会太久的!”
器灵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
关天养将‘刺血’交还给了杨纵,然后叹了口气,摇起了头来。
杨纵吃了一惊,“怎么,不能强化,还是强化不了?”他这一问是有讲究的,‘不能强化’是在问他的‘刺血’是不是已经强化到了顶阶,已经无法再强化下去了。‘强化不了’是问关天养是不是无此手段。
关天养此前所强化的法宝最高的才是灵品三阶的,更高品阶的连见都不曾见过。接手‘刺血’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天赋异能’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和别人传说的那样无所不能。
是的,基于原力为基础,没有强化不了的法宝,但根本的问题是他得支配起足够多的原力才行。灵品以上,法宝每提升一阶,所消耗的原力就会成倍的提升。至于需要多大的量才能够强化‘刺血’,目前他还不敢去估量,也估量不出来。
从将第一件法器强化为凡品法宝,到能够将凡品法宝强化成灵品,历程似乎并不长,想来只要努力地提升原力,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强化圣器了。
照这样下去,是不是有一天还能强化仙器呢?
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关天养脑中一闪便即逝过,心下就暗暗自嘲道:“连圣器都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强化,就开始惦记仙器了,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见杨纵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颇不好意思地一笑,“圣器的强化工程太过浩大,以我当下的能力来说,暂时还办不到。”说到这里,脸皮莫名其妙地有些发烫,心下深觉愧对了杨纵的殷切期望,很是有些难过。“但我可以告诉你强化的法子,成功率么,大约在三四成左右!”
杨纵果然失望了叹了口气,轻轻地摩挲着枪身,摇头道:“算了,我要是的保证十成的成功。为了他,我不会冒险去冒任何的风险。”
这种感情就像父母对孩子的呵护,又像战友之间的保护,关天养虽并不能感同身受,却点头道:“是,我明白!”
杨纵将‘刺血’收了起来,“那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办到?”
“我也不知道。”关天养感受着体内像溪流般涓涓流动的原力,实在不能预期它什么时候才能壮大得像江河一般。“最开始我强化凡品法宝都很吃力,现在是灵品三阶以下的,我都可以保证不会失败。三阶以上的嘛,所需要的灵气超出了我能够控制的范围,也就无能为力了!至于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强化圣器……十年,或是二十年,我也没办法给你个准确的期限。反正我相信总有一天能够的!”
杨纵的jīng神再次振奋了起来,欣然笑道:“那也不算太久,我就等你二十年又如何?不过你得先说一下要什么材料,还有报酬是多少,我好有个准备。全文字..”
关天养不假思索地就道:“蛟筋一条,三百年龄以上的火蛟最好,不能要水蛟。上等火魄三十六枚。苍魂珠七颗。昆仑金五十斤。化玉玄晶五枚。东海真水一百斤。主要的就这些了。若你还想要祭炼别的符箓或是法阵,也可以准备一些。符箓最高不能超过七级,法阵不能超过五级。”
杨纵听着关天养如数家珍地报出的名目,脸的惊诧和苦涩是越来越重。关天养的话声才落下,他就道:“你说的这些没有一样是好弄的。特别是三百年龄的火蛟筋和五十斤昆仑金,简直能要了我的老命呀。就没有别的可以替代?”
关天养大摇其头,“这已经是最简省的方案了。你既两番上过千阳山,不该有此一问!”
杨纵唉了一声,“确实如此。好吧,那我就着手准备。还好有二十年时间,不着急……对了,‘刺血’最高能强化到多少阶?”
“圣品五阶!”
“若是有了龙鳞呢?”
关天养没好气地道:“你当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龙鳞来强化?先天的品相决定了后天的成长。‘刺血’用的是万年赤焰真金炼制的,手法固然是极佳,但若能掺加三成的昆仑金上,再用苍魂珠作【七星聚会】的阵眼,借木力来生养火气,说不定可以成长到圣品九阶!”
“圣品九阶?”杨纵浑身一震,眼里闪烁起了灼灼jīng光,可见心下有多激动了。但他显然还不心甘,问道:“还是成不了仙器?”
关天养哈哈地笑了出来,全然不顾及杨纵的身份地位,呵的一声冷笑,“你当仙器是什么?你把仙器当什么了?”
杨纵被关天养抢白了一顿也没有生气,而是惋惜地叹了一声,道:“再晋一阶便是仙器了,换成是你,就能不想么?”
“仙器的炼制和强化,讲究的是机缘。昆仑金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珍贵材料,却也未必就能炼出仙器来。都说朽木不可雕,若是机缘巧合,却也有可能成为仙器。”
杨纵显然在法宝炼制和强化上外门得很,听此一说,越发的不解起来,“你不是说法宝的先天品相决定了后天的成长么,怎么朽木都可以炼成仙器了?”
关天养一副‘不知道跟你解释’的表情,斟酌了良久,才道:“我说的先天品相不是材料是否珍贵,而是有没有将选用材料的灵xìng完全发掘出来和培养好。打个比方来说,王侯将相之家出生的孩子固然从小就是锦衣玉食,但在长大后未必就比贫寒之家的孩子能力更好,成就更大。”
杨纵这才恍然,哈哈笑道:“你早这样说,我不就明白了?照你这么一说,我的‘刺血’岂非就成了王侯将相之家的孩子,已经错过了调教的最好时机了?也罢,能强化到圣品五阶也不错了,我若再苛刻,怕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
关天养点头道:“确实是错过了。不过,不会用的人就算拿着仙器也是枉然。法宝最重要的还是xìng命交修。在我看来,‘刺血’最多能强化到圣品九阶。但你若用心修炼,说不定能使他有所突破呢?总之,天地间没有绝对的事!”
杨纵嗯了一声,点头道:“这话是深含至理的!”然后又问道:“考虑清楚了吗?要不要与乾坤庭合作开店?”
关天养没想到杨纵又把话题拉到了这上面,分明感觉有些措手不及,想了想才道:“我目前所处的困境你也都知道了,若是乾坤庭能帮我把重极门委托的物资采购任务如期完成,那我就没什么顾虑了!”
杨纵道:“这个还不容易?回头我跟yīn老大打声招呼,责成陆子风专门负责此事就行。这下你总没话说了吧?”
关天养笑了笑,却并不显得十分开心,心下暗道:“都是说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这般帮我,显然还是为了乾坤许的利益谋划。”脑子一转,又觉得想得太多了,毕竟杨纵的这个主意对自己是利大于弊,再者自己能攀上乾坤庭这棵大树,以后也会省去许多麻烦。
下了山坡,毛月亮又钻进了云层,大地重归于黑暗。
关天养见杨纵一身甲胄,气势凛然,有如即将上阵杀敌的将军,显然不是专程为救他和楚庸而赶来的,但不管怎么说,杨纵的及时赶到救了他和楚庸的命,而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说一声谢,心下顿时涌起一股子赦然,叫道:“杨座主!”
杨纵停下脚步,回转身来,“怎么了?”
“救命之恩不言谢,请受我一拜!”
杨纵既不闪,也不避,甚至连谦让的意思都没有,坦然受了关天养的长揖一拜,然后才道:“好了,你也拜了,这下咱们是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关天养顿时百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杨纵拍了拍关天养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道:“我也该去算账了,你是去商县,还是去汉江府?”
关天养一听算账两字,心下大奇,忍不住问:“算账?你还经管生意上的事?”问完就想到初遇杨纵的情形,忍不住笑了。
杨纵道:“好笑么?火字堂负责的岂不正是乾坤庭最大的生意?九夏城毁在这样,数十万人死于非命,若是不把这笔账清算了,他们不但会更加的猖獗,也不能给九夏百姓一个交待!”
关天养这才明白所谓的‘算账’就是厘清修行者在九夏灾乱中应该担负的责任,心下不由一阵发紧,实在不敢想像以杨纵一人之力,如何与成百上千的修行者周旋,就问:“找谁算,又怎么算呢?”
“谁参与了这场大战,就找谁算。先找各大门派,然后找散修。一个一个地找,直到算清楚为止!”
关天养骇然,他实在想像不到,乾坤庭气魄宏伟至此。“玄武宫也找?”在他的想像中,乾坤庭的实力顶多与玄武宫不相上下,又拿什么去降伏修行界的第一大门派呢?
杨纵傲然道:“当然。不但玄武宫要找,红莲宗要找。谁也不能逍遥法外!”见关天养耸然动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轻哼一声,不屑地道:“打从【自律公约】签定生约的那一天起,乾坤庭的一举一动都要让他们随时意识到头顶上悬着一把剑,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为所yù为,只要做了,那就必须得付出代价。”
关在养已经彻底被杨纵的气魄和乾坤庭的使命所震慑了,一时间神思驰往,好不振奋。看着杨纵高大雄伟的背景,心下暗道:“乾坤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组织?他们有着高尚的理想,手段却又血腥无比。他们战斗在修行界的最前线,守护着普通人生存的最后防线。他们是人?是修行者?还是神?”
杨纵走在前面,也不知道关天养是怎么想的,继续说道:“不过我们也不容易得很。一方面要自律,一方面要遏制修行界,真的很艰难。”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旋又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就我这个位置,三百年来已经换了七个人……”
“换了七个人?”关天养道:“为什么?是他们都不称职么?”
杨纵停下身来,“不称职者又岂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来?不过是……”说到这里,见四名火卫快步走了过来,就唉了一声,显是谈兴未尽,却又不得不走了,“你若没什么要紧事,还是先去汉江府吧。眼下也只有那里才算得上安全!”
关天养虽知九夏周遭眼下是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再遇到像魏廷那样蛮不讲理的人,丢掉xìng命。但他心下牢记着陈朔的嘱托,哪里有心思躲开?就道:“我还要找个人!”
“找谁?”
“南华老怪。他绑架了我的一个朋友!”
“哦,你说的是陈朔的未婚妻子吧?”
关天养又惊又异,“你怎么知道这事?”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呢?梁师曾亲自出面向南华老怪讨人,却碰了个软钉子。不过你不用去找了!”
关天养心下一跳,脸sè顿时苍白了下来,道:“为,为什么?”他真怕杨纵说柳娅已经死了,找不回来了。
杨纵道:“人确实不在南华老怪手里……”
“不在南华老怪手里,那又去了哪?”这下子关天养可就想不通了。
杨纵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不……”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就乍然sè变,惊呼道:“不好!”
西边的天际大亮,金sè的霞光有如初升的旭rì般将天地映得通亮。
关在养愕然万状,心下一动,惊道:“这,这是异宝要出世了吗?”
杨纵神情凝重之极,咬着细白的牙齿,“只怕不单是异宝要出世了,还有大麻烦!”也无暇跟关天养细说,叫来一名火卫,让他迅速去召集人手,一个时辰后必须赶到九夏城中待命。又对另一名火卫道:“你将小关护送到汉江府去,不容有失。”
关天养摇头道:“不,我不去汉江府!”
“你不去?”杨纵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目光犀利得能将人的心肝脾肺给剜出来,“看来也想留下来争夺异宝?”
关天养轻蔑地一笑,“异宝乃有灵之物,争未必能得到,不争却也未必得不到。我之所以留下来,不过是想看看这场灾难到底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你放心吧,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去掺合修行者之间的争斗,更不会傻到去抢什么异宝!”
“你可得知道,大战一起,方圆百里之内都是危地,你毫无修为,随时都可能丢掉xìng命?”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若老天爷若要收了我这条贱命,又岂会让我活到现在?”
杨纵如何看不出关天养是头犟驴子,根本劝不动呢?就道:“你既要留下,那也由得。若是不死,尽可来汉江府找我!”
关天养道:“好!”
杨纵唤出四翼龙马兽,长啸一声,与四名火卫呼啸而去。
【一百七十七、灵泉飞仙之战(上)】
关天养望着灵泉山方向越来越亮的金光,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是喜,是忧,是兴奋,还是憎恨?他自己一时间也品味不尽。暗叹一声,“异宝呀异宝,你若是再不出世,九夏城一带就该被毁成白地了!老天爷,你就可怜可怜多灾多难的九夏百姓吧,这些年来,我们受的灾祸已经够多了,你还要折磨到什么时候才会罢休?”
才想到这里,就听见轰的一声炸雷响起,震得震大地晃动,山岳皆颤,长天之下的万物,没有不惊惧怵然的。随即就见满天都是紫sè雷光,嗞嗞作响,向着灵泉山方面汇聚过去。
天现异象,莫不成就是异宝要出世的前兆?
可深藏于灵泉山中的到底是一件怎样的异宝呢?
异宝既然要出世了,鄢奚又在干什么?
尸魔封印了吗?
了然大师是否无恙?
一连串的问题从心底涌了起来,让关天养对即将出世的异宝越发的好奇起来。怀着别样的期待,他迈开大步,奔向了灵泉山。
电光在灵泉山上空汇聚成了一团紫sè的雷云,然后开始旋转,越转越快,逐渐形成一个雷电漩涡。紫sè的电光不断地汇聚了过去,漩涡也就变得越来越大,sè泽也越来越深。
这个过程看似只有转眼功夫,其实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关天养一路走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雷云,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以至连时间都忘了。雷电漩涡形成之后,嗞轰的声响越来越剧烈,也变得有节奏起来。随着灵泉山上冲起一道金sè的光柱,一道接一道的紫sè雷电也劈了下去。
关天养看到这里,立即就想到在白螺湖看到的那一幕,惊得噫了一声,“这哪里是异宝要出世的征兆呀?”脑中却渐渐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印象:这分明是天劫降临的前兆呀。
他也无暇去细究自己为何能认出这是天劫降临的征兆,全副身心已经被接连涌起的疑问给填得满满当当的。
哪怕是仙器出世,也不会有天劫降临。难不成是神器,或者是有人要飞升成仙了?
关天养随即否定了神器出世的可能xìng,认定极有可能是鄢奚要飞升仙界,这才引来了天劫。
鬼仙是最下品的仙,要晋位天界,首先要修为达到天仙的境界,其实也要经历天劫的洗礼。灵泉山除了个鄢奚,再没有别的引来天劫的理由了!
快到九夏城时,紫sè的电光随处可见,飞蛇般游走在空气中,一旦被击中,浑身又酥又麻,说不出的难受。
关天养很想再靠近灵泉山些,但他怕被不断落下的天劫神雷给劈着,那就得当场死翘翘了,只得沿着雷电较为稀薄的边缘一直向北走去。
天亮的时候,赤sè的旭rì从东边升起,却无法与漫天的雷电和磅礴的金光争辉,天地依旧一片晦暗。
看着这一幕,关天养心下说不出的震撼,暗暗感慨道:“一辈子恐怕也只能见着这一回吧?只可惜这样的奇观竟是一场弥天的灾祸……”
在爬上城北五十里外的牛头山时,天sè已经正午了,雷电轰得是越来越急,一下接下来,嗞轰之声不绝于耳。而金光也是越来越强烈,令关天养都不敢直视。{.
一直到天黑,也没有出现更多的变化。
关天养不免有些焦躁了起来,暗忖道:“这得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个结果呢?”吃了点东西之后,他寻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山洞藏了起来,为了避免被来来往往的修行者发现,又给自己贴了几道【诈尸符】,就像看大戏似地静等着最后的结果上演。
等到半夜,还是没有出现更多的变化,关天养顿觉得有些乏味,一头钻进洞里,将草垫兽皮铺好,倒头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最后被一阵剧烈的晃动给摇醒了。
猛地翻身起来,第一念头就是又发生地震了,也顾不得收拾东西就往洞外冲。
天地间一片灰黑,紫sè的雷云漩涡还在,雷击也没有停止,金光依旧浓郁,但不知从哪里涌来的灰雾笼罩在了天地之间,让一切都看起来变得更模糊了。
大地的晃动还在继续,却没有刚才那么剧烈了。
关天养扶着岩壁站定,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淡淡的腐臭之味冲入鼻翼。
这味道关天养是太熟悉的,简直就是刻骨铭心。打了个激灵,心下暗道:“难道是了然大师?”正自疑惑间,一阵奇异的啸声从灵泉山方向传了出来。
这声音他此前听过!
在白螺湖!
昂嗷……
龙吟!
关天养乍然sè变!
灵泉山里怎么会有龙?
难道是那头恶蛟成龙了么?
昂嗷……
又是一声。
比之于刚才那一声吟啸更响亮,更具威势。悠长雄烈的啸声中,大地之上所有的生物都在颤抖,都在恐惧。
龙,天地间最强力量的象征!
难道近段时间来的一切征兆都预示着将有一条龙会从灵泉山飞升九天?
唵!
第二声龙吟才罢,关天养熟悉的咒文声响了起来,好似在空旷的山野间大吼了一声,回声嗡嗡,震得人耳膜生疼。
钵!
第二声响起!
大地停止了晃动,黑云平地涌起,直上千丈,遮住了整个天空,一切都失去了sè彩。包括紫sè的雷云和冲天的金光。
啰!
呜呜……鬼哭之声如海啸般由远而近,压迫得人脊背发麻,心胆俱裂。
末……末末末末末……
回声经久不绝,渐行渐低,最终不可闻。yīn风骤起,森冷的寒意令关天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昂嗷……
龙吟之声再起,翻涌的黑云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僵住了,鬼哭声也戛然而止。龙吟声罢,天地间静寂若死,令人yù狂。
邻!
恍若一声炸雷响起,大地为之颤抖,山岳为之震动。关天养只觉得一阵骨酥筋麻,当场瘫软了下去。只见泥石从岩上崩碎,树木摧折,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陀!
黑云再度翻涌起来,yīn风呜呜地劲吹着,鬼哭之声较之刚才更为尖锐,虽不烈,却直入脑髓,便是捂住耳朵也能感到那钻心夺魂的刮骨折磨。
宁!
昂嗷……
咒文声和龙吟声同时响起。
这一回,关天养终于看到一个黑sè的身影挣脱黑云和金光的束缚,在雷电的追击之下,直向长天深入飞去。
那是龙吗?
虽然浑身漆黑,身长百丈,可为什么没有角和爪子呢?
不,这不是龙,是一条黑sè的大蛇。
可是,蛇又怎么会发出龙一样的吟啸之声呢?
关天养想不明白。
黑蛇威势凛凛,却并不给人以凶悍和霸道的感觉。它似乎无意于人间的争斗,只要逃离一切的纷扰和束缚,回归属于它的世界。
每一次飞腾,都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沉重、苍凉和无奈!
娑婆诃!
一只巨大的金sè手掌从黑云中飞出,屈指成爪,似要将黑蛇抓住。
黑蛇扭转头来,将身子盘起,对着金sè巨掌一声长吟。轰的一声,巨掌像遭遇了大风的沙雕,一点一点地化了!
而在这时,又一道金光从灵泉山方面冲天而起,直透霄汉,不论是雷光还是黑云,竟然都挡它不住。
关天养也被这骤起的金光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极目望去,只见无数的修行者有如扑火的飞蛾般冲朝着金光追了去。
那便是出世的异宝么?
关天养的心脏陡地膨胀了起来,脸膛涨得通红,脑子里嗡嗡作响。
会是什么呢?
黑蛇,了然大师,出世的异宝,修行者……各种异象如闪电般从关天养的脑子里划过,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说不出的混乱,说不出的陌生,就像从来不曾认识过。
修行者为争夺异宝而来。
了然为封印尸魔而来。
异宝的出世,是应劫,它将寻找注定会成为它主人的有缘人。
黑蛇又是为了什么?
击散了金sè的巨掌后,黑蛇竟然也扑向了金光。
难道它也要夺宝么?
关天养的智慧本来就欠缺,这一下就更看不明白了。
这一幕与白螺湖上发生的何其相似?
关天养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黑云翻涌而上,将黑蛇和修行者俱卷入其中。便是隔着老远,关天养也能感觉里面惨烈的厮杀。
关天养凛然,暗忖道:“了然大师为什么要阻止黑蛇和修行者夺取异宝?难道是他想独占么?还是,还是别有原因?”在他的心中,了然是得道高僧,已经超出三界,不堕五行了,绝不会为异宝所诱惑。
偏在这时,又一道yīn冷的气息涌来,也带来了更浓、更臭、更浊、更肃杀的黑云和yīn风。
关天养连鼻子都不及捂,就哇的一声呕了出来,然后就觉得一阵眩晕,软倒了在地。好在一股暖意及时从心间涌起,冲散了烦恶,忙取出一粒【上清化毒丹】含在嘴里,清气直透脑府,这才觉得神清气明,恶心尽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关天养张皇四顾,却是想不明白,刚才的黑云和yīn风虽然带着淡淡的腐臭,却并不熏人,这一阵袭来的的怎地就这般厉害了呢?
嘿嘿,嘿嘿嘿嘿……
诡异的笑声响了起来。
令人不寒而栗。
“了然,我要你的命……”
这个声音yīn冷邪异之极,即便是未见发声者,关天养心底也涌起一股子惧意,恨不能拔起脚丫子就开跑,躲得越远越好。
昂嗷……
龙吟声再次响起,随即就听有人说道:“摩迪迦,这里哪有你撒野的地方?”接着就是了然的佛号声响起:“南无地藏王菩萨……摩迪迦,盘渊,你们要折腾到何时才休?众位道友,大家可否暂停争夺,听贫僧一言?”
摩迪迦嘿嘿地笑道:“为什么要停下来?就这样最好……呵,好多强大的灵魂呀,真是美味!”
了然大喝道:“住手!”一支独股金刚杵冲破黑云,朝着北方的天空shè去。
循着金刚杵的去向,关天养看到一朵黑云浮在天空之上,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金刚杵未到,黑蛇抢先一步赶到,长尾一摆,击散了金刚杵,扑向了黑云。
黑云飘将开去,幻化出一个巨大的人影来,占据了北方的来空。只见他双手一招,高声喝道:“来吧,孩儿们,来享受天地间最新鲜、最美味的食物吧……”尖啸声起,无数的yīn兵和鬼魂呼啸着扑向了黑蛇。
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咒文声再起,漫天的金光如甘霖般降下,yīn兵鬼魂且惊且惧,纷纷退回了黑云中去。
“了然,你存心跟我作对么?”摩迪迦一边招架着黑蛇,一边冷声质问道,分明已是愤怒已极。
“摩迪迦,这里是人间,不是冥域,由不得你胡来。贫僧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现在请你立刻回去……”
了然的话没有说完,摩迪迦就冷笑道:“臭和尚,你算什么东西?”巨臂一挥,逼退黑蛇,嘴里就传出了一古怪的音节,就听得黑云中传来嗷的一声厉吼,既似狗叫,又如狮吼,很是吓人。
黑蛇将巨大的身子一扭,也化作了人形,再次扑向了摩迪迦。
摩迪迦对了然很是有些忌惮,但对黑蛇盘渊却是盛气凛凛,“盘渊,难道你想被剥鳞挑筋,灭掉魂印,打入玄yīn深渊吗?”
摩迪迦的质问令盘渊无动于衷,抢攻了几招,他反而哈哈笑道:“老子要是怕了,就不会逃出地狱。哼,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叫板?”
摩迪迦大怒,他最难以忍受的就是盘渊这种高高在上的优势感,也正是如此,当年在冥域时,他才时常与盘渊爆发冲突。在他看来,不管你以前是什么,只要被贬入九幽,那就得看他的脸sè。可盘渊是何等骄傲,纵是全身修为被封印,依旧无视摩迪迦这个冥域的法卫。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叫摩迪迦如何能够忍受?“逆贼休狂……看刀!”一柄漆黑的长刀从虚空中飞出,斩向盘渊。
盘渊冷哼一声,探手抓出一柄短戟,架开摩迪迦的长刀,当即展开了狂风暴雨的反攻。
盘渊本是九天龙卫,却因被贬入九幽,实力不存全盛之时万一。摩迪迦虽是冥府执法,饱受了然的佛法镇压,实力也是大为削弱。
当初盘渊不知从哪里得知兄弟雷虚阳身陷危境,心忧如焚,几番请求负责看守他的摩迪斯帮忙带信去龙谷,请长老派人援救。奈何摩迪迦表面严格执行天帝旨意,暗地里却是想趁机好生折辱一番天地生最高贵的生命,坚决不肯为盘渊送出任何信息。盘渊忧急之下,只得打伤守卫,趁乱逃出冥域。
尽管盘渊知道这原本就是天帝的计谋,要逼他知法犯法,逃出冥域,然后再将他诛灭,但还是别无选择!他告诉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救出老四!”
在盘渊逃出后不久,冥府就派出了摩迪迦前来追缉,宣称是暗魔突破封印,逃往人间。
纵盘渊实力远不如从前,那也不是摩迪迦能够战胜的。几番大战之后,盘渊毁灭了摩迪迦的身体,自己却也身受重伤。逃到灵泉山来后,因其身上浓重的yīn气,当真被人当成暗魔,封印在了地心之中。
盘渊被封印后不久,摩迪迦又追到。化城寺僧众是地藏王菩萨信徒,在摩迪迦看来不过是一家人,就大拉拉地要负责看守封印的僧人将盘渊交给他,由他带回冥府严惩。没想到的是化城寺的僧人并不买他的账,反而还爆发了一场大战。失去了躯体的摩迪迦最终不敌,遁逃进了鄢奚的墓中休养生息,以图再起。
鄢奚修炼鬼仙,原来早该有所成就的,就因为摩迪迦的到来,抢夺了yīn气,致使他又多耗了三千多年方才功成。
鄢奚曾对关天养说过,了然守在灵泉山,一多半是为了暗魔,另一小半是为了他。其实了然对鄢奚并无敌意,之所以在他身上花心思,是为了防止他修炼鬼仙不成,反成了尸魔。
却没料到鄢奚由yīn转阳之后,摩迪迦也是获益匪浅,借着一具陪葬的练起了尸魔,回复了全盛之时的一半法力。就在摩迪迦志得意满,yù图再起复仇时,不想又遭到了了然的当头棒志,若非他是冥府法卫,拥有下等神格,早已经被了然用佛力打入轮回了。
而了然原定七rì才能将摩迪迦打入轮回的,却不想灵泉异常波动的yīn阳之气令他的计划破产,最终酿成了眼前无法收拾的大乱局。
这里面的复杂内情除鄢奚和了然外,无人能够理得清楚。更不要说赶来夺宝的修行者了!
而出世的异宝无人知其来历,就连了然也是一片茫然,唯独鄢奚了若指掌。
追究起来,这里面又涉及到另一段故事!
盘渊和摩迪迦大战一起,激荡的劲气可不是一般的修行者能够承受的,修为浅者当场身死,堕入黑云之中变成了僵尸,修为高者也是身受重伤,不得不掉头逃命。
了然见此情状,怒吼一声,无数的鬼魂尖啸着扑了上去,yīn兵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将盘渊和摩迪迦围在垓心。随着嗡嗡的诵经声响起,鬼魂和yīn兵身上闪耀起了金sè的光泽,战力较刚才增加何止十倍?
“臭和尚,你要干什么?”摩迪迦怒不可遏,只可惜被盘渊死死地缠住,分不开身,要不然早拿了然开刀了。
盘渊嘿嘿地笑道:“【普渡咒】,很好。摩迪迦,你我的恩怨今rì就一并了结……”他身上的yīn气固然极重,却并不惧怕被【普渡咒】鼓舞过的鬼魂和yīn兵,每被鬼魂和yīn兵撕扯一次,身上的yīn气就少上几分,极阳之力自然增长,实力反而越来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