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神霄雷法】
楚庸牵起关天养的手,身上渐渐浮现莹白sè的半透明气盾。.. 关天养本来以为是【气盾术】,略一想,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就浮现出一个概念:【剑心通灵】!
剑修进入‘诚字境’后,与剑魂沟通再无任何障碍,便可借用剑魂之力,构筑起一个以剑气组成的周天无形无影盾,可以防御一切攻击。
剑修的防御技能只有两个,第一个就是‘诚字境’悟得的【剑心通灵】,第二个就是‘明字境’悟得的【剑神通明】。前者以剑气构筑防护,后者以剑神构筑防御,同样能够防御一切攻击,但威力和效用却差别极大。
【剑心通灵】所仗持者为剑气,而剑气之源在于剑魂。‘明字境’以前,剑修者所用之剑气并非无穷无尽,得看剑魂的脸sè,剑魂给,你才有得用,若是剑魂不给,那就使不出半点的剑气,与普通的剑士侠客没有区别。而进入‘明字境’后,智慧洞明,突破所有心障,始知我非我,剑非剑,我即是剑魂,剑魂即是我,方才窥得剑修之真正堂奥。到那时,剑魂不灭,剑气不绝,一剑在手,几可无敌于天下,【剑神通明】的威力自然非同寻常。
见关天养突地蹙起眉头,若有所思,楚庸问道:“想什么呢?”
关天养道:“我在想,万一你的【剑心通灵】失效了,咱们会不会变成僵尸?”
楚庸哈哈笑道:“反正我是不会的,至于你会不会,我就不清楚了!”
关天养道:“别太自信了。若是剑魂认为你不配传承力量,它就会放弃你。没了剑气护体,你也就跟普通人一样!”
楚庸道:“它为什么会放弃我?这门既不能获得长生,又不能飞升仙界的修炼之法除了对你我有吸引力外,没有人愿意修行的。数万年来,它在无数人的手里辗转流传,最终选择了我,这既是我的机缘,也是它的机缘。我们一旦放弃了彼此,我固然会死,它也会沉寂下去!”
关天养道:“你既悟得透这一点,为何还会被它控制呢?”
“被它控制?”楚庸一怔,道:“我有吗?”
关天养反问道:“没有吗?”
楚庸正待细辨,就听前面传来一声异响,一道凛急的劲风当面袭来,击在剑盾之上,溅出了赤白的火花。.. 楚庸闷哼一声,连退了好几步。显是这一击威力奇大,连他也难以承受。
黑云翻涌,露出了黑灵骑士狰狞的身姿。
关天养心下涌起一股子寒意,道:“怎么回事?”
楚庸喷出一口浊气,拔剑在手,道:“他不准许我们进去!”
“为什么?”
“不知道!”
黑灵骑士并不进逼,只是以丈许长的骑枪指着楚庸和关天养,仿佛在说:退回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关天养见楚庸面有难sè,似乎吃不准是该进还是该退,就道:“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楚庸道:“你就不想去看热闹了?”
“原本是一时兴起,想和命运来场挑战。现在想来,到底还是冲动了些!”
楚庸又退了两步,黑灵骑士也缓缓收回了骑枪,退回了黑云中去。“我在想……”楚庸收回长剑,道:“若这个黑灵骑士是那位了然大师召唤出来的,那他的修为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些!”
关天养颇有些得意地道:“我就说过,了然大师法力通玄,很是了得!”
楚庸却是连连摇头,拉着他往外退去。
关天养问道:“你又摇头?”
楚庸竖起手指头,示意他噤声,朝着黑云深处指了一指。
关天养一凛,凝神静听,尖锐的呜咽声渐渐消弥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类似于千军万马迈着整齐步伐行进的扑扑声,脚下的大地也被这整齐的步伐震得微微颤动了起来。
“什么声音?”关天养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些,可声音明显发颤,透露出了他内心的恐惧。见楚庸面寒如冰,眼神犀利如刀,一副战意勃发的样子,心下不由暗叫道:“惭愧呀,我到底是比他差得太多……”
楚庸道:“不知道。传说化城寺的高僧可以召唤千万yīn兵助阵,披靡无敌。 . .想必这就是了?”环顾了四周渐渐安静下来的黑云,心知必有事情要发生,拉起关天养道:“快跑!”朝着来路飞驰。
脱出黑云的那一刹那,关天养看到一尊巨大的金sè佛像缓缓升起,顶天而立,散发出煌煌佛光,映照得大地通亮,说不出的庄严肃穆。
看着佛像,关天养竟忍不住大喊道:“了然大师……”
楚庸待要阻止,却已晚了一步。
“呔……”空中陡地传来一声大喝:“妖人,纳命来!”一道紫sè电光从天而降。
楚庸大惊,拉起关天养疾冲而出。
轰隆一声,泥沙飞溅,他们刚才站立之处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来。
关天养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刚才那人又喝道:“妖人休逃!”嗞嗞声中,数道电蛇蜿蜒袭来,直取楚庸和关天养。
楚庸高声道:“神霄派的臭道士,你要干什么?”挥剑一撩,数道剑气分别命中电蛇,砰砰声中,赤白sè的电蛇都消失不见了。
“妖人休狂!”那人怒喝道:“再接我一掌!”轰的一声炸雷响起,风起云涌,无数细若纹丝的紫sè电光铺天盖地地袭来,令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牛鼻子,你也欺人太甚了!”楚庸大喝一起:“起!”手中的长剑冲霄而起,发出有如龙吟般的声响,震得人心神皆颤。朝着空中那个黑影戟手一指,喝道:“去!”长剑化作流星般shè向了黑影。
此乃以气御剑之术本是进入微字境后方才能够悟得的神通,想来楚庸是在诚字境停留得太久,修为已经取得了实质xìng的突破,境界却是一直停留在原地,未能颖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庸是真正的天才,能在诚字境悟出微字境的以气御剑之术,实为罕见;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又极为平庸,修为都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展,境界却还未能突破,悟xìng方面又太欠缺了些。
黑影大吃一惊,纵身飞退。楚庸因要护着关天养,不敢追击,只得收回长剑,怒道:“神霄派的牛鼻子,若不拿话来说清楚,我乾坤庭与你誓不两立!”
黑影分明噫了一声,旋又怒哼道:“乾坤庭?你当贫道是吓大的么?妖邪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再接我一掌!”
楚庸怒骂道:“好,你既不识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纵身跃起,身影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俱一齐朝着黑影扑了过去。
黑影大吃一惊,叫道:“好妖术……”祭起法宝【罗天星盘】护住左右,掐动印诀,再施法术。
漫天的幻影,绝大多数都是因为速度太快留下的残影,其中只有四个方才是真身。即便如此,也非黑影能够应对得了的。
要知道楚庸出手素来迅捷和诡异著称,而神霄派的雷法虽然威力奇大,但每次释放,无不都得使用印诀、咒语或是符箓,要不然威力便远远不足。若是蓄谋偷袭,对方又无防备的情况下,神霄雷法总能建奇功。偏偏今rì遇上了楚庸,还口口声声斥其为妖人,那就活该他自认倒霉。
哐的一声巨响,神霄派护体法宝【罗天星盘】炸裂开来,爆出了满天的灿烂星光。
黑影惨叫一声,从空中摔落。楚庸冲上去一把将他拎住,道:“我今天不杀你,但我自会着人转告甄志清,要他好生管束门人。哼,滚吧……”一把将黑影掷了出去。结果人才脱手飞出,就听有人怒道:“何方贼子,敢欺辱我神霄门人。看打……”又是一道紫sè的电蛇破空袭来。
关天养见了,暗怒道:“神霄派的怎地这般不通道理?照面之下,连情由也不问就动手。太霸道,太可恶了吧?”
楚庸连刺数剑,击散了电蛇,又见满天电光罩来。他当真是气怒交加,嘿嘿地道:“好,你神霄派要玩,那我就陪你们玩到底!”连人带剑,身子陡地冲天而起。电光也是衔尾疾追,并不放松。
“看剑!”高空中传来楚庸的一声暴喝,然后就见一把巨剑凌空斩了下来,威势凛凛,好似要将大地都劈开一般。
这一般叫【破势】,很是笨拙,但威力奇大,大约也算是楚庸现阶段所能用出来的威力最大的一招。神霄派的法师们素来不以灵活著称,在施展法术时,稍有动作就会被打断。是以楚庸才用上了这一招,并非存心要取而xìng命,而是立威。
在巨剑的劈击之下,漫空都是砰砰的爆裂声响,好似鞭炮炸开。紫sè电光吃不住【破势】的威力,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关天养见一紫衣道士本在准备法术,见巨剑当头劈下,慌忙祭起【罗天星盘】,御风急退。
楚庸收剑,纵身急追。嗖、嗖、嗖……在空中留下六道幻影后,他的长剑架在了紫衣道士的脖子上。
“原来是你!”紫衣道士满脸的气怒,并不因为剑架在了脖子上而有所惧怕,反而气焰更盛,斥道:“别以为乾坤庭势大就可以随意凌辱他人。我告诉你楚庸,这件事情没完!”
楚庸道:“当然没完。你神霄派莫名其妙地对我们发起攻击,我再三言明我是乾坤庭的人,要他住手,免得伤了和气。他却口口声声说我是妖人,还一招狠似一招,步步紧逼。你若没有眼瞎,该看清楚了才是。别跟我辩,我自会跟你师父甄志清说话。事非黑白,也由不得你神霄派颠倒!”
紫衣道士气得脸都青了,道:“哼,谁知道你真是乾坤庭门下还是假冒的?你从【鬼雾】中出,却不是僵尸,不是妖人又是什么?”
楚庸哈哈笑道:“我若是妖人了,那你们堂堂神霄派为何不去九华山把化城寺给踏平了?”
一提到化城寺,紫衣道士脸sè骤变。
楚庸道:“你们大约知道我乾坤庭与你们各派互有约定,不得相互杀伐。所以才打着翦灭妖人的借口,想置我于死地。我若本事不济,已然死于你们之手。好得很,这笔账还有得算!”
紫衣道士道:“自然有得算。你毁了我师弟的护身法宝,我师自会向杨纵讨要回来!”
楚庸道:“随你的便……”长剑轻轻一拉,在紫衣道士脖子上留下了一条浅浅的口子,殷红的鲜血丝丝渗出。紫衣道士脸sè微变,眼里分明流露出恐惧之sè。楚庸哈哈大笑,收剑,纵身飞退。
紫衣道士看着楚庸的背影,咬牙道:“好你个乾坤庭,我施玉诚跟你们没完!”这才去扶起重伤的师弟,悻悻而去。
【一百四十九、南华老怪】
楚庸回到原地,哪里还见关天养的身影?
霎时间,他额上全是冷汗,暗叫一声糟糕,大喊道:“天养,天养……”哪里有人答应?
关天养见楚庸制住了紫衣道士,正要叫好,蓦地感到后心一凉,一股寒意瞬时漫透全身,别说出声了,甚至连动下眼皮子都不能够。.. 然后感到身子一轻,显是被人提了起来,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谁呢?”关天养心下十分纳闷,暗道:“这是要做什么?”
约一柱香功夫后,提着他那人停了下来,将他往地上一掷,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另有一人应道:“是,师父,弟子绝不敢有欺瞒!”
关天养听着这声音心下顿时大震,暗叫道:“欧阳琪,这人肯定是欧阳琪……”
“那我来问问他!”隔空一指点在关天养的背上。
关天养只觉得一股暖流透心而入,渐渐融化了冻僵的身子,不但口舌能动了,手脚也能活动。翻身跃起,回身一看,见是个青脸老者,生着一对三角眼,留着两撇老鼠须,又干又瘦,浑像只从染缸里爬出来的耗子。而在他的身后,那个凛然而视的人不是欧阳琪又是谁?
“你就是九夏鬼市上新开张的天下楼的老板关天养?”
关天养心下暗道:“这人也不知什么来路,也不知要问什么。看他的神情,八成是不怀好意。再加上欧阳琪这小子,我怕是有得苦吃了。楚大平庸这家伙也真是的,只顾着打架,也不晓得多分个心思出来。我要是出了岔子,看他拿什么跟杨纵交待!”故作茫然地一点头,道:“不错,我就是。”然后盯着欧阳琪,哼了一声道:“你本事不错嘛,我设下了天罗地网,到底还是让你给跑了!”
欧阳琪哈哈笑道:“狗屁。就凭你使唤的那几个杂猫臭鱼,也能抓住我?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老者轻轻地拈着鼠须,问道:“我来问你,宋奕你是的爹?”
一提到宋奕,关天养的气血就翻涌起来,脸膛涨得通红,道:“放屁,谁说的……”啪的一声,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打得半边脸颊都麻木了。他的身手现在不可谓不敏捷,竟然没能闪开。
老者满面寒霜,道:“这一巴掌是给你一个教训,要你知道尊敬长者。说,是还是不是!”
关天养暗暗咬牙,见欧阳琪满脸的得意,心说:“好,老子好汉不吃眼前亏……”扬头答道:“不是……”又挨了一巴掌。他当即大怒,道:“要杀你就杀,小爷怕了你,就不配姓关!”
老者又打了他一个巴掌,将他扇得翻倒在地,“哼,凭你是什么贱东西,敢跟我耍脾气?我再问你,宋奕传家之宝的秘密你可知道?”
关天养十指紧扣在泥里,心里说不出的愤怒,就在他感到自己又快要发狂时,心中有个声音说道:“冷静,千万冷静,要不然你就死定了……”这个声音清晰而有力,分明不是幻觉。
“知道还是不知道?”老者再问了一遍。
关天养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老者分明是怀疑。
欧阳琪道:“师父可别信他,这小子鬼得很。宋奕将全副家业都留给了他,这说明他分明就是宋奕留下的野种。宋家人都死绝了,除了他,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宋家祖传之宝的秘密了!”
关天养爬起身来,道:“欧阳琪,你我之间有仇何苦借助旁人之手?这位老仙长想得到宋家秘宝,而你打不过我,就想利用老仙长来报仇,你的用心未免太龌龊了些!”
欧阳琪嘿嘿地笑道:“挑拨,你就尽管挑拨吧。我师父智慧通明,什么yīn谋诡计看不透?我看你还是少玩些花样,老老实实地交待了吧!”
关天养哈哈地笑道:“九夏城的人曾都说你欧阳少爷虽然纨绔,却聪明过人,我看一头猪也比你强。若是我知道宋家祖传之宝的秘密,岂会不去取,还成rì在九夏城忙着生意,等着别人寻上门来逼问线索么?”
欧阳琪道:“你不去取,那是因为你的实力不够,不敢去!”
关天养嗤地一声冷笑道:“我不敢去?我大可将消息卖给重极门,卖给小蓬莱,以他们的信誉,还不至于黑了我。.. 哼!”
老者的脸sè微微一变,眼里分明闪过一丝迟疑。欧阳琪嘿嘿地笑道:“你就吹吧。凭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重极门和小蓬莱打上交道?空口说白话,想唬我们么?!也不想想,小爷又岂是被吓大的?”
老者yīnyīn地一笑,道:“小子,你还是老实招了吧。要不然,嘿嘿,我可会让你尝尝【搜魂手】的滋味!”
关天养是实实在在的不知道宋家祖传之宝的秘密,别说是【搜魂手】了,就是找来阎王爷也没用。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天空中陡然传来一串巨响。
唵!
钵啰!
好似无数声炸雷凑在了一起爆响,威势极为惊人。
关天养只感到脑海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爆了开来,身子一软就趴了下去,心下说不出的烦恶,张口将未消化完的食物都吐了出来。欧阳琪惨叫一声,抱头蹲了下去,眼睛和鼻孔里都渗出了殷红的鲜血。老者猛地一个哆嗦,脸sè变得越发的青黑,眼里尽是惧意。
“天养,天养……”
楚庸的呼声渐近,关天养支起身子,大声道:“在这,这里……”
老者又惊又怒,一把抄起关天养,对欧阳琪道:“快走……”
末邻陀!
咒文声又响了起来。
撼天动地的声浪摧折了大树,卷起了地皮,搅得天地一片昏暗。
老者挟着关天养疾驰,却还是快不过声浪。听着声浪越逼越近,老者也是面现忧sè。心知被声浪卷进去的话,虽不至于有所损失,但若被人知道了,必然大失面子。若是扔下关天养,小小的声浪自然不在话下,可如此一来,不免又会失去宋家祖传秘宝的线索,教他难以心甘。正犹豫着,就听身后的欧阳琪大叫道:“师父,小心……”腋下一轻,关天养已被人抢了过去,然后就是凛厉的剑气直朝后颈袭来,忙纵身一个急跃,险险地避了开去。回身一看,见抢夺者竟是楚庸,老者大怒,道:“好小子,凭你也敢跟我老仙作对!”探手抓出一柄法杖,朝着楚庸一指,一道黑气朝着楚庸兜头罩了过去。
楚庸将关天养掷了开去,挥剑一撩,将黑气绞得粉碎。
黑气并不是单纯的气,里面隐藏着相当厉害的蛊虫,极为细小,若不小心防备,极有可能被其所乘。
老者见楚庸一剑将黑气绞碎,顿时吃了一惊,暗道:“这小子手里拿的不过是普通长剑,怎地能一剑将我的虫儿全部杀死呢?怪哉!”嘴唇微动,杖头又腾起一道黑烟,咕的一声,地面破开,钻出一只巨大的蛤蟆来。
楚庸嘿嘿地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南华老怪。你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了,怎地替起欧阳家的小子当起了打手?”
南华老怪大怒,道:“放屁……”法杖一指,蛤蟆咕的一声,吐出一口又浓又稠的黑气,shè向楚庸。
此时声浪一过,田野面目全非,一片狼藉。楚庸身形一闪,避了开去。不想黑气竟似长了眼睛,跟着追了过去。
楚庸嘿嘿一声冷笑,反手一剑,刺入了黑气。吱的一声怪响,黑气猛烈地挣扎了起来。楚庸手腕一抖,黑气散去,露出了一条四尺许长的飞天蜈蚣来。
被炼制的飞天蜈蚣最擅污秽法宝,一旦被它沾上,哪怕是圣器也得威力大损。
南华老怪见楚庸一剑刺中了飞天蜈蚣,心下固然极痛,却也暗叹道:“值了。蜈蚣虽然炼制不易,但你的剑怕也要就此毁了!”正准备撒出【鬼手藤】种子,将楚庸缠死当场,就见楚庸手腕一抖,将飞天蜈蚣绞得粉碎,长剑却兀自光华灿灿,丝毫无损,当即大惊,怔怔地盯着长剑,道:“你,你……”
楚庸道:“是不是想不明白,我的剑为什么没被你的飞天蜈蚣给污掉了?”
南华老怪神情陡地转厉,喝道:“你是什么人?”
楚庸见关天养正赶去追欧阳琪,就喝道:“天养,回来!”
关天养本想趁着楚庸缠住了南华老仙,顺便把欧阳琪给解决了,没想到欧阳琪见机极快,撒腿远远地跑了开去,他正准备去追,就听见楚庸的叫声,心下顿时有些不悦,转身问道:“怎么了?”
楚庸道:“别去管那小子。他身上说不定藏有南华老怪炼制的毒虫,你可对付不了!”
关天养看着蹲在南华老怪面前的丑陋不堪的大蛤蟆,心下一阵发麻,再看了一眼躲进了树林里,不时探头张望的欧阳琪,暗哼一声道:“楚大平庸说得对,万一那小子也藏着什么毒虫毒怪的,我可没办法对付……”可又想着这回若是放过了欧阳琪,下次不得什么时候才能遇上,更担心的是若再次落在他手里,怕是就没有这回的运气了。一时间纠结难下。
南华老怪见楚庸并没有发起主动攻击的意图,便暗自猜度了起来,见楚庸一脸的淡然,一副‘我对你的老底知道得很清楚’的神情,心下不由有些发毛,暗道:“这小子几剑之下就打败了神霄派的施玉诚和罗玉璋,本事分明高得很。怕是以我一人之力也未必对付得了他……”法杖一挥,收回了大蛤蟆,冷哼一声道:“今rì老仙我就姑且放过你这两个小辈,来rì方长,嘿嘿,咱们走着瞧……”化成一道黑烟破空而去。
关天养见南华逃了,就要去追欧阳琪。楚庸叫道:“回去,别去追了!”
关天养极不耐烦地道:“为什么?你不帮我就算了,作什么老阻碍我呢?你难不成跟那小子很相熟?”
“你说对了,我正是对他有几分了解,所以才劝你不要去追。以你的智慧,怕是斗不过他!”
关天养怒道:“你小看我?”
楚庸摇头道:“一物降一物。若是陈朔,我一点也不担心。你玩机心不是那小子的对手。别看他畏畏缩缩,一副怕极了的神情,其实是引你去呢。你真要是追了上去,怕是就要着了他的暗算!南华老怪炼制的毒蛊极厉害,到时你怕是求生不能,求死亦不得了。”
关天养默然。
【一百五十、抉择】
回望了一眼西南边的天空,巨大的金身佛像已经消失不见,黑云依旧笼罩,yīn森可怖。两人先后爬上山头,望着有如鬼域般的西边,一个喟然叹息,一个怵然惊惧。
“若我料得没错的话,深藏于灵泉山的异宝该要出世了!”楚庸摇了摇头,苦笑道:“最后的大战也迫在眉睫!”
关天养道:“你就这么肯定?”
“连化城寺的人都出手了,你就可想而知!”
“听你说话,貌似对修行界的掌故了解得很多?”
楚庸笑问道:“多吗?我却觉得自己孤陋寡闻得很呢!”
关天养哼道:“假意谦虚,令人讨厌!”
“不是我假意谦虚,而是你知道的太无知。在无知者的眼中,小知者便成了大知者。而在小知者看来,离真正的大知还差得很远!”
“你说我无知!”
“无知又无畏!”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化城寺出手就离异宝出世不远了?”
“因为化城寺从不参加任何纷争!”
关天养明知楚庸这句话后面藏着玄机,却无法品读出来,只得追问道:“化城寺的信仰有别于其他任何的修行门派,修行方式更为奇特,自然没必要参与任何纷争。可这为什么就预示了异宝将要出世?”
“……”楚庸yù言又止,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这不免又令关天养大感厌恶,眉头一皱,道:“我本来觉得你已经有几分可爱的,现在又讨厌起来了!”
楚庸道:“关键就在这位了然大师身上了。你想想,他这么高的修为,却隐世遁居于一座小庙之中,不为人所知。再者庙里的地藏菩萨金身法像竟然是封印的阵眼,这是不是说明他隐居于此,就是为了守护这个封印呢?我们去闻园的那天,他就进山采药了,事实上是进山去修补封印了——这是我的分析,你先不要打岔,听我说完——班师古有多厉害我是深知的,就连我们的杨座主都忌他五分,而这位了然大师却能轻松将其击伤逃走,可见法力通天。(. 除了那深藏在地底的妖物,灵泉山里怕是没能令他感到棘手的事物了……你说是不是?”
关天养本来在静听,见楚庸突然停住问起了他的意见来,就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我与了然大师虽然相熟,却对他的过往知道的并不多……”
楚庸道:“你总该从【九州风物志】上对化城寺有所了解吧?修行界两大最神秘、最令人忌惮的门派就是昆仑和化城寺,一个与仙相通,一个与鬼为伍,都不是普通修行者能够招惹得起的。但是,化城寺并不擅长降妖除魔,在这方面,他们比同行的龙山大慈悲寺差得远了。了然大师不会不知道化城寺的长处,但他坚持留在了这里,就说明封印的妖物是能够被化城寺的法术所制服的。我这样分析,你认不认同?”
关天养道:“你的意思就是说,被封印的妖物,不,应该不能说是妖物,而是鬼物……”说到这里,脸sè陡然变得煞白,脑子里只想着身着黄金甲胄的中年人,再也记不得其他了。
楚庸见他脸sè苍白了下来,满脸的惊惧,还以为他对害怕鬼物呢,就道:“不错,正是如此。我对化城寺了解得不多,你看眼前这阵势,分明不是人力所为。这就说明被封印的鬼物可能已经破印而出了,再用法术制造了眼前的一切。而先前我们看到的金身佛像,该就是了然大师正在与他作对。封印破了,鬼物出来了,那异宝出世还会远吗?”
“原来是这样……”关天养并没有听进楚庸话,之所以会有此感叹,是因为心中悟明白了一些事。他已经断定那个中年男人是鬼仙——那样的地方,那样的人,那样的气势,再加上他的直觉判断和近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岂不都证明了那人是实实在在的鬼仙?或许他还差最后一步才能升天为仙,但勿庸置疑的是他的实力已经超凡入圣,非人力所能迄及的了。了然大师留在地藏庙,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他。而今他破印而出,到底要干什么没有人能够知道。总归以他的实力,别说是了然大师,就算再加上赶来夺宝的修行者,都不能阻止得了。
这样一来,九夏城当真是危若累卵了。
九夏城尚有玄武宫全为卫持,一时半会不至于陷入绝地,但了然大师可就危险了。
再厉害的人还是人,再无用的仙也是仙。
了然既不神秘,也不高深,最是可亲可近,再加上又救了他一回,多种因素掺杂在一起,令他对这个和尚是既尊崇又亲近,自然不想他有事。可眼下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更不是他所乐见的那样,了然的xìng命怕在危在顷刻了。
想到这样,关天养急得脸sè发白,额上尽是汗珠。
楚庸见状,颇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害怕了?”据他这段时间的了解,关天养行事莽撞,脑子转得不够快,但绝不是个笨蛋,而且胆子大得出乎人的想像,先前还在闯到【鬼雾】里去一探究竟,现在怎么可能会被吓着呢?
关天养望着他道:“你,你能不能再带我进去?”
“再进去?”楚庸道:“怕是不可能。”
“为什么?”
“你也看到了,有黑灵骑士拦着,别说是我了,谁也没法子带你进去!”
关天养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见楚庸犹豫,他就道:“算了,我自己去!”纵身跳下坡去,朝着【鬼雾】笼罩的方向飞奔而去。
楚庸叫道:“好,我带你去!”却是十分的无奈。
黑云较之先前已是越发的浓郁,好似黑sè漆汁一般,翻滚汹涌,令人不寒而栗。
望着这直上千丈,似乎要将九夏城瞬息压垮的黑云,关天养心底又生出一股子怯意,暗道:“就算他送了我短剑和玉牌,并不代表就会答应过放过了然大师呀……怎么办,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楚庸看了看他,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目的地,一旦剑魂陷入虚弱状态,到时我就顾不得你了。一旦沾染上【鬼雾】,不消一时三刻,你就得变成僵尸。可想清楚了?”
关天养一咬牙,道:“我就不信会这么死了。”闭上眼睛,静听着脑海中那个声音说:“放心吧,你死不了,你的身体经过龙血的洗礼,万毒不侵,还拥有超乎人想像的恢复能力。不过你也根本没必要去这一趟,因为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龙血洗礼?关天养这才想起白螺湖畔的遭遇。心下也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万毒不侵,但他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得进去。
改不改变得了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心下暗道:“既然死不了,那还怕什么?”猛地睁开了眼,哈哈大笑了起来,拉起楚庸道:“走吧!”
楚庸施出【剑心通灵】,抢在先前朝着黑云深处走去。
先前他们只走了两里许就被黑灵骑士逼退了回来,这一次才走了不到一里,就看到列队整齐的兵士。一个人甲胄整齐,手持剑盾,眼瞳里散发着幽绿的光芒,一齐虎视着迎面而来的关天养和楚庸。
yīn兵构筑的方阵就像城墙般阻住了去路,要过去的话,除非他们主动让开,或者是杀过去。
可黑云之中不知道有多少yīn兵,就凭他们两人,能杀得了几个?
楚庸道:“怎么办?”
关天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道:“要不,跟他们谈谈?”
楚庸差点没笑了出来,道:“谈?你又不是化城寺门下,会得了冥语吗?”
关天养道:“既然已经来了,没道理就这样回去!走吧,只要他们不主动攻击,那就表示还有希望!”
楚庸强忍着笑意道:“好,我陪你,你去跟他们谈吧!”心下却说:“这小子也太天真了些吧。这样的想法,简直不可理喻……”
关天养走了过去,yīn兵俱将目光聚焦到他身上来了。关天养感到浑身凉嗖嗖的,寒意自脚底升了起来,话刚到嘴边就被冻住了。
楚庸见关天养脸sè又青又白,眼里却并未露出惧意,就道:“怎么不说了?”
关天养看了他一眼,心底陡地升起一股子勇气,道:“好,我说。诸位大哥,借过,借过,行么?”他脑子里本来编出了各种理由,这时候却都忘得干干净净了,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yīn兵居然真的让开了一条大道。
关天养呃了一声,扭过头来,惊恐地看着楚庸,仿佛在说:“这怎么可能?”楚庸更是觉得荒谬,只差没有当场叫了出来。
看着yīn兵让开的大道,关天养却迈不出脚步了。好半晌,楚庸才道:“走,还是回去?”
关天养道:“走!”迈步走了过去。
关天养和楚庸沿着笔直的通道往前走了至少十里,一眼望去,左右两边还是整齐列队的yīn兵。黑云笼罩的范围极广,若里面站着的全是yīn兵,也不知道有几十、几百万?
天呐,若在黑云的掩护之下,他们一起向九夏城发起攻击,凭着玄武宫弟子和官军的守护,九夏城焉能保全?
关天养是越走脚下越虚浮,越走惧意越盛。
楚庸见识远比关天养广,见关天养呼吸是越来越急促,就道:“不能怕,胆子壮起来……你一露怯他们就会知道!”
关天养道:“面对这样的阵容,你就能不怕么?”
楚庸道:“等了到了‘诚字境’,就知道天上地下已没有什么可惧的了!”
关天养听了这话,jīng神一振,道:“技字境我才刚入门,离诚字境还远着呢!”昂起头来,大踏步的朝前走,心下的惧意也一点一点地散了去。
【一百五十一、黄金之王】
走着走着,关天养突然发现两旁列队的yīn兵不见了,而是来到了一片冥冥漠漠的荒野之上。灰雾弥漫,绿光幽幽,说不出的荒寂和凄清。
“这是什么地方?”
楚庸眉头早拧成了一团,摇头道:“不知道?肯定不是九夏城郊!”
关天养道:“怎么可能?我们明明一直向着灵泉山的方向走……”
楚庸道:“在大神通的控制下,有些情况是没法解释清楚的!”
关天养回身望了望身后,来路也不见了,想回去怕是不可能,眼下除了继续向前,已没有别的路了。
楚庸见他神情犹豫,yù言又止,就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关天养道:“我想问你,到底是继续向前走,还是回去!”
楚庸道:“继续向前!”
关天养见他说得这般肯定,分明一怔,暗道:“莫不成他看出了什么?”就问道:“你看得见路在哪里?”
楚庸道:“看不见。剑修不用看,用感觉!”
关天养嗯了一声,道:“好,那我们继续走!”
又走了约里许,前面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牌楼,宽十二三丈,高十丈有余,闪耀着灼灼金光,很是耀眼。牌楼正中书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黄金之王。
关天养和楚庸站在牌楼下,仰望着神威凛凛的血sè大字,不禁有些愣了。
黄金之王!
什么意思呢?
两人面面相觑。关天养是满脸的不解,显是在等着楚庸这个博学多识的给他答案;楚庸却是一片茫然,一番搜肠刮肚,似乎也没想到历史上何曾出过一位叫‘黄金之王’大人物。
关天养伸手摸了摸牌楼,触手冰凉,感觉告诉他,这座牌楼分明就是真正的黄金打造,显然不是幻觉。
如此巨大的牌坊,须得消耗掉多少黄金才能铸造出来?
关天养不禁感慨道:“就凭着这座牌楼,此人也无愧于‘黄金之王’的盛名了!”
楚庸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不是很确定,不解地摇了摇头,道:“走吧!”
进了牌楼,气象陡变。灰雾消失不见了,绿光不见了,荒寂与凄清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天朗气清,风和rì丽。脚下是黄金铺就的大道,大道两队列队的是黄金铸成的武士俑,威风凛凛,嵌着宝石的眼睛子仿佛是活的,正在盯着关天养和楚庸看。
大道笔直向前延伸,一直通向数里之外的广场,广场的正上方是一座巨大的黄金宫殿。
它远比京城皇帝举行大朝的太极殿更为壮丽阔气,一看之下,便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传说中九天之上的碧霄神宫。
阳光照shè之下,整个世界都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黄金象征着财富,象征着权力,也象征着永恒!
无数人打从一生下来就是黄金的奴隶,在它的面前,似乎没有人抬得起头来。
惜乎关天养和楚庸都不是。
两人交换了一下震惊的眼神,便沿着大道,昂首阔步地往大殿而去。
他们都抱着同样的想法:那座大殿,就该是此行的终点了。
为了彰显出黄金的至上权力,这里每一处的建筑的细微之处都别具匠心,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必然被凛凛的威权所震慑,然后就产生一种臣服它,永远地臣服它的冲动。
关天养是眼中有黄金,心中无黄金,此时此刻,他的心思都在了远处高台之上的黄金大殿里,他在想:殿里坐着的‘黄金之王’会不会就是墓室中的那个中年人。舍此而外,他再无别的念头。
楚庸是眼中无黄金,心中亦无黄金,他固然被这里每一处的细节所震慑,但强大的意志让他抵抗着不断变得强烈的臣服的念头,反而刺激得他的战斗意志空前强烈。他也在想大殿里是否坐着黄金之王,他是否就是传说中酷爱收集天下黄金,却一心追求仙果的三楚巨富,若是,那无疑就太令人震惊了。
一柱香后,他们终于踏足广场。举目望去,原来他们已经不是头一批抵达这里的人。数百亩的广场上稀稀疏疏地分布着十来批人群,从衣物服sè来看,最大的一群是玄武宫门下,除此之外还有重极门的、小蓬莱门下的,还有身着紫sè道袍的神霄门下。这些都是关天养见过,所以认了出来。剩下的有和尚,有道士,也有着俗家打扮的人,粗略一数,竟不下百十人。
他们两人的到来令广场上的人万分诧异,有好些人甚至惊问道:“这两个凡人怎么过来的?”
关天养没料到竟会有这么多的修行者先到了,很是诧异,问楚庸道:“怎么回事呢?”他显是认为不该有这么多人先他们而到。
楚庸说:“先静观其变吧!”
关卿云招手道:“关兄弟,这里来!”
关天养见她也在,很是欢喜,叫道:“关姐姐……”快步奔跑了过去,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关卿云抿嘴一笑,道:“我们万里迢迢从小蓬莱赶来,岂非就是为了来这里?没想到你们竟然也来了,这趟浑水可不容易趟呀!”
关天养道:“我们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夺宝呀什么的都与我们没有关系!”见关卿云后站着个青年男子,眉眼与杜若极是相似,正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心下一震,暗忖道:“看他的模样,莫不成是杜若的兄长么?”
关卿云见关天养的目光落在身后的男子身上,哎呀一声,道:“看我还真是粗心,都忘了介绍。关兄弟,你可知道这位是谁?”
关天养心下很是发慌,脸红得浑似猴子屁股,吃吃地道:“想必,想必是杜姑娘的哥哥……”
中年人哈的一声笑道:“你是故意哄我开心么?”
关天养啊了一声,道:“不是吗?可是你……”楚庸走上前两步,起手作揖,道:“晚辈楚庸,见过杜大先生……”
杜大先生?
那他岂不就是杜若的父亲杜友逢杜大先生了?
关天养的面sè瞬时焦黄了,心下乱作一团,暗叫道:“糟糕,糟糕,怎么会是他……”慌忙起手作揖,道:“原,原来是,是杜,杜大先生,晚辈,晚辈有礼了……”
杜友逢笑道:“看样子你很怕我?”
关天养忙道:“不,不,不……不是的!”心下暗骂自己怎么这般慌乱无度,连起码的应对都没有,真是丢死人了。
杜友逢道:“你毫无修为,却能来得了这里,就说明你胆子极大。貌似我长得既不丑、又不凶,有什么好怕的?莫不成因为我是阿若的父亲?”
关天养脸更红了,道:“那个,我只是没想到会见到你!”
杜友逢道:“人一辈子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心态放平常些就好!”
关天养道:“是……”
关卿云道:“小楚,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楚庸苦笑道:“他是老板,我是保镖,我能拦得住么?”
关卿云道:“胡扯。他不过是普通人,你岂有拦不住的?关兄弟,这里真是的危险万分,别看现在平静异常,不定一会儿大家就会大打出手。稍有闪失,你这条小命可就完了!”
关天养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来?这里真没热闹好瞧的,小楚,赶紧带关兄弟回去!”
“我不是来看热闹的……”
“那你来做什么?夺宝?”关卿云没好气地道:“就连我们都不指望能夺得异宝,更别说你了。你这样任xìng胡闹,阿若知道了又该伤心了!”
关天养摇头道:“我没有任xìng胡闹,我真没有……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关卿云道:“所有人都在这广场上了,你看看可有他在么?”
关天养早就看清了,了然不在这些人中,就道:“不在。他是个和尚……”
“喏……”关卿云朝不远处的一群白衣僧人努了努嘴,道:“大慈悲寺赶来的高僧就这几位,再没别的和尚了!”
关天养摇头道:“我找的是个穿黑衣的和尚,法号了然!他是灵泉山下地藏庙的住持!”
关卿云一脸的茫然,道:“除了这几位高僧,再没别的和尚了!”
杜友逢道:“你找他作什么?”
关天养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赶来救了然的,只道:“我和了然大师相熟,他还曾救过我的xìng命。我赶来本是要提醒他,提醒他离开,不要趟灵泉山的浑水……”
【一百五十二、交待】
杜友逢突地冷笑道:“你在说谎!”
关天养忙低下头,道:“我,其实我是来救了然大师的!不知杜大先生有没有见过他……”
杜友逢道:“你救了然?你拿什么去救?”说着牵起关天养的手走到一旁,沉声问道:“这么说来,你知道了然大师是化城寺门下?”
关天养大惊,道:“你,你也知道?”
杜友逢道:“我也活了快五百多岁了,总会知道一些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的事。我看你不是个胡闹的孩子,你总该知道眼下的情形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们这里的人加起来,都未必救得了什么人。你说是不是?”
关天养心道:“他是杜姑娘的父亲,又是名震修行界的名宿,我也就不必瞒他了!”就深吸了口气,道:“是,我知道了然大师守在灵泉山,大约就是为了封印的那个东西。如今那个东西破印而出,了然大师必然十分危险。他救过我的命,尽管我能力微薄,但也不能坐视他身陷危地而不顾……”
杜友逢嗯了一声,道:“卿云说得不错,你很有古侠士的风范嘛!那你拿什么去救他呢?拿自己的小命去拼么?”
关天养摇头道:“别人我都不曾告诉,但你是杜姑娘的父亲,又是名震修行界的耆宿,说你知道也无妨。”
杜友逢点头道:“好,你说!”
“那我先问一句,被封印在灵泉山中的那东西是不是……鬼仙?”
杜友逢异常诧异,道:“是你猜出来的,还是楚庸告诉你的?”
关天养摇头道:“都不是!说来你也许不信,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见过他!”
杜友逢浑身一震,道:“你见过他?你是说……被封印的鬼仙?”
关天养嗯了一声,道:“想必杜姑娘已经告诉过你地藏庙的菩萨法像流血的事吧?那天她进山去查看究竟,我和楚大,楚庸跟着去找她,后来都被吸到山洞里,找不到路出来。当时我因为太累就昏睡了过去,他们却遭遇了一头大蛇,杜姑娘还因此而毁了护身法宝,元气大伤!”
杜友逢道:“是呀,她都告诉我了。还说最后是你带大家从洞里出来的。当时我很好奇,一个连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小子,是怎么在妖气弥漫的洞穴里找到出路的?难道……”神情一变,问道:“难道是他送你们出来的?”
关天养道:“是。当时楚大,楚庸和守真道长和大蛇激战,大蛇将山壁撞开了一道裂缝,我怕杜姑娘受到殃及,就拉着她躲了进去。然后就发现裂缝通向了一个神秘的墓室……”
“墓室……”杜友逢神sè沉重地点头道:“是了,黄金王之墓!那阿若怎么没有告诉过我?”
关天养道:“她应该已经不记得了。不单她不记得,楚庸和守真道长也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杜友逢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将杜姑娘扶进了墓室,发现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就又去叫楚庸和守真道长。当时大蛇已经被打跑了,守真道长也受了重伤,我和楚庸就扶着他一起进了墓室。然后我们就看到杜姑娘已经昏迷了过去,睡在墓中的长案上。长案后面的黄金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披黄金甲胄的中年男人,很有威势。他只是哼了一声,楚庸和守真道长就昏了过去!”
杜友逢的脸sè竟然有些发白,显是为此深感惊惧。他望了望高台上的黄金宫殿,道:“那你为什么没有昏过去?”
关天养道:“我也不知道。他,他问了我一些话……还,还说杜姑娘很像他的一个亲人,令他想起了很我愉快的回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放过了我们。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就出来了。奇怪的是,他们都不记得曾进入过墓室,只得记是我把他们带出洞的。我一直心怀疑问,却又找不到人问清楚!”
杜友逢神情渐渐恢复了正常,道:“应该是他用法术封印了他们的记忆。为何偏对你手下留情呢?”
关天养道:“我也想不透。当时他对我说话很客气,或许,嗯,或许是对我有好感吧。也正是这样,我才赶了来,看能不能凭着这点好感救下了然大师!”
杜友逢深深地看了关天养一眼,然后赞叹道:“好,好,阿若没有看错人呐。只可惜你们都还小……我觉得你的想法太缺乏依据了。上回他不杀你,这回就未必了。了然师傅乃化城寺长老,法力通玄,必有法子自保。若是不能,别说是你了,神仙也救他不得!”
关天养道:“受人之恩,必涌泉以报,何况还是救命之恩?不管希望多渺茫,我总得一试!”
杜友逢大叫了一声好,哈哈笑道:“好气魄。你既不怕,那我就舍命陪你一回!”
关天养连忙摆手道:“不,不,不用。还是我一个人最好。若是办不成,那也只赔进去我一个……”
杜友逢摇头道:“就准你少年豪气,不许我跟着东施效颦了?”
关天养苦笑道:“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岂有要杜大先生相助的道理?再者有了杜大先生帮忙,xìng质意义完全不一样了。”
杜友逢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固执的?!好吧,我也就不掺合了,若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我说就是!”
关天养道:“是!”
广场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杜友逢与关天养站在一旁密语,谁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大家都很好奇,无不小声议论堂堂小蓬莱长老杜大先生与一个凡夫俗子有什么好聊的。玄武宫隐约知道些门道,却也只是诲莫如深,并未张扬开来。
关天养走到楚庸面前,道:“楚大平庸,多谢你这段时间来的保护。若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把命都丢了!”
楚庸道:“我说了,这是我的职责……”心下一凛,预感到一丝不妙,问道:“平白无故的,说这些做什么?”
关天养回头望了望壮丽异常的金殿,道:“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不做不行。你就不必跟着我去了。若是我死了,有杜大先生为你作证,想来杨座主不会责罚你保护不周的。”说着取出当约,塞到楚庸手里,道:“若是我回不来了,这东西就归你处置。你是给乾坤庭也好,还是自己留着也罢,总归由得你自己高兴。若是我无恙归来,就当我暂时保管在你这里吧!”
楚庸骇然道:“你,你不会是要到那里面去吧?”刚才关卿云已经说了,广场上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最后的变化出现。在场的不乏修行jīng微之士,已经算出异宝出世只差最后一环了,而这一环就在大殿里。至于还要等上多久,谁也不清楚。
关天养道:“是呀,我要去。了然大师或许就在里面,或许没有……”
楚庸拦住道:“不准去!”
关天养道:“这时候你若拦我已经没有意义了。”
楚庸道:“你这是去送死!”
关天养道:“我也知道。但我心中却存着侥幸,觉得自己不但不会死,甚至还能救出了然大师!”
楚庸道:“那你告诉我,你凭的是什么?”
关天养道:“凭我也是剑修!”
这句话铿锵坚毅,掷地有声,令楚庸为之动容。他道:“不错,你也是剑修。剑修就是要做人所不能之事!好,你去吧!”
关天养嗯了一声,道:“放心吧,我要是那么容易死,就活不到今天了!”留给楚庸一个傲然的微笑,义无反顾地走上通向了黄金大殿的台阶。
“他们干什么?”见关天养迈步走向了大殿,候在广场上的修行者们顿时sāo动了起来。
关天养没有搭理,毅然向前。
【一百五十三、黄金大殿】
一名蓝袍蓝道士高喝道:“小子,你要干什么?”纵身跃起,探手掷出了一道红光。
楚庸却是比他更快,抢先一步冲天而起,拔在剑手,先是将红光挑飞了,然后一剑架在他脖子上,将他从空中逼落下来,森然环视了广场上众修行者一眼,道:“谁要是敢动他,那就是跟乾坤庭作对!”冷哼一声,一脚将蓝袍道士踹了出去。
蓝袍道士没料到楚庸如此之快,令他始料未及,这才一招就被制住了。站起身来后,哪里管你楚庸是乾坤庭的还是天庭的人,怒喝道:“好贼子,竟敢偷袭!吃你道爷一符……”双手连挥,一白一红两道符箓脱手飞出。
楚庸哼了一声,连挥两剑,两道剑气将未能化开的【烈焰符】和【怒矢符】给破掉了。
一名长须蓝袍道士越众而出,道:“静明住手!”目视楚庸,朗道:“乾坤庭素来不参与修行界的争斗,这回莫非是要破例么?”
楚庸道:“乾坤庭从来无意修行界的任何争斗。这个少年是我乾坤庭要保护的人,他也不是修行者,不论是谁要动他,那都是跟我乾坤庭作对!”
蓝袍道士大叫道:“天下又不是你乾坤庭的,道爷我偏要动……”又待要出手,长须道士喝道:“静明,回来!”又对楚庸道:“那么请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明,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还有,若是他得了即将出世的异宝,又将如何?”此言一出,绝大部分的修行者都鼓噪了起来,要楚庸交待清楚。
楚庸道:“他要干什么与你符箓宗无关。异宝乃无主之物,谁得到就是谁的,凭什么给你符箓宗交待?”
长须道士哈哈笑道:“如此看来,乾坤庭是想借这小子来抢夺异宝了。诸位,你们有什么意见?”
一灰袍老者跳将出来,道:“这小子既然进得殿,我追云老怪自然也就进得了!”展开身法,化作一道灰烟朝着大殿正门扑了过去。
老者姓朱名子恢,人称‘追云叟’,最是以速度和身法著称,见他一动作起来,众修行者皆惊,好些人都大叫道:“拦住他……”却是哪里来得及?
关天养只觉得一阵轻风从耳畔拂过,就见一道灰影闪电般朝着大殿正门而去。正惊异此人速度似乎不亚于楚庸,就见金光闪起,一声惨叫传来,灰影以多快的速度扑过去,就以多快的速度被弹了出来。扑的一声摔回原地,已是七窍流血,挣扎了两下,惨死当场。
对于结成元婴的修行者来说,**的损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元婴的毁灭,那才是真正的死亡。‘追云叟’朱子恢自恃了得,以为可以抢先一步进殿,夺得好东西,不想竟然被神秘力量当场震死,连元婴也不及逃出来。可见那道金光的威力有多可怕了!
关天养回身看着惨死当场的朱子恢,暗叹了一声,道:“这老头眼睛是瞎的么?就认不出大殿是建在‘大周天幻境’之上的,遇到的冲击之力越大,反弹的伤害也就越大,除非你是神仙,要不然只有干瞪眼的份。”
众修行者见‘追云叟’朱子恢被当场反震而死,莫不惊惧,皆安静了下来,不敢再妄动。都想看看连朱子恢都进不去的黄金大殿,关天养一个普通人又是怎么进去的。
望着远在前方的大殿正门,关天养心中着实忐忑,暗道:“‘大周天幻境’乃是近于仙术的终极阵法,威力奇大,便是神仙来了也能挡上一时半刻。但建造条件极为苛刻,所需材料更是难寻,便是像玄武宫、重极门这样的一等大派也极难建成。也不知大殿里到底有什么,竟然连这种阵法都用上了!”然后又纳闷道:“我怎么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大周天幻境’呢?难道也是在【九州风物志】上看到的么?”随着离正殿大门越来越近,心中的疑问也渐渐被抛到了一边去。
从下往上,一共有三百六十级台阶。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高级三丈的大殿正门就近在眼前,每一颗巨大的门钉都在闪烁着锃亮的琉璃光泽,耀得人眼晕。
关天养并没有立即去推开大门,而是回身下望。
数百名修行者聚于广场之上,都在翘首而望,心情是既紧张又兴奋,无异于自己登上了台阶,到达了大殿下门之前。他们都在期待关天养会不会像朱子恢那样被‘大周天幻境’的神秘力量震死,若是不会,大门被推开后,又会出现什么不可预知的情况……
关天养先是对楚庸递去了一个坚定的目光,仿佛在说:“放心吧,我会没事的!”又看了一眼杜友逢和关卿云,微微地一笑。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澄蓝的天幕,暗暗感叹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我在九夏城长大,还从来不知道竟有这样一场神秘庄严的宝地!”回过身来,面对着大殿的正门,看着高悬于正门之上的匾额,‘黄金之王’四个血腥的大字散发出宝石一样莹润的光泽,再仔细一看,仿佛里流动的鲜血一样,夺目惊心。
关天养探手摸出短剑,轻声祷告道:“我无意冒犯,此番前来只为营救恩人xìng命。你若能听到我说话,凡请开门,个中详情自会当面向你言明!”话声才落,黄金铸就的正门就轰轰隆隆地开启了。
身后的广场上传来无数声惊呼。
关天养没有回头,而是一步一步地走进被金光淹没的大殿。
关天养顺利进入大殿,又让广场上的修行者们着了急。先前与楚庸动手的蓝袍道士捏碎一道【天君护体】符,驾起遁光,朝着大殿疾冲而来。
众人一见,都惊呼道:“拦住他……”也都各施手段,冲了过去。
金光连闪,惨叫一声接一声。以符箓宗蓝袍道士静明为首的二十多名修行者全都被震了回去,惨死当场。落后半步的修行者们见状,无不惊恐万状,忙停了下来,纵身退了回去。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广场上尽是此起伏彼的询问声,他们都想知道为什么关天养一个普通人能够进得去,他们这些修行了几百年的修行者却被挡在门外的原因。
见此情状,杜友逢长舒了一口气,道:“卿云,带你的师弟师妹们先走吧,这场异宝争夺咱们放弃了!”
关卿云满脸的不解,道:“放弃?师叔,为什么呀?异宝乃无主之物,有缘者得之。但我们若不积极争取,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杜友逢嘿嘿地笑道:“连门都进不去,你觉得还有机会吗?”
关卿云很是纠结,道:“要不等等看,说不定情况会有变化呢?”
杜友逢道:“变化?异宝乃是有灵之物,岂不见它已经有了选择么?”
关卿云道:“已经有了选择?师叔是说关兄弟?”
杜友逢道:“这个世上除了他,没有人进得去。好了,卿云,回头我自会告诉你们原因。走吧,免得变生肘腋,致令你们有所损伤就不好了!”
关卿云深知杜友逢说一不二,就道:“既是如此,那弟子领命!”回身对二十多名小蓬莱弟子道:“师叔有命,撤!”她是掌门大弟子,威权素重,此令一下,无人敢违,都应道:“是,大师姐!”
杜友逢回身对楚庸道:“你随我们一起走么?”
楚庸摇头道:“不,我等他出来!”
杜友逢道:“好。他出来后你就告诉他,我在城南娄家巷的长生堂等他!”
楚庸说:“好!”
杜友逢说了起:“小心些!”就驾起遁光走了。
关卿云回身对楚庸起手道:“小楚,后会有期。”这才驾起遁光,随在杜友逢后而去。
重极门的领头人见杜友逢领着小蓬莱门下都退走了,高声叫道:“杜兄且慢,咱们一道走!重极门下听令,咱们走!”
重极门乃正道七大门派之一,小蓬莱虽僻处海外,但医术神通闻名天下,也素为修行界所敬重。他们一走,留下的修行者都无不松了口气,暗暗自幸少了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一百五十四、拉帮结派】
梁师曾目送着小蓬莱和重极门的离去,不由摇了摇头。门下大弟子林纬文问道:“师父,你好像不高兴?”
梁师曾道:“我只是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杜老大还是这么意气用事!”
林纬文道:“他们走了,夺宝的对手岂非就少了两个?”
另有弟子插上嘴来道:“大师兄说得对,这是他们傻……”
梁师曾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懂什么?那小子进去之前和杜老大密语了一番,说的什么谁也不知道。如今只有那小子进得去,我们都被挡在了外面。这里面必有蹊跷。杜老大虽爱意气用事,但却是个极明白的人,他必是清楚夺宝已经无望,这才会放弃的!”
“夺宝无望?”林纬文道:“异宝还没有出世,怎么就无望了呢?”
梁师曾道:“只有那小子能进得了殿去,异宝出世也必然为他所得,我等还有何指望?”
众玄武宫弟子大为顿足,道:“怎么能便宜了他?”显是打起了强抢的主意。
梁师曾道:“我们先静其变,不要妄动。纬文,问问克谨才能到!”
一听到‘克谨’这个名字,众玄武宫弟子分明一肃,分明十分敬畏。林纬文应了声是。
梁师曾见大慈悲寺的和尚们议论了一番,也有了去意,就忙走上去,叫道:“广慧大师,贫道有礼了……”
广慧和尚道:“梁真人客气……”也是合什一礼。
“我等不远千里万里赶来,只为争那一点缥缈的机缘,现在看来,似乎是尘埃落定了?”
广慧和尚道:“这个,贫僧智慧浅微,无法识破天机。不过据当下的情况来看,这件异宝与我佛门无缘了!”
梁师曾摇头道:“大师此言差矣。据贫道来看,异宝尚未出世,怎能轻言放弃呢?若是我等都走了,岂非将天赐福缘拱手送与他人?”
广慧一怔,显是认为梁师曾此言有理。广慧身后一名白眉老僧道:“师兄,监寺师兄命我等来并非为夺宝,而是防止异宝落入魔道妖人之手。如今既已有了归宿,我等何必再久恋尘寰,还是早些回寺复命要紧!”
梁师曾道:“广法大师这话倒教贫道不明白了。异宝尚未出世,怎地就有了归宿呢?”
广法道:“那位小施主已经进殿去了,我等俱被法力阻在殿外,除了他还会有谁?”
梁师曾道:“不然,不然。异宝乃有灵之物,怎么会选择一个凭他一个毫无修为的少年?不知众为大师以为如何?”
十几个和尚,倒有多半认为梁师曾所言有理。
广慧见状,回身问道:“不知众为师弟意下如何?”
梁师曾道:“广慧大师有所不知。据贫道得到消息,红莲宗jīng锐正由班师古率领,兼程赶来。再加上已经先行赶到的青白二宗,魔道的气焰必然大盛。若是我正道门下得到异宝,他们必然大起抢夺。重极门和小蓬莱已经走了,若贵寺再走,我等之势危矣。异宝一旦被魔道夺得,我正道门下又必大受荼毒。贵寺素为慈悲之心救世,众位高僧佛法渊深,自然不将异宝放在心中,但我正道前途命运,也不能不慎加考量呀!不知诸位大师以为呢?”
广法宣了一声佛号,道:“梁真人此言倒也有理。师兄,你意下如何?”
广慧显然不如广法有主见,就道:“既是如此,我等就再留片刻!”
在与魔道对抗上,玄武宫与大慈悲寺素来是坚定同盟,是以梁师曾才率先出言留住这十几个和尚,免得异宝出世,大起争夺之时,魔道占尽上风。
见他们相谈甚欢,符箓宗的长须道士和神霄派的紫衣道士都走了过来,展开了夺宝密议。
见此情状,魔道青莲、白莲二宗的门下也都聚在了一起商讨对策。而散修们也不甘示意,自动聚在了一起。
关天养进入大殿之后,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退路也没有了!”他心下暗叹一声,这才将目光投向大殿的深处。
随着大门关上,浓郁得化不开的金光渐渐黯淡了下来。
首先看到的分左右整齐排列的文官俑和武将俑,一尊尊俱是黄金铸就而成,体形各异,动作划一,俱一齐揖手朝着最高处的王座。
接下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高踞大殿最上方的黄金王座。比之于在墓室里看到的王座不同的是,这一张镶满了宝石,弥漫大殿的金光就是由它散发出来的。
环顾四周,冥冥渺渺,什么也看不清,自然也就不晓得有没有摆设着其他物什。沿着御道往前走,每踏出一步,就发出橐橐的回响,好似鼓点般敲击在心上,没由来的令关天养心下涌起一股子焦躁。
侧头看两旁的文武官俑,见他们面sè栩栩若生,有的神情惊怖,有的忧愁,有的欢喜,有的激愤,有的低眉沉思,有的满心痛惜……活似正在参加朝政讨论,没一个的表情是相同的。关天养顿时愣住了。
“这些是黄金铸造出来的人俑吗?”
越看,关天养越觉得后背发麻,寒意犹盛。
就在他分辨出这些文武官俑竟然都是活人通过法术处理后浇铸到黄金模具里的时,那个熟悉而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又来做什么?”
关天养猛地一颤,循声望去,墓室里见过的那个身着黄金甲胄的中年人已经坐在了王座之上,正以君临天下之势俯视着他,令他陡地涌起一股子下跪参拜的冲动。
“我……”关天养迎着那道有若实质的目光,道:“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中年人竟然笑了起来道:“我这里又怎么会有你要找的人?”
“他是个和尚,法号了然!”
中年人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关天养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说到这里,惧意尽去,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道:“不久前,红莲宗设祭想诱出洞里的大蛇,我不小心撞见了,差点被他们所杀。了然大师出手将红莲门下打跑,救下了我的命。我知道他冒犯了你,但我还是来了,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饶他一命!”
“饶了他?”中年人似乎觉得关天养的想法太过于荒谬了,冷笑道:“你这是在求我么?”
关天养犹豫了片刻,道:“若是我求你你就答应饶恕了然大师,那我就求你!”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低头求过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心头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极不是滋味。
中年人道:“我没有看到你有求我的意思!”
关天养迎着中年人冷冽的、没有任何人情味的目光,心下一寒,道:“是呀,他是鬼仙,在人世间已经再没有比他力量更强大的存在了。我凭什么求他饶恕了然大师?又拿什么去求他?”想到这里,向前踏上一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我求你,饶了然大师……”
中年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震大殿。
关天养心下说不出的烦闷,头晕眼花,若不是咬牙苦撑着,早就扑倒在地了。
“很好,你肯求我。希望你将来不会为这一跪而引以为耻!”
关天养道:“不会。我是真心求你……”
中年人道:“好,我答应你了!”
关天养大喜过望,挺身站起道:“那,那……那就多谢你了!”
中年人一摆手道:“别急着谢。我饶了他不代表他能活着走出去。”
关天养笑容顿时僵住了,问道:“怎么……”
中年人道:“他如今身陷危地,命在顷刻。我答应你不为难他,但须得你自己去把他救出来才行!”
关天养松了一口气,道:“好,我自己去救!”
中年人道:“不着急。等你过了我的三关测试之后再去也不迟!”
“三道测试?”关天养满心不解,道:“什么测试?”
中年人道:“测试你是否有能力救出了然来!”
关天养道:“是不是我不接受都不行!”
中年人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关天养暗叹一声:“问题还真多……”点头道:“好吧,我接受……”
【一百五十五、三道测试】
“第一道……”中年人从王座上站了起来,道:“测试你的战斗实力!”
关天养愕然,道:“战斗实力?我,可我不是修行者……”
“我当然知道。武毅,出列!”
一道金光闪过,关天关面前便多了一名身高八尺,身被黄金重甲的武将。他朝右侧一望,见靠前的队列中少了一个,心下一凛,暗道:“这些黄金人俑居然会复活么?”
武将伏地对行礼,山呼万岁。中年人道:“你便和他好好较量一番。只得用武技,不得用真元!”
武将道:“臣遵旨!”站起身来,冲关天养起手一礼,随即拉开架式道:“请赐教!”
关天养道:“我可以用兵刃么?”
武将道:“随便!”说完,一拳朝关天养当胸捣了过来。既快且沉,隐隐带有风雷之声。
关天养见他并不用法术,心下一宽,展开步伐,后发先至,一拳击在了武将的肋下。
武将噫了一声,显是没料到他的速度如此之快,叫了一声好,一招‘十方无敌’,将又已欺到身后的关天养逼退了开去,纵身往后一翻,抢到关天养的身前,手脚并用,展开了狂风暴雨式的攻击。
一般人要么双手同用,要么双腿同用,但武将却能双手双腿同时使用,最令关天养惊异的是他每只手、每只脚用的招式、攻击的方向全然不同,这样一来,就如同四个人同时发起攻击,令关天养实在疲于应付。
眼下他唯一可恃者便是速度,力量上全然不能与每一击足有开碑裂石之威的武将相提并论。
剑修第要义就是对技巧的运用。此技巧非通常之技巧,而是对当下时间和空间内的变化全面的掌控,以最恰当的方式发起防御和攻击。在实力差距不超出阈值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不可战胜的对手。
武将的攻击速度在关天养看来算不上快,但力量极沉极大,他试探xìng的接了一招,就感到全身的骨头都差点被压碎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再不敢硬接,只仗着灵巧的身法和迅捷的速度闪躲,寻找着可乘之机。
二十几个回合下来,武将见关天养始终不硬接其招,不免有些不耐烦起来,喝道:“小心了,我要用兵刃了!”黄光一闪,手里便多了一柄斩马长刀。高举过头,霍的一声朝关天养当头劈了过来。
关天养见状,拔出短剑在手,双脚前后错开,身子微微前俯,猛地一蹬,一招【逐rì】嗖的一声疾冲到武将身前,挥剑朝其喉咙刺去。
武将虎吼一声,震得关天养心下烦闷难当,忙闪身退开,这才避开了武将的一次肘击。长刀在手,武将的攻击力被加倍发挥了出来,十丈之内,尽是凌厉的刀风,刮得人肌肤生疼,逼得关天养是进退维谷。
中年人站在陛阶之上,饶有兴趣地高着这场以强凌弱的打斗,眼里不时的闪过一丝赞许之光。也不知道是针对武将的还是关天养的。
关天养深知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要对付武将,须得逼进到内圈去,使其长刀威力无法施展,然后再以小巧手段取其要害,方才能够获胜。
但想是一回事,要做又是另一回事。
每拆一招,他就暗恨自己平时把太多的时间用到了不相干的事情上,若每天有一个时辰努力练习,何至于明知有一百种手段可以在三招之内将武将刺翻在地,却就是使不出来呢?再加上身体脆弱不堪,若能正面接得下武将一击,那他早就已经取得了胜利。
原以为有了速度就有了一切,但在同样有速度的对手面前,哪怕是一丁点的差距,那也会让取胜变得异常的艰难。
而眼下已经激斗了一百余招,他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取胜的希望。
纵掠之际,瞥见中年人站在陛阶之上,始终专注地看着这场激斗,显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关天养心念一动,暗道:“我何不这样!?”
嗖嗖,一连使出两个【逐rì】,脱出了战圈,冲到了陛阶上的王座之前。大战之下,瞬息万变,武将为了忠实地执行使命,衔尾追来,待看到关天养站在中年人身后的王座之前,心下大惊,撩削而出的长刀顿时一滞。
也就是这一滞,关天养成功地找到了机会,又一个【逐rì】纵身疾冲回来,一个肘击将他手中的长刀撞落,短剑也抵在了他的喉头。
中年人拍掌赞道:“好,很好,很妙的取胜方式,连我也没有想到。武毅,退下!”
武将单膝行了一礼,退回队列,金光闪过之后,又成了黄金人俑。
关天养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道:“第二道测试呢?”
中年人道:“不急。我来问你,你是怎么想到利用来我取胜的?”
关天养道:“你是主,他是臣,敬畏之心已深入骨髓。见我站在你身后,他焉有不忌惮的?”
中年人道:“不错,你已经明白取胜之道有时候不在战场,而在于人心之中。很好!屈真,出列!”
又一阵金光闪过,排在左侧第二排第三位的文官俑活了过来,疾趋到陛阶之前,一撩袍服,跪拜下去道:“臣屈真见过我王,万岁万万岁!”
中年人道:“第二道测试,下棋!”
关天养道:“下棋?我不会!”
中年人道:“你没得选择。人活在世上,每时每刻都将面前各种未知的挑战,有的你会,但大多数的你都不会。这就需要你随机应变了!”
关天养无奈地道:“既然没得选择,那就来吧!”
中年人大手一挥,一张棋秤和两罐棋子就出现在陛阶之下。屈真行过礼后,走到棋秤前,对关天养起手道:“请!”关天养从陛阶上走下来,道:“阁下想必是棋道国手吧?”
屈真道:“不敢!”连句多余话的都没有,就提了黑子在手。
白棋先行。他此举显是让关天养先着!
关天养从罐中拿起一枚白子,看着纵横的棋秤,朝着秤中的天元落下了子。
屈真应了一子。
关天养又拿起第二枚白子,看着棋秤,似乎在犹豫着往哪里落。
屈真也安静地看着他,并不催促。
关天养突地一声轻笑,将手中白子往棋秤上一掷,然后拔剑刺向了屈真。
屈真不及闪避,当场就被短剑贯喉而过,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了。关天养收起剑来,道:“这盘棋是不是我赢了?”
中年人道:“连对手都没有,自然是你赢了!”又道:“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往往总会笑到最后!”
关天养道:“没办法,为了取胜,我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第三道测试呢?”
中年人道:“看来你很着急!”
“反正都没得选择,倒还不如来得痛快一点!”
中年人道:“很好!”
手一挥,陛阶之下就出现了两道门。
“这两道叫生死门。有一道是生门,入者活;有一道是死门,入者死。你要救了然,那就必须得选中生门。开始吧!”
关天养看着两门一模一样的门,道:“我能不能从旁边绕过去?”
中年人道:“不行。必须得从其中一道门中进去,活着出来才算过关!”
关天养道:“你这是测试?”
“你若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也救不出了然!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退出。”
关天养轻笑一声道:“生死抉择呀。人一生下来岂非就一直在面对呢?怕也要过,不怕也要过。那我就选左边那道门!”伸手一推,门应手而开,他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门的后面是陛阶,陛阶上是中年男人,正以一种古怪的笑容看着他。
关天养回身一看,见门已经消失了,道:“这是不是说明刚才我选中的是生门?”
中年人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为什么选择左边?”
“感觉!”
“感觉?没有别的理由?”
“现在倒有了。那就是右边的人太难对付,左边的却是轻而易举!”说完,忍不住笑了。
中年人沉吟了片刻,道:“很好,你过关了。跟我来吧!”
关天养问道:“去哪?”
中年人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关天养又问道:“什么地方?”
中年人道:“去了就知道!”
关天养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就道:“好!”迈步朝王座走了过去。
【一百五十六、地狱幻境(上)】
距离越近,关天养就越是感到他身上的气势迫人。这不比楚庸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寒剑气,它是一种将灵魂桎梏,让人时时刻刻都迫切地感受到死亡触手可及的恐惧。刚才与武将打斗时也两番从他身边经过,却是没有这样的感觉。
中年人拉起关天养的手,道:“闭上眼睛!”
关天养感觉中年人的手寒冷如冰,一丝热气都没有,心中暗道:“他到底是仙,还是鬼?若是仙,为什么不飞升天界?若是鬼,为什么不去冥域?”正想着,就感到一阵轻微的挤压,呼吸也为之一窒。
“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关天养依言睁开眼睛,见正置身于一处崖壁之下,崖高不见顶,崖壁之上刻满了符文,每一画都在闪烁着淡淡的金光。乍一看,像是道家符箓,再一看,又似佛家经文,仔细一分辨,却又都不是。
中年人问道:“看出名堂来了吗?”
关天养本想说看不懂,可话溜到嘴边,脑子里陡地闪过一道亮光,心下一震,脱口道:“神文……”叫出这两个字后,浑身顿时被冷汗湿透了。
中年人大惊,道:“你识得?”
关天养嗯了一声,嘴里就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调,中年人越听越是骇然,拉着关天养的手不免用上了几分力。关天养大声惊叫道:“疼……”
中年人松了开来,道:“你怎么会识得神文?”
关天养道:“我若说我天生就识得,你是不是会不信?”
中年人怪盯着他,道:“我看得出来,你没有说谎。但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关天养懒得多作解释。事实上他也没法子解释,因为他自己都不明白第一眼看着还不明白是什么东西,第二眼就既会认,又会读了。这就跟法宝的强化祭炼一样,之前他从不曾接触过,突然间就会了。他是几番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面封印的是一只暗魔,他从地狱的最深处逃出来,准备毁灭人间,最终被人用大神通封印在了里面!我说得对么?”
中年人点头道:“不错。暗魔以吞噬鬼魂为生,原是地狱的巡狩执法者。这只暗魔不知因何逃了出来,冥廷方面却是毫不知情。但是阳间的力量并不适合它生存,为了壮大自己,它需要不断地吸食生人的魂魄。为了将它封印,无数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只可惜人力到底有限,无法将其彻底消灭,只能封印在此。几千年过去了,封印的力量渐渐衰减,它也将要破印而出。”
关天养愕然,道:“我一直以为……原来,原来是这样!”
“你一直以为封印在里面的是我,对么?”
关天养道:“是。你是鬼仙,借尸灵之气炼成的鬼仙,我说的对吧?我只当了然大师留在地藏庙是为了对付你,现在看来不是了!”
中年人道:“不错,我正是天不收、地不容的鬼仙。了然留在地藏庙,大半是为了封印在这里面的暗魔,小半是为了我!”
“这话怎么说?”
“暗魔就是被化城寺所封印,每一代他们都会派出一名长老坚守于此,以防封印松动。了然正是此代负责看守封印的化城寺僧人。”说着,他走到崖壁之前,伸出双手,大喝一声开。金光闪过,崖壁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洞门。“了然就在里面,能不能救出他,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关天养走到洞门前,朝里一望,幽黑幽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道:“在进去之前,我能问你三个问题吗?”
“你说!”
“你的名字!”
“鄢奚。”说话的同时,关天养的面前也浮现出了这两个字来。
“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不为难我?”
鄢奚似乎在猜测关天养此问的意图,并没有立即作答,就在关天养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道:“我为什么要为难你?”
关天养也一怔,暗道:“是呀,我与他无怨无他,他为什么要为难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第三个问题,外面来了很多修行者,都是来夺异宝的。这里真是有异宝要出世吗?”
“不错。但异宝乃通灵之物,谁能得到它还在未定之天!”
关天养道:“我明白了!”又道:“谢谢你!”然后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洞门。
鄢奚看着关天养的背影消失在合拢的崖壁后面,不禁摇头叹了一声,道:“现在的少年人,怎么还跟我们那个时代一样,总当自己是能够改变世界的主角呢?”又轻哼了一声,道:“这条通道共有十八层,每一层代表一层地狱。你若运气够好,将会进入到最简单的一层,可以直通阵眼。要不然就只有靠着封印在你体内的神秘异宝相助才能够出得来……”说完,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外面看着洞门里一片幽黑,走进去之后才发现明亮异常,只不过这种亮不是天光的那种亮,而是一种幽蓝的亮。
迈出步子之前,关天养脑子里浮现出各种恐怖的异象。
比如恶魔。
比如恶鬼。
比如……
最后他晃了晃脑袋,拔出短剑在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一队幽绿的身影从洞里走了过来,他心下一凛,暗道:“难道这里面还有守卫?”待近了之后,才发现竟是游魂。
乍一发现有生人,游魂陡然变得凶厉了起来,嘶叫着扑了上来。
关天养暗暗一凛,道:“果然有古怪!”心知手里的短剑虽然只是凡品三阶的法宝,但具有一定的辟邪破yīn之威,所以并不惧怕。展开身法,挥剑直取游魂。
洞中幽魂乃是暗魔的怨气所化,并无意识,也无多少法力,只是出于本能才攻击生人。关天养身手敏捷,又有短剑在手,自然不怕。每一剑刺出,必有幽魂化作淡烟消失不见,几个起落之后,一队幽魂尽被诛灭。
含了一颗【上清化毒丹】在嘴里后,关天养继续向前走。
除了幽魂,洞中似乎并无其他的东西。一连斩杀了三拨之后,关天养似乎明白了鄢奚考验他三道难题的目的。
若战斗是为了对付游魂的话,那下棋又是为了应付什么呢?
约走了近半个时辰后,洞穴到了尽头。
看着结实的洞壁,关天养顿时懵了,暗道:“怎么这就到头了呢?”仔细一看,原来墙上别有文章,竟是一副副的图案。
图案成尺许见方的块状排列在墙上,看似杂乱无章,想来必有所指。
关天养看了半晌,暗道:“这些图案和下棋又有什么联系?难道每一幅图案都是一枚棋子吗?”伸手一摸,被触碰到的图案闪过一道金光,就浮了起来。看着流动的金sè线条,关天养陡然悟到:原来这是拼图。
也就是说,要把这些杂乱无章的图案拼合起来,才能打开继续前进的通道。
怎么拼呢?
关天养又犯了难。
站在洞壁之前看了整整一个时辰,看得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还是没看出个名堂。
这下他不免有些着了急:若是不能快点拼出图案,打开通道,怕是了然大师救不出,还有可能会被饿死在洞里。
每一块图案只要被手一压,就会浮起来,最多能浮起来的只有两块,去按第三块时,第一块就会自动落回去。墙壁之上的图案一共有二十四幅,关天养不曾看过完整的原图,全然不知道上怎么组合,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一直在想,棋他不会下,一剑将屈真给杀了他才赢下了棋局,难不成把这些图案给毁了才能打开通道么?这些图案都是被法术祭炼过的,以他的能力,怕是想毁也毁不掉。
为了印证毁图的想法是否可行,他抓起一片图案,挥剑一削,金光一闪而没,图案依旧在墙上,根本毁不掉。
【一百五十七、地狱幻境(中)】
拼是拼不出来的,毁又毁不掉,难不成只有被困死在这里了。
“不,肯定有办法的!”
关天养虽然烦躁了起来,但依旧坚信自己能够破开机关,打开通道。
又呆看了片刻后,他便想道:“这些图案能如意拼合,那也算是一件法宝……既是法宝,岂非就可以像别的法宝那样被重新祭炼?”jīng神顿时一振,就取出一片【卸灵符】在手,抓起一块图案,捏碎符箓,用原力牵引着化进了图案里。
霎时间,图案上的金光一闪而没,哐当的一声,从洞壁之下掉落了下来,差点砸了他的脚。其余的图案也光采尽失,大约失去了本来的作用。
轰的一声闷响,原来已无通路的洞底大开,露出了向下的台阶。
关天养心下喜不自禁,暗道:“原来这就是破开拼图的非常之法呀……”
看着青石台阶,他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停下来思忖道:“这里既有台阶,那必是人力所建。会是什么人造的呢?看来也只有找到了然大师才能得到答案了!”
走下台阶之后,身后的通道又合上了。左右的洞壁之上也没有图案,不知道出去又该怎么办。
没走出多远,他就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灰影迎面撞了过来。他侧头一偏,堪堪避了开去,扭头一看,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灰sè的残影,然后就感到劲风直朝脑后袭来。
什么鬼东西?
暗骇之余,他挥剑朝后撩去。
这一剑极有讲究,几乎将灰影的攻击路线和退路全算计了进去,除非那灰影速度比他更快,实力更强,要不然是绝对避不开的。
吱的一声尖叫,通过短剑就感到一阵猛烈的挣扎。回身一看,浑身顿时一麻,差点没当场吐了出来。
那灰影赫然是一颗长满了灰sè长发的人头。短剑正刺进了它的额头,鼓突一双惨白的眼珠,没了鼻孔,张着血盆似的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每叫一声就喷吐出又腥又臭的黑sè涎液来,说不出的恶心。
世上居然还有这样恶心的东西?
关天养掩住鼻子,用力一绞,就将人头绞得稀烂,烂西瓜般掉在地上,化作了一摊黑水。
正准备找东西把剑给擦了,就听见吱吱的叫声由洞里传出,越来越近。
他顿时大惊,心知来的人头必然不少,忙退回台阶上,以免腹背受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冲出来的十几颗人头并没有立即对他发起攻击,而是争食起了地上那摊黑夜的涎液。
这下子他终于忍不住呕吐了起来,没呕两下,便有人头朝他扑了过来。
这又是一番恶心的剧斗。
关天养不怕速度快的,就怕速度既快,力量又大的。人头的速度虽快,力量却小,对于关天养来说并不算太难对付。原来他天生力量就强大,在普通人里那是无往不利,可先前与武毅一番对战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这点力量根本不值一哂。
劈烂了所有的人头后,关天养不得不撕下一片衣角将短剑擦拭了干净。看着锃亮的剑身,不由暗道:“自打上回在墓中得了这剑之后,我就一直没来得及研究。表面看来它只是一把凡品三阶的法宝,其实却远不止于此。若是我没看错,它是因为杀人太多,戾气太重,所以被人封印了。奇怪的是,别的法宝我一拿在手里就能感觉出是什么材料,用什么手法铸造出来的,偏它却是半点也看不透。单从剑柄以昆仑金铸成的剑柄来说,这把剑至少都该是一件灵器吧?”
灵器?!
关天养浑身顿时燥热了起来。心说:“那些修行者打得死去活来的就为争夺即将出世的异宝,对我来说,这却是一桩异宝了。嘿嘿,哈哈……”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自言自语地道:“看来我的福缘也不薄嘛,莫名其妙地就得了件灵器。若是外面的那些修行者知道了,岂不得被气死了?”
正要往前走,蓦地看到前方走来一个身影。他心下先是一惊,旋又大喜,叫道:“了然大师,是你么?”
来的不是了然大师,而是一个烂得都不chéng rén形的‘人’。
看着那烂得像蚂蚁窝似的肉上还有虫子进进出出,关天养哇的一声,将隔夜的东西都全吐了出来。
那东西虽然生就一副人形,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关天养觉得它是人,或是它曾经应该是人。脑袋上长满了灰sè的毛发,死鱼般惨白的双眼鼓突着,噏张着大嘴,不时地发出令人惊怵的‘霍霍’空洞声响,令关天养越发的毛骨耸然。
这是什么怪物?
关天养只感到手心里全是汗,连后背也湿透了。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它——尽管他是一万个也不想看着它,不管是看什么丑恶的东西,也不愿多瞥它一眼——生怕它发起了突然的袭击,不打不打叠起全副的jīng神应对。
霎时之间,他把自己所能用的技巧和东西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只等着与它过了招手,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办法对付!
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迎来了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战!
奇怪的是,最后他是怎么将这烂东西灭掉的却全然记不得了。看着逐渐在火焰中化成飞灰的怪物,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想起自己应该是用了一支破妖弩才最终将它解决掉的。至于这场战斗持续了多久,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浑身略感酸软乏力,身上也沾了不少恶心的涎液,还好不见有淡黄sè的虫子,想来是因为嘴里含着【上清化毒丹】的原因,要不然他真是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皮肉都给割下来扔了。
在火焰完全熄灭后,他就一气狂奔。也不管要奔向哪里,更不管周围都有些什么、会不会一头撞见怪物窝里去,心下只想着离这个鬼地方越远才越好,最好能早点找到了然,平安地离开,永远也不要再来这里了。
或许是跑了一个时辰,也或许是两个时辰,反正关天养脑了里浑浑噩噩的,也没个印象,一直奔到一处岔洞口前才停下来。
三场测试,先是战斗,接着是下棋,然后是选择生死门,果然都与洞中相关呀。
关天养还是连想都不曾想就选择了左边。
剑修修炼的是意志,而感知的基础就是意志,意志越强,感知能力也就越强。关天养现在虽然才入‘技字境’的门,但因为寄藏在体内的万宝炉和剑典,感知能力已经不亚于达到‘诚字境’的楚庸。
剑修的感知又是基于原力为基础的,不受任何法术的干扰。在看着岔洞口时,关天养的第一感觉就是右边的洞穴是死路,还很危险,左边的才通往最里面。
他当然也对右边的洞里非常好奇,但理智告诉他:那里不是他现在能够去的,去了就是送死。他还远远没有活够,没必要去冒这个毫无意义的险。
接下来再没遇到过任何的怪东西。大约半个时辰后,关天养又用【卸灵符】破开一道被法术封印的大门,进到了一间大殿里。
【一百五十八、地狱幻境(下)】
大殿里回荡着嗡嗡的诵经之声,顿时消除了关天养心的烦恶,好似一盆温水从头淋到脚,将身心彻彻底底地洗了个干净,说不出的舒服。\\.. \\
大殿zhōng yāng的高台上坐着个身披黑sè袈裟的僧人,正专注涌经,似乎并不知道关天养的到来。
殿内的建筑风格很是奇特,关在养看了半晌才辨认出竟是一座构造庞杂的法阵。
为了不打扰到了然,关天养轻手轻脚了走了过去。在他登上高台时,看到了令他难以理解的一幕。
了然大师的面前竟然躺着一个浑身**,美艳异常的女子。
关天养只看了一眼,便面红耳赤,心跳气浮,偏又移不开眼睛,心跳是越来越剧烈,竟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唵!
猛地一声大喝,关天养浑身一震,这才渐渐定下了心神来。再一看,摆在了然大师面前的哪里是什么**美女,分明是一具干瘪的尸体。
红颜白骨吗?
关天养当场愣住了。
了然止住了诵经,回过头来看着关天养,不解地道:“你怎么来了?”
关天养道:“我……”他已经不好意思说‘我来救你的’,而说是:“我听慎明说你出事了,所以赶来看看!”
了然嗯了一声,指着身边道:“坐!”
关天养似乎对干尸有些抵触,道:“了然大师,我们走吧。这里……貌似很危险?”
“鄢奚放你进来的?”
“嗯……”
“哼!”
关天养没去理会这一声哼后面藏着的意思,而是问道:“大师,这是什么地方?”
“你既来得了,又怎会不知道?”
“……鄢奚说,这里面封印着暗魔,你就是专门负责看守封印的。<.. ..>是这样吗?”
“他就只告诉你这些?”
关天养突地俏皮了起来,道:“我跟他又不熟,他自然不会告诉我更多!”
了然居然严肃地道:“不错,你确实很他不熟。他既能放你进来,想必就不会为难你。你还是回去吧!”
关天养道:“不,我是专门为了你来的。你不走,我也不走!”
了然道:“我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
“刚才你看见了什么?”
“……没,没什么。”关天养的脸陡地红得像烧着了两团红火,竟是羞得无地自容。
“这便是暗魔释放出的yīn戾之气化成的尸魔。鄢奚就是借暗魔的力量修成的鬼仙。如今封印松动,暗魔的力量rì渐恢复,眼看就要破印而出了。我必须得诵经七rì七夜,才能重新修复封印。至于还能不能镇住他,那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若是现在随你回去,他必冲将出去,到时九夏城就将人畜无存,沦为鬼域。”
关天养一惊,道:“这,这么厉害?”
了然道:“我与这只尸魔大战了三rì三夜才将其降伏。yīn戾之气所化者已经强大如此,本尊可想而知……”说到这里,眉头一拧,气机翻涌,嘴角也溢出一缕血丝来。
关天养惊道:“你受伤了?”
了然道:“还好,总算没有功亏一篑……”
关天养取出一粒【回天丹】道:“我这有上好的疗伤药,你服上一粒!”
“噫?小蓬莱的【回天丹】?!”了然接过,一口服了下去,也不道谢,道:“有你送来的这颗【回天丹】,那我就死不了。(. 回去吧!万一再起变故,你就必死无疑了!”
关天养道:“我说了,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留下来陪你诵经就是!”
“是不是因为上次我救了你,所以你也要救我一回,作为报答?”
“这……”关天养脸又红了,道:“其实也不完全是。最重要的是咱们是朋友,我别的长处没有,为了朋友两肋插刀那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了然点着头道:“嗯,朋友。老和尚能有你这个小朋友也算不枉此生了。”取出一件东西道:“这个你拿着!”
关天养接过一看,见是一片玉刻的经碟,就问道:“这是什么?”
“若半个月内我还没有回去,你就带上它和慎明,去九华山大轮回寺找净和方丈,把这玉碟交给他。再要他将好好照顾慎明!”
关天养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心下分明感觉了然像是在交待遗言。
了然道:“交待遗言呀。好了,你回去吧。以后没学好本事,别楞充英雄。这回是鄢奚看你顺眼,以后可就再没这么好的事了!”
关天养正要说话,就见了然一掌推了过来,整个人顿当腾空飞起。他当即大叫道:“了然大师……”眼前一花,竟然又回到了黄金大殿前的广场之上。
广场上又比先前多了不止一倍的人,已经不再是四散分开的,而是聚成三团。
关天养的从天而降令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先前见过的待看清是他后,都惊得叫了起来,道:“怎么这小子从天上掉下来了?”
关天养更奇怪,他明明在洞里,怎么了然推了一掌就掉到广场上来了?
这是哪门子的事呢?
最先朝他走过一的是梁师曾。
“关小友,你这闹的是哪一出呀?”
楚庸这才疾奔了过来,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会平安无恙的。怎么样,找着人了吗?”
关天养先是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才满心地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呀……”望着天空,喃喃地道:“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呢?”
梁师曾也望着天空,看不出个所以然,道:“你刚才是在大殿里么?可都看见了什么?”
见他动问,广场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声怕错过了关天养的回答。
“大殿?”关天养心下当即生出jǐng觉,道:“不,我在山洞里?”
梁师曾讶然,道:“山洞?”
关天养道:“对呀。慎明说他的师父了然大师进山采药去了,好几天都没回来,要我帮忙去找。了然大师救过我的命,我也不能不帮忙。所以就和楚大平庸来了!”
“你先前不是进大殿去了么?难不成什么都没看到?”
关天养啊了一声,道:“大殿?哪里?”
梁师真和他身后的玄武宫弟子都啊了一声,指着高台之上的金光灼灼的大殿道:“那不是么?”
关天养愕然道:“那明明是座山么?你们都眼睛花了不成?”
众人惊叫道:“怎么可能?明明是黄金铸成的大殿……”
关天养使劲地揉了揉眼睛,道:“大殿?你们……难道我的眼睛出问题了?”
梁师曾本在怀疑关天养在装懵,但听广慧道:“这少年身无修为,怕是看不见眼前用大神通幻化出来的景象也是有的!”他这才暗暗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莫不成是身无修为的普通人就可以进去,修行者反倒不成了?”越想越觉得有些可能,心下便盘算起了新的计划。
林纬文道:“关小友,你真是看不见那上面的黄金大殿么?”
“黄金大殿?”关天养道:“谁能这么有钱,用黄金来建大殿?我明明只看到那里的山洞入口。真是怪事!”
梁师曾心念一动,道:“小友是怎么知道了然大师在洞里的?”
关天养心知说谎说不圆就会被当场拆穿,那可就有得受了,便道:“进到山洞里只有这一条路呀。上回我们,还有守真道长,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是了,想来是因为地震导致地貌变化了,所以你们不认得?这,这也不太可能吧?”
见他一脸的惊奇,梁师曾就更确实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就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小友明知洞中有恶蛟为患,还敢一个人进去,着实是可钦可佩呀!”
关天养见梁师曾句句都在试探自己,心下又是烦又怒,却还不敢表现出半点来,就道:“受人之恩,必涌泉以报,何况是救命之恩?楚大平庸虽要和我一道进去,可这是我自己的事,怎么好害了他?再者了然大师法力通玄,他既已进了洞去,想必已经降伏了恶蛟,只是身受重伤,暂时出不来。所以我才只身去找他……”说到这里,喟然一叹,道:“本以为此去是凶多吉少,没想到,没想到呀……”
林纬文紧张地问道:“没想到什么?”
“也没什么。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找到了了然大师,结果见他对着一具干尸念经……”说到这里,脸sè骤地一变,禁不住露出恐惧厌恶之sè。在场的都是察颜观sè的老手,自然都看在眼里。“了然大师他受了伤,我就给了他一粒【回天丹】,要他跟我一道回来。他说那干尸是什么尸魔,说要念七天七夜的经才能重新将尸魔打回地狱,现在还不能走。然后推了我一掌,我就从上面掉下来了?”
【一百五十九、好不容易脱身了】
梁师曾越发笃信关天养没有说谎,毕竟尸魔是确实存在的,绝不是关天养一个普通小子能够杜撰得出来的。 . .只是他却不知道这了然和尚又是何方神圣。
广慧和尚蹙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道:“了然大师?小友,这位高僧可是化城寺门下么?”
关天养道:“红莲宗的一位叫班师古的护法说他是化城寺门下,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
班师古?
围在关天养身边的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魔道聚集的那边。
梁师曾为了验证关天养话的真实xìng,叫道:“班护法,贫道有一事相询,不知肯赐教否?”
班师古道:“梁真人有事尽管说,在下若是知道,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灵泉山下地藏庙的了然大师可是化城寺门下?”
班师古神sè一变,道:“梁真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显是在怀疑梁师曾故意要揭他的短。
“没别的意思,只是求个证!”
“不错,正是!”
梁师曾起手道:“那就谢过班护法了!”回身吁了口气,道:“诸位,我们在这里等着夺宝,化城寺的大师却一心在降魔,还为此受了重伤,当真是可敬可佩呀。我们何不赶紧商议出个办法,相助了然大师降伏尸魔呢?”
广慧宣了声佛号,道:“梁真人此议正是。异宝乃有灵之物,有缘者方能得之。而尸魔若不降伏,必将祸害人间,到时九夏一带必将沦为人间地狱。阿弥托佛……”神情很是悲悯。
关天养暗骂道:“一群道貌岸然的东西!”却故作感激地道:“诸位若能救出了然大师,那当真是功德无量。只恨小子无能……”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去。
梁师曾安慰道:“关小友也不必伤心,你一个普通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教我等汗颜无地了。了然大师慈悲为怀,救世济危,为降尸魔不惜让自己身陷危地。灵山佛祖有灵,必会护佑。诸位大师,贫道说得可对?”
众大慈悲寺和尚俱称有理。
关天养叹道:“总之我也尽力了。”行了一礼,道:“小子还得回地藏庙向慎明小师傅报信,就此别过了!楚大平庸,我们走!”
众人都客气地道:“小友走好……”显得关天养很是一号人物。
没走出多远,关天养就听有人小声道:“师兄,你说这小子会不会已经得了异宝呢?”然后就是一声断喝:“混说什么?若异宝已经被得了去,那通天的金光又是什么?你这用心,未免,未免太过了……”
梁师曾见魔道和散修都有意拦下关天养询问究竟,便道:“纬文,你带上几个人去护送关小友离开。别让邪魔外道之士sāo扰他……”林纬文忙应道:“是,师父!”叫上两名同门,追了上去。
从黄金牌坊出来,竟又到了九夏城外的原野之上。
望着依旧笼罩了整个西天的黑云,关天养喃喃道:“这下可怎么去地藏庙呢?也不知慎明小师傅是否安好……”
林纬文道:“关小友不必担心,了然大师法力通玄,必有安排,想来这位慎明小师傅不至于有危险!”
想到地藏庙能在大水冲击之下幸免于难,关天养吁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林纬文起手道:“关小友,楚道友,我等还要回去筹谋消灭尸魔大计,就不护送二位回城了。”
关天养忙道:“有劳诸位仙长了……”
别过之后,楚庸唉地叹了一声,道:“到底还是活着出来了……”
关天养道:“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为咱们这一趟是凶多吉少!”
“那你先前为什么不拦着我?说实话,现在我都在后怕呢!”说完,却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楚庸奇道:“既后怕了,又笑什么?”
“笑那一帮孙子……”
“你是说……”楚庸悟了过来,苦笑道:“我这嘴也太yīn损了吧?他们待你还算尽情尽礼!”
“屁!狗屁!”关天养啐道:“要不是只有我能进得去,你看他们有谁会拿正眼瞧我?驴rì的……”
楚庸问道:“你是不是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关天养道:“真要是发现了什么那就好了。我本来也指望着自己借这个机会把那劳什子异宝搞到手呢,结果却是打了几架,恶心了一口,还被吓得不轻……”
楚庸道:“打了几架?你,你遇着妖兽了?”
关天养摇头道:“一言难尽。走吧,回城再说……”
楚庸问道:“不去打渔铺了?”
关天养坚决地摇头道:“不去了!呆在城里还有玄武宫的保护,到了城外那可真是随时随地都有丢命的可能。虽说这一趟是有惊无险,但总让我有一种去鬼门关前兜了一圈回来的感觉。还是回城躲躲吧,我可是折腾不起了……”
楚庸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到了城下,关天养报上了名号,玄武宫弟子就下令守军开门,说是林师兄已经有了交待要放行的。
进城后,就被一帮玄武宫弟子拦住问情况,关天养耐着xìng子说了一遍,这又才直奔关帝庙,回他的老窝去了。
天sè虽然尚未全黑,但嚣闹了好几天的关帝庙一带竟然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举目四望,除了街巷依旧脏乱外,竟看不到一个行人。
关天养有些愕然,道:“难不成这些灾民都搬走了不成?”上前敲响了大门,好半晌才听见四丫怯怯地问道:“谁呀?”
关天养道:“四丫,是我……”
没想到四丫非但没欢喜地来开门,还颤声问道:“你,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关天养越发纳闷了,道:“四丫,搞什么鬼?快开门!”
四丫问道:“你,你真是哥哥?”
“废话,你傻了不成?还是出什么事了?”
又等了片刻,在关天养忍不住想跳墙进去时,门才呀的一声开了。四丫狐疑地打量着他,又看了看楚庸,目光然后落在地上的影子上,呀的一声惊呼道:“这回可是真的了!”一把将关天养抱住,哭道:“我还当又是鬼来了呢!”
“鬼来了?”关天养诧异地道:“大白天,哪来的……”想到他们出城后不久的变故,心下一跳,道:“大白天的,城里也闹鬼了不成?”
四丫道:“怎么不是呢?你们走后不久,不知哪来的yīn兵恶鬼在城里乱蹿,吓死了好多人……还有冒充你来叫门的,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关天养吁了口气,啐骂道:“驴rì的,又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没事吧?”
“还好。那些恶鬼都不敢靠近我,但,但太吓人了些……”
看着四丫瘦俏的脸蛋时青时白,关天养心下涌起一阵痛惜,道:“都怪我,我不该在这时候走的……”
四丫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怎么会大白天闹出这么多鬼来?”
关天养唉了一声,道:“总之一言难尽。我饿了,有吃的吗?”
四丫道:“没呢,还没顾得上弄。我现在就去给你做……”转身就跑了。
关天养在梧桐树下坐了下来,道:“再这么折腾下去,九夏城怕是没人敢住了!”
楚庸道:“只要玄武宫能守住九夏城不失,那就有人敢住!”
关天养道:“这种几百年、几千年也未必有的事,没想到让我们给遇上了。也不知道这一代的九夏人都做了什么孽,要遭到这样的天罚?”
“这怎么能算天罚呢?说到底,其实还是**。”
“**?”
“世间万事万物的变化都离不开人的支配和影响,每个人说一句话、做一件事看似无关紧要,但无数的人、无数件事累积在一起,那就是一股不可逆的cháo流,它将影响到历史的走向。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无非是当年的人做的事遗留至今,集中在一起爆发,才酿成了如此巨大的灾祸。你说,不是**又是什么?”
“管他**还是天灾,总之都不是我们所能够承受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楚庸道:“对了,杜大先生让我转告你,说他在城南娄家巷的长生堂等你,要你有空了去见他!”
关天养一愣,道:“杜大先生?”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
楚庸笑道:“怎么?女婿要见未来老丈人了,心虚了,害怕了?”
“去你的!”关天养啐道:“我,我才没有心虚,我才不会害怕呢!”
楚庸道:“那就好!”
四丫烙好了饼,端了一盘子上来。关天养就着咸菜吃了起来。一个还没下肚子,敲门声响了起来,陈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四丫,开门……”
四丫一怔,脸上分明流露出惧sè。
关天养道:“这是真的二狗子,不是鬼!楚大平庸,麻烦你开下门!”
楚庸拉开门,陈朔一冲就进来了,见开门的人是楚庸,先是一怔,再看到关天养坐在树下吃饼,眼里竟然也流露狐疑之sè。
关天养抓起一块饼砸了过来,道:“看什么看?这里只有人,没鬼!”
陈朔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今儿满城的人都被鬼给耍弄怕了……也不知道这什么世道!”拿起饼就啃,显也是饿了。又问道:“你们不是去城外躲风头了么,怎么这就回来了?”
“当然是被鬼吓回来了!”
“你小关哥啥时候怕过鬼来着?说,是不是遇着了什么事?”
关天养唉了一声,道:“吃,吃吧,吃饱了再说……”
【一百六十、拜见杜友逢(上)】
这一夜,九夏城是在安静的恐惧中渡过的。整个城市虽然彻夜灯火通明,但却有若鬼域一般,生机沓无。
天亮的时候,胆大的人走出了家门,望见西方的天际依旧黑云压城,就深知危机还没有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尽管他们不愿意接受,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不能在九夏城呆下去了。妖魔的法力太强,怕是玄武宫的神仙也降不住。还是赶紧收拾东西,逃命要紧。
一家、两家、三家……简单地收拾停当,携老扶幼,涌向了东南北三门。
十年之后,九夏城再一次出现了大规模的逃难cháo。
上一回是因为瘟疫。
这一回是因为妖魔鬼怪的肆虐。
尽管官府不愿看到这一幕,不断地宣称玄武宫的神仙很快就能降住妖魔,还九夏以太平,但百姓们的耐心已到了极限,没有人再愿意等下去了。无奈之余,总督齐世武只得下令大开城门,放百姓逃难去。
城门一开,上百万的九夏百姓像洪水一般倾泄而出,或骑马、或坐车、或乘船、或步行,四散分逃而去。
留下来的要么是无路可去,要么是无力逃难,要么是坚信玄武宫能很快降伏妖魔的,但也是寥寥可数。
吃过早饭后,关天养就准备去娄家巷的长生堂。可每条大街都是汹涌的人流,车马喧嚣,行人吵嚷,根本行不通。直到中午过后,情况才稍微好了些。关天养正准备出门,史玉柱就来报告说店里的伙计都走得差不多了,问怎么办。
关天养道:“陈少知道这事不?”
史玉柱道:“陈少爷今天还没到店里,不知道!”
“那就去问他!估计他这会子也在去店里的路上了,你直接回栖凤街就是!”
史玉柱一怔,显是没料到关天养会给他这样一个主意。
关天养道:“不是我不负责任,而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再说我这会子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办,也没功夫考虑这个。”
史玉柱这才道:“是,我这就赶回去!”
街上的人依旧很多,不过已经不像上午那般堵得水泄不通。
幸得关天养明智,没有坐车,要不然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抵达娄家巷。
娄家巷一带是九夏城的药材集散中心,关天养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来。到了巷口一直往里,找了半晌才看到‘长生堂’的招牌,却是大门紧闭。
关天养问道:“你确定是这里?”心下却在怀疑杜大先生选在这里落脚?
楚庸道:“杜大先生亲口对我说的是城南娄家巷长生堂,不会错!”
关天养掀开倒在倒在门前的一辆烂马车,抬起手来,正准备敲门,呀的一声,门就开了,露出一张清矍老脸,在看到关天养后,他微微一笑,点头道:“关公子么?请进!”。
关天养满心愕然,道:“老先生认识我?”
老者笑道:“以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么?”
关天养点头道:“是,是!敢问有位姓杜的先生住在府上么?”
老者道:“师叔祖正在后院恭候,关公子,楚道友,请!”
听他这么称呼楚庸,关天养就知道他也是修行者了。
长生堂是家医馆,却在九夏城里并不是很有名。关天养不免好奇地问道:“老先生尊姓,台甫?”
老者道:“不敢,贱姓郭,名存业。”
“长生堂可是郭老的产业么?”
“正是。小老儿正是仗此营生!”
关天养更奇了,道:“郭老既是小蓬莱门下,怎地长生堂在九夏城名声并不显赫呢?”
郭存业笑道:“名声乃身外之物,不是我道中人所求!”
关天养恍然明白,郭存业把医馆开在九夏城,想必是存着救世济人之心,亦或是肩负有小蓬莱的秘密使命也未可知。也就不再多问了。
后院颇为宽广,jīng致的小花园里亭台水榭俱全,节气虽已入冬,但这里却是一派chūn意盎然。
杜友逢正在翻看着医案,郭存业禀说:“师叔祖,关公子和楚道友来了!”他也是只嗯了一声,指着对面的两把椅子道:“坐吧!”头也不曾抬一下。
关天养见他今天换了一身青布长衫,气质清雅,不带尘俗,有若长年悠嬉山水之间的富家公子,浑无半点小蓬莱长老的气象,心下很是有些诧异。
“情况怎么样?”
关天养和楚庸告罪落坐之后,杜友逢便启口问话了,关天养听了却是一怔,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你不是找人么?”说着,将手里的医案放下,笑了起来,道“我听说你昨儿将玄武宫的梁师曾给耍了?你小子也不打听一下梁师曾是什么人,敢在他面前使鬼,嫌命长么?”
关天养道:“他是世外高人,自然不会跟我一个凡人小子一般见识!”心下却是忐忑,暗道:“若梁师曾知道我骗了他,怕是真的不会轻易饶了我!”
“哼,你懂什么?梁师曾是出了门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他才不管你是混世魔王还是凡人小子。”
关天养苦笑道:“他真要是找我算账,我也,我也只有认了!”
杜友逢眉头一剔,道:“认了?打死也不能认的。要不然他梁师曾就会问你一个欺瞒天下修行者的罪,以他的手段,除非你是神仙,要不然绝无逃脱之理!”
关天养顿时怔住了。他倒不是怕,而是不明白杜友逢一见面就拿话来吓他是什么道理。
杜友逢见他并不害怕,反而是满脸的不解,就道:“是在想我对你说这一通话的用心么?”
关天养道:“是。我不明白……”
“你该明白。什么人可以欺瞒,什么人可以耍弄,什么人可以不屑一顾,你要懂得分辨。要不然就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
关天养悻悻地道:“是,多谢杜大先生指点!”
“好在眼下只有我知道你耍弄了他。可别把这事当成得意之作随便乱说,要不然怎么丢的xìng命都不知道!”
“是,晚辈记住了!”
杜友逢这才松开板起的脸sè,和颜地问道:“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
“是什么情况,你说来我听听!”
关天养把进入大殿后到被了然一掌推出来的遭遇详细地说了,叹道:“……也不知了然大师现在怎样了。只恨我本事低微,什么忙也帮不上!”
杜友逢道:“你倒是会拿我家的东西做人情。不过也幸得你进去了,要不然了然大师怕是坚持不到七天之后!”说完,喟然而叹,也不知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关天养将他这番话细细地咀嚼了一番,暗道:“他是不是怪我不该拿【回天丹】给了然大师呢?还是,还是别有所指?”实在把握不准杜友逢的态度,也不敢贸然接话,只是应了声是。
【一百六十一、拜见杜友逢(下)】
杜友逢见他神情突地凝重了起来,就笑道:“你别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全文字..值此之际,我小蓬莱丹药能助了然大师疗治伤势,那是功德无量的好事。我只是在感慨,好多修行者都做不成的事,怎么一股脑的落到你头上了呢?我这是觉得心有不甘呀!”
关天养暗道:“敢情是在吃醋么?”却无奈地笑道:“原来在杜大先生看来,我的遭遇反倒成了好事。但我个人看来,却是一场灾难!”
杜友逢摇头道:“身在福中不知福。人不经历些磨难,怎能成长起来?若我有你这等的机缘,怕也不是今天这番气象了!”
关天养道:“我却看不出来这里来有什么机缘。现在我只想着能尽快将尸魔降伏,还九夏城以太平,然后把知真斋和天下楼的生意经营好,那就是无量之福了!”
杜友逢道:“你就这么点愿望?”
关天养一怔,暗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心下旋即涌起一股子喜意,脸上却尽量表现得平淡些,道:“当然不止这些。可做人也好,做事也罢,不能好高骛远,总得一步一步地来才行!”
杜友逢道:“是吗?”
“是……”
“阿若说,你极懂得强化祭炼法宝,是这方面的天才?”
“天才不敢当。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吃饭混rì子的本事!”
“口气不小嘛!”杜友逢嘿嘿地笑道:“你就没有想过投入哪个门派,开启你的修行之旅?”
关天养心中的期望越发的强烈,暗道:“难不成他是想收我为徒么?我是不是该趁着这时候下拜,求他将我收录门下呢?”正激动得要当场跪拜下去之时,杜友逢又道:“以你的天赋,加入重极门必然能获得更好的发展。若是你有意思,我修书一封,保你不必经过三五年的外门历练就能成为重极门弟子!”
关天养心下一凉,失望之情再去控制不住,堆满了脸上。
杜友逢见了,道:“怎么,不愿意?”
关天养摇了摇头道:“小子岂有不愿意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就是!”
关天养本想说:“只是我并不想拜入重极门!”但又觉得一旦说出口来,怕是会被杜友逢误会自己有看不起重极门的嫌疑,若直说想拜入小蓬莱,又怕杜友逢怀疑自己是别有用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杜友逢是何等聪明之人,见关天养一副有口难言,尴尬得脸膛通红的样子,就已经断出了关天养心下在想什么,突地冷哼一声,道:“看样子你是想加入我小蓬莱了?”
关天养本想立即答是的,但却见杜友逢语气不对劲,再抬头一看,分明一副气怒交加的样子,心下顿时一凉,暗道:“他果然是在怀疑我别有用心了……”顿时感到这一生与杜若重逢的机会变得无比渺茫起来了,心下顿时大痛,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道:“小子岂敢存此妄想?杜大先生想必也知道小子接了重极门的生意,任重而道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 .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若一味想着进山修行,而忽略了本该去做的事,岂非成了好高骛远的无信之辈?”
杜友逢的神情稍霁,道:“生意总有做完的时候。你总不能一辈子干这个吧?更何况人生百年,不过须臾。你若不存心作为,再过些年,怕是就晚了!”
关天养强笑道:“小子自然知道。多谢杜大先生提点……”
杜友逢道:“那也由得你吧。以后每月十五,我会派人把你要的丹药送到长生堂,你来取就是。钱款由你跟存业结算就是!”
关天养知道今天的谈话结束了,就道:“是。”站起了身来,起手道:“若杜大先生没有别的指教,晚辈就告辞了!”
杜友逢嗯了一声,道:“好,你去吧!小楚,你留一下!”
关天养在郭存业的引领下去了外堂,心中却在想着杜友逢留下楚庸又是为了什么。
楚庸也在猜度着。
没想到杜友逢先是一声叹息,然后苦笑道:“这小子,个xìng未免太强硬了吧?”
楚庸道:“这倒不奇怪。他从小历尽坎坷,受尽白眼,自尊心难免强了一些!”
杜友逢道:“我知道……阿若这丫头,真是气死我了。这小子也是,冥顽不化,怎么点都点不透。”
楚庸笑道:“他有自己的想法。依我看来,他未必要拜入什么门派才能有所成就!”
“哦?”杜友逢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大先生想必也听杜姑娘说过了天养的本事。据我所知,这手段就连重极门也不会,全天下的独一份。他又是个聪明人,只是如今还年少,不太懂事。再过些年自然就明白了!”
杜友逢道:“你这话说得也有道理。阿若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极好的孩子,只是呀……算了,先由得他去吧。只是在这期间他的安全你要负好责。先是宋家的秘宝争夺,接着又是灵泉山异宝出世,他都卷了进来。偏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就怕有那等好事之辈找他的麻烦,以他的xìng子,难保不闹出事来。我答应过阿若要保护好他,若他出了事,这丫头非但跟我拼命!”
楚庸道:“我也是奉命保护他,时间上怕是不能由我说了算。再者,我有几斤几两杜大先生清楚得很,一般的修行者倒还应付得了,但若是修为在三百年以上的,我怕是也无能为力!”
杜友逢道:“你的实力我清楚。杨纵那里我会打招呼的,你先不用管!”
楚庸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杜友逢递过一只袋子,道:“这里面有些紧急备用的丹药,你都带着。能不用最好!”
楚庸接过道:“好,我明白的!”
杜友逢道:“去吧!”又拿起医案看了起来。
楚庸起手道:“告辞!”
关天养坐在前厅,满脸的森然,仿佛是有谁欠了他几百万晶玉不还似的。
楚庸朝他招手道:“走了,愣坐着做什么?”
关天养黑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往外走。楚庸却笑道:“怎么,你就不问问我们谈的是什么?”
关天养道:“这关我事吗?”
楚庸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就没在言语上揶揄,道:“其实我们……”
“你不必说,我不想知道!”
楚庸轻笑一声,暗道:“这小子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
【一百六十二、四丫的去处】
天黑了,十室九空的九夏城淹没在了黑暗之中,除了偶尔路过的巡逻军队,再也看不到别的生人。/\/\../\/\
关天养心情沉默的很,一路上都在回想着杜友逢对他说过的话,心里极不是滋味。在快到关帝庙时,他停了下来,道:“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庸啊了一声,道:“你说的是杜大先生么?”
“嗯……”
“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有没有觉得他看不起我,想让我的未来按他的意思走下去?”
楚庸反问道:“你这样觉得吗?”
关天养道:“反正我就是这样觉得。哼,凭什么我要去重极门?我若想去,自己去拜师不行么?”
楚庸道:“我看你是误会他的意思了!”
“误会?”关天养盯着楚庸的脸,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道:“哦,你们早就认识,你自然帮他说话了!”
楚庸摇头道:“不错,我是很早就认识杜大先生了。可我并没有帮他说话。你平心静气地把他说过的话再想一遍,看是否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关天养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思忖了许久,甩了甩头,道:“算了,不想了,回去睡觉!”
回到关帝庙,开门的却是陈朔。
关天养一怔,道:“四丫呢?”
陈朔一脸的黯然,道:“你自己去看吧!”
关天养脑中轰的炸了开来,暗道:“难道四丫出事了?”跑进院里,才见到四丫坐在梧桐树下默默地流着泪。
“怎么了?”关天养拉着她的手问道:“好好的,又哭什么?”
四丫不言语。
关天养又看着陈朔。
陈朔道:“他这是舍不得你!”
“舍不得我?”关天养顿时懵了,问道:“这又是哪门子的话?”
“你还不知道么?刚才小蓬莱的杜大先生来过了,说答应收她为关门弟子。三天后就带她一起回小蓬莱。四丫是担心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你,所以哭成这样!”
关天养心下一凉,说不出的悲楚,暗道:“四丫也要走了么?”竟也想哭。
四丫大叫道:“不去,我不去,让他们把我废了吧,哥哥,我不去小蓬莱……”
关天养强笑道:“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呢?”
“不去,我就不去……”四丫捂着耳朵,尖叫了起来。
关天养拉开她的手,道:“你先别哭,听我说,好不好?”
四丫止住哭声道:“好,你说!”
“你若现在不去,以后就没有机会去了。万一我哪天也去修行了,你怎么办?现在你去了,忍得一时别离之苦,将来我们岂非能更长久地呆在一起?你最是明白事理,这个道理怎么就想不透呢?”
四丫哭道:“可是我不想跟你分开。小时候,爹经常打我,娘骂我是个赔钱货,我没有过上一天的好rì子。自从,自从遇上你……哥哥,我不想走,哪怕是去成仙,我也不想离开你!”一把抱住关天养,哭得越发的悲切。
关天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我们都是苦命的孩子,正因为这样,才要努力争取过上更好的rì子。乖,四丫,无论如何你都得去。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不去不行。就算哥哥求你了,好吗?”
四丫使劲地晃着头道:“不,不,我不要离开你。我走了,谁给你做饭,谁帮你打扫屋子,谁陪你说话,谁来照顾你?”
关天养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道:“这也都是小事,我自己会做的。你先去,要不了几年我也会来的。好么?”
四丫望着关天养道:“真的?你真的会来小蓬莱么?”
关天养道:“杜大先生都答应了。只是咱们接的重极门生意还没有打理转,不能现在丢下手不是?这几年来,哥哥答应过你的什么事没做到呢?”
四丫道:“好,那我去,我会等着你。要是你不来,就算他们杀了我,我也会回来找你!”
关天养一震,暗道:“这丫头,傻得真可以!”就点头道:“哥哥说到做到,绝不会食言的。”
四丫又哭了起来。
关天养小心地安慰着四丫,心里却在想:“小白去了蜀山,四丫就要去小蓬莱了,二狗子也会不会被玄武宫收了呢?若他也走了,就剩我一个孤鬼……”越想越心酸,也跟着默默地流泪。
陈朔见了,也不知道怎么劝,就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天养,本指望着你劝劝四丫,你倒好,跟着一起哭了。四丫,这是好事,满九夏城两百万人,巴都巴望不着这一天呢。天养费了那么多心神才争取到这个机会,你何苦哭成这样?好了,咱们来个约定。不管好坏,十年,最长十年,咱们在九夏重聚,如何?”
关天养和四丫都看着他。
陈朔道:“看着我做什么?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都够咱们成长起来了。到时再见面,也不至于哭得这么稀烂了吧!”
四丫道:“你不哭?不知前儿是谁躲在一旁流眼泪呢?”
关天养奇道:“又怎么了?”
陈朔忙道:“没什么,别听他瞎说!”
四丫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担心柳姐姐……”
陈朔脸一寒,喝道:“别说了行不行?”
关天养问道:“柳姐姐怎么了?二狗子,大半个月前你不是就说派人去接了么?还没回来?”
陈朔不语,神情很是怕人。
四丫道:“最近九夏城发生了这么多事,二狗子担心……”
关天养一摆手道:“我知道了!二狗子,你派人打听过了吗?”
陈朔点头道:“打听过了,可是,可是没消息……”
“怎么会?”关天养不理解地道:“白水教那边怎么说的?”
“龙昆大哥亲自去接的人。按理说,应该大前天就该到的……”
“大前天?”关天养道:“就是,就是那场大水……”他也不敢说下去了。
陈朔道:“是呀,那场大水后的第二天……我打听过了,下游好多地方都被水淹了,死伤无数。”
关天养道:“白水教是吃水上饭的,龙昆大哥的水xìng又好,应该能护得了柳姐姐周全的!”
陈朔强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关天养道:“明天我们一起去找找看。柳姐姐身体弱,落了水,万一病在路上了呢?”
陈朔咬着嘴唇,只是点头。
这一夜,关天养一直不曾合眼。他的脑子不停地想着各种的事情,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原本说好要一起去找柳娅的,可天亮后陈朔来说店里需要留人照看,他一个人去就行了。关天养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一个人去,江南江北的,怎么找?”
陈朔道:“我自有办法。店里不留人是不行的,生意做坏了,重极门那边也没法子交待!”
关天养道:“你留下,我和楚大平庸去。我们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好!”
陈朔摇头道:“这是我的事,怎么能劳动你们?”
“什么你的我的?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分出这些来了?”
陈朔道:“柳妹肯定也想看着我去找她。要是看到去的是你们,不定又会失望了。我已经让她失望过一次了……”
关天养知道陈朔是个打定主意就拉不回来的人,就道:“好吧,你去,我留下。一有消息就用千里鹤告诉我!”
陈朔道:“我知道。”又道:“九夏城还没有渡过危机,若是形势不对劲,还是暂时把店关了,出去避一避要紧。”
关天养道:“这个我有分寸。早去早回!”
送走了陈朔,关天养呆坐在梧桐树下,心中说不出的烦闷。四丫问他要不要去店里看看,他就说不用去,有事史大掌柜会来的。
四丫也就不多说了,默默地缝制着衣服。
快到中午了,关天养什么觉得无聊了,就起身道:“我去一趟栖凤街!”
四丫道:“吃了饭再去吧?”
关天养道:“留着吧,回来再吃!”就走了。
去知真斋和天下楼转了一圈。尽管九夏城都快空了,栖凤街的生意却奇好。据史大掌柜说,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天出现在九夏城的修行者是越来越多,法器还好,丹药简直就是供不应求,才摆上柜就被人抢购一空了。
关天养见没什么特别的事,就走了。在栖凤街逛了一圈,买了些强化法宝要用的符箓和材料,就又回关帝庙去了。
吃过午饭后,他就关起门来准备强化法宝,可对着几件摆好的法器和一堆的材料,却是愣愣的出神,半晌没有动作。
四丫不解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关天养嗯了一声,道:“四丫,你想要一件怎样的法宝?”
四丫这才知道关天养是准备强化一件法宝给自己,就笑道:“只要是你给我的,什么都好!”
关天养道:“这有几件法器,你挑一个,看看喜欢哪样,我再强化!”
四丫走过来,来回看了两遍,拿起一柄短梭道:“我喜欢小巧的,这个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关天养道:“那好,就这个……”
拿起【卸灵符】,先将祭炼好的符箓洗了,就开始祭炼【聚灵符】。
五道【聚灵符】做成了【五气朝元】的法阵。然后就用【赤焰符】相继将几种金属材料融炼进了短梭里,然后就用拔出自己的短剑刻制嵌槽。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对工具、手劲还有力量的控制有着极高的要求,差一点都做不好。
短剑乃是鄢奚所赠,是用极为罕见的是幽冥钢打造而成。幽冥钢又称鬼王金,与昆仑金一样,乃是至坚至硬之物,非用三昧真火不能将其熔铸。幽冥钢xìng至yīn,偏又能辟百邪,只因其常年深埋地底,吸收了地火之力,至yīn中含着纯阳之力。铸成宝剑之后,锋锐异常,无坚不摧。正是这样,关天养才用它来刻制嵌槽,别的工具再锋锐也不如它这般容易控制。
刻好嵌槽之后,关天养又将两块拇指大小的碧青石用【聚灵符】炼制过了,嵌进了梭柄里,作为【五气朝元】的阵眼。
完成之后,又将【破甲符】、【坚金符】祭炼上了,梭身已经散发出了莹白的光芒。
就在四丫以为已经大功告成之时,关天养分别将【长风符】祭炼了进去。
若在以前,强化到这种程度已经达到了他的极限,但现在他却感到还很轻松,并不觉得疲累。思忖了片刻之后,又拿起一道三级的【怒雷符】祭炼了上去。
【怒雷符】具有极强的爆发力,但很不稳定,控制起来非常不易,一般都用来开山裂石,很少祭炼到法宝上。关天养之所以选择了【怒雷符】,取的就是其强大的威力。在四丫选择了短梭之时,他就在想:“我一定要强化出一件威力最强大的凡品法宝来。这样四丫才能仗着它防身!”
在原力的控制下,【怒雷符】化作紫光落在了手心,然后被一点一点地融进了短梭里。
这个过程非常漫长。
雷电之力最为狂暴,就算是有原力作为中介,控制起来也必须得小心,稍有不慎,这件法宝就得毁了。
两个时辰后,最后一丝紫sè完全没入了梭身,关天养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散发着浓郁莹白光芒的短梭,他嘿嘿地笑道:“总算完成了。四丫,你看看怎样!”
扔了过去。
四丫还没有接住,院外就飞来一道青光,将短梭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