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玄武宫的人情(下)】
虽说已经是后半夜了,杜若还是没有休息。怀里抱着一只刚接生下来的婴孩,正在左一声小乖乖,右一声小乖乖地逗乐。
关天养本来满腔的气怒,见到这副情形,也发作不起来了,反而好奇地问道:“哪来的孩子?”
杜若抬头见是他,呀的一声惊呼,道:“你回来了?!四丫,你哥哥回来了。这孩子是我才接生下来的,你看看,是不是长得很可爱!”
关天养引颈一看,只觉得所有的婴孩都长得差不多,也不觉得哪里可爱,就点了点头说:“嗯,不错……”
四丫跑了出来,见关天养果真回来了,欢喜地道:“哥哥,你可算回来了……你们才走没多久就发生了地震,这些都是受灾的街坊,暂借我们这住一下。你没意见吧?”
关天养嗯了一声,就让杜若先把孩子交给四丫,道:“我有点事跟你说!”
杜若见他神神秘秘的,就道:“什么事呀?”随他走到梧桐树下,见后面进来的只有楚庸一人,就问:“陈二狗子呢,没找到么?”
关天养道:“还在找。你身上带有【回天丹】么?”
杜若一怔,道:“【回天丹】?你要这个来做什么?”
关天养道:“不是我要,是玄武宫要。-. -”就把梁师曾要药救人的事说了,道:“人家已经主动示好了,我若连几丸丹药也求不来,未必就太过分了些!”
杜若嗔道:“过分?人家当你傻子糊弄呢。哼,这个梁师曾,为了点面子连你也算计,他才过分呢!”叫道:“王志、孙起茂,你们进来!”
守在门口的两人闻声进来,躬身行礼道:“小师叔,你有什么吩咐?”
杜若取出丹药,道:“这有四粒【回天丹】,你们送到城西白云观去,交给玄武宫的梁师曾梁真人。记住了,留下丹药就走人,问什么只答不知道。敢多说一个字,仔细你们的皮!”
两人忙道:“是,小师叔!”接过丹药就去了。
关天养一时想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关窍,就道:“这是什么道理?他们送去与我送去有区别吗?”
杜若道:“你懂什么?王志、孙起茂是小蓬莱弟子,他们送药去,那是小蓬莱的人情。梁师曾不想欠人情,我还偏让他欠。他们若找回了陈二狗子,你也不必道谢。你前头救了守真一次,陈二狗子又救了他玄武宫弟子一回,左右算来,还该是他们谢你才是。别以为你是普通人就低了半截,那是没有的事!”
关天养道:“其实这又何必?”
杜若道:“何必?你也不想想,梁师曾以堂堂伏魔观副观主的身份还来算计你一个普通人,为的是什么?就是不想欠我小蓬莱人情。修行界什么都看得淡,但人情却比天都大,欠下了就要还。梁师曾觉得欠你的好还,欠我小蓬莱的不好还,所以才不惜以降身份,玩了这套把戏!”
关天养愕然,没想到这里面门道如此之多,心说:“不就是个人情么?有必要拐这么多门门道道吗?”见里面又走出两名小蓬莱女弟子,说产妇已经无碍了,杜若喜形于sè,道:“那就好……”随之神情一黯,叹息道:“这孩子已经没了爹,若再没了娘,那该有多苦?”
关天养心下一酸,暗说:“我岂不就是生下来就没了爹娘?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世上没爹没娘的孩子多了去,又救得过来多少?”见杜若他们很是振奋,心下不油又涌起一丝欣慰,暗暗自责道:“我什么时候也变得像楚大平庸那样的冷血了呢?正因为世上有他们这样的好人,像我这样的孤苦孩才能存活下来。我若还有良心,该感激才是。怎地还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天亮前,附近又有灾民安置了过来。关帝庙虽大,却也是挤得人满为患。大人的吵闹,小孩子的哭喊声此起彼伏,闹得人难以安宁。关天养心下烦腻,又无事可做,就说去栖凤街看看,与楚庸一道走了。
出乎关天养预料的是,栖凤街很是热闹,与绝大多数街区人迹罕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往来的都是修行者,每家店铺都加派了伙计在门口招揽客人,喊着各种新奇的口号,远比关帝庙更加吵嚷。
知真斋也如常营业。店里的伙计不够,又临时招了几个来,却还是忙得够呛。
见关天养来了,史玉柱大喜过望,说:“小关少爷,可找你几天了。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
“是楼子开张的事么?”
史玉柱道:“正是这事。你不在,陈少爷也不在,我也作不得主。你看这行情,火呐,趁着这时候开张,必然有得大赚的。”
关天养道:“我来正是为这事。也不必搞什么仪式,犯不着。直接开门做生意就是。货不是都摆好了么?”说着拿出自己强化的法宝和杜若炼制的丹药,道:“这些都摆在二楼和三楼。四楼暂时不开放。丹药是小蓬莱弄来的【培元丹】和【上清化毒药】,价格不妨标得贵些。好东西,不愁卖不出去!”
史玉柱大喜过望,道:“小关老爷,你可真是神人呐,不但弄到了重极门的法器,还有小蓬莱的丹药,这,这,咱们九夏鬼市,你可是头一份呀!”
关天养道:“废什么话呢,赶紧去张罗。争取下午就开张!”
史玉柱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小关少爷,你就放心吧,保证下午开门营业!”
关天养见卢三里外张罗,忙得是满头大汗,也不停下来歇气,就问道:“卢三怎么样?都张罗得过来么?”
史玉柱道:“这小子麻利,勤快,又肯干事,唯一欠缺的就是掌管全局的经验。很不错!”
关天养道:“经验这东西磨练上三五个月就有了,不急。他是我们店里成长起来的人,不妨多花点力气培养!”
“是,这是肯定的!”
关天养想了想,也没其他的事要安排,就道:“那你先忙吧,有什么事直接到庙里找我。”就又走了。
【一百三十四、天下楼开张啰】
天下楼在午后悄悄地开门营业了。不过片刻功夫,栖凤街的商户都知道了消息,赶来看究竟。虽说已经成功举办过了鉴宝大会,但商户们依旧对关天养的老底抱着怀疑的态度,甚至有小道消息说鉴宝大会搞到的装备都是借来的。今rì天下楼不声不响地就开业了,大家自然奇怪,想来看看到底有没有好东西卖。
好奇的人一多,天下楼的人气不知不觉就起来了。
到天黑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法器卖出了一百二十余件,关天养交付的法宝和丹药已是售卖一空。
饶是如此,依旧没人觉得天下楼的生意火爆。商户谈论起来,还不时地摇头说:“到底是底子不如欧阳家来得厚呀,即便拿到了重极门的好东西,一样也火不起来……”
不单他们觉得不够火爆,连大掌柜史玉柱也觉得人气不如预料中那么高。但到关店盘算的时候,看到账面的数字和入柜的钱款,不免大吃一惊。
十六件凡品法宝全部卖了出去,共得晶玉两万五千。
各种法器共卖出一百二十三件,共得晶玉三万二千。
【培元丹】和【上清化毒丹】全部售罄,共得晶玉五万三千。
一天下来,总计收入居然达到了惊人的十一万。
史玉柱仔细核了一遍账,再盘点了一下入柜的晶玉,确认无误后,猛地一拍额头,叫道:“天呐,这怎么可能?”
账房先生安百林道:“老史呀,别说你觉得不可思议,我也难以置信。你说,天云楼一年下来也才卖出四五十万的货,我们这一天就卖了十一万呐。照这个趋势下去,一年,一年下来那得是多少?”他是账房,成天与数字打交道,可一想着这个数字,委实觉得难以置信。
史玉柱道:“也就是这几天生意好,哪可能每天都这样呢?再说,丹药卖光了,法宝也卖光了,剩下的法器也卖不起价。顶多能够维持咱们的正常运转。不过呀,这半天的营业情况至少让我们吃了颗定心丸,不必再担心咱们天下楼能不能比得上曾经的天云楼了。你说是不?”
“怎么不是呢?”安百林脸泛红光,心里盘算着到年底的时候自己能拿到多少分红,嘴上说:“起初我也觉得没底。毕竟这段时间来都是入不敷出,照这么下去,到年底不知得亏多少呢。若是楼子开业后不能在短期内扭转局面,麻烦可就大啰……”说着,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史玉柱道:“你就乐吧……”自己也哈哈笑了起来。
安百林道:“我怎么能不乐呢?现在我可是栖凤街的头号账房了,这一天经手的钱款就比他们一年、一辈子见过的都多,这都不乐,那还有什么可乐的?”
史玉柱感慨地道:“你说怪是不怪,小关少爷是怎么搞来的这些法器、法宝还有丹药的?咱们认识他也不是一两年了,以前怎地就没看出他这般有本事呢?”
安百林道:“这个谁说得清楚?反正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你不相信。”说到这里,吁了一口气,神情变得很是有些自嘲,道:“当得知斋子转到了小关少爷名下时,我当时就生出了走人的心。但想到宋老板待我们着实不薄,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对不起人了?就决定继续留下来,看看这个小关少爷到底能把店铺打理成什么样。这一来二去,心是越来越凉。也就是今天,这才重新烧了起来呀……你说,当初我真要是走了,那就没有今天了,岂不得悔死?”
史玉柱道:“那你就该庆幸自己没走。(. 宋老板在的时候,就一直说小关少爷是个人才,将来必有大出息。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把店铺转给小关少爷。得知消息后,我虽然也很惊讶,但可没像你那样生出走人的心。毕竟我在斋子里干了多年,这也有我的心血呀,就这么走了,我可舍不得。”
安百林道:“你当然舍不得。现在拿着栖凤街头号的年金,还有分红。人家开店的都比不上你这个打工的。真要是走了,这么丰厚报酬的差使哪里找去?别说这辈子找不着,你下辈子怕也没这个机会了!”
史玉柱说:“这是小关少爷和陈少爷宅心仁厚,怜恤我这个老人。我也辞过几回,陈少爷始终不让,说还认他和小关少爷是老板,就得听从安排。说实话,我也是打了一辈子工的人,这样的老板还是头一回见着呢。”
“我又何尝不是?”安百林道:“都说小关少爷和陈少爷年轻,没经验也没能力打理好生意,现在总算能把他们的嘴给堵上了吧!”
史玉柱将账本收拾好了,又让前面派人去幽灵宫通知来接收钱款。待一切都忙妥后,又赶紧坐上马车去关帝庙汇报情况。
需要安置的灾民越来越多,关天养正商量着把关帝庙附近荒置的宅院和地皮都买下来建起棚户供灾民临时居住。
据从九夏府得到的消息,这两天来,共发生四起大地震,倒塌房屋共计四万余间,死亡百姓三千多人,受伤和无家可归者共有十多万人。官府当下将全部力量都放到了保全九夏城上,暂时还没多余的jīng力来安置灾民。
灾民们得知关天养腾出自家的地方大力安置灾民,都涌了过来。如此一来,关天养的压力不免骤增。偏还不管都不管,真要是让涌上门来的灾民都别处去,怕是当场就得激出乱子。没办法,石头已经搬了起来,要砸到自己的脚也只得认了,只是不知道这一下砸得会有多重,还能不能再走路。
四丫和杜若都认为该买下来,还说官府不管,他们也不能看着不管。
关天养心中有气,看着四丫道:“咱们以前遭难的时候,谁曾管过我们?上门讨点剩饭冷菜,还得被狗咬。不定还得被污为小偷,挨上一顿打呢!”
四丫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两者不能相比!再说,你管都管了,现在不管,灾民们难免会情绪过激,搞不好还会出乱子。”
关天养恨恨地一咬牙,道:“真出了乱子那也与我无关。哼……”站起身来,正准备去谈购地的事,就见史玉柱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起手叫道:“小关少爷……”
关天养一眼就看出史玉柱是来报告好消息的,心下便暗暗盘算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消息。“史大掌柜,这么晚了,还有事么?”招呼坐下后,就让四丫去倒茶。
史玉柱先对杜若一揖,道:“杜姑娘好!”这才拿出账本,道:“小关少爷,这是今天的营业情况,你看一下!”
关天养嗯了一声,接过账本翻看了起来。看到第一页时,他的脸就禁不住红了起来,暗道:“看来沈执事说的果然不错,在这个时候开始营业,确实能取得极佳的效果!”
看到第二页时,当即大为振奋,差点拍案叫出一声好。心说:“照这般下去,天下楼的经营情况很快就能稳定下来。要不了几天就能走上正轨了……”
翻到第三页时,整个人顿时呆住了,暗道:“一个下午怎么会卖出这许多?是不是安百林做错账了?”又从头翻看了一遍,扭头问史玉柱道:“一个下午就这么多?”
史玉柱兴奋得脸膛发黑,嘿嘿地笑道:“后面还有呢!”
关天养又继续翻看了起来,在看完第六页后,腾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你确定东西都已经卖出去了?钱也都入柜了?”
史玉柱道:“怎么不是?都交给幽灵宫的护卫押运入库了。”
关天养哈哈大笑了起来,手舞足蹈的,浑似疯了。
杜若吓了一跳,惊问道:“你怎么了?”拿过账本一看,也惊道:“呀,这么快就卖光了?我可再没有了!”
关天养那脸膛活似猴子的屁股般红,手不知道往哪放,脚也不知道往哪搁,看上去说不出的滑稽。
史玉柱道:“照这个情形下去,明天的情况虽不如今天,但也会超出预期!”
关天养总算把状态调整了过来,但依旧显得有些急躁不安,来回地踱着步道:“好得很。今天上工的所有人赏一个月工钱。天下楼能有这么好的开局,也有大家的功劳嘛……”
史玉柱道:“最重要的是补货。法宝和丹药一下午就卖光了,得尽快补上才成!”
杜若道:“要法宝找他。丹药我这可没有了,除非等我伤好了才行!”
史玉柱顿时怔住了,他可没想到丹药竟然是杜若炼的。
关天养哎地叹了一声,道:“二狗子没找到,我也静不下心来……”见史玉柱愣愣地看着杜若,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史玉柱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道:“不,没有。小关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关天养道:“没有了。若没有重大情况,你相机处置就是。行了,夜也深了,你还是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一百三十五、关卿云】
打发走了史玉柱,关天养又兴奋了起来。
杜若白了他一眼,道:“你就这点出息!”
四丫问怎么回事,杜若道:“你哥哥赚大钱了,乐得都找不着东南西北!”
四丫不免有些索然,道:“我当是什么事呢。既然赚了大钱,那也得分我一份!”
关天养奇道:“自然有你的一份了。这些年来,我们哪回赚的钱少了你的一份了?”
四丫道:“那就最好。你不管这些灾民,我来管。反正我的那一份也够花销一阵子了!”
关天养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别这么使xìng子好不好?虽说今天是赚了大钱,可前段时间店里一直亏着,这不才补起来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四丫哼了一声,道:“你赚的是晶玉,一个晶玉就值二十五两金子,一两金子能换十六七两银子,一两银子能换两千文钱,一个灾民一天的安置费用是两百文钱。这么算下来,你一天只需要拿出四五个晶玉来,就够这些灾民的吃喝使费。哥哥,这很多么?”
关天养一怔,道:“这么算来,确实不算多!”
“那是不是你越来越抠门了呢?”
关天养唉了一声,道:“好吧,每天我从账上划出十个晶玉来,权作咱们知真斋安置灾民的使费,由你全权调用。这可好么?”
四丫拍手道:“这才好呢。哼,不激你还舍不得掏出钱来。”
杜若呵呵笑道:“你俩可真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说给我来听听?”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关天养和四丫俱是一愣。
“大师姐……”杜若喜得站了起来,望着天空道:“你也来了?”
“你是不是特不希望我来呢?”说话间,一个优雅的女子从天而降,看着杜若,眼里尽是痛惜。
杜若一把抱住绿衣女子,叫道:“大师姐,我好想你呀……”哇的一声,竟然哭了。
绿衣女子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这么大孩子了,哭什么?这么多人看着,你也好意思呀!”
杜若道:“人家想你嘛……”
“就只想我么?”
“也想爹爹,妈妈,还有叔叔,大师伯他们。总之岛上的所有人我都想!”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我还要历练,不能现在就回去了!”
绿衣女子扭头看了看关天养,眼里颇含深味,笑道:“我知道,咱们的小丫头长大了,心里有了念想,是不是?”
杜若脸腾地一下红了,抹掉眼泪,道:“你混说什么?人家才没有呢!”拉起绿衣女子的手,道:“大师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家伙姓关,名天养,天生天养的那个天养,脾气有点怪,但是个好人。这是天养的妹子四丫,也是我替爹爹收的关门弟子!”
绿衣女子脸sè微变,道:“胡闹,哪有你替三师叔收弟子的道理?”
杜若道:“我收都已经收了,心法也传授了,难不成爹爹还要怎样?四丫资质这般好,人更好,又和我投缘。若不早点抢到手,怕就被其他门派抢了去。咱们小蓬莱又少了个人才!”
绿衣女子显是拿杜若没有办法,道:“就你理多。回头总有得受的。”
杜若道:“放心吧,爹爹才舍不得治我呢。天养,四丫,这是我大师姐,我大师伯的大弟子,正好也姓关,名卿云。”
恰在此时,楚庸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着绿衣女子,脸上分明露出了惊诧之sè,起手道:“原来是‘绿波仙子’驾到,失迎呀!”
关卿云扭头看着楚庸,缓缓点头道:“我少在中土走动,正奇怪谁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号,原来是你!你怎么也在这呢?乾坤庭没理由舍得放你走呀!”
楚庸摊了摊手道:“我么,现在是保镖,自然在这了!”
“保镖?”关卿云奇道:“谁配让你来保护?”
楚庸指着关天养和杜若道:“就是这两位!”
关卿云哑然道:“这可真是奇事……”将目光移动关天养身上,上下打量了几回,才缓缓启口道:“关公子,你好呀!”
关卿云的目光柔和,好像温热的水从身上漫过,说不出的舒服。 关天养没有从她身上感到任何的压力,反而觉得十分的亲近。见她点名叫了自己,忙起手道:“不敢,仙长叫我名字即可!”
关卿云嫣然一笑,道:“仙长?莫不成你也是这么叫阿若的?”
关天养脸一红,道:“这倒没有……”
杜若嗔道:“大师姐,你什么意思嘛?”
关卿云道:“什么意思?担心你的意思。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杜若道:“我何尝想了?当时情况危急,为了保命,我也只得这样了……”说完就低下了头,显得十分委屈。
关卿云怜惜地叹了一声,轻轻地拢着杜若那瀑布般的秀发,道:“傻丫头,修行有多不易你不是不知道。怎地就这般不爱惜自己呢?我们尚且看着这般心疼,更不要说你爹爹妈妈了!”
杜若眼圈一红,就哭了出来,抹着眼泪道:“大师姐,你不要告诉我爹爹和妈妈,好么?”
关卿云道:“还用我去告诉么?他们为了邀功,早就告诉了。估计这会子三师叔和三师娘都已经赶了过来……”
杜若顿时大急,拉着关卿云的手道:“大师姐,怎么办呀!爹爹一定会骂我的……”
关卿云道:“骂也只有听着。这回是闹得太不像话了!”
关天养见杜若实在害怕得很,心下不由暗忖道:“难道杜姑娘的父亲杜大先生很凶么?我听说名气越大,架子就越大。好多人都知道‘南斗星君’杜大先生的名号,想必他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要不然她也不至于怕成这样了。”轻咳了一声,起手道:“关,嗯,关姐姐,追根溯源,这事也怪不得杜姑娘……”
关卿云一怔,随即笑道:“好甜的嘴。你可知道我比你大了一两百岁,这声姐姐怕是叫得不太对劲……”话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掩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关天养大窘,尴尬地道:“这,这,那我还是叫仙长算了……”
关卿云道:“你姓关,我也姓关,不定五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呢?我且就认了你这个小兄弟吧。”
关天养暗说:“我可没福分当你的兄弟!”憨憨地一笑道:“那就是我天大的荣幸了。等杜大先生来了,我一定向他解释杜姑娘不是故意要受伤的。这一点楚大平庸可以作证!”
“楚大平庸?”关卿云看着楚庸,呵呵笑了起来,对楚庸道:“什么时候得了这个雅号?名不符实,名不符实呀!”
楚庸道:“我确确实实是一个大大的平庸之人,名符其实得很!”
杜若好奇地道:“大师姐,你认识楚大平庸?”
“我说他一个外号,你必然听过。‘破天剑客’,有印象了吧?”
杜若呀了一声,指着楚庸道:“你就是破天剑客么?这可是让人意外得很呐!”
楚庸无奈地道:“浮云,都是浮云……我现在不过是你和关老板的保镖,一个大大的平庸之人而矣!”
关天养忍不住出言讥讽道:“破天剑客?也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好……有意思!”本想说‘好笑’的,但又觉得未来太不给楚庸脸面了,故临到嘴边又变成了‘有意思’!
楚庸似乎没有听到,或者说已经习惯了,懒得计较关天养的冷嘲热讽。关卿云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她拉起杜若道:“阿若,跟我走吧,九夏城现在很危险,可不是你久呆之地!”
杜若坚定地摇头道:“不,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
“大师姐,你看这么多人需要帮助,我能走么?”
关卿云唉了一声,道:“你若不走,那我也只得留下来陪你了。一直等到三师叔来了为止!”
杜若道:“大师姐,不用了。我在这里很安全的。有楚大平庸,不,破天这客这个强大的保镖在,一般人也伤不得我!”
关卿云道:“你也甭跟我解释,总之你不走,我也就不走。这里地方大,也不介意多我一个不是?”说着就坐了下来。
杜若心知有关卿云在,自己做什么都会受到制约,哪里还有zì yóu,急得跺脚道:“大师姐,你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浪费?”关卿云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不悦,道:“阿若,你既是三师叔的女儿,又是小蓬莱的弟子,我身为大师姐,保护你难道不应该?再者,你若再有所损伤,叫三师叔和三师娘怎么办?”
杜若顿时没了言语。
尽管一万个不愿杜若走,但关天养还是觉得关卿云言之有理,犹豫了片刻就道:“杜姑娘,你还是跟关姐姐去吧。谁也不知道九夏城还会遭遇什么样的灾难……”谁知道才说到这里,就被杜若打断道:“你就算撵我走,我也不会走。”眼里尽是幽怨,仿佛在说:“你个傻子,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关天养装作没有看见,道:“我怎么会撵你?我,我……”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打住了。
楚庸招手道:“杜姑娘,你过来,我有一句话跟你说!”
杜若走过去道:“你说!”
“你不走,他也不走,你走了,他就没了后顾之忧!”
杜若呆了呆,突地脸sè大红,嗔道:“你个混人,乱说什么呐?”转身跑进了内院。
【一百三十六、离别】
关天养刚躺到床上,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杜若道:“天养,睡了么?我进来啦……”也不待他准允,就推门走了进来。
关天养翻身坐起,问道:“有事么?”
杜若掩上门,在床边坐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关天养,不言不语。
关天养心头一阵慌乱,暗道:“她这是怎么了?”面皮也烧烫得厉害,道:“杜姑娘,你怎么了?”
杜若眼里闪过一丝幽怨,低下头,柔声道:“天养,我若是走了,你会想我么?”
关天养心下一痛,本要说想的,可这个字溜到嘴边,又被生生咽了回去,道:“你要走了么?”又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点了点头道:“是呀,现在九夏城危机重重,随时有可能不保。你又重伤在身,法宝也都毁了,正该跟关姐姐回去才是!”
杜若鼻子一皱,嘴巴微嘟,道:“我是问你会不会想我!”
关天养又差点脱口说想,深了口气后,道:“难不成你这一走,咱们就没机会再见了么?”
杜若道:“自然是有的。但,但……唉!”重叹了一声,显得很是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来,跺了跺脚道:“我知道,你在故意装糊涂!”
关天养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杜若瞟了他一眼,幽幽地道道:“得你一句话就这么难?”
关天养见杜若把话都挑明到这份上了,不由暗骂自己扭捏,还不如个女孩儿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就道:“当然想。其实我何尝舍得你走?但我又没能力保护你,留你在九夏城极有可能会害了你的xìng命……”
杜若打断道:“只要你想就行。.. 别的我都不想听。”又坐了下来,轻轻地卷弄着头发,道:“我走了后,你也不要尽顾着生意,钱赚得再多又有多少意思?你既能把【紫府元阳心经】授给四丫,那你自己必然也是知晓的。抽空练练,以你的聪慧,就算没人指点也能轻易完成筑基的。到时我自会求爹爹或是叔叔将你收录门下,那咱们就能长久在一起了……”说完这席话,脸sè大红,浑似点着了两团火焰,道不尽的娇羞无限。
关天养既心醉又心痛,道:“我明白你的一番苦心,我……”
杜若伸手示意他打住,道:“明白我的心就行,别的不需要再说了。总之你记住,只要有心,便是远隔天涯,也近若咫尺;若是无心,同处一室也有若天渊之隔。”
关天养嗯了一声,似乎找不到别的话来说了。
杜若似乎也地话可说了,屋内一片沉默。
关天养是满腹心事,却不知从何说起。想着打从今后就与杜若长别,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又是痛苦,又是颓然。只叹世事沧桑,若再能倒回落魂坡相遇那天,又该多好?
杜若是一万个不想走,但她深知自己留下非但无助于关天养,反而还有可能会害了他——她是修行者,又是小蓬莱杜大先生之女,关天养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又岂能经受得起修行界风波的冲击?与其不忍相离而导致xìng命之忧,还不如早些分别,以成全彼此。全文字..道理虽然想通了,但做起来又是另一番艰难。她最为恐惧的还是就此一别,此生不复再见。若是如此,她宁可不要xìng命,也要换得多几rì的相守。
“你,你在想什么?”
杜若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话音好似银铃般摇响在关天养的心底,将浓重的yīn霾一点一点地驱散开来,播洒下了灿烂的阳光。
“我何必要这样颓丧呢?”关天养暗责一声,竟笑了起来,双眼放shè出灼灼的jīng光。看得杜若顿时愣住了。
“我在想,十年之后我们若再见面,你还会记得我么?”
杜若眼里尽是毅然之sè,道:“别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的心里还是只有你!”
关天养一震,旋即笑了开来,道:“好,那为了你,不管是十年,还是一百年,我总归会努力。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到东海小蓬莱寻你。”
杜若伸手出来,道:“好,我等你!”
啪的一声,两只手掌合在了一起。
关天养的滚烫,杜若的微凉。
但两颗才表明了心却都是一般的火热。
临走前,杜若拿出不少的丹药,道:“这些都是我从大师姐和几位师兄师姐那里找来的。这些是给你的,自己留着慢慢用,别拿去卖了。这些你可以拿去卖,但别一次xìng都卖了出去,要不然又得断货。以后每个月我会派人给你送些低级的丹药来,你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托他转告就是!”
关天养下了床来,站到杜若的面前,看着那张清雅秀丽的脸,真忍不住想吻一下。杜若眼含泪光,望着他瘦削的脸庞,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哧地一声笑,道:“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想亲我?”
关天养低头亲了下去。
好似蜻蜓点水,一沾即止。
杜若却环手抱住他的手,一口咬住了他的唇。
关天养没料到她这般主动,脑子里顿时兴奋地迷糊了。正不知接下来会怎样,就感到嘴唇一阵剧痛,差点忍不住叫了出来。
杜若松开手,哼了一声道:“你若是还敢亲别的女孩子,我可就会让阿嘟来咬你!”
关天养苦笑道:“怎么会?”
“不会最好!”
杜若取出被污得不堪再用的藤环,道:“这是我亲手炼制的第一件法宝,现在不能用了,就送给你作纪念吧。看着它就当看着了我……”说到这里,泪水到底是忍不住滚了下来,一阵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关天养接过藤环,道:“放心吧,我会重新帮你祭炼好。下次见面时,保证还你一个原模原样的!”
杜若抹掉眼泪,道:“这可是你说的,还不来我可会拿棍子抽你!”
关天养道:“尽管抽就是!”取出宋奕赠他的短剑,道:“这把剑是宋大叔送给我的,这些年一直随身带着。虽不算什么好东西,也留给你作个纪念吧!”
杜若接过,又哭又笑地道:“咱们这算不算交换定情信物呢?”
关天养脸皮微烫,道:“估计算吧。只没想到,我一个乞丐出身的市井小子,竟能得到东海小蓬莱的杜大小姐垂青,何等荣焉?”
杜若道:“只没想到,我一个东海野岛上出身的采药女子,竟能得到名震九夏城的小关少爷垂青,何等荣焉?”
说完这话,两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顿时离别的悲戚冲淡了不少。
出到院里,见关卿云和另几名小蓬莱弟子已经作好了出发的准备,关天养就问道:“关姐姐,你们现在就走么?”
关卿云道:“是呀,越早走麻烦越少!”
关天养点了点头,道:“那麻烦你替我向杜大先生告罪,就说我没能照顾好杜姑娘,以至于她身受重伤,连法宝也毁了。他要杀要剐,我在九夏城等着就是。”
关卿云笑道:“听你这话,好似我们三师叔成了魔王一样凶煞。阿若,还不快教训教训他……”
杜若情绪又低落了下去,用脚尖在青石地面上划着,不言不语。见她这般,关天养的心又痛了起来,道:“杜姑娘,你回去以后要好好养伤,争取早rì康复……”
杜若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关天养一咬牙,起手道:“既是如此,那诸位路上多保重,恕我不能远送了!”
关卿云道:“你也要小心些才是,免得阿若悬念!”
关天养点头道:“我知道!”
关卿云起手道:“告辞!”伸手牵起杜若,掐动印诀,驾起遁光消失在了夜空里。
【一百三十七、心伤】
关天养久久望着东方的天空,似乎不愿相信杜若已经离开了。-. -
不知四丫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声道:“哥哥……”
关天养这才低下头来,看了神情郁郁的四丫一眼,道:“怎么了?”
四丫道:“杜姐姐已经走了……”她的眼瞳似也蒙上了一层水蒙,似有无尽的心事,yù说还休。
关天养道:“我知道!你怎么还没睡?”
四丫嗯了一声,道:“本来想送送杜姐姐的,可她走得太快了些!”
“这有什么?要不得多久,你也就是小蓬莱门下了,自可与她朝夕相处!”言罢,叹了口气。
四丫摇头道:“不,哥哥,我不想拜入小蓬莱……”
关天养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四丫道:“不想就是不想。”
关天养道:“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要不要的问题。你学了小蓬莱的心法,而不拜入其门下,后果有多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话还没说完,四丫抢着道:“我不怕。大不了把我废了就是。要不是你让我练,我才不会练呢!”
关天养气急败坏,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见四丫神情又是委屈,又是坚定,知道硬来是没有用的,不由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道:“旁人想尽办法也得不到这样的机会,你反倒不珍惜,总得有个缘由吧!”
四丫道:“我,我,我怕……”
“怕?”关天养更奇了,道:“怕什么?”
“我怕以后再也见不着你了?”
关天养笑道:“这是什么道理?”
“都说山中无岁月,世上已百年。我若去了,你又不去,岂不是这辈子再难有机会见着了?”
听着这话,关天养心下骤然凉了。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百年。杜若这一趟回到小蓬莱,岁月倥偬,倏忽百年,即便记得自己能如何?自己不过凡夫俗子,寿命有限,数十载匆匆而过。再次重逢时,她依旧今rì容颜,而自己却是白发皤然,垂垂老朽。更或者自己早已埋入荒冢,成了一坯黄土。
那样的重逢还有什么意思?
霎时间,关天养只觉得心如刀割般疼痛,眼泪cháo涌般而下,蹲在地上,无声地呜咽。
四丫见他突然哭了,被吓得不轻,扶着他的臂膀,道:“哥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关天养喃喃地念道:“山中无岁月,世上已百年。山中无岁月,世上已百年……既是如此,为何要许下十年、百年相守的承诺?”
四丫听着这话,如遭雷击,脸sè瞬时惨白了下来,颤声道:“哥哥,你,你是为了杜姐姐么?”
关天养哀号了一声,道:“不,我只是怪我自己傻,真的真的很傻……”
四丫听不明白话里的意思,问道:“你不傻,你怎么会傻呢?”
关天养看着她,道:“我若不傻,又岂会与她相约百年再会?”
四丫顿时呆了。
关天养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霍霍的声音,似哭又笑,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说不出的凄惶。“百年之后,我岂非早成了冢中枯骨?那样的等待还有什么意思?”
四丫道:“不,哥哥,怎么会呢?只要你勤加修炼,又岂有xìng命之忧?”
关天养像听着了一出笑话,哈哈地大笑了起来,道:“修炼?我拿什么来修炼?又去哪修炼?修行界规矩那么多,我纵得了所有的修行功法又能如何?稍有不慎就触犯了禁忌,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修炼?”
四丫道:“那我就拜入小蓬莱门,到时再求他们把你也收录了去,这不就成了么?”
关天养摇头,神情说不出的苦涩和绝望。四丫扶起他来,道:“事在人为,哥哥,只要你坚定意志,总能成功的。前几年那么苦,连饭都吃不上,眼看冬天来了,就担心会不会被冻死、饿死,那时候又怎么想得到几年后的今天会是这样的?”
听了这话,关天养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暗道:“是呀,几年前何曾想到会有今天?我若不努力,一味的放任自流下去,别说等百年,不过四五十年就死了。到时杜姑娘见不到我去找她,那该有多伤心?不行,我一定得努力,就算是不能拜入小蓬莱门下,那也不能放弃修行!”
四丫见关天养的jīng神振发了起来,也很高兴,道:“再说,杜姐姐是回去养伤,又不是再也不能出来了。万一她哪天伤好了又来看你呢?所以你要振作起来,为了杜姐姐,不管多艰难,你都要在修行这条路上走下去!”
关天养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那个,其实刚才我也是一时糊涂了。放心吧,我没事……”听着街的梆子已经敲过四更了,就道:“天也快亮了,赶紧去睡会,明天还有得事你忙的!”
四丫道:“那你也早点休息。”甜甜地一笑,这才回房去了。在她扭过身的那一刹那,一行清泪从眼里滚了出来,若不是及时捂住了嘴,已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关天养回房后,倒头就睡,根本不曾知道四丫抱着枕头哭到了天明。
天还不亮,关帝庙就热闹了起来。大人的吵闹声、呼喊声,小孩的哭闹声、尖叫声,咳嗽声、聊天声再加上偶尔爆发出来的欢笑声,乱成了一锅粥。
这么多年来,关天养还从来没有被吵醒过,今天却是第一回。
他极其恼怒地爬了起来,衣服也不及穿,拉开房门,见三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蹲在门口弹珠子,输了的不认账,赢了的穷追不放,吵个不休。院中是几个小姑娘在跳绳,不时发出一阵拍手的欢呼。另有几个十来岁的孩子爬到梧桐树上,正准备把树梢上的喜鹊窝给掏了,树下有几个围观的孩子,都引颈而望,叫道:“还差一点,一点了……”
别的关天养尚可容忍,但这窝喜鹊却是他从外面捡回来的,已经养了好几年,无论如何也容不得被这帮土匪一样的野孩子给掏了,当即怒喝一声:“干什么,下来!”
最上面正准备摘下喜鹊窝的孩子被吓了一大跳,手脚一软,就滑了下来。树下树上的孩子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关天养两步抢过去,稳稳地接住了,喝问道:“谁让你们上树的?”
那孩子已经吓得面sè焦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哪里顾得上回答关天养?
树下围观的孩子见他来了,都一窝蜂似的散了。树上的也一个接一个地溜了下来。
关天养怒道:“我告诉你们,以后不准爬树上去,更不准掏鸟窝,知道吗?”
孩子们都惊惧地望着他,纷纷点头。
见楚庸坐在石桌边修剪指甲,恍然什么也不知道的,气更不打一处来,喝问道:“楚大平庸,你为什么不制止他们?真要是摔出个好歹来,我看你于心何安?!”
楚庸抬头一笑,道:“有我在这,怎么能摔得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关天养拿他没办法,只得哼了一声,心说:“都是杜姑娘和四丫闹的,好好的一个家被折腾成这样,还教人怎么住?晚上我也不回来了,就住知真斋的后院……”正要将这帮孩子打发走了,就见一群男女从内院围了过来,跪在地上求饶。
关天养才知道他们都是这些孩子的父母亲友,没好气地道:“你们也该仔细点,这一大早的,爬那么高的树上掏鸟窝,万一摔着了怎么办?杜姑娘也走了,可没人再给你们治了!”说完,哼了一声,甩手走了。
四丫也是一大早就被吵醒了,好不容易逮个空做好了早饭,正赶来叫关天养吃,就见他衣服也不穿就往外走,叫道:“哥哥,你作什么?”
关天养道:“还能作什么?自然是去栖凤街!”
四丫道:“那也得吃过饭再去呀!”
关天养道:“不吃了……”
“那你衣服也不穿了么?”
关天养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中衣,又好气又好笑,道:“幸好你提醒了……”见那些孩子的父母还跪在地上,就道:“都跪着做什么?起来,都起来,忙自己的去!”
大家又都叩头谢恩,这才陆续地散了去。
【一百三十八、重伤的陈朔】
穿好衣服出来,见人都散光了,关天养就对四丫道:“能不能告诉他们一声,别来这里捣乱?真是讨厌得很!”
四丫倒觉得无所谓,道:“一群孩子嘛,咱们当初还不都这样的?”
关天养望了望喜鹊窝,道:“刚才要不是我起来得及时,他们就把花花的窝都给翻了。/\/\../\/\这些屁孩子,可真不如咱们懂事。这么大座庙我都让了出来,自家就留了这么一座小院落,结果都还不知足,还跟我抢……”越说越气,干脆打住了。
四丫道:“好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我会说的!”
关天养嗯了一声,迈步就走。快到门边时又停下来道:“也亏得是你才有耐心跟他们厮磨,换我早就撵人了!”这才和楚庸一前一后走了。
到了知真斋,店门才刚开。史玉柱正在对卢三交待今天的工作安排,见关天养来了,两人忙停下来见礼。关天养示意他们继续说,不必管他,就往内堂去了。片刻后,史玉柱就来请示有什么安排。关天养拿了些丹药出来,道:“这些丹药你都先收起来,平均分成五天来卖。当天的若卖完了也不必补货,第二天再补。”
史玉柱一想就明白其中的关窍,应了下来。正汇报着聘用伙计的事,就听卢三来说,有几位掌柜的来拜,问关天养见是不见。
关天养问是哪些人,卢三把字号报了,关天养纳闷地道:“要么是经营法器的,要么是经营丹药的,都一窝蜂的来拜访,难不成是有什么企图?”
史玉柱道:“想必是来要咱们提高卖价的。咱们的法器是重极门进来的,丹药又是东海小蓬莱的,别说是在鬼市上了,就是仙市上那也是一等一的好货。再者咱们的价格卖得不高,别说是修行者,普通有钱人都能接受得起。昨儿开门营业后,半天就抵得上他们半年,他们是既忌妒又眼红。我估摸着这几家的老板一夜不曾睡好,要不然掌柜们也不会在这一大早就登门来拜了!”
关天养道:“那你是什么意见?”嘴上虽在问史玉柱,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见,那不是按现在的步调走,绝不调整价格。他就不信了,几个小门小派弄来的货,还能跟一等一的重极门相比?
史玉柱道:“降是肯定不能降的,但可以听听他们怎么说!”
关天养道:“好,这事你就看着办吧。我还没吃饭呢,就先走了……”
还没出门,就见一小乞丐冲进了店门,伙计拦都拦不住,嘴里嚷着是来找小关哥的。
关天养定睛一看,见是惯常使唤的小七,就叫道:“小七,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小七道:“小关哥,四丫叫你赶紧回去一趟!”
关天养眉头一拧,道:“又出什么事了?”他以为是那帮灾子孩子又添乱了,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子烦躁。
小七道:“四丫说,二狗子已经找到了,不过受了伤,要你赶紧回去看看有没有医治的办法!”
关天养旋喜又惊,问道:“受伤了?伤得怎样?”
小七道:“我也不知道……”
关天养说了声谢,叫柜上打发十两银子给小七,就坐车往回赶。
到了巷口,见又来了一大群灾民,将进出的通道堵了个水泄不通,还吵嚷不休。关天养怒意大起,问车夫:“能过去么?”车夫说:“不能。人太多了……”又问楚庸有没有办法,楚庸说:“有,一剑扫过去,保证满巷子没一个活的。你想怎么跑都行!”
关天养本是满心的气怒,听了这句,反而气得笑了起来,道:“我问你做什么?真是昏了头!”跳下车来,喝道:“让开!”也管不得什么老人孩子,掀开人群里往里挤。结果被误认为是插队的,打骂铺天盖地地就来了。好在他身手足够敏捷,左闪右躲,如泥鳅般穿行在人群中,片刻功夫就到了大门前,然后纵身一跳,攀上墙头,跳进了院里。堵在巷里的人看了,也都有样学样,要么徒手,要么找来东西,都从墙上爬了进来。霎时间,关帝庙就像被引爆的火药桶,彻底地乱了起来。
关天养又气又恨,若不是悬挂着陈朔的伤势,怕早回头动起手来了。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见守真领着几名玄武宫弟子站在院中,神情颇有几分凝重,就料知陈朔的伤势怕不是一般的重,整颗心陡地悬了起来。
“守真道长……”虽然惊惶,但关天养并没有失了礼数,起手道:“人怎么样了?”
守真道:“很不好……”就没了多余的话。
关天养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四丫在屋里叫道:“哥哥,你快来……”
关天养几步抢进屋里,见陈朔躺在床上,浑身的泥水,衣服又破又烂,说不出的狼狈。走到床前,才看到陈朔的肚腹上裹着玄武宫的道袍,却已被鲜血浸透了。
守真走进来,道:“他的肚子被割开了,内脏都差点掉了出来。本门不擅疗治伤势,怕耽误了陈小友的xìng命,又听说小蓬莱的杜姑娘在才,故梁师叔急命我等把陈小友送来。只没想到,竟晚了一步……”
关天养想死的心都有了,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地了起来,哆嗦着道:“怎,怎么会这,这样?”
守真道:“关小友可有办法么?”
关天养陡地想起杜若留下的丹药,一股脑的取了出来,见内有四粒【回天丹】,顿时大喜过望,道:“【回天丹】有回天之效,想来该能治好二狗子的伤!”也顾不得这有多珍贵,就塞进了陈朔的嘴里。
守真本想阻止的,说可以先用【回chūn丹】稳住伤势,然后再想办法。没料到关天养手脚这般快,一粒珍贵之极的【回天丹】就进入了陈朔的嘴里,只得暗叹可惜。心下又暗暗奇怪,关天养身上怎地会有这许多小蓬莱的独门丹药,特别是【回天丹】,是小蓬莱弟子必备的保命良药,从来不轻易给予外人的。这是不是说明关天养这个凡夫俗子与小蓬莱的关系非比寻常呢?
正在守真思忖之际,陈朔咳了一声,呛出一口淤血,醒了过来。
见关天养和四丫站在床前,陈朔竟然裂嘴一笑,道:“老子竟然没死……”
关天养拉着他的手道:“好了,好了,这下你想死也死不了了……”
四丫说了一声谢天谢地,就道:“二狗子,你可吓死我了……”
陈朔道:“我都断定自己这回死定了呢……”见关天养身后站着名玄武宫道士,就挣扎着想起来。
关天养按住他道:“你真想找死呀,这才有点起sè又要干什么?”
陈朔道:“人家救了我,我总得道声谢……”气机浮动,又咳了起来,每咳一声,总有淤血呛出,看上去很是吓人。
关天养见咳出来的都是淤血,这才没有着急,只是将他扶侧起,以淤血呛进了鼻子。老半晌,陈朔才顺过气来,但因药力发作,神思疲倦,沉沉了睡了过去。
守真这才松了口气,面露喜sè,道:“陈小友无恙,我等也就放心了!”
关天养诚挚地道:“守真道长,谢谢了……”
守真一摆手道:“要说谢的该是我们。陈小友义助七师弟,这等胸襟气魄,着实令人感佩。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关天养道:“若非贵派施以援手,他这条命也就捡不回来了。此时我也分不开身,待他的伤势有了起sè,我们再亲自登门致谢!”
守真道:“不必!”又说还有任务需要执行,就不多作叨扰,告辞而去。
【一百三十九、灾民的安置】
送走了守真一行,听着四下里传来的吵嚷,关天养叫出四丫道:“你自己看看,这哪里是灾民,分明就是土匪……”
四丫也作了怒,道:“这些人也太不知好了吧!你在这照看二狗子,我去瞧瞧!”
楚庸又在修剪指甲,竟对汹汹的打闹声充耳不闻。关天养盯着他看了片刻,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走过去坐了下来,道:“指甲有什么好修剪的?”
“爱干净是一种好习惯!”
“那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头发打理整齐点呢?至少这会让人觉得你看起来不那么讨厌!”
“是吗?”楚庸笑道:“这样让我觉得很舒服。谁爱讨厌就讨厌去吧!”
关天养发现自己确实拿这人没办法。有句谚语叫‘狗咬乌龟,无从下口’,他发现自己就是那条狗,楚庸就是那只乌龟,计谋使尽都拿他没办法。
“昨晚你对杜姑娘说了什么?她怎么一听了就改变主意要走了呢?”
楚庸呵呵地笑了起来,道:“真的想知道?”
“当然想了!不过你不想说就算了!”
“好,我告诉你。我对杜姑娘说:我突然发现我喜欢上了你,你如果不走的话,我和小关就会成为情敌。你说,你是选他还是选我?”
关天养一愣,道:“胡说些什么呀?”
楚庸很认真地道:“我可没胡说,你要是不信,就别问我!”
关天养当然不信,站起身来道:“好,我不问你!”正要走开,就听得一声尖叫传来,他当即大惊道:“四丫……”纵身跃起,翻过房顶,朝着叫声来源处扑了过去。
关天养身在半空,见四丫被一群灾民左拉右扯,浑如惊涛中的孤舟,随时都有倾覆之险,顿时又惊又怒,大喝道:“住手!”凌空身子一扭,瞅准拉住四丫的那几人,挨个赏了一脚,将他们全都踢翻在地。
他这一来混如飞将军从天而降,神威凛凛,吓得一众灾民顿时呆了。
四丫又惊又怒,道:“哥哥,你干什么?”将被踢翻的灾民一一扶了起来。
关天养何尝不是又惊又怒,道:“我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他们在干什么呢?你拿自己的钱,让出自己住的屋子,还给他们准备好吃的、穿的、用的,有伤给他们治,有病给他们看……简直就是掏心掏肺地对他们。没讨到半点好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挨他们的打。这他娘的算哪门子的事!!”连番质问之下,凶相毕露,吓得一众灾民都远远地退了开去,不敢再靠近。
四丫道:“哥哥,他们哪有打我了?你别冤枉人!”
关天养道:“还没有,刚才我明明看着了!”
四丫急道:“那是你看岔了!”
一名老汉上前道:“小关少爷,我们怎么敢打四丫姑娘呢?他待我们这般好,就像活菩萨,我们敬重她,爱护她都来不及呢。”
关天养哼道:“那你们刚才拉扯她做什么?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老汉道:“这事,哎……小关少爷,你也知道这关帝庙有多大的地面,挤进来了几百口子,早就是人满为患了,现在他们也想住进来,还说我们已经住了两天了,该轮到他们了……”才说到这,就有几人起了哄,说:“本来就是这样嘛。大家都受了灾,凭什么你们可以在这里享福,我们就得挨饿受冻?”
见众人又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关天养才发现这事实在不好裁断。若说先住进来的人该,那后来赶来的灾民立马就会不乐意起来。若说轮换是好主意,已经安顿下来的灾民也会当场闹起来。不管是哪一方不高兴了,怕都不好收场,更不是凭武力就能解决问题的。
这下子怎么办呢?
关天养求助地看着四丫。
四丫似乎颇有把握解决眼下的麻烦,朝关天养微微一点头,示意把这事交给她来办,就道:“街坊们,请你们都安静下来,听我说两句,好不好?”
她的【紫府元阳真经】修炼略有小成,中气十足,关帝庙内外的人皆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和哥哥是乞丐出身,最清楚挨饿受冻的rì子不好过了。大家受了灾,我们也感同身受,所以哥哥才拿出钱来帮助大家渡过难关。关帝庙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已经安置了几百口子,再来人也住不下。这怎么办呢?我早和哥哥商议过了,就是把附近的荒弃的宅子都买下来,以供大家暂时容身。所以不管是先住进来的,还是后赶到的,都不必担心没有地方可住。只要我们还有力量,就会想尽办法为大家解决困难的。大家说,这样好不好?”
叫好声如滚雷般响了起来,然后就是热烈的掌声。
四丫又道:“关帝庙周围的房屋虽然很久没人住了,但都还算完好,能够遮风蔽雨。就是要麻烦在家自己动手打扫。现在天sè还早,我这就派人去置购衣物、棉被、粮油等物,相信不到天黑,大家就都有安身之所了。若是同意我这个法子,还请后到的街坊们都有序地退出去,然后每五家分成一队,最好能选出一正两副三个队正来,半个时辰之后我来登记,再安排接下来的任务。这样安排,大家还有意见么?”
有人高叫道:“小关少爷和四姑娘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你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大伙儿若是还有良心,就不要再添乱了,都先退出去吧!”有人带了头,混乱的人群渐渐有序起来,都陆陆续续地退了出去。
四丫这才松了口气,抹了下额角的微汗,欣慰地冲关天养一笑,道:“总算解决了!”
关天养从这一笑中体会到她有多么不容易,道:“你这又是何苦?”
四丫道:“其实也没什么。他们高兴,我就高兴……”说着,就去忙了。
关天养这才觉得有些赦然,暗道:“与四丫比起来,我简直就成了楚大平庸一样的冷血。哎,只要她高兴,由得去吧!”
刚回到小院,外面又吵嚷了起来。关天养正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又因为什么起了争执,就见四丫匆匆地跑来,神sè惶急,道:“哥哥,不好了,咱们这被军队包围了……”
关天养愕然,道:“被包围了?不可能吧?”就说:“我去看看!”从正门出来,见四处都是头冠红缨,甲胄鲜明的官军,正拿着武器威逼灾民,顿时一怔,道:“这是怎么回事?”
四丫急得都快哭了,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说有人造反,总督大人就派兵过来镇压了……”
关天养道:“我看十有仈jiǔ是误会!”就走上前去,起手道:“敢问哪位是带兵的将军!”
一名武官越众而出,道:“本将便是,你又是何人?”
关天养道:“在下关天养,忝为此地主人。”
武官大为意外,忙控身道:“原来是关老板。我们总督大人听说这里有人造反,围攻关帝庙,特派下官调了一标人马赶来镇压!”
关天养道:“哪有什么人造反?不过是起了点争执,已经解决了!”
武官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既然无人造反,那下官就命令撤军,回去向总督大人复命了!”
关天养道:“总督大人深情厚谊,小人心领了。凡清将军上覆总督齐大人,就说小人眼下事忙,分不开身,回头得空了再亲自亲往致谢!”说着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上,道:“这点钱算是小人请兄弟们喝茶的,还请将军赏收!”
武官忙摆手道:“关老板是我们九夏城的大恩人,保护你是我们应该的职责,怎么能收钱呢?”转身高呼一声:“收队!”翻身跳上马背,领着众士兵呼啸而去。
关天养暗暗摇头道:“老子有钱就是恩人,若老子没钱呢?那就是土匪,是反贼了?这些个当官的,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呀!”
【一百四十、相思的滋味】
【回天丹】的效果确实神异,陈朔一觉睡醒之后,不但jīng神大好,伤口也基本愈合,动作若不稍大一点,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关天养指着他的鼻子埋怨了一通,道:“咱们三个里头,就数你最懂得明哲保身,现在看来你是屁也不懂!”
陈朔斜靠在床上,嘿嘿地笑道:“我屁也不懂,那你就是懂个屁。说我,那你自己呢?明知山里有危险,还一头钻进去。你怎么就不想想会掉小命呢?”
关天养道:“我想去?我还不是为了找杜姑娘!”
“哟……”陈朔满脸的鄙夷,道:“别给自己找理由!大哥莫说二哥,咱们呀,心照不宣!”
“不宣什么?”关天养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想得法宝呀?”
“你不是?你敢摸着胸口板板向关二爷保证你不是?”
关天养把手压在胸口上,道:“我向关二爷保证,我进山绝不是为了狗屁法宝!”
陈朔道:“好,我信你一回。都说富贵险中求,反正我是为了传说中的异宝才去的。结果什么狗屁没有捞着,还差点把命给丢了!”说完,长叹一声,不胜唏嘘。
关天养道:“每个赶来的修行者都存着跟你一样的念头,结果呢?不知道多少人把命都丢了。你呀,还算是运气好的。”下死劲地白了他一眼,才道:“还好你有先见之明,救了人家一回,要不然你这条命想捡也捡不回来了!”
陈朔嘿嘿地笑道:“你以为我救那道士是见义勇为,行侠仗义么?”
关天养瞪大眼睛看着他,道:“难不成……”
陈朔道:“对了。. . 当时我在洞里转悠了一大圈,虽然没找到出路,但对地形多少有几分了解。正巧遇见那几个道士失陷,当时我就想:我先出手帮他们,等回头发现我偷学了【玄天真经】,就拉不下脸来狠手对我不是?所以我才舍得把剑借给人家。这叫未雨绸缪,谋万世之局!”说着,得意得哈哈笑了起来,却又牵动了才愈合的伤口,捂着肚子叫疼。
关天养道:“你小子,他们要是知道自己被算计,不拔了你的皮才怪。”
“你不说,我不说,外面那位不说,还有谁知道?”
关天养瞟了一眼坐在梧桐树下的楚庸,道:“这回能把命捡回来,那是咱们运气好。总之不管闹得多凶,哪怕灵泉山遍地都是宝,咱们也不能再去掺合了……”想到恶蛟的可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陈朔道:“说实话,我还真不死心。不是说异宝乃有缘者得之么?凭什么我就不是那个有缘者呢?”
关天养差点忍不住给他一拳,道:“睡你的觉,做你的梦吧……”
陈朔望着屋顶,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感慨什么,眼神显得既振奋又悠远。. .
关天养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四丫给你弄!”
“随……那个,我想喝奎元阁的【太白醉】,再配上两只烤鸡,行吗?”
“没门!”关天养道:“伤口才好就想喝酒吃肉,你是嫌命太长了么?”
“那就随便了……”
四丫忙得是脚不沾地,看样子根本没功夫弄饭。关天养自己虽然会做,但却没有做的心思。在楚庸对面坐了下来,见他闭目养神,就忍不住想捉弄他一下。可想到楚庸这人既不好相处,又不好对付,搞不好作弄他不成,反把自己给圈了进去,心下顿时索然。
寒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吹着,树上的最后几片枯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显得极没意趣。喜鹊们大约也受了惊吓,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一天也不见鸣叫。
天空乌沉沉的,好似要下雪的前兆。
不知怎么的,关天养心下陡然涌起一股子强烈的孤独感来。
尽管眼下的关帝庙几乎是九夏城最为喧闹的所在,他还是觉得自己仿佛被遗弃在了最冰凉、最荒寂的角落,没有依靠,没有温暖,没有光亮。寂寞、苦涩和伤楚将整个身心填得满满的,撑得他似乎快要发狂了。心里呼喊着、渴望着,想找一个人来倾诉,可她却已经远在天涯……
望着东边的天空,关天养暗暗喊道:“杜姑娘,你到哪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早知道离别这般的难受,我就不该放你走……”
伤痛与酸楚不断地在心底发酵,慢慢地沉变成一阵阵的剧痛,它猛烈的抽搐着,撕裂着,仿佛要将整个人、整个灵魂都撕成碎片似的。
想哭,又不敢!
想大喊,却又没有力量!
想驱走,又不知从何着手!
这就是相思吗?
没有它的时候,觉得它如是天上的浮云,既遥远又淡不可寻。
当被它所淹没的时候,才发现它的威力如此的强大,没有什么能够抵挡得了。
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尽管地让澎湃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感觉很痛苦,是吗?”
听着楚庸的声音,关天养一震,折磨着他的浓烈痛苦渐渐淡了些许。睁开眼睛,故作讥屑地看着他,道:“你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掩饰得很好,楚庸若没有用上能读懂人心思的法术,是断断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的。
楚庸轻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继续与他的剑魂神思驰游了。
关天养站起身来,见天sè渐渐越来越暗,就道:“我想出去走走,你要不要去?”
楚庸嗯了一声,站起了身来。
打从十年前的那场瘟疫后,也不知道谁说的关帝庙一带风水不好,居民怕受到影响,就陆陆续续搬走了,原本热闹的关庙大街片区就rì渐冷清了下来,连野狗野猫都难得见到一只。到如今,附近的几条街除了关天养和四丫外,就只还住着三五户无力搬走的人家,过着极其拮据的rì子,苦熬着等死罢了。
或许这场不期而至的灾难将会给关帝庙带来转机呢?
从大门出来,看着小巷里来来往往的都是运送各种物资的骡车和牛车,空气里尽是浓浓的屎尿味道,关天养眉头一拧,心里就涌起老大的烦闷,暗道:“这到底是在救别人的灾,还是给我自己制造灾难呢?好好的关帝庙,原本住得多清静,现在折腾得活像牲口市场,以后怕是想清静也静不下来了……”本想出去走走,随便找个地方把晚饭解决了,现在也没了心情。想回去闷头睡一觉,又嫌左近吵得慌。盘算了一圈,就打算去天下楼看看今天的经营情况。
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就见知真斋的掌柜卢三屁颠颠地跑来了,踩了满脚的牛屎,却还是不改一脸的兴奋。
“小关少爷……”卢三也顾不上喘匀了气,更顾不上打理鞋上的牛屎,就道:“史,史大掌柜的请你赶紧去一趟……”
关天养哦了一声,问道:“有什么事么?”
卢三道:“史大掌柜说,来了个大客户,要,要见你……”
关天养暗道:“大客户?难不成是想从我这里批发重极门的法器么?”就道:“好,我这就去!”
出了巷子来,坐上马车,直奔栖凤街而去。
【一百四十一、上门的生意不好做】
知真斋后堂。
关天养见到卢三口中的大客户。
一共三个人。领头的是面sè赤黑的中年人,沉着脸,不言不语地呆坐着,看不透深浅。坐在他下首的是一名年轻女子,关天养略略瞟了一眼,相貌还算上乘,但与杜若和关卿云比起来,不免稍显失sè。来堂中来回踱步是的名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神情焦躁,眼神闪烁不定,显是在为什么事忧急。
关天养走进来后,少年停下脚步,盯着他道:“怎么,你们老板还没有来?哼,他的架子可真大呀。要知道我们王屋派登门拜访,那是他的荣幸……”话才说到这,中年人断喝道:“老三,住口!”
关天养心中更是涌起十分不悦,若不是为了生意着想,已经当场发作了起来。微微一抬手,道:“三位找我不知有何事?”回身对卢三道:“茶凉了,给三位重新换过!”就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少年眼里露出惊异之sè,道:“你是对面天下楼的老板?”言下分明在说‘你怎么会是天下楼的老板?’。
少年强烈的质疑语气又令关天养的心下添了五分不悦,冷声道:“不错,正是在下!”
中年人缓缓点了点头,道:“我还当天下楼的老板不是重极门下就是小蓬莱门下呢,原来竟是公子。”微微一起手,道:“我等冒昧拜访,叨扰之处,还请公子见谅。敝人罗素,不敢请教公子尊姓!”
关天养见中年人虽然骨子里透着傲慢,但举止还算有礼,也就不十分抵触,道:“当不得一个尊字,贱姓关。”见茶端了让来,又有模有样的让了一遍。
少年坐了下来,低声和女子交谈着。关天养耳力已经颇佳,听他说:“这少年不过十四五岁,怎么可能是天下楼的老板?想来是他爹不在,听说我们来拜访,便赶了来充数……”女子轻声斥道:“你少说些罢,可别得罪了人。毕竟咱们此来是有求于人!”少年微哼一声道:“我王屋派能踏足他这方地,那就是给了他面子。”
关天养听着这样傲慢自是的话,心中又添三分不悦,暗道:“你王屋派算老几?便是玄武宫要来跟我做生意,那也得客客气气的。”让过了茶,他轻咳一声,道:“罗先生见召,不知有何赐教?”明知三人是修行者,却不以‘仙长’相称,而是叫先生,分明就是装懵,轻看三人。
罗素道:“赐教不敢当。听说天下楼有小蓬莱的丹药出售,我等特来求购几粒。价格嘛,好说!”
关天养不yīn不阳地一笑,道:“原来是这事……”
少年又插上嘴来,道:“你也不用卖给别人了,有多少我们都买下。价格嘛,随你开就是!”
关天养差点就当场发作起来,但他又知道这些修行者不好惹,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嘛,若来一个恶客就生一回气,生意也就没法子做了。
“开门做生意,能遇见三位这样的顾客,自然是荣幸得很。只可惜……”
少年急问道:“只可惜什么?”
关天养道:“只可惜敝处所售的丹药都是小蓬莱定时定量送来的,每天卖完之后,得等到第二天才有。三位若要买,只有明天请早了!”
这托辞说得可一点都不高明。别说是罗素这等jīng明之辈,就连少年这般莽撞之徒都听出了破绽,道:“怎么,惜货不售?是怕我们开不起价么?”
罗素喝道:“老三,坐下!”微微一笑,道:“关老板想必也听说了一声风言传闻吧?最近贵店生意极好,自然是有原因的。”说到这里,就打住了,斜着眼睛在观察关天养的神情变化。
关天养道:“我知道,灵泉山最近有什么异宝将要出世,好多修行者都赶来抢夺么?这人一多,事情自然就多,事情一多,打斗自然也少不了。正是这样,我这店里的丹药才卖得这般好。罗先生,我说得可对?”
罗素暗暗一震,心说:“看来这小子是深谙内情呀?既是如此,他为何不借机一并售出呢?难不成还等着看涨么?”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几许赞赏之sè,道:“关老板果然消息灵通。要知道这股风cháo一过,这九夏城怕是乏人问津了,到时关天养的丹药再好,也未必卖得出去!”
关天养摇头道:“若是我手里有存化,自然巴不得一并都卖了。开门做生意,我还没傻到钱摆到面前都不赚。前儿玄武宫有几名弟子受了重伤,梁师曾梁真人要我卖几粒【回天丹】给他……”
“【回天丹】?”少年和女子同声惊呼一声,脸sè都激动得红了起来。
关天养瞟了他们一眼,暗道:“有必要这么惊奇吗?看来你们也是群没见过大世面的乡巴佬了。还不如我这个凡夫俗子!”继续说道:“梁真人说,若是我卖了,就当玄武宫欠我一个人情。”说到这里,故意挤出一脸的苦笑,道:“在九夏城做生意,岂不是得看玄武宫的脸sè?可我真是没有货,自然也赚不来这个天大的人情。后来关卿云关姐姐得知有玄武宫弟子急需丹药救命,就派人送了几粒过去。可惜呀,这也与我没有关系……”说到这里,连连叹气,神情间透露出十二分的惋惜。
这话听在王屋派三人耳里,不亚于滚滚惊雷,就连莽撞的少年也惊得脸sè发白,瞠目结舌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罗素心中更不是滋味,暗道:“这少年到底是什么背景?分明不是修行者,却能搭上玄武宫的梁师曾?看样子与小蓬莱的关卿云关系非同一般……啊,他姓关,关卿云也姓关,莫不成他与关卿云有血脉关系?要不然他又如何弄得到小蓬莱的丹药来卖呢?是了,肯定是这样……”深知不论是玄武宫还是小蓬莱,都不是王屋派这种三流小派能够惹得起的。来之前还打着若是关天养不卖,用点小手段逼也要逼他全卖了。现在看来非但不能逼,甚至连重话都不能说,赶紧乖乖地走人是正经。
“原来是这样!”罗素不无遗憾地站起身来,道:“关老板既有难处,我等明天一早来买就是!打扰了,告辞!”
关天养客气了一番,起身送到了滴水檐下。只听少年说道:“师父,为什么不先预定下来呢?明天来未必买得到呢!”
罗素道:“嚷什么?走吧!”
关天养坐回屋里,yīnyīn地一笑,道:“想借势来压你家小关爷,那可是打错了主意!”
楚庸道:“他们跟你一比,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关天养道:“他们若是好好地谈生意,说不定我会卖一些。哼,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楚庸道:“听你的话,会让人觉得你跟玄武宫关系匪浅,和小蓬莱交情也极好。不知内情的人确实会被吓着。可要是一旦搞清楚了怎么回事,你这一招怕就不灵光了!”
关天养道:“难不成他们还能找到梁真人和关姐姐问个清楚不成?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真要是追究起来,不认账就是!”
楚庸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好,果然有几分jiān商的潜质……”
关天养道:“这也是跟你学的!”
“那你现在可以出师了!”
关天养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道:“既然来这了,那晚上这顿就去奎元阁解决。”
“可以。我只要三斤【太白醉】就行!”
关天养道:“你的意思是我请?”
“难不成我请?”
“……”
楚庸笑问道:“我们是仇人?”
关天养道:“应该不算是!”
“什么叫应该不算是?不是就不是!”
“但我们也不算朋友!”
“有一点你却否认不了!”
“哪一点?”
“我们是同门!”
“同门?”关天养吃吃地笑了起来,道:“既是同门,那就辈份长幼之别。你说,咱们谁的份辈高呢?”
“这就要看你是怎么成为剑修的了!”
“还是你先告诉我吧!”
楚庸道:“这样枯坐着说有什么趣?还不如到奎元阁上,叫上一桌子酒席,边吃喝边谈。如何?”
关天养道:“好。那就走吧……”
【一百四十二、楚庸的身世(上)】
落座之后,关天养先给楚庸斟了杯酒。
楚庸搞不清什么状况,问道:“不要告诉你有事相求!”
关天养摇头道:“错。先喝了酒再告诉你原因!”
楚庸一口干了。
关天养又给他斟上一杯。楚庸说:“你不说我就不喝!”
“很简单。虽然我很讨厌你——当然,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我?”楚庸不解地笑道:“这是什么道理?”
“谢你这段时间来对我和杜姑娘的保护。虽然我对你怀有莫名其妙的成见,但我还是不得不说,那回掉进洞里,如果没有你的保护,我和杜姑娘都得死。”
“这是我的任务,你用不着谢!”
“撇开你的狗屁任务。”关天养道:“这会子咱们只喝酒,喝酒就说喝酒的事,好不好?把这一杯干了!”
楚庸道:“好,我喝!”又仰头干了。
关天养再给他倒了一杯,然后给自己斟满,端起酒杯来,道:“这一杯咱们干了!”
“理由!”
“为咱们都是剑修。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就是这个世上最后的剑修。那该有多孤独,多寂寞呢?所以,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楚庸哈哈笑道:“好,我谢谢你。来干了……”
酒下肚后,关天养开始挟菜吃,楚庸则说起了他为什么会成为剑修。
“……我们楚家是当地旺族,世代有人在朝廷做官。到我父亲这一代,出了两尚书三总督,可谓盛极一时。父亲天天忧虑家道盛极而哀,所以对我们的功课督促地犹为严厉。十四岁上,我中了举人,头名解元。十七岁,我中了进士,一甲第三名,也就是常说的探花。然后点翰林,成为了编修官。”
关天养没料到楚庸竟然有这般传奇的经历,不禁奇道:“那你怎么成了现在这样?编修官又是干什么的?”
楚庸道:“翰林院就是皇帝的顾问机构,以备咨询。同时也是朝廷的人才储备库,哪里有要紧的缺,一般都会从翰林院调人。编修是极为清要显贵的官职,负责诏命、文告、国史等等的整理,虽无实权,却很重要。”
关天养笑道:“我明白了,就相当于幽灵宫的书办嘛……”
楚庸道:“别打岔。翰林院的rì子其实枯燥得很,除非对那些公式化的东西特别有兴致的人,要不然没人会喜欢这个工作。我几次央告父亲寻个机会把我外放了——当时我父亲已经由吏部尚书升任内阁次辅,又深得皇帝信重,权倾朝野——可父亲怕遭物议,坚决不同意。我一天又一天地在翰林院磨,简直都快要疯了。直到有一天,我在一只不知哪朝哪代留下来的金匣里发现了一方玉印。从印上的刻文来看,应该是哪位大臣用过的私印。我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但凡皇帝用过的东西,都会有专门的机构存管,绝不会流到翰林院的文案库里来。而某些主政过的大臣在批复公文时有铃私印的习惯,在他卸任后,朝廷为了备查,往往会将其私印收回来。”
听到这里,关天养不解地道:“我没兴趣了解这些历史知道,更对为官作宰的那一套没兴趣,你没必要给我讲你的辉煌过去!”
楚庸没理他,继续道:“当时我翻了很多资料,都没查到这方小印到底是属于哪位主理过朝政的大臣的,最奇怪是在文案库的入库档上并没有这件东西的记录。出于好奇,我就把这件东西带回家,想问问我父亲能不能认得。结果回家之后又忘了。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有个人喊我救他,一直都在喊。此后的三天夜里,我都做着同样的梦,那个声音像恶鬼冤魂一样纠缠着我不放,我偏又不能出声质问他,折腾得我都快疯了,自然也就忘了问我父亲这方印的事。到第五天晚上,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就问他为什么要缠着我,要怎样才能救他。他就说,他是被封印起来的剑魂,只要我救了他出来,他就能赐给我无比强大的力量。”
听到这里,关天养才明白这方玉印竟然就是将楚庸领入剑修之道的关键,不由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还真是挺离奇的……”
“当时我只想做一个好官,干一番惊天的伟业,对什么长生久视,傲啸天地的力量全无兴趣。虽然答应了下来,但并没有付诸实行。他也没在梦里继续sāo扰我,而是开始教我一些剑修的基础修炼法门。”
关天养心念一动,暗道:“奇怪,我怎么感到这般熟悉呢?”
“没过多久,朝局出现震动。我父亲这一派系的力量斗翻了以首辅为首的另一派力量,我父亲也顺理成章地被皇帝任命为新一任首辅。但好景不长,两个月后,二皇子突然从边塞归来,发起兵变,以七大罪状诛杀皇太子,废黜皇帝自立。我父亲这一派系的官员被冠以谋逆的罪名尽数捉拿下狱,随后大多数被赐死或诛杀。我父亲因是首辅,又担任过皇子老师,为了维护朝廷的皇室的尊严,被毒酒赐死,对外宣称是畏罪自杀。”
说到这里,楚庸突然停住了,眼里又变得迷离而冷冽起来,仿佛全部心神都沉浸到过往的回忆里去。关天养禁不住暗叹,道:“他的父亲一倒台,他家势必受到牵必,难有好下场了……”
“父亲被赐死后,新皇帝对我们楚家在朝的叔伯兄弟大加贬谪,我也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被贬到边塞军营充当书办……”兴许是口干了,楚庸端起酒杯来喝了口,突然又不言语了。
关天养道:“后来呢?这貌似跟你成为剑修没多大的关连呀!”
楚庸喝了一口酒,却并没有咽下去,而是包在嘴里滚来滚去,似乎是在品味酒的香醇,又似乎是在品味往事的艰涩。
“后来……”将酒咽下去后,楚庸又才说道:“我在边塞呆了三年,每天都是剑魂的陪伴下渡过的。他教了我很多东西,而我也在不断的学习中一天天变得强大和坚强起来。三年后的有一天,朝廷派来了钦差,宣召我回京。那时我已经无心作官,只想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老死在边塞,但又知道抗旨不遵是大罪,只得重返京城。回京后才知道半年前篡位的皇帝已经暴毙,他的父亲,也就是老皇帝重新复辟了,但并没有为我爹平反。不久我就被委以中书舍人之职,负责草拟诏命。没过一个月,一位我以为已经死了的本家兄长突然来见我,告诉我说三年前的那场兵变是老皇帝故意设计的。我自然不信。他就说老皇帝见朝政渐渐落于权臣之手,就设计了这场苦肉计,本想将我父亲这一派系剪除之后,再重掌大政,但没想到被二皇子捡了现成的便宜,以至于被幽禁在宫中两年多。他给我看了几封书信,还有两道密诏,看完后我就相信了他。”
“你相信了?”关天养心知接下来必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就问道:“那你是不是就去行刺老皇帝了?”
楚庸笑道:“你认为我会那么傻?”
“那你做什么了?”
“你猜?”
“你们这些当过官的人,心思鬼得很,我猜不着,也懒得猜。”
“我撒手不干,走人了!”
“走人了?”关天养惊愕地道:“什么意思?”
“就是弃官不做,弃家不要,开始了一个人的浪迹天涯之旅!”
“为什么?”关天养更是不解了,道:“就因为你对老皇帝寒心了么?”
楚庸摇头道:“不是。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我那位兄长在利用我!”
“就凭你说的这几句,我没有看出来!”
楚庸点头道:“当时他虽然没有明说要我去刺杀皇帝,但他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更寒心他毫无亲情对我的利用,更加痛恨的是朝廷上下为了权力的血腥倾轧。当然,更深层的原因是我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关天养以为他的心已经交给了剑魂,也只有把心、把灵魂交给了剑魂,才能获得空前强大的力量,这也是剑修的独到之处。
“就在我出走后不久,我们楚家终到遭到了灭顶之灾。老皇帝以谋大逆的罪名将楚家三百余口全部捉拿下狱。我的几位叔伯兄弟被凌迟处死,父亲被开棺碎尸,其他的楚家人被押赴菜市口斩首……”
【一百四十三、楚庸的身世(下)】
他像在诉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连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这不禁令关天养骇然,似乎也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的冷厉,那么的迷离。
“得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边塞练剑。那时,我还只满足于做一位了不起的剑客,而不是剑修。灭门的仇恨深深地刺激了我,为了报仇,我终于答应为剑魂解除封印,借用他的力量成为一名真正的剑修……”
“难怪!”关天养喟然叹道:“我一直在想,你的修行之路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走错了。原来一开始就错了。你不该因为仇恨而渴望力量,那样非但不能获得真正的剑魂之力,反而还会坠入魔道,贻害无穷!”
楚庸一怔,想了想,似乎也有所悟,道:“当时我只想着报仇,何尝知道这些?三天后,我启程回京。而老皇帝为了缉拿我,把大内侍卫和刑部的高手都派了出来。若在以前,我必然无法穿透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重返京城,但在获得剑魂之力后,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做到了。回到京城后……你猜我又做了什么?”
“你杀了老皇帝?”
“这回猜对了!”楚庸自斟了一杯干了,道:“我马不停蹄地取道午门杀进皇宫。当时正值中午,太阳高高地悬在天上,仿佛是在见证这血腥的一刻。御林军拦不住我,大内侍卫同样拦不住。我一路杀进勤政殿,到底有多少人死在我的剑下也记不清了,反正很多。老皇帝很有骨气,没有躲,在勤政殿里等着我。在我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时,他告诉我,他早想到会有这一天,本以为杀死他的会是他六个儿子中的一个,却没想到会是我。他还说他利用了我的父亲才重掌了朝政,本是出了补偿才将我从边塞召了回来,没想到反成了最大的祸害。他说完后,我一剑割下了他的头!”
关天养眼睛一跳,手也猛地一抖,杯里的酒洒了出来,脸sè顿时煞白,道:“你,你真的将他杀的?”
楚庸端起酒杯,道:“有什么不能杀的?皇帝也是人!我割下了他的头颅,砸碎了象征皇帝威权的玉玺,又扯下他身上的龙袍,先到了菜市口,用他的头祭了我楚家三百四十五口的亡灵。然后又用龙袍包了他的头,提到我父亲的坟前烧了,以慰他在天之灵。”
关天养叫道:“天呐……你,你太疯狂了!”
“当时六皇子率十万大军将我包围,要杀我以泄愤。我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说不定也会是个好皇帝,而天下百姓也需要一个好皇帝。所以我擒住了他,但没有杀他。我告诉他说,好好地当个皇帝,别再玩弄权术,要不然他父亲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从那以后,我就以剑修者的身份游走在这个世界的边缘。修行界不认为我是修行者,而普通人又认为我是一个修行者,没有皈依,rì复一rì地孤独行走着。若不是心中还有着对最强力量的渴望,或许我早已经把自己给了结了……”又浮了一大白后,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听我讲完这个故事的人!”
关天养连饮了三杯酒,心中的惊惧还是挥之不去,见楚庸说得这般洒脱,心中一动,暗道:“他这人从来没个正经,莫不是在编故事哄我呢?”心情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道:“这是哪年哪月发生的事?我怎么没听过?”
楚庸突然哈哈笑道:“你还真信了不成?”
关天养一怔,道:“你真是在编故事?”
“你都说了没听过,那不是编的还是什么?”
关天养的脑子转弯虽然不快,但并不笨,当即就分辨出了楚庸话里的破绽,道:“好,你既当故事说,那我也当故事听。来,为这么好的一个故事干杯!”
“干!”
吃饱喝足后,关天养会过账,带着微熏的醉意出了奎元阁。
刚要爬上马车,就见西边的天际冲起一道金sè的光柱,直透天际,整个九夏城都被映得通亮。
平静了几天的九夏城刚刚恢复了些行活力,被这道金sè光柱一吓,满大街的人都惊叫道:“妖怪呀……”四散乱蹿,霎时间就没了人。
“这是……”关天养尽管不是第一回见到这种光芒,但还是吃不准它到底是宝物发出的光芒还是妖怪弄出来的。
“呵,折腾了这么多天,传说中的异宝终于要出世了!”
关天养一震,道:“是什么东西?”
楚庸道:“我怎么会知道?”
“要不,咱们去……看看?”
“看看?”楚庸摇头道:“对于你一个剑修来说,哪怕是神器都没有吸引力。不去!”
关天养却是心痒难耐,道:“去吧,只是去看看,又不做什么……”
“你还想做什么?”楚庸道:“这时候的灵泉山与刀山无异,别说是你去了,就是我去,那也只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份!”
关天养以为楚庸在故意恫吓,道:“咱们就去山脚下看看……”
“不行就是不行!”
关天养见楚庸毫无通融的余地,深知自己是不可能去得了的,不由得又是愤懑又是叹惜,道:“说不定我们本有机会得到这件异宝的,就因为你的固执,连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楚庸道:“没有希望总好过命也没了!上车吧,回去睡觉了!”
关天养悻悻地爬上车,强忍着满腔的怨气,道:“睡什么觉?能睡得着那就是神仙了……”
楚庸笑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关天养没好气地道:“成了神仙也就不必再为这些东西动心了……”
楚庸道:“你也甭急,但凡异宝出世,短则三五天,长则数月。这才刚刚开始,有得熬的。不定哪天局势变了,你也有机会得到呢?”
关天养jīng神一振,道:“真的?”
“回去翻翻【九州风物志】就知道了,这回可不是我编故事!”
关天养的心思又活动了起来。马车在大街上飞驰,他则将帘子挑起,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通天的金sè光柱,只盼着他法宝是有灵的,出世之后,就直奔他而来……
兜了一大圈回来,关帝庙附近忙碌依旧,想必是还有灾民没有安置下去。
陈朔也爬了起来,正站在门边傻呆呆地望着天空,满脸的艳羡之sè。见关天养回来了,他就道:“天养,你看,你看见了吗?”
关天养道:“现在九夏城里就只有瞎子才没有看见了。怎么,你的心思又活动了?”
陈朔一咬牙,道:“要不,咱们再去试试?”
关天养嘿嘿地道:“刚才我想去,楚大平庸拦着了。你想去,不好意思,我也只有拦着!”
“为什么,就因为你去不了?”
“狗屁!伤疤才好了又忘了痛,若不是杜姑娘走的时候留了几粒【回天丹】给我,这会子咱们都在给你办丧事了!”
“呸呸呸……这说明我命不该绝。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嘿嘿,天养,不定这法宝就会被我得了去!”
关天养唉了一声,道:“每个人都这样想,所以数不清的修行者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真受不了。睡你的觉吧,即便真要出世,那还得有好几天呢!”
陈朔搓着手道:“不错,是没这么快。趁着这几天我把伤养好,回头再去干一场。我就不信自己这条贱命会搭在这里?”
关天养很无奈。回身看了一眼楚庸,见他表情沉静如水,始终都不曾看过金光一眼,暗道:“难道他真的对法宝没有兴趣?”
【一百四十四、异宝出世前的混乱】
接下来的几天里,九夏鬼市的生意空前火爆了起来。
先是所有法宝被抢购一空。
接着是用于续命疗伤、解毒化秽、回复提升的丹药也是有价无市。
然后是品质上佳的法器也变得抢手起来,特别是天下楼所售的重极门法器,一天卖出几百上千件那是轻而易举。
最后就是各种加持、攻击、迷幻类符箓也走俏起来。
商家们是赚得盆满钵满,一个个的笑得合不拢嘴,只盼着这样的势头持续得越久越好。
幽灵宫几次发出jǐng讯,要所有商家低调行事,不要过于张扬。再就是加强了鬼市的安保力量,对那些以势压人,无故挑衅的修行者予以严厉打击。
任何门派在乾坤庭面前都毫无优势可言,玄武宫也一样。在灵泉山有异宝出世的消息传开之前,乾坤庭就向各大门派发去公开信,要求他们约束门下弟子,不得干碍普通百姓的正常生活和鬼市的经营,否则将会受到严厉的制裁。
对于各大门派来说,鬼市这种针对普通人的市场几乎没有多大的吸引力,若没有需要,他们连正眼都懒得给一个,更何况眼下有了乾坤庭的知会?但随着异宝出世越来越临近,争斗也越来越激烈。灵泉山里,每天都有数十上面的修行者死于或明或暗的打斗。
仇怨是越结越深,越结越多。
为了保存实力,增加夺得异宝的机率,修行者们都会选择在不太重要的战斗中使用普通的法器,并大量使用符箓和丹药来辅助,尽可能地保证在异宝争夺的大幕完全拉开之前不会耗损太多,更不至于连xìng命也丢掉。
正是这样,九夏鬼市的生意才空前火爆了起来。
乾坤庭深知修行者并非都是谦谦君子,他们一起狠毒起来,远远不是普通人能够比得了的。历来异宝争夺的背后,临近的鬼市都会先受益,后遭灾,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为了保证商家的利益和xìng命不受到危害,乾坤庭也是对此进行了大力的投入,甚至不惜发起灭门灭派之战。
很多修行者都能够自律,深知鬼市上的东西作用有限,犯不着为此而大动干戈。但有些修行者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偶尔干上一票不带本钱的生意,乾坤庭也未必能拿他们怎样。啸聚的修行者越多,怀有这种想法的自然也不在少数。你干一票,我也干一票,最后必然激出大乱子。
到第四天上,有三家店铺的老板到幽灵宫报告,他们遭窃了,损失了若干的货物。
幽灵宫立即展开了调查。不到一天的时间,结果就有了。三起窃案都是散修干的,他们都存着‘大象再大也踩不死蚂蚁’的心思,满以为不大不小地干上一票,乾坤庭也不至于跟他们计较。
没想到乾坤庭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不管多小的事,都要计较到底。将人抓住之后,乾坤庭先是责成他们全额数倍的赔偿,然后限期离开九夏府,若是再犯,必将予以严惩。
这其中有一个不怕事的,吃定乾坤庭不敢拿他们怎样,为了挽回颜面,当天晚上又干了一票。第二天乾坤庭又将他拿住,不但要他对商家作出了数倍的赔偿,还废掉其修为,以示惩戒。
修行界是一个没有法律,只有强权的世界,实力强大那就是公理。尽管乾坤庭的作为过于蛮横,但没有人站出来指责,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若是自家门派的利益也被侵害,怕是做得比乾坤庭还狠、还过。
每出一回事,幽灵宫就会召集商家们去开次会,沈天照不厌其烦地提醒他们:要低调,要低调,更要和气。现在非但不是当爷的时候,还能装孙子就尽量装孙子。
很多人都对沈天照的提醒不以为然,总觉得幽灵宫方面小心太过了。
开完会后,沈天照又一次将关天养单独留了下来。
关天养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来,但心下不免腹诽沈天照太过于婆妈。
落座之后,沈天照哎地叹了一声,忧虑之sè溢于言表。
这些天来,关天养每看到沈天照一回,就被他满脸的愁云惨雾所感染,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此时见他一声长叹,也不以为怪,道:“沈执事是在担心还会有不法之辈sāo扰鬼市么?”
沈天照道:“不是担心,而是肯定会有。”
关天养道:“乾坤庭方面不是已经部署好了么?来一个就治一个,来两个就治一双。有什么可怕的?”
沈天照道:“是呀,凡有修行者敢侵犯到鬼市的利益,乾坤庭都会予在严惩,绝不宽怠。利益受到损失都可以找补回来,但商家的xìng命若受到威胁……”说到这里,就看着关天养,道:“关老板是不是觉得我想得太多,太过于婆妈了?”
关天养道:“怎么会呢?沈执事一心为我们商家着想,其用心天rì可表。若我等还嫌你过于婆妈,岂非太没有良心了?”
沈天照道:“关老板也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说了。每年总部会对我们各个分部进行考核,合格者予以奖励或者升迁,不合格者予以惩罚或者降黜。保护商家的身家xìng命和财产不受到侵害也在考核之内,一旦出了问题,不管其他方面干得有多优秀,也都会遭到严厉的惩罚。与其说我是为商家忧虑,倒不如说是为自家的前途忧虑!”
关天养笑了起来,道:“沈执事倒是个实在人呐!”
“这是因为关老板也是个明眼人,我不说你又岂有看不透的道理?”
关天养暗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有看透呢!”笑道:“不管怎么说,商家和幽灵宫相依相存,哪一方出了事故都不好。”
“关老板这话说得很对。幽灵宫和商家就好比水和鱼的关系。水里没了鱼,那就是一潭死水;鱼缺了水,那就没得活。但眼下的局面关老板也看到了,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呀,大家都对我的jǐng讯不以为然。我是努力要将出事的机率降到最低,可大家都不配合,我有什么办法?一旦出了事,我是免不了要挨惩罚的,但大家丢掉的却是xìng命,那就无可挽回了!”
关天养细细品嚼着这话,暗道:“他对我发这通牢sāo是什么意思?想必是借我的口来转告别的商家么?还是对我别眼相看,特地叫来叮嘱一番?”一时间也猜不透,就道:“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沈执事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若他们还不珍惜自己的xìng命,你再着急有什么办法?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乾坤庭素来明查秋毫,到底是沈执事未能尽心任事,还是商家我行我素,必然会有个公道的!”
沈天照意味深长地瞟了关天养一眼,似乎在纳闷:“我说了这许多,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关天养确实不明白。他涉世虽深,但于人心猜测之上远不若陈朔,这也就成了沈天照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关老板你是我九夏鬼市的第一大户。这几天来,天下楼的出售量是惊人的高。我担心的是关老板可能会成为某些修行乾的目标……”
关天养脸sè微微一变,苦笑道:“在修行者眼里,我们不过是砧板上的肉,由得他们宰割。若没有乾坤庭的保护,也就没有鬼市的生意做了。我自然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但那又怎样?没道理关门不做生意,跑远远地躲起来吧?”说到这里,心下一动,暗道:“我明白了,他就是要我远远地躲起来,当龟孙子呢。怕直接说出来惹得我不高兴,所以才这般的拐弯磨角。哎呀,这人呐,一点都不干脆,太扭捏了!”
果然,沈天照脸上的愁容消释了几分,点头道:“人活在世上,保命是第一重要的,若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的?关老板说是不是?”
关天养越来越觉得这场谈话的无趣,不yīn不阳地笑道:“那是,那是……”站起身来道:“多谢沈执事的苦心提点,我会小心在意的。你事忙,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一百四十五、面对现实】
出了幽灵宫,关天养就对身边楚庸道:“我今儿才算看明白,这个沈天照呀,比个女人都扭捏!”
楚庸道:“也不能这么说。<.. ..>每个人的xìng格不一样,办事的风格也不一样。你现在身份地位不同以前了,他若直咄咄地要你去躲起来,你又会怎么样,怎么看?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敲,他也是照顾你的面子,才拐来拐去,拐了这么多弯弯道道!”
“我最讨厌人家这样跟我绕弯了。真是莫名其妙……”
“别拿好心当成牛肝肺。沈天照这人很不错,待人处事都很厚道的。只是过于谨慎,也欠缺了些果决!”
“那你说怎么办?真躲起来么?”
楚庸道:“天下楼的法宝不是早卖光了么?你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去强化一些来!既避了风头,又补充了货源,一举两得嘛!”
关天养点头道:“不错,我也正盘算着该去强化点法宝出来了,只是二狗子伤还没好,店里事情又多,我总不能就此甩手不管吧!可眼下的九夏城乱成了一锅粥,哪还有一块清静的地方呢?”
“城里没有,城外去找吧。”
“城外?”关天养苦笑道:“到处都是夺宝的修行者,城外怕是比城内还不安全。”
楚庸道:“绝对安全的地方没有,但寻个相对安全的所在还是能够的!”
“相对安全?”关天养道:“你是指哪里?”
“首先之地就是城西的地藏庙!”
关天养愕然,道:“那里?呵,你倒是真会选。是不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自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位了然大师如此了得,他的驻锡之地怕是就连玄武宫也不敢轻易去动,自然是头等安全所在。不过地藏庙虽然安全,但去地藏庙的路却不亚于黄泉路呀!”
“确实是比黄泉路都还要危险。那第二个选择呢?”
“你在大洪山不是还有座庄院么?去那里躲上几天也未尝不可!”
大洪山位于九夏城东南的江边,与灵泉山方向相反,在异宝出世的当下,几乎没有修行者会去关注那里,当然也算一个上佳的安全所在。
“不好!”
“不好?”
“虽说大洪山的院子已是我名下的财产,但曾经属于欧阳家的东西我都不想碰……”
楚庸道:“你这人有洁癖!”
关天养摇头道:“不是洁癖,是誓不两立!宋大叔于我恩比天高,他们为了谋夺宋家的祖传宝物,几乎害死了宋大叔家满门。我现在若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原本属于欧阳家的宅院,宋大叔知道了将作何想?”
楚庸道:“原来是这样……”他还只当关天养有洁癖才不搬进欧阳家的大宅院里住呢,原来是为了顾及宋奕的想法。只可惜宋奕一家已经惨死在了张天渝的手下,除了个宋介,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如此一来,关天养的顾及就是多余的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宋大叔万一已经死了呢?”
关天养脸sè刷地一下白了,白得近乎透明。楚庸从那镇定的眼神分明看了出来,他早已经猜到宋奕极有可能已经死了,只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不肯承认罢了。
“不可能!”关天养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道:“宋大叔肯定是被好心人给救了……”话说到这里,眼泪已然汩汩地涌了下来。
“唉……”楚庸一声长叹,道:“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只是因为没有证据,不愿承认,是么?”
关天养大吼道:“不可能,宋大叔没有死,没有!”
车夫听见他们吵了起来,忙勒住马缰,问道:“小关少爷,有什么事?”
楚庸道:“赶你的车吧!”又对关天养说:“有没有死,你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关天养突地扑起来,一把拎住楚庸的衣领,恶狠狠地逼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你安的是什么心?”
楚庸道:“安的什么心?安的是不想让你再自欺欺人的心!”
关天养怒吼一声,照面一拳打了过去。楚庸伸手架住,道:“宋奕对你是恩深义厚,但你也不能罔顾事实。其实那天晚上不止我,杜姑娘也在场,只可我们都无能为力,救不下来宋奕。”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楚庸这一声叹当然不是为没能救下宋奕而惋惜,他的这一叹,是为关天养的执著。
关天养眼瞳本被被血红充满,听完楚庸这席话后,就一点一点地散了开去,然后松开手,坐回到了垫子上,神情说不出的凄惶颓丧。
“宋大叔不会死的,宋大叔怎么会死呢?他是为了躲避仇家,搬到外地去了……”
楚庸道:“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学会面对现实。只要是人就会死,早死晚死都会死。你若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又如何修行呢?当看着你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你接受又如何,不接受又如何?这就是天道的规矩,不可逆的!”
关天养哈哈地笑了起来,像是发癫了一般,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而疯迷了。
“这还只是开始。在这条路上走着,永远都有遭遇不完的残酷现实,如果你的心不够冷,不够硬,那你最好是现在就放弃。安安份份地当一个商人,赚你的钱,娶一房妻子,养三五房小妾,生一群儿女,偶尔耍弄一下权势……其实这也不错。毕竟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终极梦想!”
关天养不再笑了,闭上眼睛,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你是不是在恨我?”
“恨你?为什么要恨你?”
“揭穿了你辛苦掩盖的事实!”
关天养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抹掉脸上的泪痕,嘿嘿地笑道:“我更恨的是我自己!”
“恨你自己?恨你没能救下宋奕?”
关天养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楚庸道:“谁也救不了宋奕。你不能,杜姑娘不能,我也不能!”
“……”关天养喉头蠕动,咽了口唾沫,问道:“为什么?”
“因为宋奕不是被人杀死的!”
关天养眼瞳陡地收缩了,惊道:“不是被人杀死的?”心下却暗骇道:“难不成是被恶鬼厉魂么?怎么可能?”
楚庸道:“他是自杀的!”
“自杀?”关天养浑身的力气瞬时被抽干了,几乎瘫了下去,良久才质问道:“自杀?”
楚庸点头道:“不错……”他把宋奕自杀前的情形说了一遍,道:“想必他是自知活不成,便自我了结,以断了欧阳铮的念想。只没想到在这时候你就冲了进来,一拳打死了欧阳铮!”
“我冲了进去?”关天养全然记不起有这回事,眼神一片茫然。
“杜姑娘当时本想进去救人的,奈何卓雁翎突然出现,她也就不敢出手了。”
“那后来呢?”
“后来?”
“是谁把我送去地藏庙的?”
“把你送去地藏庙?”楚庸道:“我不知道!”
关天养暗道:“难道是杜姑娘吗?”又觉得不可能,若是杜若就直接把他送回地藏庙了,何必把他送到城西三十里的地藏庙,而且还扔在后门外面呢?
“我们本来讨论的是躲到哪里安全,你现在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楚庸道:“你不是第一次拒绝去原本属于欧阳家的宅第,我觉得你这人实在太固执了些,所以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哼!”关天养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外乎就是看到我在你面前难受……”
楚庸哈的一声笑道:“看到你难受?你,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呀?!”
关天养道:“你自己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
楚庸别过脸去,不再说话了。
【一百四十六、躲风头】
这一回关天养可真是猜错了楚庸的用心。(. 不过楚庸并不在意关天养怎么看他,他甚至不在意世上任何人的看法。自从成为剑修那天开始,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修炼剑魂,获得天地之间最为强大的力量。别人的好与坏都与他不相干了。若说他真的别有用心,那就是不想看着关天养毫无意义地自欺下去。
“好,就去大洪山!”关天养道:“我就听你一回!”
这下又轮到楚庸奇怪了,问道:“为什么?”
“你不是正希望我去么?”
楚庸摇头道:“我只是随口的一个建议,你却当作处心积虑的设计。还是不去得好,去了反而闹心,也静不下来强化法宝。那岂非又是我害的?”
关天养瞟了一眼,见楚庸神情淡然,一副万事不挂胸怀神情,不由暗暗一凛,心说:“我是不是太不待见他了?他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我都能品出别有用心来。凭心而论,他这个人除了太冷漠外,并没有特别的坏处。我为什么总是处处针对他呢?他是剑修,我也是剑修,我们本该友好相处才是……”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楚庸大奇,怔怔地看着关天养,仿佛不敢相信关天养竟然会主动道歉。
关天养觉得面皮有些发烧,但还是鼓起勇气来,道:“我也不该处处针对你。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的冷漠,觉得你与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总想刺激一下你到底还有没有感情……其实是我错了,以后我会尽量控制自己!”
楚庸笑道:“你就为了这个不待见我?”
“我想应该是。除此之外,我暂时没有找到别的原因。我们都是剑修,按常理来说本该相处甚洽才是,但……如果你没有奉命保护我,我们之间的关系怕是离仇人只差一步。”
楚庸点头道:“很对。”
“我会试着把你当成朋友的。也希望你能做一些让我比较容易接受的事……”
“我努力!”
“上回在天机镇上我就说过会把【微字境】以后的修炼之法传授给你,还会纠正你走错的路子,今天晚上我们就开始吧!”
楚庸这才动容了,道:“当真?”
“除了你,我还能教给谁呢?”关天养突然觉得有些寂寞,特别是在这个世上,竟然只有他和楚庸两个剑修。楚庸已经走错了路,眼看就要堕入魔道,若再不拉回来,那就不是剑修,而是魔修了。剑修堂堂正正,光明煌煌,又岂是楚庸这般气象?不过,楚庸这个走错路的剑修却给了他深刻的jǐng示,让他知道剑修与其他的修行者一样,都会走错路。
回到关帝庙后,陈朔正在帮助四丫策划关帝庙这一片区的改造工程,一群人将他围在垓心,听得不时点头。关天养凑了上去,听着他嘴里不断蹦出的一串串陌生名词也不足为怪,打从小陈凑就是一个最能制造生词的人,脑子里满是各种奇思怪想,让人难以理解。直到陈朔说完了整个关帝庙片区的规划宏图后,他才轻咳一声道:“你先过来,我有事要说!”
陈朔见他回来了,丢下一句稍等,就跑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呢?今天又开会说什么了?”
关天养摆摆手道:“还不是老调重弹?你怎么又跟他们混一块去了?闲得慌么?”
“可不是?”陈朔搓着手道:“你又不让我上店里,我见他们为一个城市规划来来回回闹了几天,就替他们参谋参谋!”
“参谋?”关天养道:“我看是你在指挥才是。我得出去两天,店里面你依旧去看着。谨慎些,可别出岔子!”
“出去?”陈朔道:“做什么?夺宝么?”眼睛顿时大亮!
关天养道:“是炼宝,不是夺宝。店里的法宝都卖光了,不补不行。城里到处一都轰乱不堪,我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强化几件出来撑门面。再这么下去,咱们天下楼的招牌也叫不响了!”
陈朔道:“这倒是头等的大事。你去吧。反正店里的事有你也可,没你有我更好,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
关天养差点一拳捶了过去,道:“现在没人跟咱们作对的,但你也要小心些。毕竟修行者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不是省油的灯?”陈朔的眼珠子一翻,道:“难道我陈二狗子就是个老实厚道的么?我知道,准是沈执事让你出去躲下风头,免得被人绑票了。老实交待,是不是?”
“你既知道,自己就要千万小心些!”
“哈哈……”陈朔笑道:“你脾气太臭,装不来孙子。我一旦装起孙子来,遍世界的人都觉得自己成了爷!去吧……什么时候回来?”
“三五天的功夫。不会太久!”
“嗯。走吧!我会跟四丫说的!”
关天养道:“你也别把心思花在这上头,没多少意思!”
陈朔道:“你看我花了多少心思?随便娱乐一下!”
从关帝庙出来,关天养已经想好去什么地方了。
打渔铺。
出了北门,两人就折行向东。
既没有什么急切的要务,又不必躲避仇家追杀,沐浴着初冬的阳光,走在收获后的原野上,说不出的轻松愉悦。
视野开阔,空气清新,霎时间将一切烦恼和忧虑都抛得干干净净,打开关束灵魂的门窗,任zì yóu冲刷着心田,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升华,都渐渐羽化……
唯一遗憾的是陪在身边的人不是杜若,而是楚庸。
望着东边的地平线,关天养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遥远起来,心里暗暗念道:“杜姑娘,你回到家里了吗?每天我都会想你无数遍,只要一闲下来,我的脑子里全是你的影子……杜姑娘,你知道吗?”
正自忘情之际,听得楚庸惊噫了一声,就感到一阵yīn风拂面吹来,寒意彻骨。
关天养回过身去,问道:“怎么了?”
楚庸指着西边道:“你看!”
只见黑云平地涌起,瞬息间遮住了大半的天空。灿烂的阳光失去了sè彩,yīn风鬼啸般的劲吹着,令人不寒而栗。
黑云、yīn风,让关天养心底涌起一股子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拿不准到底是不是。
楚庸眉头紧皱,神情凝重,道:“不知道这又预示着什么灾难!”
呜呜声越啸越响。yīn风卷起的尘沙已经遮住了整个天空,呜呜声则低沉而渐渐变得尖锐而激烈,恍惚间看到有无数的虚影从身畔飞奔而过,朝着西方而去。
楚庸拉起他道:“走,快走!”
关天养惊问道:“怎么了?”
“yīn兵,有人放出了冥域的yīn兵……”
“yīn兵?”关天养大骇,道:“怎么会有yīn兵?”
楚庸道:“不知道。快……”全力朝着九夏城方向飞驰。
他们再快,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在距离九夏城还有两里许时,城中各处升起了七sè光柱,在九夏城上方某一点汇聚,嘟的一声轻响,淡金sè的光罩将九夏城盖了个严严实实。yīn风也好,黑云也罢,都无法动摇其分毫。
楚庸神情极为难看,顿足叫道:“麻烦了……”
关天养道:“回不去就算了,有什么可麻烦的?”
楚庸呵的一声笑道:“你胆气倒是壮得很嘛!”
“至少我不怕!想来yīn兵也比黑灵骑士厉害不了多少!”
楚庸大笑,道:“你是说上回在天机镇外那小子召唤出来的黑灵骑士吗?”
“不错!”
“那小子有多少修为?他能召唤来的不过是黑灵骑士的幻影,连百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有。真正的黑灵骑士别说是你了,就算是凝成了元婴的修行者也对付不了,更别说被你一剑就解决了事!”
关天养一凛,道:“你又在吓我吧?”
楚庸道:“那你就当我在吓你吧!既然躲不掉,那咱们去看个究竟!如何?”
关天养心下豪气顿生,道:“你当我怕了么?走!”迈开双脚,竟和劲吹的yīn风赛起了跑来。
【一百四十七、从速度中领悟】
这才没过多久,关天养发现自己的跑速较以前更快了。全力飞驰之下,身子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恍若鬼魂一般,可以洞穿一切的阻碍。耳畔没了呼呼的风声,那是因为风都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哈哈,这感觉可真不错……速度的极限就是突破一切的限制,zì yóu自在地任意穿梭。”关天养竟兴奋地大笑了起来。
楚庸与他并肩而驰,神情悠闲自得,有如闲庭信步。听了这席话,他的眼里分明掠过一丝异sè,道:“突破一切的限制?这怎么可能?”
关天养道:“怎么不可能?我们所处的天地是由时间和空间组成的。时间是看不见和摸不着的,空间也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说它大就无限大,说它小它就无限小。时间和空间组成了宇宙,而宇宙对所有物质的运行变化都有限制,只要你能超越宇宙的限制,那你就能随心所yù,zì yóu自在地任意穿梭。朝游北海而暮至苍梧也轻松得很!”
楚庸似乎从来没有听过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显得很是有些迷糊。关天养只是一味疾冲,并不曾注意到他的的神情变化,还继续说道:“剑修的根本要义是意志的修炼。意志就好比宇宙间的神明,在宇宙法则的允许之下,他可以对宇宙里的一切进行支配。当然,支配不是剑修的终极目的,而是出发点,超越一切限制,所有已知的一切,才是剑修的终极追求。什么长生不死,什么法力通天,都不过是狗屁。”
楚庸越听越骇,偏又隐隐有所悟,只因在关天养这席话的牵引之下,脑子里涌出来的东西来多了,一时间也无法全抓得住,只能选择其中最闪亮的先存起来,待得空了下来后再慢慢体悟。
正在奔跑中的关天养又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叫道:“我明白了……”
楚庸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你怎么会嗖的一理就突然出现在敌人的面前了。你看……”
yīn风越刮越疾,呜咽声也越来越响,只见关天养突地从消失,再一次出现时已在前面十丈之外,然后又消失了,又出现在十丈之外,接连数次,这才作罢。
楚庸惊异难定,道:“这一招我也是才学会不久的,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关天养道:“很简单,技巧!”
“技巧?”
“看来你‘技字境’都还没过关呢。再看一遍你估计就会明白了!”说着,又如是表演了一番。楚庸果然看出了门道,惊喜得大叫一声,道:“原来是这样。”也展开了身法,霎时之间,原野上竟出现了四个楚庸的身影,每一个都做着不同的动作,然后慢慢地消失不见。
关天养惊得呀了一声,道:“你果然能举一反三,好得很!”
楚庸道:“在你看来,好像我笨得很似的!”
关天养道:“你的修为若再jīng进,就不是四个,而是八个、十六个、三十二个……哈哈,修为越深,实影就越多,妙呀妙!”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楚庸道:“你才刚入技字境,却就能悟到这些,将来的成就怕是远高于我!”
“那是当然!”关天养一点也不谦虚,道:“我们所得的传承根本没有得比。你的剑魂修为太浅,只谙悉术天三境,而我却晓得【三天十境】的全部。所以说呢,你这个最后的剑修若不是机缘巧合遇上了我,那就真的只是最后的剑修了!”
楚庸振奋地道:“好,若是这一趟咱们能不死,你就把微字境的修行秘要告诉我。如何?”
“那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师父呢?”
“我愿意叫,就怕你不愿意答应!”
“嗯,不错,当师父责任是太重大了些。但你能叫一声师兄,那也不错呀!”说罢,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楚庸嘿嘿地一笑,道:“回去再说吧!”
过了九夏城往西十里,前方的去路就被cháo涌般的黑云阻断了。yīn风裹着无数的虚影,像汇入大海的江流般涌入了黑云,各种尖锐的声响从黑云中传出来,令人怵然而惧。
关天养识得黑云的厉害,道:“也不知是不是了然大师在作法,若是,咱们最好不要贸然闯进去!”
楚庸道:“这般大的威势,怕不是人力所能迄及的吧?”
“你的意思是妖……”话一说出口,就想到墓室里那个身着黄金甲胄的鬼仙,脊背一凉,当即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楚庸道:“不知道。黑云里含有极浓的腐尸毒,咱们还是不要轻易进去得很!”正说着,就听得数声惊叫从空中响起,数名御风而来的修行者相继掉了下来,然后迅速盘膝坐下,行功逼毒。
见他们的肤sè越来越青,越来越黑,楚庸道:“他们完了!”
关天养问道:“为什么完了?”
楚庸道:“黑云中的腐尸毒极厉害,沾之即死。这几人修为尚浅,怎么能逼得出来?”说话间,其中一人已经痛苦地挣扎了几下,歪倒了下去,然后又一人倒了下去。
关天养骇然,道:“还好咱们够谨慎……”然后又有几声惨叫从左近响起,两名脸青面黑的修行者舞着法剑拼命逃蹿,没跑出多远就一头栽倒了下去。再看过去,地上正有东西挣扎着爬起来,慢慢腾腾的,动作僵硬迟缓。
关天养失声惊呼道:“呀,僵尸……”
楚庸脸寒如冰,眼神锐利,远较僵尸更为吓人。他道:“不错,他们都被尸毒感染变成了僵尸……”听得身后有动静,回身一看,见先前掉下来的四人已然相继变成了僵尸,其中一个已经正张牙舞爪地朝他们走了过来,流着青sè涎液的嘴里发出霍霍的怪响声。
楚庸哼了一声,背上的长剑呛的一声飞出鞘来。关天养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四个楚庸以不同的剑势斩向四个僵尸。长剑带出的寒芒在黑云的映shè之下,越发的铮亮夺目。
楚庸似乎根本不曾动过,斩劈僵尸的也不过是幻影。但关天养却深知刚才看到的四个身影都是实实在在的,绝非幻影,只是因为速度太快,在视觉上留下的残影吧了。
僵尸没走出几步,就像沙雕般崩溃了,再也不能为害。
楚庸如法炮制,将周围的几具僵尸都解决了。这才对关天养道:“还要继续看热闹吗?”
关天养道:“为什么不看?”
楚庸道:“好,那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