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仙翁左慈
今年的雒阳春天显得格外冷,尤其是凌晨。那些赶早忙活的人,即便穿了三四件厚麻衣,仍旧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但是在这个寒冷的早晨,却有一处地方热火朝天,惹得汗水直流。热的不止是那赤膊上阵的躯体,还有沸腾的血液和忠君的心。
城西,废园。
这处园子原本也很富丽堂皇,跟温明园一样富丽堂皇。主人原本是一个望门士族。河东卫家,大将军卫青之后,不是最大的望族,也是之一。这处园子原本是卫老太爷在京城休息和落脚的地方。因为你总不能让卫老太爷去跟普通人一样去住客栈。哪怕是最好的客栈,也对不起河东卫老太爷的身份。
但是这处豪华的园子现在却成了废园。只因为董卓曾经想将此处改为相府。卫家这样的士族大家,不管董卓有多豪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鄙夫而已。他们的园子自然不能让鄙夫住进去,哪怕他贵为丞相,哪怕他权倾朝野,所以他们一把火把园子烧了。
此时的废园还是废园,从外面来看,还是那么荒凉,那么残败。
但是穿过园门,跨过几座烧毁的亭台水榭,直达原来卫老太爷的寝居,那些烧黑的青石堆砌的房子里却远远就听到叮叮当当的铁器撞击声和哗哗的刨木声此起彼伏,像是有一百多个人在里面忙活。
其实本来就是有一百多个人在忙活。
短短两个月时间已经造出六百多台连弩,今天是最后一天。做完今天这一批,马横和马钧该得好好休息了。
事实上他们已经两个多月没怎么休息了,累了就找间残旧的房间里咪一会,渴了狂灌几口冷水,累了就啃几个面团。两个月下来,马钧的小黑脸都瘦了一圈。
马钧正在将六百多台连弩一台台重新检查一遍,虽然他已经检查过两遍了。
外面来人了。来的是王允。
王允来得有点晚,平常他会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过来。但是他昨晚先是联络几个体己的大臣准备好私兵以及武器和铠甲,又跟河南尹朱儁大人聊了很久,所以睡得很晚,来得自然也就晚一些。
虽然说晚一点,但是天也刚蒙蒙亮,他相信不会有人发觉。就算一般的人发觉了,也不会管闲事。
马钧手执一把为自己特制的小号连弩出来时,王允不禁心疼的捏了捏他消瘦的小脸蛋。
马钧却推开了他的手,按动了手中的连弩,“嗤嗤”两枝利箭激射而出。
“啊!”不远处的花丛中一声惨叫。
四个跟随王允的侍卫立刻纵身跳入花丛,拉出一人,身上被射了两个血窟窿,当场已毙命。
王允立刻面色大变:“搜!”
前面的小花园都搜遍了,空无一人。
王允这才松了口气:“老夫太大意了,惭愧!”
马钧也松了口气:“幸好及时发现,否则就要功亏一篑了。”
花丛中却又传出怪声怪气的声音:“已经要功亏一篑了!”
四个侍卫像箭一样冲了过去。王允也拔出七星宝刀随后冲去。
马钧轻喝一声:“来人!”
里面又冲出几人,手执巨型连弩。
声音发出的地方空无一人。
门口不远的一株杨树下却又发出了声音:“别踩坏了花花草草,糟老头在此。”
马钧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那里原本没有杨树的。
他又惊又怒:“你到底是人还是妖!”
王允却突然笑了:“半人半仙,千幻万变。仙翁一大早就那么好的雅兴,跑来tiao戏王某。”
一声桀桀怪笑,杨树突然不见了,却站着一个年迈的老叟,一身破旧的葛衣,左眼已瞎露出骨头般的眼珠,颤颤巍巍的拄着一根鹿杖,好像随时会摔倒。正是左慈。
左慈笑道:“不要小看了李儒。自两天前开始,每天都有人在司徒府门口盯梢。但是糟老头喝过司徒大人的香茶,心里过意不去,变了点小戏法。司徒大人每天进进出出,该让人看到自然能看到,不该看到的就没人看到。只是今天司徒大人起得太早了,糟老头虽然睡眠不好,但也是要睡觉的。”
王允不禁冷汗直流,急忙一揖:“多谢仙翁关照!”
左慈摇头叹道:“今早跟踪司徒大人的不止一个,小马儿虽然射杀一个,此处消息还是走漏了。如果糟老头没料错的话,李儒的铁甲军已经快到园子门口了。”
王允大惊,对左慈深深一揖道:“此处倘若泄露,则大事必然成空。还望仙翁垂怜大汉四百年基业和天下千千万万无辜黎民,帮我等度过此劫!”
左慈鹿杖一摆,捋了捋胡子道:“司徒大人忠心为国,糟老头深感钦佩。请司徒大人告知此处人等,立即关炉停业,不得发出任何声音。糟老头自有办法。”
三百多铁甲军跟着李儒后面浩浩荡荡的向废园杀来。沉重的脚步声、呵斥声将沿路的人家纷纷吵醒。
胆小的紧紧的蜷缩在炕上不敢出声。胆大一点的偷偷打开窗户往外看。
“又哪个大官人家要遭殃了。”有人叹道。
李儒骑马在前不停的对着后面呵斥,催促他们加速行军。
这几天来,他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雒阳会有大事发生,对他们不利的大事。但是具体是什么大事,他却说不出来。
他开始怀疑这种不祥的感觉来自袁隗,事实上近几个月以来袁隗一直不老实,尤其是在他面前不老实。
所以他想出了这招一石二鸟的毒计,既铲除了袁家,又将那个他一直觉得不安分的小皇帝推向了袁家甚至整个同盟军的对立面。
他甚至为自己的这招毒计得意了好久,但是他惊恐的发现,那种不祥的预感依然没消除,反而越来越浓烈。
随着大军出师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几乎可以断定这种不祥的预感来自小皇帝。他很想阻止董卓倾巢而出的做法,但是他却找不到任何证据和理由去说服董卓。没有证据,董卓就会认为他对小皇帝怀恨在心,那么董卓就只会让他难看。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寻找证据。奈何小皇帝每天足不出户,也没有私下接见任何大臣,每天只是在玉堂殿里舞舞剑,啥都没干。
唯一接触小皇帝最多的就是王允。所以他在王允府前安排了三队人马跟梢。王允府前那些要饭的、卖糖葫芦的、卖面食的等等闲杂人员几乎都是他的人。
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找到任何线索。眼看明天大军就要出征了,他急得都快疯了,却毫无办法。
直到刚才密探给他带来一个天大的惊喜。
从接到消息到率兵到废园,前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他绝对相信这个天大的秘密不可能会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被转移。
密探骑马在前带路,他打马紧随其后,后面的铁甲军浩浩荡荡的跟着他们疾奔那座烧坏的寝居。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个瞎眼老头。
瞎眼老头佝偻着腰拄着一根鹿杖在前面缓缓而行,好死不死的偏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儒大怒,挥起马鞭就朝瞎眼老头左慈打去。那鞭身啪的一声眼看就要挨到左慈了,左慈却像被鞭风带了起来,向前飘了一尺,堪堪躲过。
李儒气极,纵马连续几鞭又急又快的打了过去,左慈故技重施,向前连续飘了几下。
已经看到那座烧坏的寝居了。随行的密探呀的惊叫了一声。
对面只看到一块光秃秃的空地和几道推倒的青石墙,满地散落着石块。
李儒对着他怒吼:“为何如此?你敢欺骗本官?”
那密探急忙下马磕头哭道:“属下明明看到此处有烧黑尚能居住的房屋,还有喧哗声,里面至少有一百人。绝对不会错的。”
李儒吼道:“半炷香的时间就连人带房屋和器具插翅飞了?”
密探哭道:“一定是适才那老头搞的鬼!”
李儒这才来找左慈,却发现左慈早不知去向。
李儒恨恨的吼道:“去看看地下有没有地道。”
话音未落,却发现左慈又出现在面前,怪笑道:“大人莫非适才看到的是那边的房屋?”
说完顺手往左边一指。左边立刻出现一座烧黑的房屋,里面竟然也隐隐传来铁器撞击和刨木的声音,声音此起彼伏,听起来至少有一百多人在干活。
密探惊喜的喊道:“对!对!就是此地!”
边喊边往那房屋冲去,李儒马鞭一挥,铁甲军随后快速冲了过去。
“哗!”的一声落水的声音,那个密探掉落在荷花池里。几个铁甲军收势不及也掉了下去。
那边原本就是荷花池。刚才的那座烧黑的寝居荡然无存。
李儒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给我抓住那瞎老头!”
左慈连连怪笑,身子向园外飘去。
李儒怒鞭打马带着众铁甲军呼啦啦的拼命追了过去,却始终追不上。等追到园门口,左慈早已不见踪影。
众人正愣神时,远处一骑飞来:“传丞相钧旨,令李郎中令以及众军士到城东大营集结。”
废园中,马钧望着李儒等人远处的背影,好奇的问王允:“为何我等明明就在他们面前,他们却看不到,偏偏往水池里钻?”
王允微微笑道:“仙翁的幻术已经出神入化,岂是他等凡眼肉胎所能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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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初得名将(求收藏和推荐)
雒阳的夜晚,刚刚下了点小雨,空气中仍然沾满雨气,一如那些丧失亲人的人们久哭后的泪光。一阵寒风吹起,天地之间充满萧杀和凄凉。
德阳殿中,刘协一身白衣白帽,对着正中袁隗、袁基的牌位焚香而拜。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袁氏上下三百多号人口被斩杀得所剩无几,还是自己下的旨,自己怎么能不愧疚。
王越轻轻的走了进来。看到刘协正在跪拜,便不敢出声,静静的站在一边。
刘协跪拜完毕,起身问王越:“外面情况如何?”
王越道:“董贼已将兵士聚集完毕,共二十万人,明早出发。”
“城中留守何人?”
“董贼之弟左将军董旻掌管虎贲郎三千,守卫宫中,实则监视陛下和百官。另有中郎将董越,率兵士五千,护卫京师。”
“老贼果然留了一手,主事者皆是董族之人。兵士五千,所属何部?”
“全部是西凉兵马。”
刘协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凉气,惊道:“西凉兵士素来彪悍,且又奉董贼为神明,纵杀董越,他们怎会服朕?更何况还需要他们帮朕拼死守城。”
王越身子一直,大声道:“虎贲郎三千,本位皇帝亲军,其使命就是护卫陛下,何惧其不为陛下效忠。西凉兵虽然信奉董贼,然毕竟皆为寻常百姓出身,陛下英明神武,气度逼人,岂是董贼可比?臣认为陛下必能令他们心悦诚服,效忠汉室。此乃危急关头,陛下切不可失去自信。”
刘协神情一凛,收敛心神,随口又问:“董越部下还有什么将领?”
王越道:“董贼临走之前有提拔两名将领为骑都尉辅佐董越,一人名胡车儿,一人名张辽。”
刘协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正在慢慢品味,突然手上一抖,差点将茶水泼了出来。
“臣久居江湖,对军中不甚熟悉,陛下听过此两人之名?”
“力负五百斤,日行八百里”的胡车儿也罢了,另一个可是五子良将之首,八百破十万的张文远啊。
胡车儿虽然勇武,但是演义中对他的记载太少,策反他的风险很大。而张辽文武双全,素有忠义之名,如果三国志和演义记载非虚的话,是一定可策反过来的。
刘协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张辽骑着西凉骏马,提着那柄重四十八斤的凤嘴刀,先是在城头仔细检视了一遍,又策马将整个雒阳城的主要街道巡视了一遍。
他年方二十一,便深得中郎将董越重视,视他为心腹之将,这次更是借机向董卓举荐他为骑都尉,与华雄同职。这不但归功于他武艺高强,精通兵法,更因为他为人谨慎,办事细心负责。
巡视完毕,他心头稍安,策马回城西大营。
“救命啊,唔……”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惊呼声,随即声音好像被什么捂住了。
张辽猛的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蒙面人正将一个年轻女子塞进一个黑色的大口袋里,然后提起口袋跨上一匹马,打马逃进边上的一条巷子里。
那个惊呆的丫鬟模样的女子好像惊醒过来了,放声大喊:“救命啊,我家小姐被歹人抢走了。”
张辽虎目圆瞪,勃然大怒,喝了一声“鼠辈敢耳”便拍马狂追了,几个随从骑兵也跟着追了过去。
那人在前面也打马狂奔,专选分岔口多的巷子里钻。张辽不得不兵分几路,转来转去,张辽就只剩孤身一人在狂追。
那人似乎骑术不错,又对京城中的大街小巷,追了几条街便不见了人影。
张辽正在一个三岔口彷徨无策,突然见前面巷口处一个人打马奔过,正是那强抢民女的蒙面贼子,立即大喝一声追了过去。
两人一追一逃,迎面又来了一个黑衣骑者。
那蒙面人将马背后的口袋抛给迎面过来的黑衣人,随即调转马头对向张辽,拔出腰中的利剑,迎了过来。
那迎面过来的黑衣人接过口袋立即回头逃走。
张辽大怒,喝了一声“贼子找死!”,策马狂奔,手中的大刀划起一道凌厉的刀光砍向黑衣人的脖颈。
刀光快如闪电,破空而来。
那人却突然从马背上消失了。
张辽一刀砍空,往下一看,发现那人已跃落在地上。
张辽冷笑一声,翻身下马,舞起大刀,唰唰连续三刀向那人劈去。
那人又是连退几步,轻身如燕。
张辽挺刀逼近,长刀连劈带刺,狂风骤雨般的向那人攻去,那人却只是在刀光中闪展腾挪,并不格挡。
几刀下来,眼看刀式用老,张辽正待收回长刀继续进攻,一柄长剑闪着寒光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向他咽喉处刺来,惊得他往后连退几步。
那剑光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每一剑都是从匪夷所思的角度攻来,令他手忙脚乱,躲避不及。
终于他收回长刀,大喝一声,在面前舞起了一个巨大的光圈,护住身前,稳住身势,将那攻来的剑光终于逼退了回去。
张辽趁此空隙,长刀划起一道优美的弧线,斜斜的向那人肩膀处劈了过去,那人偏头侧身躲过。
张辽似乎预料到他会躲过,不等招式用老,刀身翻转又由下至上,刀刃寒光一闪向那人咽喉处撩了上去,快如奔雷。
这也是匪夷所思的一刀!
那人微微一笑,将长剑的背部击在张辽的刀身上,身子借这一击之力向上腾身而起,举剑向他头部刺来。
张辽大惊,急忙往后猛退了一步,那人却是虚刺一剑,双脚轻轻落下踩在他那长长的刀柄上,踩得刀柄一沉,借力又是腾身而起,凌空飞起一脚向他胸部踹来。
电光火石之间,张辽躲避不及,被一脚踹翻在地,被那人踩在脚下。
寒光一闪,一柄利刃抵在他胸前:“你败了!”
张辽目光闪动,突然看到剑身上的刻着的两个篆体字,哈哈笑道:“能败在泰阿剑的主人,天下第一剑客的手里,也算不冤,张某输的心悦诚服。”
王越冷哼一声,收起宝剑,一把扯下蒙面布,鄙夷的说道:“有一位大贵人说你是当世罕有的名将,今日一见,武艺不过不过尔尔。”
张辽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满脸不忿道:“张辽不过无名小卒,中郎将大人将我诓到此地,莫非就是为了证明张某在中郎将大人面前不堪一击?”
既然认出是王越,以他之缜密思维,自然知道所谓强抢民女不过是一个圈套。
王越哼哼一笑道:“王某不会无聊至此,出此下策不过是为了避人耳目。司徒王大人要见你。”
张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飞龙卫中郎将大人居然为司徒大人跑腿?”
王越眼中光芒一闪,低声喝道:“司徒大人府中有一位大贵人要见你。”
张辽心头一跳,低声问道:“我如今在董丞相麾下效力,那位贵人如何认定我会去见他?”
王越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机,冷冷的说道:“那位大贵人说张将军不但武艺高强,精通兵法,为当世罕有的名将,而且忠义双全。如果那位贵人真的看错了,我就送你上路。”
张辽全身一震,随即提起凤嘴刀,翻身上马,对王越说道:“我跟你去司徒府。”
两人继续呈一追一逃之势,一路寻僻静之道往司徒府后门奔驰而去。
两人将马停在司徒府后门,立即有几个家丁将两人的马和张辽的大刀收了进去。
一人对王越道:“司徒大人在后园中留香小榭,请随我来。”
穿过长长的曲廊,远远的看见一座水榭。
再走近时,看到一个瘦小的紫色的身影立在水榭当中。
那人也看到他们走近过来了,竟然迎了出来:“文远,是文远来了吗?”
明明从未相见,却似早已认识千年。
张辽心头狂跳,想起王越刚刚说的话“那位贵人说你不但是当世名将,而且还忠义无双。”立即向前狂奔几步,远远的跪了下来:“末将张辽,叩见陛下!”
……
一个时辰后,张辽拜别刘协而去。
刘协望着张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不禁想起他说的话。
“末将愿终生效忠大汉,效忠陛下。城中兵马,共分两部,一部由末将掌管,一部由胡车儿掌管。末将斩得董越,部下自然臣服;然那胡车儿与西凉兵士乃粗蛮之人,平生只好酒斗勇,无视王法,他等服董卓,不但畏服其勇力,更敬服其酒量,纵斩董越,他那一部恐难以服气。若能遣一武勇和酒量皆佳之人,必能令他等心服口服,誓死效忠。”
喝酒么?作为一个顶级杀手,既要滴酒不沾,又要千杯不醉,只是不知道这具儿童之躯是否能承受那等酒量。
第三十一章 送狼出户
雒阳城东旌旗连绵,遮天蔽日。
董卓二十万大军倾巢而出。骑兵五万,其中西凉铁甲马军三万;步兵十五万,以南北军、西园军、并州军为主。
董卓居中,吕布在左,李儒在右,然后是樊稠和张济,李傕和郭汜依次左右排开。
大军前立七尺高坛,刘协率文武百官登坛,手执三柱香焚而拜之:
“永汉元年,天下太平。然贼臣袁绍、曹操,心怀叵测,图谋不轨,率众作乱,祸加汉室,虐流百姓,荼毒生灵。皇帝臣协,惧社稷沦丧,遣贤相董卓,纠合将士,并赴国难。皇天后土,祖宗明灵,乞佑炎汉,怜吾臣民,助吾驱贼平乱,兴吾大汉,正吾乾坤!”
言辞慷慨而激烈,不亚于当日袁绍之誓词。只是他要驱的贼并非袁曹等十八诸侯,而是面前的董卓。
祭拜之后,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启程直奔虎牢关。
刘协亲率文武百官送大军到城东三十里之外。
董卓回马一揖,满脸激动:“陛下请止步,再送就到虎牢关了。陛下圣恩浩荡,老臣不胜感激。”
刘协从车驾上站起,慷慨而大声说道:“董丞相为国出征,忠心可嘉。朕无以为赏,特令御匠打制护心金牌一块,送给丞相以佑丞相平安。”
说完便示意李逸飞捧出一块金制的圆形牌子,大声道:“来,朕给丞相戴上。”
纯金打制的狮头形圆牌,上刻篆文“平安”二个大字,边上刻上小篆“御赐大汉丞相董卓”。金牌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众军士纷纷喝彩,二十万大军一起喝彩,声入云霄,惊天动地。
关键时刻见真情啊,眼看老夫就要上战场厮杀了,这小冤家终于有点良心了,记挂着咱这个长辈。
董卓激动得眼眶都湿了,立刻驱马嘚嘚的跑到车驾前,翻身下马跪拜在地。
刘协小心翼翼的将护心牌挂到董卓脖子上,再沿着衣领塞入胸口处。刘协一边戴一边在董卓耳边耳语道:“朕年幼无知,汉室江山全赖丞相保全。丞相此去若大胜而回,朕当为丞相加九锡之礼,封护国王,以嘉奖丞相为我大汉所立不世之功。”
九锡之礼源于西周时期的九命之仪。是中国皇帝赐给诸侯和大臣的最高礼遇。所谓九锡之礼,就是允许臣子使用天子的仪仗礼器。锡同“赐”,九种赐用物分别为:车马、衣服、乐(乐器)、朱户(大门)、纳陛(阶梯)、虎贲(侍卫)、弓矢、斧钺、秬鬯(祭礼之香酒)。
历史上受过九锡之礼的几乎均改朝换代或者建国称帝的。如篡汉的王莽以及后来的曹操、孙权。
这可是位极人臣的礼遇,再高了就是禅让了。
董卓惊呆了,嘴巴张开的半天合拢不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连连激动的说道:“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全身都激动得在发颤。
刘协微微一笑道:“祝丞相马到成功!”
董卓带着一脸的激动回到了中军。
然后又示意王越捧出两块银制的圆牌,大声说道:“中郎将吕布,骁勇善战,天下无敌;郎中令李儒,精通兵法,智计百出;此两人一文一武,均为我朝之栋梁。朕特令制护心银牌两枚,护其平安,以助丞相平定叛贼,拱卫我汉室江山。”
两块纯银打制的豹头形圆牌,也刻上篆文“平安”二个大字,边上刻上小篆“御赐大汉郎中令李儒”、御赐大汉中郎将吕布”。
接着又是慷慨的一声大喝:“来,朕给你们戴上。”
喝彩声又一次响彻云霄。
吕布当即懵了,李儒也懵了。两人懵的原因却尽不相同。
吕布虽然英勇善战,但是其实谁也没把他当做个人物。以前丁原把他当做一只会咬人的猛犬而已,从没真正把他当做义子看。董卓虽然器重他,其实也很戒备他,真正在董卓心目中的地位还远远不如董越、李傕和郭汜等人,说白了也就是把他当做利用的工具,其他人自然也只把他当做董卓身边的一条恶狗而已。虽然百官中很多人都很惧怕他,但是真正正眼看得起他的几乎没有。
想不到这至少名义上万人之上的小皇帝,居然如此看重他。
吕布有点激动起来,脸上满是受宠若惊的神色,吕布一马当先的跑过来,翻身下马谢过恩,再乖乖的俯首让刘协戴上。
刘协望着这天下无双的勇将就这么低眉顺眼的俯首在自己的车驾下,心头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家伙可是武力值100的料啊,统率值也超高达到了90几。不仅仅是个人武勇,他麾下的西凉骑兵在他的带领下也是如狼似虎,所向无敌。只可惜素有叛主的恶习,不然倒是可以多多亲近,拉拢一下。
银牌戴好,吕布满脸激动的再次谢恩:“谢主隆恩!”
然后李儒满面狐疑的缓缓策马奔来,一路上眯着眼睛总想在刘协脸上找出点什么来。可惜刘协一脸坦然,挂着人畜无害的迷人的笑容。
那天真无邪如**般灿烂的笑容,却让李儒感到一阵阵背脊发凉。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这个看起来刚刚断奶的小儿童是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弟弟李雅和好哥们李肃的尸骨还未寒呢,他可不信这小魔头会这么好心,平白无故的送他一块护心牌。
众目睽睽之下,李儒只好磨磨蹭蹭的在众人不解或愠怒的神色中纵马到车驾下,乖乖的谢恩,然后乖乖的低下头来,露出白白净净的脖子。
望着那白白净净的脖颈,刘协突然想到了吸血鬼电影里的情节,恍惚之间觉得自己成了吸血鬼,牙根痒痒的,恨不得对着那脖颈处一口咬下去吸光他的血。
良久才强摄心神,将银牌给他戴上。
就在刘协给他戴护心牌的时候,李儒终于忍不住轻声揶揄道:“黄口小儿,老夫知你人小鬼大,心怀叵测,只是如今你已入死局,何来如此精神?”
刘协对着他微微一笑。如此紧要关头,岂可动气。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那肿胀乌青的脸蛋道:“看来丞相打得还不够轻,下次叫丞相直接爆你菊花。哈哈!”
李儒虽然不知道爆菊花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到刘协的讥笑,也气得七窍生烟。
刘协收住笑容,大声道:“起驾回宫。”
众侍卫立刻跟着大喊“起驾回宫。”
后面二十万将士雷鸣般的跪地高呼“恭送陛下!”
李儒也乖乖的下马跪倒在地。他一个人跪在最前面,在二十万大军面前显得格外显眼。
一千多护卫军浩浩荡荡的护送着刘协的车驾回雒阳。
刘协眯着眼睛,望着远处徐徐下坠的落日,陷入沉思。
眼看已将豺狼送出雒阳,他理应感到高兴才是。但是想到晚上即将展开的兵变计划,他的眉头没办法舒展开来。
虽然王允已经跟他商量好了详细的计划。但他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城内五千西凉军队,三千虎贲郎,都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真正能够完全效忠他的不过四千人,而且还是杂牌军。这是个强权说话,刀剑称王的时代,什么邪不胜正都是废话。要成为真正的雒阳之主,不是虎躯一震,振臂一呼“我乃大汉天子,谁敢不从”就能搞定的。
突然前面一声喧哗,刘协缓缓睁开眼睛。
一个满身铠甲的将军模样的人纵马奔来,手舞着马鞭大声呵斥道:“怎么这么慢,延误圣上回宫,你们都得斩首。”
刘协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冷冷的打量此人。只见此人中等身材,狮鼻阔口,肥硕如猪,跟董卓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满脸的蛮横和跋扈之色。
“此人便是董卓之弟,左将军董旻。”王越道。
刘协笑了笑:“怪不得你说三千虎贲郎必为我所用,原来董旻是这个草包样。”
这时李逸飞却忍不住大声喝道:“圣驾之前,董旻你岂敢无礼。惊扰了圣驾,可是杀头之罪。”
董旻鼻子里嗤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我奉丞相之命,日落之前务必护送陛下回宫。你等拖拖拉拉,或走或停,何时才能到京都?难道你想让陛下赶夜路吗?”
李逸飞喝道:“车驾行路,太快则会颠簸,惊扰陛下圣体。陛下在此,你不下马,不跪拜,纵马鞭笞御前侍卫,该当何罪?”
董旻哈哈笑道:“我该当何罪,丞相自有定论,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头领竟敢问我的罪?”
董卓的亲弟弟,自然比李儒又要亲上几分,语气比李儒还要张狂。
“放肆!”李逸飞气得拔剑指向董旻,众飞龙卫全部拔剑指向董旻。
董旻身边的侍卫也纷纷拔出了刀对峙。
刘协冷冷的注视着他们,眼睛里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董旻身边的二十几个侍卫,居然有几个那刀口不是朝向李逸飞他们,而是对准了董旻。那架势隐然是随时要对董旻发难。
你们要是在城外把董旻砍了,董越怎么可能让朕进城,这不是在害朕吗?
“住手!”刘协一声怒喝。
双方立刻全部收起兵器。
刘协冷声道:“董将军忠心护主,精神可嘉。你等须听董将军之令,加快进程,务必在日落之前回京。”
董旻得意的朝李逸飞示威似的哼了一声,打马率众扬长而去。
董卓一走,这雒阳城就他独大了。早就恨不得赶快把小皇帝赶入皇宫,然后赶去怡云阁和那名震京师的凝儿姑娘滚一个晚上的床单。
刘协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露出一丝讥嘲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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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龙剑出鞘
车驾到雒阳东门的时候
董越已经在城门外等候迎接。
此人脸色阴鸷,眼光闪烁,却又礼数周到,进退自如。果然不愧为董卓手下五大中郎将之一,一看就是颇有心计之人,不易对付,绝非愚蠢而张扬的董旻可比。
只见董越身后紧紧跟随两个将领。
看到右边一人,脸色不禁一凝。只见此人身高比旁边的张辽矮上个半个头,可那身子却像半截铁塔,膀阔腰圆,全身的肌肉鼓囊囊的连皮甲都覆盖不住,手持一杆独脚铜人槊,看起来有六七十斤。
这就是“力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阴了曹营第一猛将典韦的胡车儿么?看起来一副傻大憨的样子,智力值应该也不会超过30,要不是贾诩那毒士出的鬼主意,他跟典韦谁阴谁还不知道。
左边的张辽持刀而立。身长八尺有五,虎背熊腰,气宇轩昂,手执一把凤嘴刀,那刀看起来至少也有四十斤重,随随便便的就掂在手里。全身站得笔直,眼光炯炯有神,全身散发出一种刚猛而又英武之气。
刘协朝他看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张辽目不斜视,竟然看都没看刘协一眼,只是笔直的站在董越身后,一副忠心守护的样子。
这无间道做的很专业啊,啧啧。心里不禁暗赞。
看起来张辽已深受董越信任和重用,那么宽广的后背就这么交给了手执凶器的张辽,也不怕张辽把他菊花爆了。
“西凉中郎将董越恭迎陛下回京!”
“哦,董爱卿啊,很好,很好,很好!”
刘协望着张辽那坚定的凝视着前方的眼神,和那把磨得锋利闪亮的凤嘴刀,不禁心头大定,说起话来居然有点走神。也不叫平身,只是连说了三个很好,一脸的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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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闭着眼睛端坐在寝宫内的椅子上,满脸的肃然和安静。手中却紧紧攥着龙渊剑,心里波澜不定。
我,古小虎,真的能够在这兵荒马乱的三国时代改变历史,成为一代雄主吗?抑或只是梦一场?醒来之后,什么都不是。
王越快步走了进来。虽然跑得很急很激动,但是脚步仍就很沉很平稳。不过他那脸上压抑不住的激动令刘协也激动了起来。
“启禀陛下,南北宫全体宿卫三千,现已全部在殿外集结候命。臣之门徒三百,另有私兵九百,由王司徒率领在宫外集结。请陛下定夺。”
“走!”刘协大步走向殿外。
梦也罢,幻也罢,就拼了这一次,不让自己后悔。
殿外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三千多号人,人人站得笔直,神情慷慨,脸上充满坚决和视死如归的神色。
见到刘协,众人立刻下跪高呼万岁。
刘协连忙叫平身让众人站起。
整了整衣冠,清了清嗓子,刘协激动而大声的说道:“乱臣董卓祸害朝廷,令天下纷乱,生灵涂炭。今承蒙众位爱卿忠心耿耿,前来护卫,朕感激涕零。汉室江山,全赖诸位今日保全。兵贵神速,话不多言,各位爱卿拔出你们的利刃,为汉室江山而战,更为天下黎民而战!”
众人激声高呼:“为汉室江山而战,为天下黎民而战!”
喊声刚歇,王允、卢植两人跟着几个侍卫匆匆而来。
两人见到刘协立刻下地跪拜道:“臣王允恭祝陛下得掌朝政,愿陛下万岁!”
刘协快步向前将他扶起,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紧紧的握住他和卢植的手。
司徒大人,一晃一千八百年,你仍然是朕的救星。
王允受他情绪感染,也热泪盈眶道:“启禀陛下,宫外共有一千三百义兵,由钱塘侯、河南尹朱儁大人率领等候陛下定夺。”
刘协大喜,掏出三卷早就拟好的圣旨道:“司徒大人和尚书大人来得正好。骑都尉李连杰带五百宿卫随同司徒大人奉旨前往董府捉拿反贼董旻以及董卓全家,切记不得滥杀无辜,另留五百宿卫护卫皇宫。我师王越与卢尚书率一千宿卫奉旨接管虎贲营。余下宿卫和飞龙卫与朕去城西大营。
众人轰然应诺。
宫外。
一个高大的老将军率领着一千多私兵正在集结等候。
短短的半个时辰,一千多私兵在他的指挥下竟然阵列严明,精神抖擞。
虽然须发已经微微发白,而且多年未驰骋沙场,但是一旦穿上铠甲,他的双眼中又充满了当年横扫黄巾的气概。
二十几个飞龙卫紧紧的跟随在刘协身边,后面跟着一千五百多个宿卫,人人精神抖擞,威风凛凛。
朱儁望着这个从宫门中英纵马而出的英气勃勃的少年,望着他那稚嫩而决然的面容,眼泪竟然夺眶而出。
半年多来的痛苦和失望,曾让他心灰意冷,终日举杯消愁。今夜,终于让他看到希望了。从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皇帝身上,他不但看到了大汉的希望,甚至看到了汉武的影子。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朱儁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愿大汉基业千秋万载,永世相传!”
刘协又激动了,今晚他已不是第一次激动,但是仍然压制不住情绪。他飞身下马,快步向前扶起迟暮的昔日名将,喉咙里转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朱将军平身。”
良久才控制住情绪道:“朕欲往城东军营捉拿董越,朱将军乃我朝名将,一切由朱将军做主。”
朱儁神情一凛,恭声道:“城东之军虽为西凉军队,然凉州是大汉疆土,西凉军也是陛下的军队。陛下只须率我等前往军营捉拿董越,解除其兵权即可。但有从者收之,不从者斩之!”
说完上马冲到私兵队前大喝:“列队!随我和陛下杀往城东!”
刘协不再说话,打马和朱儁率众直奔城东军营。
很快就到了城东大营。大营内灯火通明,秩序井然。
大营门口几个守卫军士看到对面浩浩荡荡来了一大队人马,不禁大惊。立刻高声喝问:“来者何人?军营重地,请勿靠近!”
朱隽拍马上前,厉声喝道:“陛下驾到!”
那几个守卫大惊失色,立刻抬头望去,把头戴冕冠一身冕服的刘协看得真切。急忙跪地三呼万岁。
刘协挚剑与朱儁纵马闯入军营,众人紧紧跟着闯了进来。
刘协对着前面几个惊慌失色的军士大声喝问:“董越营帐在何处?”
侧面传来一声笑语:“臣董越恭侯陛下多时,愿陛下万岁。”
刘协一惊,忙往侧面一看。只见董越全身铠甲,配着宝剑,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群士兵。张辽持刀在他身后紧紧跟随。
董越皮笑肉不笑的抱拳一揖道:“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跪行大礼。不知陛下光临大营重地,所为何事?”
朱儁立刻纵马上前,厉声道:“董贼犯上作乱,已被抄解全家。罪臣董越,还不速速交出印绶,下地伏罪。”
董越哈哈大笑:“我西凉军乃董丞相嫡系部队,只听丞相军令,岂可将印绶交与他人。来人,把这些反贼拿下!”
众军士轰然应诺,拿着兵器就要涌向前来。
刘协一声大喝:“且慢!”
众军士终究忌惮他是陛下,立刻止住脚步不敢轻动。
刘协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笑眯眯的望着董越道:“你是决计不肯遵旨了?”
董越有恃无恐的嘿嘿一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臣只听丞相军令,不听君命。还望陛下恕罪!”
刘协笑得更灿烂了:“你抗旨不遵,不怕朕斩你头,诛你九族吗?”
董越心头一凛,随即镇定下来:“臣不敢,但董丞相所托不敢相负!”
刘协本来还想说你敢大喊三声“谁敢杀我吗”,被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激怒了,冷笑一声:“谁与朕取此贼!”
董越背后一声大吼,一道刀光闪过,董越的人头已经离开了脖颈。
那无头尸体喷出一大蓬鲜血,摔落在地。
“哗!”,西凉军大惊,纷纷后退一步。
张辽提头在手,大声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都是大汉臣民,自当忠于陛下。董卓叛逆,董越帮凶,我等都是迫不得已而跟随。今董越已被某家所斩,诸位可仍回原位,各司原职,听陛下号令!”
张辽自来在军中素有悍勇之名,又体谅军士,行事公正,威望身高。此五千兵士共分两部,其中一部归张辽管辖,今主将已死,自然唯他马首是瞻。
张辽部下两千多士兵立刻喊道:“遵令!”。
突然一人大声喝道:“慢!”
赫然就是那个五大三粗、膀阔腰圆、手持独脚铜人槊的家伙。
朱儁厉声喝问:“阁下何人,竟敢于陛下面前咆哮,莫非想造反乎?”
那人立刻放下兵器,躬身一揖,大声道:“末将胡车儿,拜见陛下!”
大名鼎鼎的张辽都已经臣服,刘协对上这个武力远远高于智力的家伙刘协自然不惧,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有何话可说?”
胡车儿仰头哈哈大笑道:“咱西凉人素来尊崇董丞相武勇过人,为人豪爽。如果陛下身边的部曲中有人能胜过某家手中的大槊,又能跟某家斗上两坛好酒,则我等自然心服。否则请陛下放我等出城。”
不等他说完,张辽横刀指着他大怒道:“胡车儿匹夫,敢在陛下面前逞武。在下来见识你的高招。”
胡车儿哈哈笑道:“文远小弟,你我前前后后斗过几千回合了,你的刀法虽然胜过在下,但是每次喝酒你都是手下败将,又何必再斗?”
李连杰和众飞龙卫你看我,我看你,若说去比武还敢去比试一番。但是这胡车儿一看那身材就长得像个酒缸,跟他去比酒不是自讨没趣吗?
朱隽看得火起,怒喝了一声“大胆!”,却被刘协立即摆手制止。
刘协微微笑道:“胡将军果然是爽快之人,朕最喜欢爽快的将士了。来,朕跟你比!”
“什么?!”
全场哗然,朱隽、张辽两人凌乱了,胡车儿也凌乱了。那黑压压的一群西凉军士也哄的一声也乱了套,议论纷纷。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宿卫军中,众宿卫惊讶万分。
只有那二十几个飞龙卫却脸色平静,好像丝毫没有什么不对的。他们天天呆在陛下身边,对陛下一直感觉高深莫测,所以陛下不管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感到奇怪——哪怕陛下说要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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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掌控雒阳
胡车儿愣愣的望着刘协,差点没拿那铜人槊敲一下自己的脑袋。一个十岁的小儿要跟他单挑,是他傻了还是这小陛下傻了?虽然张辽经常叫他二傻,但总不能每次都是他傻吧。
刘协双眼逼视着他,冷冷的说道:“没错,朕要亲自与你比剑。既然西凉人好武,那朕就让西凉的子民看看朕的神威;既然西凉人豪爽,朕也让他们看看朕平定天下的豪气。”
胡车儿惊疑和不解的望着面前这个十岁的小皇帝。这个小皇帝虽然威风凛凛,英气逼人,配上那俊美的面容,确实算得上风华绝代。他的个头也比同年的儿童高上一截,看起来是一副练武的好资质。但是若说持剑与他这个神力威震西凉的猛将比试,他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久,胡车儿脸上才浮出一丝得意而鄙夷的笑。他这要么是仗着自己是陛下,拿身份来压我了,要是放在以前,谁敢跟陛下顶撞,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我胡车儿平生只佩服英雄,管你什么陛下;要么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自己一个关西大汉,怎么好意思跟十岁的小皇帝认真比试。
想到这里,胡车儿仰头叹道:“可怜陛下身边无人可用到如此地步,陛下如此年幼竟然要亲自出手。”
朱隽大怒,正待呵斥,却被身边的李逸飞一把拉住。
刘协鄙夷的望着他,嗤的冷笑一声:“说那么多废话,莫非你只是个会吹牛皮的将军?”
胡车儿终于被激怒了,也不管你是不是小儿是不是陛下了,昂然大声道:“末将臣愿接受陛下挑战。但是陛下年纪尚幼,气力尚未长成。若陛下保证武器不被在下一招挑飞,则算陛下胜。”
刘协哼了一声:“不自量力!”
翻身下马,呛啷一声拔出龙渊剑,摆了一招“风雨欲来”,冷冷的轻喝了声:“来吧!”
胡车儿说了声“得罪了!”,那独脚铜人槊呼的一声快如闪电般的直奔刘协手中的宝剑,手头只用了两成的力道,只想将刘协手中的长剑击飞,倒也算厚道。
刘协快速欺身而进,长剑一闪,突然像毒蛇一般直取胡车儿的喉咙。
胡车儿原本出招速度就不如刘协,又轻敌到完全无视对手。手中铜人槊刚刚递出一半,利刃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
他的身子僵住了,惊恐和不信的望着面前这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小皇帝,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
喉咙下寒气一消,刘协收回长剑,冷冷喝道:“这次不算,再来!”
短短的六个字,却透露出无尽的自信。
胡车儿再看刘协时,发现面前的小皇帝哪里像个十岁儿童,全身散发着无穷的杀气,神威凛凛。
他不禁心头一寒,收回独脚铜人槊,扎稳脚下,气运丹田,这才呼的一声又攻向刘协。已经见识到对手的厉害,此次出手全无保留,倾力而出。
刘协微微一闪,铜人槊又变招攻了过去。此刻已经顾不上一招的约定了,他刚才被刘协一招制住,若不能挑飞他的兵器或制住他找回场子,以后恐怕会成为笑柄,哪怕击败他再服输都行。
一连攻了三招,刘协都是轻轻避过。胡车儿急了,以前在战场生死相争,他从未急眼,因为急眼就是自乱针脚,无异于送死。但是这次他被一个十岁儿童击败,又连攻三招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挨到,他居然急眼了。
第四招又倾力而出,胸前露了一点空门,长剑便刺穿了他的三层皮甲,恰恰抵住皮肉。
胡车儿的槊又举在了空中不动。
龙渊剑收回,轻轻的又吐了两个字:“再来!”
诸葛亮可以七擒七纵孟获,朕也可以七败胡车儿。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的嘴巴都大大张开,眼睛中充满迷茫的神色。没人喝彩,没人出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很轻很轻。
胡车儿呆呆的将槊放了下来,望着自己胸口前被刺穿的皮甲,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也没有血迹。缓缓的伸出一根手指顺着破洞摸了进去,只摸到软软的胸毛,没有一点伤口。
这是何等精妙的剑术,收发自如到了如此地步。
蓦地,胡车儿突然一声大叫,将那沉重的独脚铜人槊当啷一声扔在地上。然后跪倒在地:“陛下武艺高强,末将自愧不如,愿终身效犬马之劳,如违此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愿陛下万岁!”
众西凉军士在旁边看个真切,这陛下简直就是神仙下凡啊,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于是纷纷扑倒在地,朗声誓言:“我等愿跟随陛下终身效犬马之劳,如违此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愿陛下万岁!”
刘协松了一口气。师父说天下步战能胜过我的,不会超过二十人,这胡车儿显然不会在二十人之列,刚才一试,果然如此。
稍微平静了一下,然后大声说道:“你等非止为朕效力,而是为大汉江山效力,为天下黎民效力。”
朱儁和王越也率众人纷纷跪下,跟着那些西凉军一起高呼:“为大汉江山效力!为天下黎民效力!”
刘协热泪盈眶,哽咽道:“如今皇室衰落,天下生灵涂炭,能得诸位将士相助,实乃朕平生之大幸。”
地上的众人被他神情所感染,也热泪盈眶,泣声不已。
“诸位爱卿平身。”刘协哈哈一笑,对张辽说道,“张将军,去营中取酒来,今晚朕要与众位将士共饮一杯。”
众人哄的一声沸腾起来了。不等张辽吩咐,便有一群士兵吆喝着往存酒的营帐跑去。
陛下赐酒与军士共饮,在炎汉四百年历史上是绝无仅有。
主将台,十几个士兵举着火把将台上照得如白昼般通明。李逸飞和众飞龙卫立在刘协身后,身后分别站着朱儁、张辽和胡车儿,一个昔日的名将,一个未来的名将,一个力大如牛的猛将。
台下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七千大汉军士,左边是西凉军,右边是私兵和皇宫宿卫。人人手中端着酒碗。
一个军士一手捧着一坛美酒,一手端着一个酒碗,恭恭敬敬的倒上半碗酒递给刘协。
刘协摆了摆手,没等那军士明白过来已从他手中接过那整坛美酒,双手捧起酒坛对着台下,大声说道:“承蒙诸位将士不弃,忠心护卫我大汉江山,朕在此先谢过诸位!”
说罢一仰脖,只听一阵咕咕的声音过去,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刘协已将坛口朝下,整坛美酒被喝的滴水不漏。
作为一个绝顶杀手,要么千杯不醉,要么滴酒不沾,平时滴酒不沾,关键时刻千杯不醉。你若是随随便便被人灌醉,就干脆洗干净屁屁离开杀手行业。
台上台下一片目瞪口呆,这可是五六斤装的大坛美酒啊。问题是古代的酒度数很低,东汉的时候酒的度数不会超过15度,跟啤酒差不多。若放在前世,对于能喝五六斤老白干的刘协来说,只是解个渴而已。即便现在只是儿童之躯,在张辽的提醒下,经过一番锻炼,也不过热热身。
“万岁!”身后的胡车儿兴奋的大声喊了起来。
那是心服口服,崇拜至极的喊声。
“万岁,万岁,万岁……”
台下喊得更加激烈,好像能喝酒的英雄比能杀人的英雄更让他们狂热崇拜。
“拿酒来!”刘协豪气大增,一招手,又接过一坛美酒大声喝道,“此坛酒与诸位共饮,饮了此酒,朕与诸位共捍卫汉室江山,拯救天下黎民!”
“捍卫汉室江山,拯救天下黎民!”
“捍卫汉室江山,拯救天下黎民!”
……
等待下面的喊声平静下来,刘协又喝道:“饮了此酒,台下诸位即是朕的异姓兄弟,朕将与诸位兄弟一起同甘共苦,一同平定天下!”
什么?全场再一次凌乱!
异姓兄弟?历史上,能与陛下称兄弟的异姓王寥寥可数。这小皇帝一下子跟几千人结了兄弟。
他们自然不知道刘协这个皇帝身份以及皇子身份都是白捡来的便宜货,心中的尊卑观念哪有这么强。目前势孤力单,降点身份,就收了几千死士,这交易实在划得来。
“陛下不可!”朱隽率先急呼。
跟普通兵士结为兄弟,对于这位三朝元老实在是无法理解和接受。
刘协立刻气运丹田,大喝一声:“莫非诸位嫌弃朕,不愿意与朕结为兄弟?”
“我等愿意!”下面几千人反应过来了,欢呼雷动。
朱隽叹了口气,这种场面是他没办法控制住了。
“好。饮了此杯酒,诸位与朕就是兄弟,饮了此杯酒诸位与朕一起平定天下!”
刘协猛的一仰脖,将一大碗酒咕嘟咕嘟的全部喝了下去。
众将士也全部一干而尽。脸上全部挂着激动和喜悦的泪水。
此刻起,他们就是天子的兄弟,这是何等的荣耀!
刘协又大声说道:“西凉军队和在场的宿卫,编为朕之嫡属亲卫军队,赐名为近卫兄弟营。赐命张辽为近卫中郎将,统管全体近卫兄弟军。赐命胡车儿为近卫骑都尉,辅助张辽。”
众将士又哄的一声欢呼起来。
刘协静静的望着台下欢呼的士兵们,抬起头来时已经满面泪水。
今夜,京师雒阳终归到朕的掌控之下。
历史,在这一刻开始改写。
“陛下昨晚除贼一夜未眠,今又上早朝昭告百官,有伤圣体。老臣请陛下回寝殿休息。陛下乃万乘之尊,天下所望,须多多保重龙体。”
王允望着这个年幼的小皇帝眼里满是血丝,心底里油然而生一种怜爱和关心。
“马横父子的连弩造好了没?”刘协精神抖擞,毫无睡意。
“启禀陛下,已早出连弩四百二十台,弹簧弩车七台。远远超出原有的计划。请陛下放心!”
刘协点了点头,又道:“朕已令张辽带军士以及城中百姓去城外采石。城内空虚,你须着人小心打探董卓各路人马讯息。万万不可被董贼偷袭。采石只在今日,须叮嘱绝对不可贪多延期而归。”
“陛下圣明,老臣立刻着人去办。”
王允躬身拜别而去。
“董卓的家人在何处?”刘协回头问李逸飞。
“启禀陛下,董旻负隅顽抗,已被当场格杀,其余人等全部打入天牢。”
“可有滥杀无辜?”
“启禀陛下,仅只斩杀董旻以及府丁三人,余者毫发无损。”
刘协点了点头道:“走,随朕去天牢!”
“陛下一夜未眠,不如先去休息,稍后再去天牢。“
“少废话,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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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恩仇难了
天牢。
董氏三百多号人口全部关押在此。
董卓之侄董璜以及其他几个董氏子弟关在一起;董家女眷过多,关了好几号牢房;剩下的丫鬟家丁就更多了。
看到刘协和二十几个侍卫随身带着兵器进来,一个个都睁着惊恐的眼睛,全身瑟瑟发抖。
董卓叛乱,按罪当抄斩满门,株连九族。从进天牢那一刻,他们就在等着死神的到来。
突然从旁边的牢房传出一声稚嫩的童音:“这个哥哥是陛下吗……唔唔!”
话未说完,便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被一个妇人捂住了嘴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那妇人一边跪在地上惊恐的看着她一边死死的捂住小女孩,脸色苍白。
刘协眼睛中充满温柔的笑意,轻轻的说道:“让她说,朕赦她无罪。”
那妇人连连磕头哭道:“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那小女孩挣开妇人的手,气势汹汹的冲到牢门前吼道:“皇帝哥哥,我们未做坏事,为何将我们抓来?我肚子好饿了,你有没有带吃的来啊?”
刘协望着这个扎着羊角辫的粉嫩可爱的小女孩,只见她满脸气愤,嘟着红嫩的小嘴,气呼呼的看着他。刘协脸上不禁露出春暖花开般的笑容。
小女孩也笑了:“皇帝哥哥你笑起来好美!”
刘协笑得更灿烂了:“你叫什么?几岁了啊?”
小女孩娇声娇气的道:“我叫董白,白雪的白,年方六岁。陛下哥哥,你放我们出去好不好?我们肚子好饿了。”
刘协微微一笑,回头对侍卫道:“问下谁管的天牢,这里不管饭吗?这里关的只是嫌犯,不是罪犯。要让她们吃好喝好,不得有误。”
“是!”
突然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从左边的一个角落里传来:
“陛下,是陛下来了吗?”
刘协心中一动,撇下那又嘟起嘴巴的小女孩,快步走到声音传来的牢房前。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跪倒在地。
老人一头白发凌乱不堪,全身枯瘦,跪在地上全身发抖。刘协不禁心中一酸。
“老妇五十年前曾教董老太后刺绣,奈何老太后受奸人所害,天人两隔。逆子犯上作乱,罪该万死,合当诛灭满门。老妇死不足惜,只是还望陛下看在老太后的份上,给董家留口香火,留董璜(董卓的侄子)和董白一命。老妇明日为鬼,也将铭记陛下大德。”
老人凄声说完,便在地上磕起头来。
刘协心中不忍,叫人打开牢门,进去将老人扶起。
“老夫人尽管放心,有罪之人朕不会放过,无辜之人朕绝不会滥杀。”
刘协说完对李逸飞道:“将董老夫人以及董氏女眷全部送回董府。董氏男丁十四岁以下者也送回董府,十四岁以上者择日审讯,有罪者按律治罪,无罪者送回董府。董家丫鬟以及男丁只留五十人,余者每人发银五两令其另寻谋生计。”
扑通扑通,几百号人跪了一地,激动的哭着谢恩。
突然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喊道:“我等乃董卓强抢之民女,还望陛下开恩,放我等回家侍奉父母。”
说完竟然有二三十人随声附和。
刘协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每人发纹银十两,令其自回原籍。”
那二三十个佳丽连连磕头谢恩不止。
刘协走出天牢。
李逸飞问道:“今若放他们出去,若明日董卓来攻时,与董卓理应外合,岂不坏事?”
刘协想了想道:“派一百军士守住,凡董氏本家人等,不可私自出董府。”
虎牢关。
董卓呆呆的坐在太师椅上,满脸阴沉之色。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从雒阳传来的密报。
这把太师椅正是他初次造访永乐宫时,刘协送给他的。当时他的职位仍是刺史,刘协却道是专为他这个未来的太师所打造的,所以叫太师椅。
天下只有两张,一张刘协自己坐,一张送给了他。
之后他一直对这张椅子爱不释手,哪怕是出征也要带着。
他一直觉得帝相之间的关系不错,很融洽。甚至将那个面相极似源儿的俊美少年视如己出,每次看到他就有一种疼爱的感觉,从心底里发出的疼爱。
他力排众议扶刘协上位,把那个被刘辩母子压制的陈留王扶持到万人之上的位置上。他实在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对不起刘协的。
他非常信任他,无论李儒怎么说刘协的不是,都会遭到他的怒斥。这次出京,他也没留多少兵马在京城,也是对他的完全信任。留下董旻和董越在京城,完全是为了防止那班党人借机作乱。
即便他有点专权,那也是因为陛下年纪太小,那班党人一直虎视眈眈随时想发动政变重扶刘辩上位。如果自己不专权,年幼的陛下恐怕没办法镇住那班人多势众的士族和党人。
这也是为小皇帝着想。
谁知道这个小祖宗竟然在他离开京城的当天晚上,就在他后院放火,还将他全家都捉拿了。
董卓心里又怒又觉得悲哀,久久不能言语。
李儒、吕布等人望着他,不敢发言。其实李儒心头还是有点小小的得意的,他甚至差点想对董卓说一些类似“不听女婿言,吃亏在眼前”的话。但是他不敢,除非他觉得自己刚消肿的脸蛋太瘦,想要它再次胖起来。
良久,李儒终于忍不住说道:“不如就此回师,先攻下雒阳再回头对付各路反贼。那雒阳城中不过一万兵马,且有五千兵马原属我西凉本部,一攻即可破之。小昏君自寻死路,丞相正好趁此机会斩杀那小儿,荣登九五,建立千秋万代之基业。”
董卓好似没听到他的话,只是默默发呆。隔了好久才缓缓的说道:“老夫视他如己出,倾力扶持他登基,不曾对他有半点不是,他为何要害老夫?”
语气之间,居然充满艰难和痛惜。
李儒恨恨的说道:“此子狼子野心,恩将仇报,且不知天高地厚,丞相应立即回师杀之。刘氏江山,合当改姓为董。”
董卓怒目瞪着他,厉声喝道:“你屡次出叛逆之言,陛下此次戕害老夫,与你不无关系。老夫忠心为陛下,何曾有篡逆之想?”
李儒被他激得火气来了,也反唇驳道:“岳父大人总是心怀妇人之仁,岳父大人待他恩重如山,为扶他登基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何曾有半点感激之心?如今不但封了我等退路,连老夫人都被抓了起来,想老夫人已经九十高龄,尚要受牢狱之灾,小婿就痛彻肝肺……”
说完竟自顾自擦起眼泪来。
董卓翻了几下白眼,却无话可说。听他提到老母亲,心里也刺痛起来:“如此就依你言,先回师攻下京城,当面与他问个清楚。他年纪不满十岁,定是受奸人蛊惑。王允与他一向走得很近,一定是王允从中挑拨的。对,肯定就是王允这个狗贼,老夫一定要捉住他扒了皮,方泄老夫心头之恨!”
讲到王允,他情绪激动起来,一拍面前茶几站了起来。
李儒摇摇头。董卓心底还是过不了刘协那个坎,将怒恨转移到了王允身上。
李儒道:“不如即刻下令收整行装,令赵岑亦率四万士兵死守住虎牢关即可,其余大军全力攻袭雒阳。明日大军在雒阳东门集结,以十五万攻一万,半日可破也。”
董卓心头已乱:“就依你言!”
一人腾的站了起来,正是吕布。
吕布略带忿然道:“孩儿白天已斩方悦,败王匡,此时我军士气正盛。何不明日先乘势一举击溃各路诸侯,了却后顾之忧,再挟得胜之师攻袭雒阳,如此则天下可定也。雒阳城里无兵无将,顷刻可破,何争此半日?”
他白天杀得王匡等三路诸侯丢盔弃甲,兴致正浓。听说要回师雒阳,自是不太情愿。
李儒一听恨不得把这个好战的莽夫掐死,怒道:“王匡虽败,然曹操已率八路诸侯集结于城下。我闻公孙瓒麾下有将名关羽,刀法天下无双,乃刀王宋朝之徒,华雄将军就是败在他刀下。想那华雄将军也是当世猛将,昔日与吕将军也曾斗得二三十合,却被其两合败之。又有燕人张飞,乃枪神童渊之徒,亦有万夫不当之勇,与关羽不相上下。此两人尚未出阵,恐非一人逞勇可战。况且曹操历来诡计多端,深谙兵法,岂能以匹夫之勇败之。”
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吕布历来是个眼睛长在天上的家伙,受不得激,越激越逞勇斗狠。
果然吕布冷冷笑道:“曹操等八路诸侯,我视之为土鸡瓦狗耳。关羽、张飞之辈,不过宋朝和童渊之徒弟而已,我视之为插标卖首之辈。马上厮杀,就算宋朝和童渊壮年时,我亦何惧?”
李儒哼哼一笑:“前日将军与剑圣比试结果如何?大战三百招还不是不分胜负。”
吕布不禁脸上一红。虽然当时两人战罢之后,无人能看出胜负。但是事后董卓军中私下流传吕布已败于王越之手,甚至有人说亲眼看到吕布的战袍上被割开了一道口子,若非王越留手,恐怕早伤在王越剑下。
两人在大帐中唇枪舌剑的争执不休,一个要战,一个要退。
其他将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插嘴。
董卓听得恼火,一拍案几,厉声道:“好,我儿先去休息,明日与各路诸侯决一死战。不管胜败如何,明晚启程回师雒阳,捉拿昏君。”
众人悻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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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虎牢关之战
在满天的朝霞中,红日徐徐升起,照在巍峨雄壮的虎牢关上,像一片鲜红的血光。
关内却突然出现一片喧闹,关门徐徐打开。鸾铃声中,一将纵骑而出,后面紧跟着一匹匹雄健的骏马鱼贯而出。
只见此将身长九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着一身西川红锦百花战袍,外披兽面吞头连环铠,系一根勒甲玲珑狮蛮玉带,手执五十六斤方天画戟,腰挂利箭一壶,三石硬雕弓一张。气宇轩昂,神采奕奕,睥睨天下,舍我其谁。
胯下嘶风赤兔马:从头至尾长达一丈;从蹄到头,身高八尺;浑身上下,血红似火,毫无半根杂毛;嘶喊咆哮,如虎啸百川;纵横跳跃,似龙游四海;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渡水登山,如履平地。
正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吕布憋着一晚上的劲,带着一肚子跟李儒较劲的气,纵马飞驰,带动着后面如雷的马蹄声,直奔同盟军大营。
吕布见敌军扎营在高冈上,不便冲杀,一夹马腹,舞戟在阵前来回奔驰,舌绽春雷:“大汉中郎将、都亭侯吕奉先在此,谁敢决一死战!”
对面列队声四起。十万兵马轰隆隆的在高冈上列成八队,曹操、公孙瓒居中,两边分列王匡、乔瑁、袁遗、孔融、张杨、陶谦。一面面绣旗在冈上迎风飘扬。
西凉铁骑,善于冲锋陷阵,若在平地,对步兵能以一敌五,五千铁骑随便将一两万步兵冲得七零八落。
吕布白天大败王匡,个人武勇的最大作用是提升己方士气,并非他一杆画戟就杀得王匡几万军队大败而回。而是步兵居多的王匡军,根本经不起他五千铁骑的冲击,一击即溃。
关外诸侯,缺少马匹,步兵居多。所以虽然有十万兵马倒也不敢随便压下来将他的五千铁骑吃个干净。因为这五千铁骑虽然不及飞熊军精锐,也是从几万西凉铁骑里选出来的佼佼者。十万大军一压,他们必然打马就跑,他们马快人少是没办法追的上的。但是军动如山崩,如果西凉铁骑反复撩拨几次,十万大军的阵列就会慢慢混乱起来,让吕布有机可乘。
吕布将马停住中间,对着曹操喝道:“孟德,吕某昨日杀得不过瘾,再派几个像样的下来跟吕某一战。”
曹操微微一笑,丝毫不理。
吕布见他不动,又见对方阵列严明,不便强冲,便又纵马在阵前来回奔驰叫骂:“八路诸侯,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土鸡瓦狗!”
这下气坏了公孙瓒身后一个黑脸汉子:“三姓家奴岂敢如此,待俺老张去会会他!”
正待拍马下冈,却被边上一个白脸大耳的汉子拉住:“吕布武艺高强,先看看虚实再说。”
黑脸汉子只好强忍着怒气将马勒住。
吕布又叫骂了一圈,见对方毫不为所动,便回头对着后面喊:“跟老子一起骂!”
说完继续拍马来回叫骂。
后面跟着叫骂声如雷:“八路诸侯,乌合之众,土鸡瓦狗!”
从冈上“张”字大旗后冲出一人,飞马下冈大喝:“吕布休得无礼,吃穆某一枪!”
正是上党太守张扬部将穆顺。
穆顺持枪飞马直奔吕布,正遇吕布迎面驰骋而来,手中一抖,三朵枪花刺向吕布。
吕布看了他一眼他的枪法,眉头一皱,脸露鄙夷之色。将马首稍稍一偏,已擦肩而过,嘴里继续叫骂:“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想做缩头乌龟吗?”
穆顺被甩在后面,心头大怒,作为一个武将,这种侮辱简直比杀了还难受,一拍马跟着后面追了过去。
吕布马快,刚好从那边回头,穆顺冲骑对着他一枪刺来,吕布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戟将他的枪头轻轻拨开,又打马飘过。
纵骑冲到阵中间对曹操喊道:“来个像样的,吕某不杀无名小卒!”
穆顺气得眼眶都红了,大喝一声怒鞭战马疯了一样的执枪向吕布刺来。
吕布喝了一声“找死”,转身单手抓住刺来的枪身,右手长戟顺手一挑,便一戟刺在穆顺胸部将他挑在半空中。
后面的关上的董卓远远看得真切,大喝一声:“擂鼓助威!”
虎牢关上立刻鼓声震天,声声激昂有力。关下的铁甲军看得热血沸腾,大声呼喝“嗬!嗬!嗬嗬嗬!”
吕布得意的双手托着长戟,叉着穆顺的尸体高举着又纵马在阵前奔驰,嘴里哈哈大笑:“如此不堪一击,也敢造反。哈哈……”
冈上一声怒吼,从孔融旗下飞马奔出一将,手执两个大铁锤直奔吕布而来。
此人虎背熊腰,骑一匹高大的大宛良驹,手中双锤重达六七十斤,马快如旋风,锤奔如雷。
吕布甩掉穆顺的尸体,大喝一声伸戟一挡,隐然感觉到戟上的重大冲击力,不禁大叫:“打得好!来将通上姓名。”
来将傲然喝道:“我乃北海太守孔大人麾下武安国是也!”
吕布笑道:“过瘾,再来!”
两人在阵前锤来戟往,好一阵厮杀。只见画戟翻飞,矫若惊龙,那一道道弧形戟影在与王越比试之后,又平添了几分诡异。武安国双锤开始还舞得虎虎生风,口中赫赫有声,气势磅礴。战到十回合,便感觉招架不住,险象环生,急忙打马就跑。
吕布纵马来追,只听“呼”的一声,武安国忽然回头一锤飞来,直击吕布头部。那锤子竟然连着铁链,使出流星锤偷袭。若换上普通将领,这一锤定然躲无可躲,被砸个稀巴烂。
吕布眼疾手快,猛力一戟撩中铁锤柄下铁链,铁锤忽的又被击了回去。武安国伸手接住,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身子连晃,差点掉落到马下。
吕布勃然大怒:“竖子安敢如此无礼!”
飞骑冲向武安国,画戟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便将身子正在摇晃的武安国连锤带左手砍落在地。
武安国嗷的一声惨叫,用力一夹马腹,飞奔逃回阵营。
吕布策马就追,曹操急忙令旗一挥,八路大军齐出,将武安国救回。
吕布忙舍了武安国,掉转马头率军退回,哈哈大笑:“八路诸侯,不过一群土鸡瓦狗,待吕某吃饱饭再来杀鸡宰狗!”
说完带着铁甲马军如潮水般退回虎牢关。
十万大军都冲下来了,不撤他就是傻子了。
日过中天,吕布又率着五千铁骑呼啸而来。
八路诸侯依旧严阵以待。
不等吕布叫嚣,一员大将飞马而下。只见此将满面刚毅果敢之容,手执一把重四十余斤的马槊,胯下一匹雪白的白龙马。
迎面大喝一声“吕布休得猖狂,公孙瓒在此”,舞起大槊已冲到吕布跟前。
公孙瓒,白马将军?
吕布久居并州,亦常闻白马将军之名。白马将军威震西羌,羌人见白马即走,不敢交锋。当即神情一凛,挥戟挡住攻来的马槊。当的一声撞击之后,赤兔马纹丝不动,白龙马却退了三步。
公孙瓒心里暗惊,舞起槊又与吕布斗在一起。
槊戟交缠,来回冲杀,战到六七回合,公孙瓒便感觉气力不支,比武安国好不到哪里去。白马将军名震天下,靠的是天下无双的精兵——白马义从,而不是个人武力。
斗至十回合,公孙瓒便手脚疲软,回马就跑。吕布哪里肯舍掉这条大鱼,拍马狂追。两人一前一后,一追一跑,那枝画戟一直在公孙瓒背影里晃。赤兔马快,眼看就要追上。
“列队!”冈上一声悲呼,随即传来“嗷嗷嗷”的群喝声。刘备回头一看,背后一大片白色的骑兵在迅速移动变阵,整齐而快速。
白马义从!
与此同时,冈上传来一声巨喝,就像晴天起了个霹雳,地上响了个炸雷,只震得冈上冈下将士全身一抖,头皮发麻。连那天下无双的吕布也被喝得全身一震,停止了追击,惊讶的往冈上望去。
只见一员猛将从冈上像只猛虎一般策马冲了下来。
黑脸、黑甲、黑马,就像个黑色的雷神。环眼圆睁,虎须倒竖,声如巨雷:“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
吕布神情一凛,弃了公孙瓒,双手挺戟迎上那杆同重五十六斤的丈八蛇矛。砰的一声巨响,赤兔马连退两步,对面的黑马却连退了七八步。两人同时在马上晃了三晃。明眼人一眼看出两人力量旗鼓相当,只是坐骑差别较大。
吕布被震得虎口隐隐作痛,心中暗暗吃惊。
两人拍马又战在一起。一个使霸王戟,戟法轻灵飘逸,翻飞游动,不走直线,总是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出击,却又不失霸气,每一枪都呼呼有声。一个却使的是怒雷枪法,枪法如如雷电般霸气侧漏,却又不完全走的刚猛路线,枪影曈曈,虚虚实实,精妙绝伦。两人枪法都属于刚中有柔,柔中带刚的类型。正是棋逢对手,两人你来我往,大战了二三十回合,只看两团矛光影来来去去,纠缠不休,斗个不分上下。
令吕布打得心惊的是,那行云流水般的枪法中总时不时的伴随一声巨雷般的大喝,夹插着一招暴发式的绝杀枪,打得他极不适应。久而久之,发现这种爆发式的绝杀枪来来去去不过三招,慢慢才开始适应。
眼看已经兜了四十多合,两人棋逢对手,激战正酣。突然吕布胯下赤兔马一声长嘶,对着张飞胯下黑马一记重蹄踢去。那黑马也是良驹,急忙闪开,却仍然被蹄掌蹭到,不禁痛嘶了一声,带着张飞跳出了战圈。
张飞大怒,拍马继续攻斗,但是那黑马显然怕了赤兔马,总是不敢挨近赤兔马。两人攻来斗去,张飞蛇矛经常攻不到实处,逐渐显出劣势。
冈上关羽在边上看得性起,持刀在旁跃跃欲试,眼看张飞吃瘪,再也忍不住。一声长啸,拍马舞起八十二斤的青龙刀杀了下来。
“关某来也,看刀!”
吕布奋力击开张飞的蛇矛,策马直迎关羽,举戟接上那风驰电掣般而来的一刀,那交马一合几乎秒杀华雄的一刀!刀王宋朝昔日的绝杀刀——“尽命三刀”。
砰,刀戟相撞。赤兔马连退五步,吕布只觉气血翻腾,头昏眼花。对面的关羽连退十几步,全身摇晃不止。
好厉害的一刀!
吕布强忍心头的震惊,奋力挡住张飞斜冲过来的一记绝杀枪,身子又晃了一下。
关、张两人一矛一刀将吕布夹在阵中,吕布东遮西挡,苦不堪言。幸得戟法精妙,又勉力支撑了三十回合,气力逐渐不支,败象早生,仍勉力支撑。
若是单挑,他还是要稍稍胜上张、关二人半筹。但是要以一挑二,虽然马力占优终究难以持久。
忽又一人,白面大耳,持双股雌雄剑,加入战团,猛砍而来。
吕布大怒,正欲奋起一戟将此人绝杀,却被张、关两人牢牢压制住,只能勉力招架,无力还手。
“他娘的,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吕布暗骂一句,咬牙奋力一戟架开关羽的一记重击,纵马直奔刘备,画戟连划三道弧线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直指刘备咽喉。
刘备大惊,急忙身子一仰,勒马急躲。
谁知吕布这一戟还是虚招,趁刘备躲开让出一个缺口,双腿猛力一夹赤兔马,赤兔马呼的一声飞跃出战圈,恰恰躲过张飞刺来的蛇矛。
吕布马不停蹄,连连扬鞭打马,倒拖着画戟随着赤兔马飞奔回关。
曹操见状一舞令旗,大喝一声“杀!”
十万同盟军齐出,像洪水般涌来将尚未来得及撤退的铁甲军团团围住,砍杀得干干净净。
当晚,董卓留五万兵马交给赵岑守关,余下十四万多人连夜浩浩荡荡的杀向雒阳。
ps:最后一次引用演义,因为这一战也是前期比较出彩的一段,忍不住单章细述了一下。接下来将进入gao潮,请大家支持。
第三十六章 关门拒贼
雒阳,天刚蒙蒙亮。
雒阳城,即今之洛阳(曹丕在位期间改名为洛阳)。历来有“九州腹地”、“天下之中”之称。此城北望黄河,南接北氓山,东据虎牢关,西通函谷关。其中南门接洛水,北门群山环绕,地面狭小,不便屯兵进攻。若想攻城,只有从东西两门进攻。而雒阳四周又有宽三米、深达两米的护城河。正是易守难攻之地。
东门城楼上,六百多台连弩严阵以待,每台连弩配备射手一名,装箭手一名。城楼上另有两千士兵守卫。
刘协身披铠甲,腰挂龙渊剑,站在城楼中间。两边分别站着张辽、王允、王越、胡车儿和李逸飞等人。几人旁边摆着六七辆铁制弩车。
另外三门由朱儁、皇甫嵩、卢植三位昔日的名将负责指挥防守。其实几位老将军都坚持要防守东门的,谁都知道东门才是战争的重点。
但是三位老将谁留在东门都会令另外两人不爽。况且刘协终究还是相信哪位威震逍遥津,令东吴人闻名而色变的五子良将。而且城中留守的主力都是西凉军,只有张辽才能令他们心悦诚服的听令。那三位老将的名声大都是在征战黄巾军中得来的,并不足以慑服好勇斗狠的西凉军。
东门一眼望去,一马平川。草色青青,湿漉漉的草丛中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再远望去,却是一层薄薄的残雾。
四野异常的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刘协喃喃的叹道:“为什么暴风雨来临之前总会非常平静?”
草丛中钻出一只野兔,吃上几口鲜嫩的野草,快活的蹦来跳去的。突然远处隐隐传来的轰鸣声,野兔睁大着惊恐的眼神,飞也似的往左边山上跑去。
一线黑云从地平线上慢慢涌起,越涌越宽,轰鸣声也越来越大。逐渐显现出黑压压的大片军队,像洪水一般涌了过来,马蹄声、人嚷声、马嘶叫声夹杂在一起产生巨大的嘈杂声。十五万人马在地上奔腾而来,整个地面都在颤抖,带动起漫天的尘土遮蔽了远处的天空。
来了,终于来了!
大军在城门外五十米左右停住。吕布和李儒带着几个将领簇拥着董卓纵骑来到城门下十米处。
“快开城门,董丞相回城了!”吕布对着城楼上一声大喝。
吕布对西凉军来说,简直就是他们的军神。城楼上的西凉兵竟然有人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刘协厉喝一声:“宣旨!”
王允昂然走到女墙边,拿出一道圣旨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贼董卓,狼子野心,坏乱朝纲,祸害至尊,残杀忠良,荼毒生灵,罪当凌迟。今削其名爵,撤其官职,贬为庶民。另赦令天下忠义之士,奋勇擒之归罪。得董卓头颅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钦此!”
语声激扬顿挫,掷地有声,丝毫不惧城下如狼似虎的大军。
李儒大怒,厉声问道:“董越何在?”
王允哈哈笑道:“董越叛逆犯上,已依旨问斩。”
李儒怒极,又问:“张辽何在?”
张辽一整衣甲,执刀向前,大声喝道:“近卫中郎将张辽在此,李儒反贼安敢无礼?”
李儒气的七窍生烟,又向城楼上大声喝道:“你等西凉军,本属丞相嫡属。今见丞相大军,何不捉拿昏君,打开城门迎接丞相?”
张辽拍墙怒斥:“我等均属大汉子民,陛下乃万民之主,当效忠陛下,岂能与你等逆贼同流合污,遗臭万年,辱没祖宗?”
李儒被驳斥得无言以对,张辽又一声大喝:“击杀反贼董卓,捍卫汉室江山,拯救天下黎民!”
城上的士兵被他凛然正气所感染,齐声大喊:“击杀反贼董卓,捍卫汉室江山,拯救天下黎民!”
李儒气得差点要吐血。正要怒骂,却无从骂起。
一直阴沉着脸默不作声的董卓,突然对着城楼上怒骂道:“王允老贼,你欺陛下年幼,挑拨离间,蒙混圣听,将陛下引入歧途,不当人子,当碎尸万段,诛灭九族。待老夫攻入城中,必将你抽筋剥皮,抄斩满门!”
王允哈哈大笑:“陛下虽幼,却是人中之龙,千古圣君。我等皆乃奉陛下之旨意行事而已,何来蒙混圣上之说?”
董卓一怔,随即吼道:“陛下何在?”
刘协缓缓的走到女墙前,高声说道:“朕已在此恭候多时。”
董卓望着那张熟悉的俊美稚嫩的小脸,瞳孔突然收缩,满脸涌现一片无边的悲哀凄凉之色,心中一阵隐隐作痛,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城下突然寂静下来,静得出奇。
许久,董卓才望着着刘协艰难的说道:“陛下,王允等欺君罔上,意图祸乱我汉室。还望陛下圣明,打开城门让臣捉拿佞臣,保陛下千秋万代之基业。”
刘协冷冷的看着他,缓缓的说道:“今日之计,朕在数月前就筹划好了,司徒大人不过奉朕旨意行事而已。”
董卓不信的问道:“老臣待陛下不薄,为何对臣如此?”
“哈哈哈哈!”刘协爆发出一阵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大笑,然后缓缓的一字一字的大声吼道:“你残杀朕之大臣,屠杀朕之子民,操持朝政,置朕于傀儡之地,安敢言对朕不薄?”
董卓狂怒的吼道:“老臣对陛下忠心不二,倾力扶持。陛下年幼,不通政务,老臣代管一二也在情理之中,待陛下及冠之日,自当奉还朝政。至于偶杀奸佞之臣,无知小民,瑕不掩瑜,又何足挂齿?”
刘协双眼尽赤,对着他又是一字一字的吼道:“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你杀人如麻,淫女无数,丧尽天良,寡廉鲜耻。尚敢大言不惭,说什么瑕不掩瑜,朕恨不得剥你皮,饮你血,吃你肉!”
董卓想不到对他如此痛恨,一时讷讷无言。想了一会才强辩道:“然则若无老臣,陛下安得荣登九五?”
刘协厉声道:“你虽扶驾有功,但是祸害朝廷,屠杀百姓,功不及罪之万分之一。朕为天下之主,当为朝廷和天下计,岂可因一人私利而置天下于不顾?”
董卓不再言语,转问:“我弟董旻何在?”
刘协喝道:“董旻已伏罪被斩。”
董卓怒极,颤抖着手指着刘协问道:“我侄儿董璜何在?”
刘协憋了许久的窝囊气,刻意要刺激他,随口答道:“跟董旻一道去了。”
都杀了!全家都杀了!他竟会如此毒辣,斩尽杀绝。
董卓连问两名家中男丁都被杀,认定全家都被杀,只觉天旋地转,双目尽赤,歇斯底里的指着城楼上大喊:“攻!攻!给我捉拿此忘恩负义的昏君!”
后面的军队像雷鸣般的轰然相应,两边弓箭手呼啦啦的朝城上放箭,中间数不清的士兵抱着土包冲往护城河。
果然来者不善,连填护城河的土包都准备好了。
刘协大喝一声:“射!”
笃笃笃!六百多台连弩连发,数千只利箭像倾盆大雨般漫天射向汹涌而来的西凉大军。
嗤嗤……满天都是弩箭破空射出的风声。
董卓睁大着双眼,看着那满天密密麻麻的蝗虫一般的利箭,充满着惶恐和惊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什么神器?居然短短几秒之间发出这么多利箭来,而且每一箭都如三石强弓所射,又狠又快。
就在他还在原地呆愣的时候。刘协已将弩车的准星狠狠的对准了他们几个。
“忽忽”利箭连珠炮般带着强劲的力道激射而出。
吕布大惊,连忙举起画戟向前舞了一个“雪花盖顶”击飞了射向他和董卓以及李儒三人的利箭。
只听啊啊几声惨叫,身边另外几个将领纷纷大叫。其中一人被射中喉部当场毙命,另外几人有射中手臂的,有擦伤脸部的,有射中坐骑的。
而那冲向前来的大军噼里啪啦的倒了一大片,一两千人中箭伤亡。未被射中的士兵急忙后退又与后面冲来的不明真相的士兵相撞,又摔倒了一大片,互相挤推践踏,乱成一团。
“撤!快撤!”吕布一边挥舞画戟护住自己和董卓一边大吼。
城上箭矢已经装填完毕,等待着第二轮发射。刘协摇手止住。这城下同样是他的子民,不忍制造太多的杀戮。
大军像潮水一般乱哄哄的退到一里之外。
留下一地的尸体和兵器,横七竖八的散落在东门前的空地上。
“嗬嗬嗬!”城楼上的士兵欢呼起来。为初次交锋胜利欢呼,更为连弩神器欢呼!十五万大军人数的优势的恐惧,面对昔日旧主的压力,刹那间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坚定的信念和血战的雄心。
张辽望了一下城下被射倒的那员将领,不禁喜道:“恭喜陛下,董卓部将郭汜已被陛下弩车射杀。”
什么?郭汜!刘协兴奋得跳了起来。
历史上,正是李傕和郭汜攻陷长安,劫持自己并数番虐待。自己不得不在杨奉的护卫下逃跑,最后被曹操所救,开始了终生的傀儡生涯。
想不到被刚才那一轮激射正中喉部的将领,居然就是郭汜。真是天助我也!
历史,真的在渐渐的改变。
第三十七章 血战雒阳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
对面又响起喊杀声,大军又缓缓的涌来。
这次来的只有两万多士兵。全部是清一色的密密麻麻盾牌兵,斜举着盾牌遮盖住头部,形成一个巨大的天棚。仔细看时,却发现每个盾牌兵都又抱着一个土袋。
他们是来填护城河的。
“让他们填,不要放箭!”张辽冷静的说道。
“填了护城河岂不是失去一道屏障,可任由他们搭云梯攻城?”刘协问道。
“盾牌高举在头顶,连弩劲道虽大,放十箭亦难以射杀一敌。城中只有**万枝箭,而敌人还有十四万多。若任意发射,箭尽之时则是城破之时。”
刘协心中一惊。自己只是一个杀手而已,从未参加过战争。而张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五子良将,令孙吴闻风而丧胆的守城高手,岂能弃此良将不用而由自己逞能来指挥?
刘协立刻道:“朕深居宫殿,战事不熟。守城之战,由张将军全权指挥。”
张辽闻言心中一热:“末将必不辱使命!”
张辽立刻吩咐连弩手不可轻动,未得令不可擅自放箭。同时叫城内士兵往城墙上搬运擂石。
城下的护城河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大大小小的土包填平。敌军填平之后缓慢而又秩序的撤退。
过了一会,城下大军又黑压压的像潮水一般涌来。这次是倾巢而出了。
最前面的还是两万多盾牌兵,盾牌兵中间夹着近百架云梯,再后面是数万刀兵和枪兵,然后是弓箭兵,最后才是骑兵和辎重队。
由于连弩的射程使弓箭兵毫无用武之地,骑兵对于攻城战更是起不到应有的作用。所以放到最后。
盾牌兵一步步的靠近。大军步步为营像坦克一样碾压而来。
刘协突然心念一动,走到弩车之前,将瞄准器对准下面的盾牌兵猛的连按机簧。二十只箭连连激射而出。
只听嘟嘟猛烈的数十声盾牌穿裂声,**个盾牌兵倒在地上。大弹簧弩车的威力果然惊人。
刘协兴奋起来,叫李逸飞前来帮忙装箭。又是一轮激射而出,对面又倒了一小片。张辽见此情形,立刻吩咐几个弩车手依样施为。
由于担心连弩的威力,董卓军要保持阵型,所以推进的速度很慢。六七辆弩车左射一片,右射一片,对着人群一阵乱射。
开始由于被射中的人少,未影响大军的军心。但是逐渐被射倒的地方多了,盾牌兵们开始明白他们的盾牌并不能完全保护他们。而且由于距离较远,他们并不知道能发射这种强劲利箭的弩车只有七台,以为是城墙上那数百台普通连弩发射出来的,开始恐慌起来。盾牌兵并不是董卓的嫡系西凉军队,而是将原南军、北军、西园军以及并州军中的盾牌兵集中组织起来的杂牌军,互相配合和训练较少,遇到变故不能迅速统一应变。以致这种恐慌迅速蔓延起来,盾牌兵立刻乱了阵脚。有的不甘心这样慢慢的等死想往前冲,有的想往后退,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阵脚逐渐散乱。
十五万的队伍就像一只巨大的怪物。前面的人乱了阵脚,后面的指挥官董卓等人还没搞清楚情况,急忙派传令官前去打探。
张辽在城上看个真切,一边令连弩兵不要擅动,一边叫城墙上的士兵喊“杀”,城墙上三千多名士兵齐声大喊“杀”,喊声惊天动地。
董卓的盾牌兵阵脚原本只是小小的骚乱,突然听到对面大声喊杀,不明就里。部分人也跟着喊杀声开始往前冲,其他人盾牌兵糊里糊涂的也跟着呐喊往前冲。于是两万多盾牌兵手持着盾牌和大刀呼啦啦的往前城门冲了过来。将近百架云梯甩在了后面。
后面的步兵看前面的士兵突然往前冲,也没搞清楚情况,稀里糊涂的跟着往前冲。可怜那些什长以及百人将等低级军官,喊冲也不是喊停也不是,只有也跟着瞎冲。
董卓等人坐镇中军,见到前面突然乱冲,急忙派人截住,可惜前面的两三万军队已经呼啦啦的全部往城门冲去,哪里叫的住。
这就像后来的淝水之战一样,前秦的军队稍稍后退,二三十万军队跟着一起退,却根本不明白为何而退,这时大内奸朱序在前面喊“秦军败了!秦军败了!”,后面的军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撒腿就跑,不战自败。
十五万军队同样是个庞然大物,董卓军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张辽见前面的盾牌军已经冲到城下,立刻叫守城军士放滚石。同时令连弩手放箭。
巨大的滚石一块块的砸了下来,盾牌军成了活靶子被砸得头破血流,到处乱窜。后面的云梯车早被冲得七零八落。盾牌兵们这才明白他们冲到城下纯粹只是前来挨砸的,急忙往后退逃。
四千多只弩箭黑压压的射向后面冲上来的刀兵和枪兵,呼啦啦的倒了一大片。前面逃回的盾牌兵又与他们迎面乱撞,两三万人乱成一团,仓皇而逃,又将后面的整齐的队列撞得东倒西歪。
董卓气得直吐血,立刻下令退兵重新整顿列队。
这一轮下来,射死两千多,砸死将近一千,自相践踏踩死者一千多,伤者无数。
刘协望着地上横七竖八满地的尸体久久无语。
这些可怜的士兵,他们原本都只是平常百姓子弟,。他们受人催使,根本不知道为何而战,就在城下稀里糊涂的把命送掉。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香闺梦里人。”刘协伤感的吟出了此两句诗句。
下一轮,董卓将会吸取这一轮攻击的教训,战况将会更为惨烈。更多的人将不明不白的埋骨在洛阳东门。
旁边的王允听到刘协吟出这两句诗句,心里一阵剧震。这九岁的小皇帝不但武艺高强,连文才也是如此惊世骇俗。
“陛下这是怜悯城下死去的那些无辜的士兵了,臣代天下苍生拜谢陛下。”王允颤声拜道。
刘协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王允又道:“臣有一计,可结束这场兵戈。”
刘协闻言猛的一激灵,揪住他的衣服激动的说道:“你有何计,速速道来!”
太阳冉冉升起,血红血红。
照在满地狼藉的尸体上和鲜血上,更显得格外刺眼。
这是一个杀戮的早晨。
要么杀人,要么被杀。别无选择。
“你们为何而战?”刘协喃喃的望着远处渐渐涌来的董卓大军。
对面的军队越来越近。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行,鲜红的阳光照在他们的铠甲和刀身闪着红红的光。
这次来得军队不多,只有大概两万人,走的很快。两万刀盾兵,中间夹着近百架云梯车,没有其他兵种。
在董卓看来,城楼上不过两千士兵,两万对两千已经完全足够。只要双方将战斗在城头上展开的时候,他的后援部队就会蜂拥而至,拿下东门。
弩车手推着弩车依旧对着城下扫射,不时的射到一小片,但是队形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快速的向城墙奔来。
张辽令弩箭手退后,在城楼上增加了五百士兵,同时将六百多装箭手也撤出来跟其他士兵组在一起。
除弩箭手外,共三千士兵。一组负责投滚石,一组手执长枪伺机击杀爬上城楼的敌人。
城下另有两千士兵负责往城上搬运滚石。由于昨天采了一天的石头,城内的滚石已经堆积成数座小山。完全足够守城所用。
城外的董军离城墙还有三十米的时候,突然一声呐喊,两万刀盾兵和近百辆云梯车猛的朝城墙下冲了过来。
只听连续啪啪的云梯与城墙撞击的响声,数十架云梯已经搭上了城楼,云梯上的士兵开始往城楼上爬。城墙下站满了刀盾兵准备爬梯登墙。
“放滚石!”张辽一声大吼。
古大的滚石沿着云梯滚滚而下,只砸得董军哭爹喊娘,头破血流。
云梯不断地架上城墙,董军不断地争相往城墙上爬,滚石不断的沿着云梯滚落。
一时间,喊杀声、惨叫声、滚石砸地声夹杂在一起,响彻云霄。
这里是战场,是屠场,是人间的鬼域。
半个时辰下来,董军损失了两三千人,却始终没办法占领城楼。
由于刀盾兵不能同时持刀盾上楼,所以只能丢下木盾持刀上梯。手持短刀的刀兵即使爬上楼梯也被长枪兵利用武器长度优势戳下楼去。王越、张辽、胡车儿等人更是以一当十,砍菜瓜一样的将登城的董军砍了下去。
即便如此巨大的守城优势,守城军士仍然死伤的了四五百人,城内的士兵不断往城楼上补充人员。
张辽望着城下堆积如山的木盾,突然转身对着城内士兵大喊:“取五百个火把来!”
攻守的惨烈战斗仍在继续。
突然从城墙上丢下无数的火把来,城下的士兵连忙纷纷避让。火把掉到城下那些刀盾兵扔下的木盾上。那些火把都是被油脂浸泡过的,掉到干燥的木盾上,轰的一声城下到处烧起了大火。
火光熊熊,董军一阵哭喊惨叫,纷纷往后退逃。挨得近的士兵手上的木盾也起火了,立即将木盾随手乱扔,扔到人群里又产生更大的骚乱。
两万多人互相践踏逃窜,全无阵型,手上的盾牌不是丢弃就是随手拖着跑。
“放箭!”张辽大喝。
“不要!”刘协大惊。
可是为时已晚,那些等待多时的连弩手早已迫不及待的将手中的连弩对准那些奔逃的董军,箭雨倾盆而下。
无数人在箭雨中倒下。
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越来越浓了。
刘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轮,董军至少死伤四千人,近百架云梯全部烧毁。
三轮下来,上万条鲜活的生命就此葬送。
第三十八章 董母斥子
太阳逐渐升得很高了,很亮,照在人身上却没有一点温暖。
城墙下的尸体堆积如山,散发着浓浓的烤熟肉的味道。城墙上的尸体虽然已被清理,但是鲜红的血迹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么刺眼。
一只乌鸦飞了过来,落在一具尸体上,欢快的啄了起来。它的叫声又引来几只乌鸦,看到满地的丰盛的食物,齐声咕咕欢叫起来。
乌鸦越来越多,以至后来成片成片的飞来,满地都是密密麻麻的乌鸦,欢叫着啄着地上的尸体。
张辽拉起一张大弓,对着乌鸦群狠狠的射去一箭,试图想将那些乌鸦赶飞。一箭激射,两只乌鸦被射个连串,却对鸦群丝毫没有影响,甚至看都没哪两只乌鸦的尸体看一眼,依然高声大叫咕咕的啄食着地上的尸体。
“一将功成万骨枯!”
刘协闭着眼睛,满脸的泪水。
“启禀陛下,董卓家人已全部带到。”王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刘协睁开眼睛一看,以那九十高龄的董老太太为首的一群董卓家人全部跪倒在地。
“扶老夫人起来,把他们全部带到城墙边。”刘协冷冷的说道。
城墙下,遍地的尸体。遍地的残肢断臂。遍地的乌鸦争食那些昨天还鲜蹦乱跳的身体。
他们之中,有的是刚定亲的未婚郎,怀里揣着娇qi送的鸳鸯图案的手绢;
有的是年迈双亲的独子,父母每天都盼望着他穿着将军的铠甲凯旋归来;
有的是刚刚才做了父亲,qi子等着他回家给孩子取名;
有的是……
所有的亲情、爱情、友情、梦想和希望都被断送在雒阳东门,甚至无人收尸,马革裹尸草草掩埋已经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刘协激愤的说道:“老夫人,昨日你求朕给你董家留一点香火。这城下那些寻常百姓的香火难道就活该断掉?谁为他们留香火?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老人明显震撼了。虽然她儿子征战一生,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惨烈的战场。
“这些人就因为你的儿子一己之私,便埋骨在雒阳东门。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妻子,他们的父母亲,都在等着他们回家团圆啊!”
“誓扫天下不顾身,八千铁甲战胡尘。可怜洛邑东门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那些董氏女眷多少有几个懂得诗词的,闻诗忍不住留下眼泪哭泣起来。
董老太太扶着女墙全身颤抖,良久才颤颤巍巍的说道:“请皇上派人传我那逆子前来答话,老身自有计较。”
“谁去传书?”刘协问道。
“臣去!”王越答道。
太阳渐渐升到半空中,照在董老太太的满头银发之上闪闪发光。
一队骑兵由远而近,飞速驰来。
一千多铁甲骑兵,人人身披铁甲,右手持枪,左手持盾。
当先三人:董卓、李儒和吕布。
兵马在城外十米处停下。
董卓抬起头来仰望城上。边上吕布左手持着一面蒙着铁皮的大盾,右手持着画戟神情紧张的戒备着。
城楼上董卓直系亲属二三十口人全部站在女墙边。董老太太满面怒容的瞪视着城下。
董卓大惊,立刻翻身落马,跪在尘埃里俯首就拜。李儒和吕布也跟着下马,李儒跟着董卓跪在一起,吕布则持着画戟和铁盾在一旁护卫。
“逆子,你有何面目前来见我?”董老夫人厉声喝道。
董卓涕泪交流:“不孝儿董卓来迟,罪该万死,还望母亲大人见谅!”
董老夫人怒道:“你明知我等在城中,却命人强行攻城,是想置我等于死地吗?”
董卓哭道:“卓儿闻我弟董旻及侄儿董璜已亡,以为母亲和全家老小已然遭毒手,故愤恨攻城报仇。不意母亲大人尚健在,卓儿万分欢喜。还望母亲大人饶恕。”
刘协松了一口气。史书上说董卓虽然残暴不仁,却对母亲十分孝顺,今天来看果然如此。
“你弟董旻不听皇令,当场抗法,被皇宫侍卫所斩。其余蒙陛下圣恩,均得以保全性命,家中女眷已归还府内,毫发无损。逆子你祸乱朝廷在先,又再行凶攻城,你欲置老身于何地?”
董卓听完又继续不停的磕头哭道:“孩儿知罪,孩儿不敢!”
突然李儒抬头问道:“我儿李逸可在?”
刘协突然涌出一股怒气,恶狠狠的喝道:“已被乱刀分尸!”
李儒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指着刘协颤抖而不语。
刘协喝道:“你只知自己有子,城下尸骨堆积如山,他们不是别人的儿子?”
这时一个跟刘协差不多大小的小孩猛的从人群里蹦到城墙边,大喊:“父亲,逸儿在此!父亲,逸儿在此!”
李儒抬起头来,将自己的儿子看个真切,猛的一喜喊了“逸儿”两个字,居然就晕了过去。
刘协恶狠狠地想道:你们一个个挂念着自己的儿子和母亲,却不怜惜别人的儿子和母亲,朕虽放过你们的家人,但一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董卓对着刘协道:“若罪臣就此撤兵,陛下可否交还罪臣之家人?”
刘协冷声道:“不可!你不退兵,城门绝不可开!”
董卓又问:“罪臣若退兵至长安,可否派小支部队前来迎取家人?”
刘协道:“可容慢慢商议。朕为天下之主,绝不会滥杀朕的子民,伤害你的家人。”
董卓不再言语,站起身来,对后面的铁甲骑兵喝道:“全体下马,跪谢陛下!”
后面的骑兵全部跳下马来跟着董卓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三呼完毕。董卓起身对着城楼上大喊:“不孝儿即刻撤兵退至长安,他日再来迎接母亲大人,母亲多多保重!”
说完上马提起马鞭,突然又得马来,转身对城楼上大喊:“关外各路诸侯,名为勤王,实则各怀异心。陛下须小心提防,尤其是袁绍和曹操等人。罪臣祝陛下千秋万载,永固基业!”
刘协心里一惊,随即冷声道:“朕自有计较,不劳董将军费心!”
他已下旨削去董卓的官爵,故以将军相称。
董卓又道:“袁隗虽除,党人和士族势力仍在,他等皆拥护永安宫中之人,皇上不可不防。陛下宅心仁厚,当断不断,恐日后为患!”
刘协冷笑一声,撇过头不理他。
董卓似乎没感觉到他的不耐烦,继续喊道:“陛下年幼,恐为小人所乘。凡事须三思而行,多留提防之心,不可轻信他人。世上无尽善之人,亦无尽恶之人,善人可能变为恶人,恶人亦可成为善人。切记!切记!”
刘协呼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城楼下,一言不发。
董卓对着他的背影一揖:“陛下珍重!罪臣去也!”
说完策马大喝一声“撤!”
众人跟着董卓呼啸而去。
看着董卓等人带动的尘土逐渐消失在远方。
刘协这才转过身来,目视着董卓的背影离去,眼角竟然悄悄的挂着泪水。
珍重!
虽然迟早有一天朕还是要杀你以谢天下。
“嗬~~~~”
张辽突然仰天长啸。
“嗬~~~~”
胡车儿也反应过来了。董卓退了,皇上胜了!
“嗬嗬嗬……”
众将士也全反应过来了,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那种激动和欢呼,令天地为之变色。
当天下午,十三万多兵马以及辎重从雒阳城南轰隆隆的喧嚣而过,直往西去。没人抬头往城墙上看一眼。
刘协守在雒阳西门城楼,眼看着十三万多大军带着漫天的尘埃逐渐止息在远方,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是夜,李逸飞接探子飞报。
“启禀陛下,董卓贼军已退出函谷关,直奔长安而去!虎牢关的贼兵也弃关随之而去!”
刘协呼的吐了一口气,瘫坐在那张天下唯二的太师椅上。
“传王允,开榜安民,解除宵禁,另派人收拾城东阵亡军士尸体,统一安葬!”
“遵旨!”
“传卢植,将董卓贼军退兵入关的消息传达给同盟军,令各路诸侯进京见朕!”
“遵旨!”
“传张辽,令其派三千精兵驻防函谷关,严防董贼回兵攻袭。”
“遵旨!”
“你等退下,朕要好好静一静!”
“遵……旨!”
王越轻轻的走了进来,轻轻的叫了声:“陛下!”
回答他的确是一阵香甜的鼾声。
王越心疼的摇摇头,将他轻轻的抱起放到龙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睡梦中,刘协突然看到一人飘飘然到了自己的龙床前。心头大惊,想起身坐起却全身动弹不得,正惊恐间,却发现来者是左慈。
“陛下莫惊,糟老头是来跟陛下辞行的。此间事情已了,老夫要去凉州云游了。”
“朕被迫下旨杀了袁隗全家,心中一直不安,还望仙翁指点。”
“此事只须问曹孟德即可!”
“此人颇有奸雄之相,问他可靠吗?”
“奸雄与能臣,只在皇上一念之间。糟老头去也,陛下保重!”
话音未落,房间里突然涌起一阵迷雾,左慈身影淹没在迷雾之中。迷雾越来越多,整个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刘协奋力想挣扎起身,却逐渐醒来。屋内空空如也,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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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且行且自重
董卓跑了!
整个京城沸腾起来了,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连续几天来醉春楼从早到晚,座无虚席。就连连那些无名的小酒店,还有酒肆、肉摊、茶楼等生意也是火爆的很,甚至连等欢场的生意也比平时火爆。大喜之下,总是想着各种方法庆祝。
“董卓败了,陛下万岁。董卓败了,陛下万岁……”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乱跑,见人就念叨这两句,满脸的傻笑。
此人叫刘三,原本开着一个小酒肆,有着一个姿色不错的妻子,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酒肆的生意一直很好,小日子一直也过得很滋润,直到遇到了为董卓搜罗美女的铁甲军。
铁甲军打昏了他,妻子的抱着女儿不放,头颅被砍掉了半边,娇弱的女儿在董卓发泄完兽欲之后用头上的金钗刺入了自己的喉咙。于是一个精壮的汉子就这样活生生的疯了。
一队人马从大街东边缓缓驰来,刘三依然在路中间东倒西歪的游荡。
“大胆草民,竟敢挡住司空大人的道,快快让开!”前面的家丁大声喝道。
刘三缓缓的回过头来,对着他们嘿嘿的笑道:“董卓败了,陛下万岁。”
队伍中一个红袍官员勃然大怒,打马上前挥起马鞭对着他“啪啪啪“连续三鞭怒抽,将他抽晕倒在道旁,怒气冲冲的纵马而去,后面的家丁紧紧跟随。
司空张温一边打马直奔朝门而去一边恨恨的想道:“董卓败了,陛下万岁?哼,我等党人竭精惮虑的功劳片字全无,世人只知有陛下,不知有我等党人功劳。若非我的等党人与袁氏兄弟联络众诸侯造反,岂有董卓败退之事?”
其实这倒也不假,曹操虽然是发矫诏讨伐董卓的倡议者,其实袁绍和袁术等人早就在苦练兵马准备起事,朝中党人和士大夫也一直暗中与袁氏兄弟在商议讨伐董卓的事情,十八路诸侯倒有十二路诸侯是他们联络的。只是偏偏他们还在从长计议的时候,曹操却率先发难振臂高呼,于是他们不得不成了从应者。后来小皇帝掌控京城,率众顽强守住都城,他们的风头一下子全被抢走,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岂能不气的吐血。更何况他们计划的目的,不只是要讨伐董卓,还要恢复少帝刘辩的帝位。如今这个计划看起来是困难重重了。
跑到朝堂门口,看到太尉杨彪、司隶校尉黄婉、议郎郑泰等党人也是一脸阴沉的立在朝堂门口,几人对视无言,缓缓的走进了朝堂。
刘协虎步龙行,昂扬而来,比当初登基那一天更激动、更精神、更有气势。那白嫩如玉的脸庞闪耀着笑意,闪耀着洁白的光芒;眉宇间一股英气更浓了,多了几份睥睨天下的豪气;眼睛中不似以前充满杀气和盛气,换之的是君临天下的霸气和淡定从容。
飞龙卫们在王越和李逸飞的带领下紧紧跟随而来。他们都换上了崭新的红衣,腰间的佩剑似乎也是新制的,再加上人人脸上满挂着自信和勃勃的生气,显得格外威武。
刘协全身无比的舒畅,步子走得很大,但是很慢,很稳,似乎很满意很享受自己走入朝堂时那庞大的气场。后面的飞龙卫提着正步,踏踏而响,更显得震慑人心。
不管如何,我终于成功了,可以堂堂正正的踏入朝堂之中,人人对我敬畏,不用再顾忌任何人。完成了历史上的刘协毕生未完成的梦想。
轻轻的落座,俯视全臣,满脸笑意。
“上朝!”
“陛下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今天的山呼声似乎比平时要响亮得多,群臣满脸笑容,精神抖擞,容姿焕发。但是接下来的封赏驱贼有功之臣的圣旨却令现场炸开了锅。
司徒王允,已位列三公,无职可迁,加封为梁侯;
尚书卢植,迁职为太仆,封河阳乡侯;
钱塘侯、河南尹朱隽,迁职为光禄大夫,赏黄金千两;
南宫校尉卢毓,封平阴亭侯;
北宫校尉伍孚,封新郑亭侯;
原董卓帐下都督张辽,迁职为近卫中郎将,封汜水亭侯;
原董卓帐下都督胡车儿,迁职为近卫骑都尉,封阳城亭侯;
辽东燕山剑客王越,除虎贲中郎将,封荥阳亭侯;
神童马钧,除考工令(负责武器铠甲等军用器具的开发和制造),加封平阴亭侯;
铁匠马横,除考工右丞。
投诚之五千西凉骑兵,均为朕之结拜异性兄弟,编为近卫御赐兄弟营,归近卫中郎将和近卫骑都尉管辖。
圣旨宣毕,群臣哗然。
王允、卢植、朱隽、卢毓、伍孚等人原本就是朝廷命官,士人一族,无论怎么分封都不会过分。东汉时期,士族和庶族界限分明,世家和寒门之间的鸿沟不可逾越。庶族和寒门几乎难有出头之地,偶尔有几个寒门子弟出头的要么是在地方名气太大被举荐,要么是傍上世家望族的大腿被推举,这种几乎算是凤毛麟角了。而士族子弟,负责察举的都是他们的恩师、亲戚、世叔伯,甚至直接就是他们的老爹,类似于现在的官二代,自然容易当官,所以才会有袁氏四世三公这种神一般的存在的家族。这跟一千八百年后差不多,普通的校车里是不会坐上一个部级甚至国级干部的。
可现在两个投诚的低级将领,一个江湖游侠,一个卑贱的铁匠,一个少年铁匠之子,都出自寒门,竟然被破格提升为高官,这也罢了,更重要的是其中四个还封了亭侯。对于士人来说爵位比官职更看重,官职是不可世袭的,但是爵位是可以世袭的。要知道堂堂蜀汉丞相诸葛亮也只是封了个乡侯(武乡侯),封侯比升官更加荣耀无比,也更加艰难。对那些士族来说这是件十分不可接受的事情,若开此头,长此以往对士族的地位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对于大部分士人来说,甚至国可灭,朝可亡,但是士族的地位不能动摇。
更具爆炸性的是,五千个西凉蛮子居然被封为陛下的异姓兄弟,按照他们的理解来说,这五千个蛮子地位比朝中大臣见官高一等。
要知道西汉开国时,也不过封了七个异姓兄弟为王,这小皇帝一搞就是五千个兄弟,虽未封王,只是普通士兵,但是不管如何他们都是陛下的兄弟啊,论年龄那都得是陛下的大哥啊。
此举别说原本偏向刘辩的一帮党人强烈不满,就算是支持刘协的王允、卢植等人也觉得大为不妥。
首先是司隶校尉黄婉极力反对陛下与普通士兵结为异姓兄弟,认为此不符合礼制,有违纲常,急得差点要撞柱子。
接着群臣极力附和,连王允、卢植等人也随声附和,最后王允出了个折中的主意:这五千人的队伍仍叫“近卫御赐兄弟营”,名称不变,意思是本营兄弟齐心协力,友爱互助如兄弟;但是与陛下结拜为兄弟之事须不可再提。
其实这一点当晚张辽和胡车儿就跟部下们沟通了一下意见:陛下要跟我们结拜兄弟那是陛下的恩德,我们自己不可不知轻重蹬鼻子上脸还真跟陛下称兄道弟的。大家都赞同,并把这个意思转达给了小皇帝。
所以刘协斟酌再三,同意了王允的意见。
可是有人看到这小皇帝一让步,立刻蹬鼻子上脸了。
“臣有本要奏,张辽、胡车儿等人,原属西凉叛逆,王越乃江湖游侠,皆出身微末寒门,虽有军功可迁其职,不可封侯;马钧,不过一介铁匠之子,出生卑贱,虽有立功,亦不过奇技淫巧,难登大雅,晋职为考工令已属破格提迁,若再封侯,则大大不符合礼制,有违纲常,令天下士子寒心。”
此人正是司空张温,这话说得面不红气不喘的,理直气壮,振振有词,正义凛然的,刘协当时就差点吐血了。
一千八百年后,不是也有个政协委员,公然提出不能让农村里的孩子上大学,因为农村里的孩子素质太低了,她们这种很有素质的城里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难以容忍。
可那不过是个政协委员,这张温可是中央政治局常委啊,总理级的干部啊,居然在朝堂上大言不惭的鄙视广大劳动人民。
“司空大人,卿祖上溯及十世还是士族么?我大汉高祖起自亭长,光武帝起自布衣,均为微末寒门,你这是要蔑视高祖和光武帝么?士族和寒门难道是天生注定的吗?士族子弟碌碌无为,难道也要拜官封爵?寒门子弟有经天纬地之才,难道也要弃之不用或任意冷落?我朝取官,当唯贤能者是用,岂可论门第高低?张、胡、王、马等人,在此次驱贼之战中,居功至伟,理当封侯,此事休得再提。”
张温被刘协一通连珠炮般的逼问问得哑口无言,想不到这九岁的小皇帝居然这么伶牙俐齿。按照常理不应该是手足无措,去问其他大臣意见么?
张开嘴正待说什么,却被身旁的太尉杨彪悄悄的拉了一把,只好退回原位。
“臣周奂有本要奏!”张温刚回位置,又有一人整了整朝服,躬身向前奏道。
大鸿胪周奂,主管潘邦蛮夷事务,类似于外交部长。
“卿有何事,尽管奏来!”
“昔日董贼作乱,拘禁弘农王于永安宫中,今董贼已驱,臣奏请解除永安宫禁,还复弘农王自由之身,以亲王之礼遇之;何太后为先皇所立之后,当还归太后之位,请陛下赐准。”
这是闹的哪一出?刘协预感不妙,却不知如何回答。
这句话一出,以黄婉、张温等人为首立即一大群大臣附议请奏赐准,形同逼宫。
刘协沉吟不语。
“不可!”一道洪钟般的声音当廷大喝,立即将众人的声音镇压下来。
只见一人,身长九尺,满脸气宇轩昂之色,威风凛凛,连短短的胡须都显得那么拉风。此人向前躬身凛然奏道:“陛下生母乃王美人,今陛下已即位,当追封生母为太后。何妃原本属先皇所立之后,理当同封太后。但是宫中传言何妃昔日毒杀陛下生母,岂有空穴来风之理?陛下之祖母董老太后,因爱护陛下而与何妃相争,后被何妃之兄大将军何进驱逐出宫,在路上无疾而终,难道跟何进、何妃毫无关系?故何妃残害陛下亲族,理应处死,虽陛下仁慈,亦不可再还归太后之位,只可立为太妃!”
杨彪怒极哈哈大笑道:“好一个闻名海内的卢太仆,居然敢以传言废掉一个太后,其心可诛啊,其心可诛!”
卢植瞪目怒喝道:“陛下生母王太后被害,先皇曾伤心过度,著有《追德赋》和《令仪颂》悼之,词中哀伤难已,痛彻肝肺,难道只是传言?”
刘协对此段典故是心知肚明,而且现在看来卢植铁定是为了帮自己,而那在演义中极力支持自己的杨彪却因刘辩还活着而改支持刘辩。于是不再犹豫道:“生母之仇,岂可等闲处之,就依卢太仆之言处置,立何妃为皇太妃。再有提及立何妃为太后者,视为对朕之生母不敬,杀无赦!”
一道杀气从他眼中闪出。杨彪全身一抖,不再说话,拜谢退回原位。
卢植微微一笑,一道决断的神色从脸上闪过,继续向前奏道:“董贼既除,永安宫之宫禁当可解除,还弘农王自由之身。但弘农王已年方十五岁,可遣其至属地就潘,但因弘农郡临近董贼所控长安地区,可改封于兖州之地就潘,未得陛下宣召,不得入宫!”
一山不容二虎,一宫不容二帝。好啊,卢爱卿,你真的好绝啊,朕很欣赏你的忠心。
刚刚退回位的杨彪,急声喊道:“不可啊,万万不可啊,陛下!”
刘协冷冷笑道,脸上的杀机越来越浓了:“有何不可?”
杨彪愣住了,情急之下竟然语塞,头上冷汗淋漓。有何不可?难道说刘辩留在京中还有复位的可能,若是被驱逐到潘地则基本没有机会了。这不还等着袁绍等人进京逼宫吗?若刘辩都被赶出去了,甚至在路上被干掉了,那还逼什么宫啊。
这时旁边又闪出一人替他解围:“如今天下方定,黄巾贼余寇四处流穿作案,又有盗寇横行,且弘农王身体羸弱,若离京就潘,臣担心这一路上若有差池,伤了弘农王身体乃至性命。还望陛下等各路诸侯进京见驾之后,令其扫荡余寇,安定地方,再派弘农王就潘不迟。弘农王毕竟是陛下嫡亲兄长,还望陛下慎重考虑啊。”
啧啧!这帮士子文人没一个好东西啊,瞧这议郎郑泰脑瓜子转得还真够快的。
刘协冷笑了一声:“就依议郎郑大人所言。”
杨彪和郑泰等人这才轻吁了一口气又退了回去。卢植摇了摇头,惋惜的看着刘协,也无言的退回了原位。
刘协缓缓的站起身来,全身散发着无边的杀气,仿佛又变成昔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浓浓的杀气中竟然带着一丝若有如无的血腥味。
“诸位爱卿,朕乃天子,诸位乃朕之臣子。朕不论风雅文臣,还是粗豪武将,不论出身寒门,还是来自士族,只论忠与不忠。忠于朕者必厚遇之,胆敢叛逆者必诛无赦。朕虽十岁,但是诸位是忠是奸,朕一目了然,只是朕心速来仁慈,不忍大开杀戒,望诸位且行且自重。退朝!”
全场被一阵刺骨的杀气激得全身一震。
第四十章 诸侯进京
密室中一片沉寂,显得格外阴冷,只有几道细细的阳光从暗窗格中透了下来,洒在杨彪面前的案几上。
自从王允态度由态度ai昧转向支持刘协,卢植公然支持刘协之后,党人的会议地点已经改到太尉杨彪府里。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多故吏”,弘农杨氏照样也是四世三公,杨彪的曾祖父杨震(杨震的曾祖父杨敞是西汉丞相)、祖父杨秉、父亲杨赐也都曾官居太尉,以忠直著称。汝南袁氏终于三国,而弘农杨氏后来还建立了大隋朝,再到后来又出了个杨家将。
这位在演义中对刘协忠心耿耿的太尉,此刻却是满脸的怒气,敲着桌子吼道:“你们何其糊涂?竟然公然在朝堂与陛下叫板,如此一来,则我等化暗为明。王允、卢植等人已决意效忠陛下,必然已有防备。那卢植的学生公孙瓒和刘备都在诸侯军中,王允又与曹孟德交好,若再鼓动其他诸侯,则本初和公路行事难矣!”
张温哼哼笑道:“皇子辩本为先皇嫡子,因逆贼所废,今董贼已驱,陛下理应还政于弘农王。如今不但不还政,还大肆鼓吹自己驱贼之功,又废太后,欲驱逐皇子辩,实乃大逆不道。各路诸侯岂会不明事理?本初本为盟主,只待举兵回京振臂一呼,诸侯必然云集响应,则区区公孙瓒和曹操能奈若何?届时皇子辩归位岂不顺理成章?”
杨彪怒道:“皇子辩虽为正统,毕竟已被废为弘农王;皇子协虽为董贼篡逆所立,终究也是先皇嫡子,且已为当今圣上。再行废立之事,阻力重重;关外诸侯名为勤王,实则多有异心。你等率性而为,视为儿戏,必然大事难成也。”
一直在旁不语的光禄大夫种拂,突然插话道:“今陛下已掌控京师兵权,且一向杀伐决断,连董卓在京之时都敢刺杀,何况我等。我等在此做无益争执,恐几日之后已成刀下之鬼。关外诸侯已在虎牢关候旨七日,何不传书给本初,要其以粮草将尽,催陛下速速下旨宣他等进京,则大事方有望也。至于关外诸侯之心思,本初自会处理。”
杨彪点点头:“翁叔言之有理,我即刻就修书给本初。”
董卓弃洛阳而退守长安,仍然自称凉州刺史,恢复到他进京以前的职位,京城之行不过一场繁华落尽的黄粱美梦而已。但是即便如此,刘协也不愿意承认他的凉州刺史的职位。只是他的势力太大,暂时只能听之任之。
同盟军奉旨入关。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洛阳进军面圣。
几天之间,洛阳城郊的草似乎更绿了,草丛中不时有野兔和野鸡窜进窜出。路边的耕地里竟然已经有人在开始整地了,耕地中的人竟然还有唱歌的和欢笑的。
路边的村庄里竟然能闻到爆竹声,节日和喜庆时才燃放的爆竹。
一大队人马随着一杆“曹”字大旗,带动着漫天的尘土向洛阳方向缓缓前行。
队前一个细眼长须的大汉,骑着一匹极其雄壮的大宛白马。那马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驼着曹操行走如闲庭散步,毫不费力。据说此马快跑的时候连影子都追不上,人称绝影。
后面又跟着六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当中右一人,身高九尺左右,手执一杆钢枪,满脸威猛之色,俨然为六人之首,名夏侯惇,字元让;当中左一人,也手执长枪,马上挎着一张雕漆大弓,挂一壶箭,名夏侯渊,字妙才,夏侯惇之弟;靠右边一人,手执长枪,名曹仁,字子孝,曹操从弟;再靠右一人,手执长刀,名曹洪,字子廉,也是曹操从弟;最左边上一人手执长枪,名李典,字曼成;最右边上一人执长刀,名乐进,字文谦。
此六人是最早起兵的大将,也是历史上曹操最信任的心腹大将。
曹操眯缝着细眼,望着洛阳方向陷入沉思。
一个多月前,他像贼一般潜行出城,只为了那个粉雕玉琢的俊美少年的一句话:“汉室江山,全托付在曹卿之手中。”
一个多月后,他完成了陛下的任务,而陛下也完成了他的大计,一个十岁少年的王图大计。
一切恍然如梦,却又是那么真实。
陛下,曹某不负所托,您可安好?
后面六人在身后一路讨论着这场战事,可惜毕竟没什么太多他们出彩的地方。这次讨伐战的风头都被刘备三兄弟出尽了,似乎这场讨伐战就是专门为他们三兄弟出名而战的。六人当然不怎么服气,尤其是夏侯惇。战华雄时他在押运粮草没赶上,战吕布时又被曹操拉住。
慢慢的几人讨论的话题开始转移到洛阳的怡云阁,洛阳的那些皮肤白嫩的姑娘身上。然后又从洛阳的姑娘谈到洛阳之战。
曹操回头对六人道:“陛下果然神武,居然以一万仓促之军,败退董卓十五万虎狼之师,曹某实在佩服得紧。”
夏侯惇不以为然道:“十岁幼主能如何神武,恐怕还是朝王允、朱儁等人在旁相助。而且若无我等同盟军先败董贼军威,又断其后路,董贼怎么会如此仓促退军。”
曹操微微笑道:“非也非也。我出京发矫诏起义军,令董贼倾巢出动;陛下掌控京师拒董贼于洛阳城外,这些都是在陛下计划之中,非他人之计。”
夏侯惇脸上露出惊疑不信的表情。因为他的儿子夏侯充,也刚好年方十岁,每天只带着一帮儿童逃学打架,差距实在太远。
曹洪不服道:“我听闻陛下之所以能退董贼,皆因挟董母而逼董贼,诚非光明磊落之举也。”
曹操哈哈笑道:“以一万挡十五万,自损五百而伤敌万余,岂是挟持董母所能为?挟董母而逼董贼,足以证明我主为成大事,不拘小节,必将成为一代雄主也。”
李典也笑道:“不料明公对陛下如此推崇备至。我闻昔日明公年幼之时,汝南名士许劭谓明公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明公欲为能臣耶?明公欲为奸雄耶?”
这种话要在以往肯定是要杀头的。但是自董卓乱政之后,皇权在世人的心目中并不像以前那样神圣。六人与曹操情同兄弟,倒也不避嫌。
曹操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乱世乎?治世乎?全在主上。主英明则为治世,主昏庸则为乱世。曹某是能臣还是奸雄,全在陛下一念之间耳。若陛下能一直英明如此,何愁天下不兴?”
大军行至洛阳东门三十几里之处,各路诸侯会集。这是大家约好的汇集之地,汇集之后再以袁绍、曹操为首,挥师进京面圣。
正商议间,迎面数十骑飞来,大呼圣旨到。
各路诸侯齐齐上前接旨。
为首一人,身穿红色官服,年纪二十五岁左右。捧着一卷圣旨打开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袁绍、曹操等十八路诸侯,兴义兵而匡扶汉室,败董贼而救朝廷,立下不世之功,理当封赏。然京城狭小,而诸侯兵马众多,故令各路兵马驻军于洛阳三十里之外,不可上前。各路诸侯及部将可带百人护卫进京,即刻面圣领赏。钦此!”
曹操暗道,此主果然心思缜密。
诸侯中立刻有一人长身怒起:“岂有此理,当日逆贼董卓进京,八万军马全部驻扎在洛阳城周,为何我等忠心护主,兵马反而要驻扎在三十里之外?难道我等尚不如董卓乎?”
曹操一看,正是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
宣读圣旨的年轻官员哈哈笑道:“当日董卓驻军于城外,才有日后之祸。陛下恐十八路诸侯中冒出第二个董卓,败坏其余诸侯名节,故有此旨。”
袁术怒道:“若我等执意驻军于又如何?”
年轻官员厉声喝道:“若驻军近于洛阳二十里者,即令其余各路诸侯合力灭之,悬其头于东门之外。”
袁术刷的一声拔剑而出,指着年轻官员问道:“你乃何人?安敢如此嚣张?”
年轻官员也拔剑而出,指着他骂道:“我乃宫中飞龙卫骑都尉李逸飞,奉陛下旨意传话,你敢造反吗?”
后面十几个飞龙卫全部拔剑指着袁术。
袁术怒道:“放屁!什么飞龙卫骑都尉,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此官职?你等必是假传圣旨,来人,给我拿下!”
袁术帐下几员将领挥刀而出就要拿人。
现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且慢!”曹操一声断喝。“昔日我在京城之时,曾闻飞龙卫乃陛下贴身卫队,也曾见过这位骑都尉大人。圣旨有盖玉玺大印,岂可有假?我等本为勤王护主而来,今见圣旨岂能不谨遵旨意行事?”
袁术冷笑道:“就算他真是骑都尉又如何?一个小小的骑都尉就如此嚣张。若不给他点教训,日后咱们这些大臣还怎么为官?”
曹操大怒正待发话,却听一人哈哈大笑:“骑都尉官职虽小,宣读的却是圣旨。阁下一个小小的臣子,竟敢藐视陛下,莫非想造反吗?”
回头看是,却见此人白衣白马,正是白马将军公孙瓒。
袁术反唇相讥道:“陛下?哪个是真陛下,哪个是假陛下尚未可知也。公孙太守好不识时务。”
这句话一出,后面群情哗然。一人手执青龙偃月刀就要拍马来斩袁术,幸亏刘备眼疾手快,死死拉住一黑脸一红脸两个大汉。
“放肆!”一直在旁沉吟不语的袁绍厉声喝道,“既然孟德识得骑都尉大人,圣旨便不会有假了。术弟还不快快接旨,岂敢抗旨不遵?”
袁术狠狠的盯着李逸飞,哼了一下,又望了曹操一眼,这才又乖乖的跪下。
第四十一章 御园煮酒
北宫御花园。
阳春三月,百花齐放,草长鸢飞。
御花园内百花齐放,芬芳的花香四处飘荡,令人闻之心旷神怡。尤其是那粉红色的桃花,灿烂得御花园内到处一片粉色的chun光。
不时还传来几声鸟叫声,脆脆的传来,让刘协不禁想起了前世的童年,恍然如梦。
此刻的他端坐在兴汉亭中,背靠着那张君子椅闭目养神。李逸飞和几个侍卫悄立在身后不远处。泰雪和钟倩一左一右,在背后给他揉捏颈部和肩部。
这种按摩手法还是他从前世沐足中心学来的,又转授给她们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能够享受的时候不要放过,只是不要荒废大业就好。
亭子原本无名,驱逐董卓之后,他将亭子改名为“兴汉亭”。椅子原名太师椅,如今被他改名为君子椅。
面前一小桌,桌上四色御膳房精心烧制的珍馐,一壶三十年陈的御酒。对面也放着一张君子椅,空椅而待。
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到。这等了半天曹操还不来,莫非要我说一下他么。
刘协突然觉得非常有趣,差点要笑声出来了。
“宁叫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句名言因未刺杀董卓而没有机会出现了,下次他遇到陈宫的时候不会那么尴尬了吧。
历史上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董卓是“立天子以令诸侯”,今日恐怕有人想“复天子以令诸侯”。此时自己的安危居然还要依靠他这个“挟天子”的主,真是有趣极了。
正想着,曹操却不等他说就已经到了。
曹操在李逸飞的带领下直往桥上亭台而来。
远远抬头看到“兴汉亭”三个大字,眼中露出奇异的神色,呆了一下才继续前行。
刘协笑了笑,心道:看什么看,又不是风波亭。
那人已走到亭台下拜道:“骁骑校尉曹操拜见陛下。”
刘协哈哈大笑前来上前扶起他:“孟德多日不见,愈显雄姿英发了。”
曹操也笑道:“陛下此次击败董贼,更显神武英明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这是?”曹操望着那张奇形怪状的坐具,眼中凌乱了。
“此名君子椅,乃陛下所创,天下只有三张。”李逸飞解释道。
“陛下真乃世之奇才,此君子椅之精妙,可追及鲁班也。”
曹操往椅子上一坐,顿觉全身舒坦,精神抖擞。只觉得以前坐在地上饮酒是件多么土冒的事情。
刘协大笑,亲提酒壶斟满两樽酒,豪气大发:“此乃宫中珍藏好酒,朕今日与孟德痛饮一场,不醉不休。”
曹操惊道:“陛下年幼,不宜饮酒过多,圣体要紧。”
刘协哈哈笑道:“当日朕与孟德、王司徒共谋驱贼大计,今日果然成功。人生难得几回醉,今日不醉何时醉。驱贼之事,孟德当记首功,朕当与孟德共庆同醉。”
曹操心里一热:“此乃陛下洪福,臣不敢居功。”
刘协一挥手,举起杯道:“来,废话少说,喝酒!”
说完一饮而尽。曹操只好也一口干了。
酒过三巡,两人都微微有点醉意。
刘协带着酒意笑道:“孟德可闻壮士断腕之典故乎?”
曹操也微醉了,摇摇头:“不曾耳闻,望陛下赐教。”
刘协醉醺醺的说道:“昔日有一人,被毒蛇咬伤手腕,毒随腕上,若流至全身则必毙命也,此人毅然挥刀断腕而保全性命。故后人名为壮士断腕。孟德觉此人可为壮士否?”
曹操肃然道:“断一腕而保全性命,命若不保,腕岂能存乎?但是敢挥刀自断腕者,恐非常人可以做到,可为壮士也。”
刘协又道:“当日董卓威逼朕下旨诛杀袁氏满门,不下旨则恐为其害,下旨则恐被袁氏兄弟怀恨。你若是朕,当何以处之?”
曹操惊出一身冷汗,良久才答道:“不论是否下旨,袁氏满门在劫难逃,不下旨则遭董贼所害。必当下旨,别无选择。”
刘协问:“然则袁绍兄弟何以看待此事?”
曹操踌躇了许久才道:“袁绍原本乃何进部下,立帝之事偏向弘农王。而陛下乃董贼所立,他本恨董卓,故对陛下已有成见。此次诛杀袁隗满门又乃陛下亲自下旨,恐对陛下怀恨在心。”
刘协又问:“十八路诸侯中,何人心向袁氏?何人心向朕?”
曹操近身向前低声道:“袁绍、袁术、袁遗三人乃本家兄弟,自不必说。河内郡太守王匡,冀州刺史韩馥,济北相鲍信,东郡太守乔瑁,此皆袁氏门生,皆心向袁氏。长沙太守孙坚,此次讨伐险被袁术害了性命,极其痛恨袁术,又素有忠心,必然忠于陛下;白马将军公孙瓒与刘备均为卢尚书之学生,必然随卢尚书拥护陛下;西凉太守马腾,因董卓回兵长安,被迫退回凉州,暂且不表;徐州太守陶谦,北海太守孔融,曾暗中向臣表示愿极力辅佐我主……还有骁骑校尉曹操,愿誓死勤王者。余者皆左右不定,望风而动也。”
刘协哈哈笑道:“有趣!有趣!”
曹操也哈哈大笑。
十八路诸侯,唯袁绍、袁术、公孙瓒、孙坚、马腾和曹操为枭雄,余者皆庸碌无为者。现在有公孙瓒、孙坚和曹操的坚定拥护,还有什么可怕的。自己手中还有一万多军队,再加上神兵连弩,就算兵戎相见,也是胜券在握。
想到这里,刘协心里彻底放心了。
刘协又问道:“公自比袁绍,如何?”
曹操笑而不语。
刘协也不追问,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良久,曹操才打了个哈哈:“袁氏四世三公,门多故吏,孟德不如也!”
刘协哈哈大笑道:“孟德,你不老实。此乃欺君之罪,当罚酒三杯。来人,给孟德满上!”
曹操笑着喝了三杯之后,舌头开始有点不听使唤了:“若论祖上福荫,臣不如袁绍;若论个人谋略,臣自问不输袁绍。更何况,臣还有陛下庇护,岂是袁绍可比。哈哈!”
刘协笑道:“朕为天下之主,当建立一个太平盛世。孟德文武全才,当为朕之左右臂膀,股肱之臣也!”
曹操连忙答道:“谢主隆恩,臣当万死不辞!”
刘协脸色突然露出狰狞的神色,喝道:“若有人造反,则当如何?”
曹操借酒力猛的一拍桌子,大怒道:“谁敢造反,臣必拼死取其人头!只要曹某在,容不得乱贼放肆。”
刘协凑过来将脸靠近他,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若有人想废朕另立他主呢?”
曹操脸色变一下,随即用一种决然的眼神回视着他道:“陛下乃千古圣君,有绝世之才,天下非陛下不可当之。敢篡逆者,臣当尽斩其头,悬于东门!”
刘协全身抖了一下,将手伸向他。曹操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也伸手相迎。
两只手紧紧相握,两双眼中竟然有泪珠轻轻弹出。
刘协轻轻的道:“卿若不负朕,朕必不负卿!”
曹操激声道:“陛下负与不负臣,臣必不负陛下!”
刘协全身又是一抖。
这就是那个千古奸雄曹操么?这就是那个“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曹操么?
“朕得孟德相助,远胜千军万马,如此天下可定也!”
曹操醉醺醺的被李逸飞扶走以后。
刘协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第二天中午,刘协午觉刚醒来。
李逸飞低声禀道:“王司徒已在御书房等候多时。”
刘协伸了个懒腰,洗了把脸,净了下手,春风满面的走进御书房。
厅中的王允却没前几天刚退董卓时的神采飞扬,脸上带着几丝憔悴和不安。
刘协听到王允的禀报不禁心里一惊。原来袁绍和袁术兄弟在原袁隗的太傅府给袁隗满门做法事祭奠,在太傅府门口当街立了一个很大的道场。不但文武百官以及各路诸侯全部去吊唁,连满城的百姓都许多去吊唁。
更意味深长的是,现场不但摆满了吊唁的鲜花,还有不少喊冤声言要报仇的诗词。
其中一首悼词云“四世三公灭满门,三百冤魂无处申。兴师勤王反被诛,忠肝义胆葬黄尘。真龙蒙尘屈深宫,母仪天下今不闻。定当社稷还旧貌,必将复汉朗乾坤。”
其意不言而明。
袁绍啊袁绍,你是想逆天么?
刘协沉吟了很久,然后问王允:“爱卿意下如何?”
王允慨然起身道:“当日陛下犹豫不决,是老臣请奏陛下下旨诛杀袁隗。老臣自去向袁氏请罪,任杀任剐,绝无怨言。”
刘协望着王允许久,突然哈哈大笑道:“是也,朕为何未想起当日下旨诛杀袁氏之事,皆乃司徒大人之主意。如此朕可泰然面对袁绍兄弟也。”
王允昂起头来,眼中凛然不屈,视死如归。
刘协突然厉声对他喝道:“袁绍不过一区区渤海太守。而你是大汉司徒,朝廷之顶梁柱,为何要向袁绍请罪?卿欲置朕于何地?”
王允汗颜道:“今天下方定,袁绍乃同盟军盟主,手握重兵,不可得罪,只可安抚……”
刘协不耐烦的打断他:“安抚?朕就去安抚。来人,给朕准备祭品,朕要亲去太傅府吊唁。”
王允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其实,他不比卢植,早早就决定坚定不移的支持刘协。他是个犹豫不定的人,从开始支持刘辩,到摇摆不定,到支持刘协,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看到袁绍和袁术等人进京,气势汹汹,心底不免忐忑不安。
他是个聪明的人,却不是一个能够掌控大局的人。历史上的他也是如此,虽用计灭了董卓,却掌控不了大局,最后被李傕、郭汜等人攻破长安,自己身首异处,刘协也被迫再次成为傀儡。
第四十二章 吊唁袁氏
阳春三月,寒气未消。
三百多具棺木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太傅府府外的灵棚内,满场都是花圈和挽联,整条大街插满了招魂幡。
历史上的袁隗虽然列于大汉三公之列,又惨遭董卓毒手,然而并非什么忠臣贤良。董卓废立皇帝的时候,他是没有异议的,而且还是他亲自将刘辩的玉玺解下来给刘协带上的。
王允总认为袁隗是家族利益至上,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袁家这个四世三公的显赫家族要继续显赫下去。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带领着一帮党人和士族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盘让党人和士人掌控乾坤的大棋。
只是他低估了李儒的智商,他认为李儒不过靠着董卓起来的一个暴发户,怎么能跟他这个出自四世三公家族的太傅比。他认为尽可掌控李儒于掌股之间,然而他错了。李儒是西凉第一谋士,即使在群星璀璨的三国时代,也是排名靠前的谋士。错了就会输,所以他输得很惨,惨到满门抄斩。
刘协想的却是袁隗进入了一个死局。袁绍要反董卓,而他是袁绍的叔父,董卓是不会让他活着的。
刘协叹了口气。朕何尝不是走入了一个更大的死局。董卓专横,而他偏偏是董卓所立,袁绍反董卓勤王,他偏偏不得不下旨诛杀袁绍的叔父全家。
这是何等的一个死局!即便他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充分表现了他的神明英武,又运用一千八百年的智慧和先知的优势击败了董卓。而他为董卓废刘辩而立,又是先皇次子,并曾下旨诛杀袁隗,这些死结仍然牢牢地缠在身上,这些死结虽已不足以致命,但也将他束缚得五花大绑,举步维艰。
灵堂外三四百人身穿白衣、缠着白布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大街两边。正中灵堂一个大大的“奠”字,当中立着袁隗的牌位“大汉太傅袁公隗之灵位”,旁边是袁基的牌位,然后是其他人的牌位。袁绍、袁术和袁遗,跪在灵堂之侧。
两边立着冀州刺史韩馥、济北相鲍信、东郡太守乔瑁、河内郡太守王匡。此四人都是袁氏门生,所以也是一身素缟在旁守灵。
灵堂口两边分立着两队卫士,个个头缠白纱,却又身披铠甲,手执长枪,虎视眈眈。不似在守灵,倒是如临大敌。
一人跪在灵堂中间,手捧三柱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上香完毕后,向前扶起袁氏三兄弟,说了几句劝慰的话,然后昂然而去。
袁术望着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露着一丝微笑:“上党太守张扬也来了,十八路诸侯只差六路了。”
袁绍沉声道:“能前来祭奠者,纵然未必支持我等,必不会决意反对。若诸侯尽皆前来,则大事可成也。还有何人未来?”
袁遗答道:“北海孔融、徐州陶谦、西凉马腾、北平公孙瓒、长沙孙坚,还有……曹操。”
袁绍皱眉道:“西凉马腾,路途遥远,来与不来无伤大碍。孔融与陶谦不过两犬耳,不足挂齿。但是白马将军公孙瓒、江东猛虎孙坚以及曹操皆世之枭雄,不可轻视。”
袁术阴声道:“曹阿瞒与昏君极其亲近,我闻其举兵乃受昏君所托,前日在雒阳城外极力维护那几个狗卫士,此人必成我等敌手。而公孙瓒和孙坚此两人或可近之。”
袁绍怒道:“要不是当日你断孙坚粮草,惹下仇怨,孙坚怎会避而不来?”
袁术哑口无言,却又心头不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陛下驾到!”
街口传来一阵喧哗。袁绍和袁术立刻变了脸色。
袁术朝外问道:“来了多少人?”
外面卫视头领答道:“车驾停在巷口,仅十二人前来。”
袁遗怒道:“不如就此诛杀昏君,为叔父报仇?”
袁绍厉声道:“昏君必然有备而来,不可轻动。”
袁术阴测测的道:“见机行事,能杀则杀!”
三人从边上侍卫手中取过宝剑,藏在身后。
袁术厉声传令:“列枪阵!”
两边卫士呼啦啦的将长枪举起架成一个∧形枪阵,要入灵堂者必须从枪阵下低头穿过。
说话间,只听到一路的三呼万岁声,刘协手缠着白纱,配着龙渊剑昂然而来。身后跟着王越、王允、张辽和李逸飞,紧随着后面是八个飞龙卫。
王越见到枪阵不禁大怒,拔剑指着他们喝道:“你等见到陛下不下跪,还阻挡圣驾,该当何罪?来人,杀!”
袁术脸色一变拔剑欲喝,却听袁绍一声断喝:“还不跪下给陛下请罪!”
众卫士立刻哗啦啦的将长枪扔在地上,纷纷倒地跪拜三呼万岁。
刘协冷冷一笑,淡淡的说了一声:“平身,给朕让开!”
众人让出一条路来,刘协昂然而入,张辽、王越、王允和李逸飞等四人跟着走了进去。
望着里面黑压压的一片棺木,刘协不禁也心里一阵恻然,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肃穆起来。
他接过旁边递来的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又接过一碗酒轻洒在地上祭奠亡灵。然后开始哭祭道:
“呜呼次阳,遇祸身亡。朕心有愧,哭断肝肠。江河凝滞,日月无光。卿如有灵,听朕哭诉;卿如有灵,享我蒸尝。吊君好学,**当世;位列三公,四海名扬。吊君忠烈,刚直不阿;一心奉主,心系汉室。吊君丰度,相貌堂堂;佳配名媛(袁隗之妻马伦是名士马融之女),神采飞扬。吊君弘才,治国安邦;政令严明,吏治有方。想卿当日,雄姿英发;哭卿早逝,泪如血浆。哀哉次阳,悲哉次阳。忠义之心,名垂百世;英灵之气,万古流芳。悲卿思卿,悲痛欲绝。惜我炎汉,痛失栋梁。四世三公,满门忠烈。逆贼祸害,三百冤魂。朕也无奈,为贼所迫。舍命驱贼,卿已不在。呜呼次阳,生死永别。冥冥无际,世事茫茫。魂若有灵,以鉴我心,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祭词情真意切,哭泣更是哀思不绝,令闻者无不伤心掩面。
王匡、鲍信和韩馥等人不禁互相交换眼神,悄声议论:“陛下如此哀恸,看来当初下旨果然是迫不得已,罪首还在董卓。”
刘协拜完起身。王允近身向前跪拜。
“呛啷”数声,袁氏三兄弟拔剑而起指向王允。现场其他侍卫以及王匡等人也纷纷拔剑指向王允。
袁绍愤声大喝道:“王允害我叔父满门,合当问斩。乞请陛下下旨允许我兄弟等割王允之头祭我叔父,以慰我叔父全家三百口在天之灵。”
现场数十人齐声大呼“请斩王允!”。
王允手抖了一下,手中三柱香掉落在地,随即又捡了起来,端端正正的拜了三拜,昂然不惧的站了起来。
王越与李逸飞和张辽神情紧张的拔剑守护在刘协身旁。
刘协脸色连变三次,怒上心头,恶从胆边生,随即哈哈大笑:“故太傅袁隗、故太仆袁基乃朕亲自下旨问斩。何不割朕之头来祭奠亡灵?”
说完双眼两道寒光向四周恶狠狠的瞪视了一圈。两旁的韩馥等人以及众侍卫不禁心中一寒,纷纷低下头来,手中的兵刃微微发抖。
袁术哼哼冷笑道:“王允乃大汉司徒,我叔父也乃大汉太傅,为何无罪问斩?陛下如此包庇王允,恐天下人不服!城外二十里之处尚有三十万大军等候陛下惩处乱臣贼子,若不能斩杀奸臣王允,恐生叛乱,请陛下三思!”
刘协双眼逼视他冷笑道:“三十万大军乃因曹操传朕之诏令而聚集,岂是为反叛而来?纵有个别欲叛乱者,岂可牵扯到全军?后将军莫非想造反乎?”
袁术毫不退让:“臣不敢,臣只为陛下安危着想而已。”
刘协怒极大笑:“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朕非昔日之朕,你等亦非董卓也,朕之安危不劳后将军费心。”
然后回头对王越冷声喝道:“你给朕数三声,不弃兵刃者,当场格杀勿论!”
王越应了一声“是”,满眼盈聚着杀气而轻蔑,冷冷的扫视了一圈,视袁绍等人如无物。
袁绍迎着他的目光一对视,刹那间突然全身如被电击,手中的剑不听使唤的抖了起来。
“一!”王越大声喝道。
袁绍不等他喊完,立刻低声轻喝“弃剑!”。
说完“当”的一声,率先将手中的剑丢到地上。除袁术外,其他人立刻纷纷弃剑在地。
袁术双眼冒火的看着袁绍,依然不肯弃剑。
“二!”王越又喝了一声,声音如从鬼蜮中传来,带着无边的杀气。
袁术望着满地丢下的兵器,这才哼了一声,将剑甩在地上。
刘协带着一丝讽刺的微笑看着他,然后才冷冷的说道:“念你等痛失至亲,朕姑且饶你等犯上之罪,若有下次,立诛无赦!”
说完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袁术呆呆的望着刘协等人远去的背影,突然一把抓住袁绍的胸口愤极怒吼道:“他们才来了十几个人,而我们总共百多人在此,为何不趁此诛杀昏君,重立弘农王为帝?你何时成了如此胆小的鼠辈?”
袁绍用一种同情而嘲笑的眼光看着他,冷冷的笑道:“若非我见机的早,我等已成为王越剑下之鬼也。天下第一剑客王越,难道你未曾听说过他的厉害?”
“王越!?”
在场的人无不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而在同一时刻。王越也在问刘协。
“袁氏无礼,为何不让臣直取袁氏三人之头,以儆效尤,永绝后患?”
“朕乃天下之主,当收服天下人之心。杀无用袁氏,于事无补。而袁绍为反董卓同盟盟主,杀之必乱关外诸侯之心。”刘协淡淡笑道。
“袁氏四世三公,门多故吏,倘若造反,恐成大祸。”
“成不了大祸,袁氏名声虽大,不及一人之能也。只要此人服我,何愁天下不定?”
“何人如此深得陛下看重?”
刘协微笑不语。心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此人胜袁氏数倍也!”
他突然对王允说道:“司徒大人,速去筹办大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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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大祭亡灵
傍晚,原太傅袁隗府,客厅中袁绍居中,左边排座着袁术、袁遗、鲍信、韩馥、桥瑁、王匡,右边坐着张温、杨彪、黄婉、郑泰、种拂等党人。
袁术恨恨的道:“这小昏君明天竟然要当着全城百姓大祭亡灵,甚至包括董卓属下死去的士兵也要祭祀,挺会收买民心的。”
种拂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道:“今上如今威望日增啊,我私下派人调查,城中百姓是十成十的心向着今上呐,几乎无人记得辩皇子。”
张温不屑的哼了一声:“区区小民,何足道哉?这朝政大事还是大臣们的事情。”
杨彪眼中泛起一丝怒色:“朝中的大臣也是墙头草,看着今上折腾得热闹,也一窝蜂的跟着倒过去了。先是王允和卢植叛出,现在连马日婵也拒绝参加党人之会了。这帮佞臣,已全然不记得辩皇子才是正统的陛下,今上不过是董卓老贼篡逆所立的伪帝。”
袁术怒道:“要不趁昏君忙大祭之际,我等挥兵直取京师,捉拿昏君,重立辩皇子?”
在一旁一直不语的袁绍突然抬起头,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袁术,哼哼冷笑。
袁术心头大怒,从小到大,他一直就最讨厌袁绍用这种自觉智商高人一等的眼神看着他。其实按照地位来讲,他与袁绍同父异母,虽然袁绍是他的兄长,但是袁绍是庶出是小老婆生的,他是嫡出是大老婆生的,论地位他远远在袁绍之上。只是袁绍后来过继给伯父袁纪,袁成无子,作为袁成唯一的儿子,地位自然又高出庶出的儿子,加之这几年袁绍风头比他出的大,俨然成了袁家这一代的领军人物。然而作为自恃为嫡出的袁术自然不服。
刚待怒语喝问袁绍,袁绍却一脸讥笑的说道:“要是能挥兵进京,还等你现在说?现在曹操那厮和公孙瓒明摆着支持昏君,此两人就拥兵五万;北海孔融和陶谦也曾暗示支持昏君,又是两万兵马;而你又克扣孙坚粮草,得罪了孙坚,此人虽被华雄杀败后仍有一万躲兵马,若挟怒支持昏君,总共就八万有余人;而昏君在京师中又有一万五千人,合计达到十万兵马。而我等完全掌握的兵马也只十二万人,张杨等人均在观望,如何敢妄言轻取城高墙厚的雒阳城?”
袁术也跟着哼哼冷笑,鄙夷的看着他:“那又如何?做缩头乌龟,任昏君在皇位上逍遥,期盼他给咱们加官进爵?”
袁绍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趁他大祭时,派死士去刺杀他!”
“什么?”杨彪惊讶得差点跳了起来。
袁术笑了,非常鄙夷的笑了,然后用一种看白痴般的眼神望着他,第一次感到智商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袁术的声音很轻,但是音调起的很高很轻佻:“当日我等有百十号人在场,他等只有十二人,你尚且不敢动手。明日他在军士重重的护卫之下,王越亦必然在旁,你的死士能近其身否?”
袁绍一脸的风淡云轻,淡淡的说道:“我自然知道死士只是飞蛾扑火,我原本就没想过能派一个荆轲就能取掉小昏君的人头。明日我要遣死士登台当着满城百姓和举朝大臣怒斥他与逆贼合谋篡夺兄位,揭露他的无耻,然后血洒祭台,令他弄巧成拙,在天下人面前丢丑。”
“妙计!本初果然妙计!”杨彪鼓掌称赞。
其他人脸上也露出极其赞许的神色,只有袁术一脸铁青。
陛下要在万民之前大祭亡灵。
这个消息早已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雒阳的人们在董卓败兵之后又一次激动起来。消息甚至传到了城郊。
郊外,一个老汉挽起裤腿正准备下地种麦,兵灾刚过去,却没误上种麦,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来说,实在是件幸事。
“老头子!老头子!”刚刚下地就听到老太婆焦急而激动的呼叫,抬起头来看到老太婆慌慌张张的向他跑来。
“啥?咱家大黄马下崽了?”老汉一看她这架势不禁喜形于色。
“下什么下,还早着呢。是陛下要在城里祭灵,大家都去城里看陛下了,你去不去啊?”
“陛下有什么看的,我以为大黄下崽了呢。……啥?看陛下?等等我,我洗个脚穿鞋啊。”
……
城西老张挑着一担烧饼,高声的叫卖着:“烧饼,老张烧饼,新鲜出炉的,热乎的烧饼!”
对面一人慌慌张张跑来,跟他撞个满怀,撞得他差点连烧饼担子一起人仰马翻。
老张大怒,揪住那人的衣襟就要骂,却发现是邻居老李,不禁咧嘴笑了:“老李,你这是跟王寡fu的事情被你家那位知道了吧,被撵得跑成这样啊?”
那叫老李的汉子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气呼呼的说道:“你小子乱嚷嚷什么?我这是去皇宫东门去看陛下呢,我说老张你在这卖个屁的烧饼啊,全城的人都去皇宫东门看陛下去了,你这卖烧饼给谁啊,要卖也得去那边去卖啊。我先走了啊,不跟你说了,去晚了人多就只能看别人的人头了。”
“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
司徒府,一个绝色的少女对镜梳妆完,望着镜子里绝世花容,心里叹息道:“这副姣好的容颜不知道以后会与谁相伴。”
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打开窗子,对面桃树上新开的几朵粉红的桃花纷纷飘落下来,落入尘土。
“小姐!小姐!”丫鬟小翠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少女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暗暗埋怨这丫头大惊小怪。每次自己一开窗,那桃花就会全部自动飘落下来,义父说那花看到她的绝美的容颜就羞愧的自动凋谢了。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
“小姐,快去看陛下了,去晚了人多就看不到了。”
她惊奇的抬起头来,愕然问道:“啥?”
“陛下要在皇宫东门大祭亡灵啊。咱听有人说陛下身高一丈,三头六臂呢,董卓十四万大军,被陛下一吼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又有人说陛下英俊潇洒,**倜傥,比东门李家的二公子要俊上好几倍呢。这不正好去看看嘛。”
“啊?要去得跟老夫人去禀报一声啊。”
“老夫人早就跑去了,公子和小姐们都跟着一起去了,除了几个守家的全出去了。你去哪禀报啊?走吧,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
皇宫中东门前广场。
广场中央搭着一个三四米多高的两层祭坛。上面插满了招魂幡和挽联。而正前方则悬挂着两块巨大的挽联,宽一米半,长十多米。左边一块写着“为洛阳之战中死难将士致哀!”,右边一块写着“为董卓之乱中死难臣民致哀!”。
坛上站着两排鼓乐手和太常马日婵带着一班司仪人员。祭坛下两边分列着两排身穿白衣头缠白布的士兵,默然肃立。
祭坛两边密密麻麻站满了百姓,有的是来看热闹的,有的是来一起参加祭祀死难的亲友的,更多的是前来一睹天子风采的。两千虎贲郎在前面维持秩序。
人群中,一个健壮的虬髯汉子挤到了最前面,暗暗的捻了捻怀中的匕首和怀中的绳抓,眼神不断打量着祭台,寻思着如何窜上台去。
他叫王六,原是独行大盗,武艺高强,凶悍无比,尤其是一身轻身功夫了得,能飞檐走壁,江湖上号称“飞天豹”。两年前因作案失手,被袁绍擒住,并未押入大牢问罪,而是成了袁家的一个死士,在袁家的死士中地位仅次于史阿。袁绍出走京城时,便将他带在身边,然后又跟随袁绍杀回京城。
自从进入袁府那一刻,他这条命就卖给了袁家,随时为袁家赴死,这原本就是死士的意义。
只见太常马日婵走到祭坛前,大声读道:“初平元年,岁在庚午,时届季春。值大汉天子驱逐董贼,重振汉室之际,天子率文武百官齐聚于中东门前,共祭天下因贼祸以及战乱而死难者。全场肃立,静候祭祀。”
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三声大鼓大锣响起之后,祭坛上鼓角大起,号乐震天而鸣。
鼓乐声中,刘协全身缟素、满脸肃穆的走向祭坛,后面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整齐的跟在后面。
台下的百姓慢慢骚动了。
不是身高一丈,三头六臂,金刚般的巨神,也不是英俊潇洒,**倜傥的美青年,登上台的居然是一个稚嫩俊美,一见生怜的童子,远远的望去,显得那么可爱,那么乖巧。
王六的脸色变了,黄脸变白,再变成青色,然后变成紫黑色。
多年前,他的儿子也是这般年纪,虽然不及台上的少年白皙俊美,也是可爱乖巧的很,后来某天在大街上玩耍,因不及躲闪被某大臣的子弟纵马踏死,才走上为盗之路。
盗亦有道,他虽然为盗多年,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但从来不伤妇孺。袁绍居然叫他去刺杀的陛下居然是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漂亮童子,还说什么陛下昏庸无道,残杀大臣,与贼合谋篡位。这是一个不满五尺的少年能做出来的事情?
叫他纵身上台正义凛然的去大骂一个小小的童子,然后持刀去刺杀之,岂不是笑话?可是如果不去,岂不是负了袁公之恩?
王六的脸部扭曲起来。
那个容颜绝美得令桃花羞落的少女,因担心容颜惊世骇俗,每次出行必戴面纱。她跟丫鬟小翠一路钻到前头,看得真真切切,不禁惊讶得凤目圆睁。
“是他!居然是他!”
恍惚中又想起当日台上的人一身黑衣,脸上的蒙面布揭下来缠在脖子上,露出一张俊美稚嫩的小脸,笑嘻嘻的对她说道:“我等乃刺客耳!”,然后纵身翻出高墙,飘然不见踪影。
心头居然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热乎乎的。
马日婵大喊一声“上香!”
刘协接过三炷香拜了三拜,向前上香。
马日婵又大喊一声“上酒!”
刘协接过执事倒的酒,轻洒在供桌前。
接着文武百官跟着刘协一跪三叩首,然后起身肃立。
刘协接过执事呈托的祭文高声朗读:
“庚午之年,永汉之元。
权贼横行,汉室祸延。
忠良被残,殿堂血染。
生灵涂炭,人命草菅。
千里白骨,四野逃迁。
举目相望,满心怆然。
长歌当哭,欲哭无言。
怜我世人,生此多艰。
百姓何辜,仗剑问天。
不整乾坤,此心不甘。
浊酒一杯,哭祭死难。
灵若有知,佑我炎汉。
重拾河山,盛世开元。
四海太平,天下欢颜。”
只见这个不足十岁的小皇帝满脸哀色,那慷慨而悲恸又略带稚气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发开来,一句句读到在场臣民的心里,无不痛哭流泪。百姓中许多丧失亲友者更是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几个年长的老先生哭道:“圣上如此仁德爱民,天下苍生有望也!”
当晚。整个广场地上摆满了蜡烛,很多百姓和官兵席地而坐,为死难者默哀。
祭坛上也是灯火通明,哀乐声声。刘协静坐在一圈圈的蜡烛之中,默然不语。
这其中,有做戏,也有百感交集。毕竟,他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他为天下苍生的而哭,这不是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