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南下
童牧站在那，泪水夺眶而出，以为眼前是一场梦。
胡一亭忍住泪水，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却不知童牧刚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被自己拉了回来。
之前，胡一亭吃过晚饭觉得心情沉郁，就去小镜湖畔散步，看见湖对岸一个背影与童牧极像，他追上去想要仔细看清楚，人影却消失了。他正纳闷，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歌声。
“真的是童牧！”胡一亭拔腿就往家跑，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胡一亭紧搂着童牧，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和背，觉得冰凉冰凉：“你怎么来了？晚上风大，你穿这点不冷吗？你哭什么？有人欺负你了吗？你告诉我啊？”
童牧疲惫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整个人依偎在胡一亭身上，把脑袋使劲往胡一亭脖根拱。
胡一亭紧紧搂住童牧的后腰和脊背。
“别使劲，疼。”童牧道。
胡一亭觉察出异样：“怎么？哪儿疼？哪儿不舒服？”
童牧答非所问地道：“你在我背后站了多久？”
“我在湖对面看到你，就赶紧跑回来了。你一唱歌我就知道是你，我想等你唱完了再给你个惊喜。”
童牧微微嗔怪道：“讨厌。你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胡一亭微笑道：“不来找我，还能是找我爸妈？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你来找我爸妈也是有可能的。”
童牧轻轻一推胡一亭：“你再不正经我就不理你了。”
胡一亭赶紧道：“你肯定是因为不知道我家门牌号码，所以才在楼下唱歌喊我的，我要连这点都猜不出，怎么配和你在一起。”
童牧心下暖暖的，双手拢住胡一亭脸庞说：“带我走吧，胡一亭，哪儿都好，你不是一直想去深圳吗？我和你一起去。”
胡一亭闻言喜道：“你答应啦！？”
童牧微笑着点点头，心里欢喜：“他真的要带我走，那还有什么苦我不能忍的呢？老天爷让我今晚见着他，大概就是要我活下去。”
胡一亭凝神捧着童牧的脸细看，浓眉忽然拧了起来：“你哭过了？你脸上的红点是怎么了？出血了吗？”
童牧摇摇头：“姑妈打的。”
胡一亭把眼瞪的滚圆，双手握住童牧胳膊：“她凭什么打你。”
“轻点，疼。”
胡一亭沉着脸，捋起童牧右手袖子。
即使在月光下，也能清晰看见胳膊上那七八条隆起的血痕，有些地方还破了，粘粘的渗着血。
胡一亭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低吼道：“她为什么这样打你，她还是人吗！下这么重的手！畜生！畜生！不是人养的！”
胡一亭一边骂，一边心疼地托着童牧的手肘，看着那些伤口，想揉又怕疼了童牧，不揉又怕童牧还疼。他心里难受得很，恨不得自己替童牧挨了这顿打。
童牧想转移话题让胡一亭不要心疼自己，忍着痛飞快地捋下袖子：“别哭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老是哭。你告诉我，你刚才站在我背后为什么哭啊？”
胡一亭握着她手道：“我那是因为高兴，我知道你爱我才来找我，不知不觉就掉了眼泪。跟现在不一样，我现在是气的！”
童牧用袖子拭去胡一亭脸上的泪水，自己却忍不住又落了泪。
“你等我一下，我回家拿点钱带你上医院。”
“不用，我马上就回去。”童牧有些惊慌：“我出来半天了，再不回去，又要挨姑妈揍了。”
胡一亭气的满脸通红：“不行！我今晚要跟你回去！我要问问那老货，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她要不跟你道歉，我就和她没完！”
童牧的脸沉了下来：“胡一亭，你是要逼死我才满意啊。”
胡一亭望着童牧，脑子里飞快地打着转：“我说过要保护她的，不让她再受一点苦……中午她对我说要我带她走，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果我就这样放她回去，天知道她还要被怎么折磨……”
胡一亭紧紧攥住童牧的两只手放在胸前。
“童牧，听我说，我们今晚就走，去深圳。”
童牧惊讶地望着胡一亭：“你疯啦，马上就要中考了，你不读书了？”
“中考要到七月份呢，现在还早。我现在带你去深圳面试，如果成功你现在就能挣钱了，那你就能经济上独立了。另外我还有份设计图纸，也想去那儿找个机会出手。再说我今天把郭大鹏打了，出去避几天风头也好。”
童牧紧咬着嘴唇，静静望着胡一亭。
一想到能离开湖山，离开姑妈家，她心里一万个愿意。可是临近毕业私自旷课出走，她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罚自己。
“自己还有保送师大的机会吗？可即便学校将来保送自己，姑妈会给自己出学费吗？即便姑妈出钱，难道自己真的还想再过三年这样的日子吗？”
童牧又想：“如果不出去躲一躲，胡一亭就要被人寻仇，我不能让他为我挨打。”
想到胡一亭可能有危险，童牧终于拿定了主意。
“今晚吗？”
胡一亭脸上终于浮现了笑容：“就今晚，你等我一会。”
说完胡一亭就飞奔上楼，进了卧室把书包倒空，将自己厚厚一摞设计图纸塞进去，又拿了两条内裤两双袜子。
做完这些，胡一亭走进客厅，见父母都在看电视，便放心走进他们的卧室，拉开母亲平时放钱的床头柜抽屉，将里面一百多元纸币全部揣进了口袋。
母亲白萍见胡一亭从大屋出来，问道：“胡一亭你干嘛呢？”
“我找课本。”
“你课本怎么会在我屋里，去你房里好好找找。”
胡一亭点点头，道“妈，我晚上去张百尺家过夜，他爸妈都出差了，他叫我晚上过去陪他。”
“那你明天早饭吃什么？”
“买着吃呗。”
“你等等，我给你拿钱。”
胡一亭吓了一跳：“不用，张百尺请客。”
说完胡一亭赶紧回房背起书包，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家门。
胡一亭到了楼下就立刻牵住童牧往外跑，穿过湖畔小路一直跑到马路边上。
童牧不安地问道：“胡一亭，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冒失了？”
胡一亭握着她手道：“我只后悔，中午你说让我带你走的时候，没立刻行动。”
“你说那边音像出版社能看上我吗？在那唱歌是不是跟上班一样？”
胡一亭沉稳地安慰她道：“你别操心这么多，一切有我呢，除非我死，不然以后谁都别想伤害你。”
童牧渐渐冷静下来，决心听天由命，而胡一亭就是她的天。
她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去找张百尺，我身上钱不够，找他借点。”
于是，童牧跟着跟着胡一亭，坐公交车来到商业局大院。
胡一亭没有直接进去找张百尺，而是小区门口的传达室给张百尺打了个电话。
胡一亭仅仅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就把张百尺吓了一跳。
张百尺压着声音在电话里问：“你要离家出走？”
“就算是吧，我身上钱不够，去深圳一张票就要将近150，你帮我想想办法，我知道你藏着一笔压岁钱呢。
张百尺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五秒钟后，说：“你在门口等我。”说着把电话挂了。
刚挂电话没几分钟，胡一亭和童牧就看见了张百尺，只见他穿着肥大的睡衣睡裤一路跑了过来。
张百尺笑着和童牧打了招呼，从口袋掏出五张百元纸币和一些零钱递给胡一亭道：“这钱你先拿着。先别走，我还有办法。”
胡一亭点了点头。
张百尺笑着对童牧解释道：“我爸刚睡，我妈还在看电视，等她睡了，我才好下手。”
说完他又对胡一亭道：“贱人，你真要走？”
胡一亭见他表情依依不舍，笑道：“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估计这趟也就是一个礼拜，顶多半个月。我买好车票给你打电话，你等我走了，就跟我爸妈说一声，让他们给我请个假。”
“操！又要我擦屁股，这回你妈非打死我不可。”
“你顺便跟童牧他们班主任也打个招呼，帮请个假。”
张百尺哭丧着脸道：“得，我舍命陪君子。你小子这次去，要不能帮童牧签下唱片合约，回来我非踹死你。”
三人心情激动地站着，聊了了好一会，张百尺才回去。
又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张百尺才重又跑了回来，这次他胳膊下面夹了两条中华烟。
胡一亭知道张百尺这次豁出去了，他沉默着没说话，心里暗暗感动。
三人来到街口一家烟酒店，好说歹说才让店主同意出伍佰元的价格收了进去。
临走时，店主还不放心地道：“要是赃物我可饶不了你们。”
张百尺火气上来，骂道：“你不要给我拿回来，我卖别人去！”那店主这才闭嘴。
接下来张百尺执意要送二人去火车站，三人打了辆出租，来到了湖山火车站。
从售票大厅出来，三人站在车站前广场上，夜风凉飕飕的刮着，吹得他们有些颤抖。
“白痴，回去吧，夜里十二点半才发车呢。”
“我送你们上车。”张百尺有些执拗。
胡一亭无奈，不再劝他，三人进到候车室，肩并肩地靠坐在一起。
“胡一亭，到了就给我打电话，每天保持联系，没钱了赶紧回来，别死撑。”
“嗯。”
“童牧，这小子死心眼，脾气还特急，有什么事你得劝劝他。”
“嗯。”
张百尺有些伤感，声音小了下来：“唉，我真羡慕你俩，说走就走。”
胡一亭笑了笑，表情充满自信。
一旁童牧紧紧地挽住他的胳膊，闭上眼睛靠在他肩头，决心什么都不去想了。
第三十二章 闯深圳
伴随着地面的微微颤抖，火车隆隆进站。
站台惨白的灯光下，张百尺对着车窗频频挥手，目光濡湿。
胡一亭和童牧在窗口对张百尺一直挥手，直到火车开的看不见了为止。
没有携带超大的旅行箱，也没有背着装满各种随身小件的登山包，胡一亭和童牧坐在特快列车软坐车厢里，像两个短途旅行的游客。
虽然是深夜，车厢上座率也满满的。
座位间的小桌上很快堆起了乘客们随身携带的水杯、面包、花生、瓜子、还有各种食品。中国人常说穷家富路，难得出门一趟不容易，旅途寂寞，便尽可能让自己吃的舒服些。
这年头去南方的人不少，打工的，做生意的，进货的，联系业务的，怀着各自对远方的期盼，于是都有些兴奋，虽然车窗外夜色黑沉，聚在一起的乘客们仍然谈性不减，凌晨还有人在打牌，吃酒，高谈阔论。
童牧忐忑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紧紧握着胡一亭的手压在自己腿上。
胡一亭在她耳畔安慰她道：“等到了深圳，先给你买一身新衣服，换洗的内衣裤，找个旅馆住下，再去深圳音像出版社。”
童牧小声道：“胡一亭，我有点怕。万一出版社不要我怎么办？”
胡一亭道：“你别担心，之前他们没看见你，只凭着一张磁带也愿意买歌，等见了你，喜欢还来不及呢，哪里会不要你。”
童牧想了想，道：“不要我也没关系，我既然跟你出来了，也不想再回去了，我就在深圳找个活干。听说那里很多工厂都在招工，包吃包住的，苦一点累一点我都不怕，我就是不想再回姑妈那儿了。”
胡一亭轻轻捋了捋童牧的额发：“我想好了，就算再回湖山，也不能让你再被欺负。你就住我家，我房间给你住，我睡沙发。”
童牧与胡一亭耳鬓厮磨地道：“你又胡说八道，我怎么能住你家，那像什么样子，别人会怎么想怎么说？你爸妈一定会看轻我，那我以后怎么做人。”
胡一亭道：“你别犯愁，凡事我来应付，总要叫你舒舒服服的生活，等我领了身份证，我们就……”
童牧脸上飞红：“就什么？你又胡说。”
胡一亭笑道：“谁叫我姓胡呢，你跟了我，以后就糊里糊涂的过吧。”
童牧使劲掐了下胡一亭的手，咬着嘴唇道：“谁跟你了，我才不要跟你呢。”
话虽这样说，他们心里却喜欢的紧，身子靠的也更紧了。
路上要花一天一夜的时间，胡一亭和童牧便一直说话打发时间，两人都有满心的话要和对方说。从小时候说起，从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说起，从几乎要记不清的回忆说起，仿佛犯人招供一样，一五一十的说给对方听，生怕对方不了解自己。
胡一亭说话的时候，童牧仰着头看他。见他原来是这样成熟自信的男孩子，明明是青春的脸孔，说出的话却旁征博引，中国的外国的，古代的现代的，艺术、军事、政治、历史，似乎样样都懂一点，仿佛有一个老灵魂，隐隐流露出浅浅的沧桑。他说话流利的样子，焕发着光亮、自信的神态，让童牧倾心折服。
“他是前途无量的啊……学习好，知识渊博，心地善良，这样冒失地旷课，一定会影响他的学业……他以后的路还很长，要读高中，读大学，也许还要读研究生，说不定还要出国，听说现在有本事的人都想出国留学……他和我在一起，只能拖累了他，可我又这么喜欢他，离不开他。”
童牧悠悠的想着，觉得心里好累，便问胡一亭道：“胡一亭，你跟我在一起觉得开心吗？”
胡一亭真挚地道：“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是吗……”童牧脸上浮现出笑容。
“你如果哪天嫌弃我，不要我了，就告诉我，好吗？”
胡一亭赌咒发誓道：“我要是对你有二心，就让老天爷一个雷劈死我。”
童牧用食指按着胡一亭嘴巴：“不要胡说。”
她心里还是有些忧愁，想着：“等他大了也许就不这么想了，到时候他要是不要我了，我就自己离开，绝不拖累他。”
特快列车如电疾驰，窗外日出、正午、黄昏、日落，时间流逝如水。
两人在车上吃了三顿盒饭，喝了四瓶矿泉水，凌晨两点半时，火车才抵达深圳。
出了站，胡一亭先找了个24小时营业的小卖部，买了张深圳地图。
两人按照信纸上的地址，在地图上找到了深圳音像出版社的所在。
胡一亭见益田路不远，大约距离车站七八公里的样子，两人又没带什么行李，于是决定索性一路走过去。
夜色漆黑，好在路灯明亮，金黄色的灯光浇在干净的路面上，好像油画一般。二人手牵着手，满心欢喜的在深夜无人的深圳街头一路散步，慢慢走到了益田路。
看天色还早，胡一亭先在附近的福田路上找了家门脸寒酸的小旅社，前台要看身份证，胡一亭也拿不出，只推说住一晚就走，跟前台软磨硬泡的交涉。
前台的老阿姨好奇地探头，看了眼胡一亭身后的童牧。只见那女孩布鞋单衣，穿的寒酸，容颜却美得令人发指，稚嫩中带着羞涩，于是重又缩回椅子里，微微叹气摇头，心里感慨世风日下、道德沦亡。
胡一亭一脸讪笑，终于顶着老阿姨鄙视的目光交了200元定金，领了两个热水瓶，住进了个两张小床的标间。
说是标间，房间却很小，两张小床紧贴着墙壁放置，两床中间只够把脚伸直。靠窗的墙角竖着一个脸盆架，所谓的独立厕所居然还是蹲式的，比火车上的也大不了多少，连厕纸都没有。
胡一亭跑去楼下打来两瓶开水，二人洗脸洗脚。
“童牧你先睡会，养养精神，等到时候我再叫你。”
童牧点点头便睡下了，旅途疲惫，她确实累的不轻。
胡一亭也在旁边小床上躺下，却不敢睡着，睁着眼望着发黄的天花板，盘算着一会去了出版社，该怎么应对。
也不知道抬腕看了几次表，时间终于到了早晨八点，胡一亭看童牧依旧睡的香甜，也只好轻轻叫醒她。
二人出了旅社，在周围小区门口的早饭摊上买了四个肉包子和两碗豆浆，童牧吃了一个就说饱了，于是胡一亭把剩下的三个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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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深圳音像出版社
去出版社前，胡一亭想，得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毕竟一天一夜没有自己的消息，父母一定急的要命。
胡一亭把自己想法告诉了童牧，童牧急道：“快打吧，叔叔阿姨一定急坏了。”
找了个小商店，胡一亭用门口公用电话给父亲上班的报社打了过去，总机一听找胡延安，立刻把电话转进了编辑室。
“爸，是我，我在深圳。”
“胡一亭！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急坏了！你脑子是不是疯了！放着学不上跑去深圳！你是想要干嘛！你有没有为自己前途考虑！你知不知道你妈有多担心！为了你的事，昨晚你妈一夜没睡！今天请了假在家等着你，盼着你回家！”
胡一亭感到非常羞愧：“对不起，爸，没跟你们商量，是我的不对。你跟妈说一下，别为我担心。我现在在深圳很好，有吃有住，等我办完事，马上就回去。”
说完话，胡一亭没敢再继续往下交谈，立刻把电话挂了。他知道多说也没用，无非就是听老爷子训人。
再说这家小店公用电话的长途话费贵得很，每分钟一块六，和明抢差不多，比邮电局一块一的定价要贵得多。而自己父亲一个月的工资加奖金才二百多元。
挂了电话，胡一亭笑眯眯地对童牧道：“好了，万事大吉，咱们去出版社。”
童牧知道胡一亭的笑容是摆给自己看的，心里暗暗忧虑。
二人来到深圳音像出版社所在的华益大厦，胡一亭却没直接上去，东张西望了一会，对童牧道：“去对面商场看看，先给你挑一套行头。”
童牧摇着头，坚决不同意：“还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乱花钱干什么，我不买！”
“我给你买，我乐意。”
童牧不悦道：“我不要。”
胡一亭见童牧似乎生气了，虽不明白为什么，但也只好作罢。于是二人一起进了华益大厦，乘电梯来到十楼。
进了深圳音像出版社大门，见前台没人，二人只好继续往里走。
一条长长的过道两边是各个办公室，胡一亭看见门上牌子写着编辑部，推门便入。
不大的编辑室里放着七八张办公桌，只有五个人，坐在那正忙手里的活。
见胡一亭进来，一个年轻人操着口川味普通话问道：“你找谁。”
“你好，我叫胡一亭。我是童牧的经纪人。收到你们出版社的回信之后，我很荣幸，希望能和贵公司当面商谈一下我方创作歌曲的出版事宜。”
胡一亭自我拔高的介绍了一番，希望引起对方的重视，其实对方在信里只是提出要买断他的词曲罢了，并未提出约谈。
果然，对方一听胡一亭这样说，虽然看他非常年轻，也不敢怠慢：“你好，你好，胡先生是吧，请问你是和哪位编辑约谈的？”
胡一亭早就看到这间办公室里有个小门，上面写着音乐总监办公室，便道：“贵公司负责音乐作品审定的编辑是哪位？”
“你说孔总监？他去了音像室，出门走到底就是。”
胡一亭笑着点点头，迅速转头退出编辑室部，看见童牧还在走廊里站着，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幅明星照片愣神。照片相框沿着走廊，三步一副地挂满了墙壁，既有港台歌手，也有内地歌手。
胡一亭没打搅童牧，沿着过道走到底，看到一间用玻璃隔断的房间，门上挂着音像室的牌子，连忙走进去。
这件音像室不大，里面靠墙一排办公桌，上面堆满着各种器材，墙角放着一台电视机，旁边架着两台录像机，旁边是一排六个黑色真皮的单人沙发。
音像室里有两个人，头上都戴着耳机，面对墙坐在办公桌前，像是在听音乐，胡一亭也不知道哪个是孔主编，只得猜是年纪大的。
胡一亭走到一位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身旁，小心地道：“孔总监，您好。”
这人转过头，有些茫然的放下耳机：“你是？”
胡一亭仔细打量此人，见他面孔黑黑瘦瘦的，样子还算年轻，但头发却已经花白，戴着一副细长方框的金丝边眼镜，显得神采奕奕。
“您好，您就是孔总监吧？我是胡一亭。”
“你好，你好，我就是孔靖，胡一亭……胡一亭……你看我这脑子，好多事一忙就忘，真不好意思，你是？……”
胡一亭热情洋溢地双手握起孔靖的手道：“我就是给你们投稿的歌曲作者，胡一亭。我今天带着我的创作伙伴，歌手童牧，特意从徽省南下深圳来看望您。我们非常迫切地希望能得到您——大名鼎鼎孔靖孔总监的当面指导。今天能见到您本人，真是三生有幸。”
孔靖望着眼前这个青年，见他面容虽然稚嫩，但语言老练流利，非常具有亲和力，便也放松下来。
他恍然大悟地道：“胡一亭！徽省！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哈哈，你看我这记性！实在抱歉。你要是一开始就说你是《一生有你》专辑的作者，我一定立刻就明白了。”
胡一亭笑道：“哪里哪里，您这样的大人物，日理万机，贵人多忘事也是难免。”
孔靖开怀大笑道：“哈哈哈，胡先生真会说话，你今天来，是为买断歌曲来的吧？你说还带了创作伙伴？”
“对，就是磁带里的原声，和我一起创作歌曲的童牧，那些磁带就是她自弹自唱的。”
“走！你带我去见见。”
孔靖出了走廊，远远就看见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孩站在不远处，身段修长如芭蕾舞演员。
孔靖的心一动：“难不成就是这个姑娘？从气质到外形……简直太棒了！”
看见胡一亭跟一个头发花白的儒雅中年人一起，面带笑容朝自己走来，童牧下意识地觉得，那一定是出版社的领导，于是双手交握在身前，微笑着站在那儿迎着二人，气质端庄大方、典雅至极。
胡一亭抢前一步，为孔靖介绍道：“这就是钢琴独奏演唱者，童牧。”
又对童牧道：“这位是深圳音像出版社的音乐总监，孔靖孔总监。”
“孔总监好。”
“你好！你好！”孔靖和童牧握手后，感慨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童小姐，见到你我才知道，一个人的容貌和气质，竟然可以这样出色的。”
童牧从记事起，因为自己的长相而受到的关注和嫉恨的次数，数也数不清，因此对于孔靖的夸奖并没有感到受宠若惊或者扭捏羞涩，仅礼貌地微笑道：“谢谢孔总监。”
孔靖心中暗暗赞道：“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居然毫不怯场，还真有点大家风范。”
之前审定胡一亭投来的磁带时，孔靖听完，对里面的歌曲赞不绝口。
虽然音乐上只有简单的钢琴伴奏，稍显单薄一些，但旋律贵在优美动听，格调高雅。
而且听得出来，弹琴的人有专业水平，唱功也很扎实，是受过专业的声乐训练的。再一看投稿人的介绍，原来是同一个人的自弹自唱。
孔靖那时候就觉得，如果买下这些词曲，对配乐稍作修改，丰富一下编曲的层次和乐器，再配上一个长像甜美的女歌手，包装一下进行宣传，一定是卖的很火，说不定还能捧红一个新星。
现在亲眼见到童牧之后，孔靖心中立刻萌发出了一个想法：“这样好的外形条件，配上钢琴水平和演唱功底……这姑娘，童牧，她太适合这张专辑了！”
第三十四章 签约
孔靖热情地招呼二人进了接待室，请他们坐下，亲自在柜子里取出茶叶和杯子泡了三杯茶。
孔靖自己也坐下，望着眼前端坐在布艺沙发上的两个年轻人。
胡一亭靠在白色沙发套上却并不开腔，他知道，现在是时候听孔靖说了。童牧紧挨着胡一亭坐着，意思是一切全凭胡一亭拿主意。
孔靖仔细端详了一番童牧，又转头看看胡一亭，再转向童牧，视线最后又转回胡一亭，再仔细想了想，低头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抿了一口后说道：“你们这次专程从徽省过来深圳，是对我们出版社的重视，这份心意，我明白了。”
胡一亭善意地微笑望着孔靖。
孔靖继续道：“之前我仔细听过你们创作的歌曲，我认为东西非常好，旋律优美动听，格调也高雅，非常适合出版，所以我当时就决定买下那八首歌的词曲。”
“但是今天见了童牧本人，我一方面是很高兴，另一方面也让我感觉，这些歌确实是应该由童牧亲自唱。”
听见孔靖对童牧的肯定，胡一亭笑着转头看了童牧一眼，见她眼中也是含笑，心里顿时幸福满满。
孔靖接着道：“不过呢，买歌曲是一回事，包装一名歌手出专辑则是另一回事了。我不知道童牧你是否想要和我们签约呢？是不是做好了成为公众人物的准备？”
童牧道：“我听胡一亭的。”说完望着胡一亭。
胡一亭对童牧点点头，便对孔靖道：“孔总监快人快语，我也坦率的谈谈我们的想法。
我作为童牧的创作伙伴，也是她的经纪人，我希望为她争取最大的利益。
首先，现阶段，我们创作的歌曲，只能由童牧来演唱，我不会授权任何其他人来演唱，所以如果童牧不能签约，我是不会出售这些词曲的。”
孔靖略带惊讶地望着胡一亭，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另外，今后一切签约谈判，版权相关的一切事宜，都由我来为童牧全权代理。对于签约，我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童牧不参加任何任何非官方和非商业场合的私人应酬。”
胡一亭**裸地对孔靖解释道：“我知道公众人物需要出席一些场合来配合宣传，但一切与宣传无关的其他场合，比如喝酒作陪之类，或者一些大款花钱找乐子的活动，这种低俗的东西，我们绝不接受。”
孔靖听完胡一亭的解释，赞同地点点头，道：“胡一亭你放心，我们深圳音像出版公司是正规企业，不是那种下三滥的小团体。我们上级单位是深市文化局和深圳影视集团，都是正规企业。的确，现在是有些小公司为了扩大利润，用女明星打些擦边球，但那也都是经过经纪人同意的，很少有强迫的。”
说完，孔靖笑着对童牧道：“童牧，你有胡一亭这样的经纪人兼创作伙伴，真是很幸运，现在有些女孩为了当明星，即便经纪公司让她……算了，我们不说这些脏东西。”
童牧当着孔靖的面，把手放在胡一亭膝盖上道：“胡一亭是我男朋友，我当然很放心。”
孔靖惊讶，笑道：“原来如此。”
接下来三人便开始讨论起音乐创作之类问题，胡一亭虽然是个门外汉，但好在有童牧，自己只管装出虚心听取意见的样子就行。
听胡一亭说自己只有十六岁，孔靖根本不信，童牧确认之后，孔靖才算惊讶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得知两人居然是辍学来的深圳，孔靖感觉头都要大了。要不是看在专辑的艺术水平确实很高，童牧又是如此有潜质，孔靖几乎都想拒绝签约。
又听说二人自费住在旅店，孔靖主动表示可以由出版社出钱，让二人免费住进文化局下属的招待所。
“我下午就开始作计划书，这个星期应该就能得到我们总经理的批复，最晚估计下周就能签约。这段时间里，我先介绍你们认识几位声乐老师，先把你们专辑的歌曲过一遍，让老师指导一下。另外我再联系一下乐队，你和童牧把你们创作的配乐乐谱和乐队沟通一下，开始排练，为录音做准备。”
胡一亭道：“那您估计多久才能全部录完？”
“乐队排练和声乐辅导顶多一周就完成，主要让是双方互相熟悉一下，让乐队了解一下歌手习惯，之后乐队就进棚录音，然后是歌手录音，加上后期制作，估计两周就能拿到样带。总之，最晚不会超过一个月。”
“这么快！”胡一亭有些惊讶。
孔靖自豪地道：“这就是深圳速度，时间就是金钱，耗不起。”
胡一亭想的却是：“怪不得那些明星名人只要有了点名气就要想法出唱片，原来运作周期可以这么短的！仔细想来，唱片这玩意的确是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词曲创作无疑是其中最富挑战性的，可只要有了词曲，接下来歌手就可以当卡拉ok来玩了。至于销售，要么靠名气靠炒作，要么就全凭歌曲质量。难怪人家说唱片工业玩好了，等于是台印钞机。”
胡一亭道：“孔总监，最后我想问一下报酬。”
孔靖重重点头道：“你不提我也要说的，既然这些词曲都是为童牧量身定做的专辑曲目，那么童牧签约后，这些词曲就算作公司为了童牧而向你购买的。我依然按照甲等稿酬支付给你，每首歌歌词900元，曲900元，八首一共14400元。”
胡一亭面色不改，心里却为二人的经济状况可以马上得到改善而乐开了。童牧听说八首歌能卖一万六，傻傻的睁着眼睛望着胡一亭，怀疑自己听错了。
孔靖也不知道二人的这个反应是高兴还是嫌少，解释道：“我们特区的稿酬标准比内地高多了，虽然和香港那边没法比，但已经是深圳最低工资标准的两倍。”
胡一亭点点头，他最关心的还是童牧的签约费用。
孔靖接着说道：“至于童牧的签约费用，我认为不能太贵，毕竟她是新人，之前没有任何名气，所以工资按照目前国内惯例，大约是比最低工资标准高一些，但也高不到哪里去，大概每月也就是400到500元，我们出版公司在文化局有宿舍和食堂，可以包吃包住，你看怎么样？”
孔靖又补充了一句道：毕竟工资这一块，以后还是可以根据成绩再涨的，但合同工毕竟没有正式编制，工资高不到哪里去，至于编制问题，以后可以根据童牧取得的成绩，慢慢解决。”
胡一亭点了点头：“其实相较于工资，我比较关心专辑收入，我希望能签一个分成协议，按照唱片销量来获得奖励。”
孔靖道：“这是肯定的。我给你大致说一下，我们深圳音像出版公司给签约歌手的分成合同一般是这样的，首先在确定专辑之前，一次性给予签约歌手工资的五倍作为专辑奖金，当然这也可以协商，但肯定要比我们请来的社会歌手要低一些，毕竟签约歌手平时还是拿了公司工资的。”
见胡一亭点头同意，孔靖继续道：“分成这一块，五万张以下无分成，五万张以上分成百分之五，十万张以上分成百分之十。”
胡一亭这时候有点抓瞎，他对文化产业确实没有太大的了解，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分成比例是低的。
“这个分成比例太少了，我认为两成可以接受，我有信心达到50万张以上。”
孔靖笑道：“胡一亭，我以专业人士的眼光告诉你，你这张专辑的音乐素质的确很高。但是，一来校园题材比较冷门，二来内地歌手也不吃香。
你看，刘欢出名吧？专辑销量也不过二三十万张罢了。毕竟现在市场最受追捧的还是港台歌手，风格上也偏向爱情缠绵、金属摇滚、电子舞曲。
而你的专辑总体风格偏于古典，我觉得市场虽然有，但不大，五万张有可能，市场运作上拼一拼，十万张也有可能，但要想达到二十万张就比较困难了，五十万张的话……”
孔靖想到这里便连连摇头，笑道：“哈哈，真要是能卖出五十万张，那可是轰动全国了，分两成利当然可以。但我告诉你，张学友去年的新专辑《饿狼传说》，内地也只卖了八十万张，当然，这和内地的盗版太猖獗有很大关系。”
孔靖说起音乐就滔滔不绝，引经据典，不愧是业内人士，可胡一亭清楚的很，他的八首歌每一首都是经典，是后世那些一线歌手的成名曲目，在1995年这个唱片业还没被网络盗版打垮的年代，卖出五十万张绝对不成问题。
胡一亭问：“孔总监，你没算港台销量？”
孔靖道：“港台？台湾那边因为政治原因，基本不会引进大陆歌手的唱片，香港那边是粤语歌的天下，即便以我们粤省来说，也是粤语歌更火。”
胡一亭追问：“那你们有没有发行台湾的渠道呢？台湾的唱片市场应该也不小。”
孔靖道：“如果销量好的话，我们可以找台湾的唱片公司商量出售版权，或者找香港公司委托代理发行。
但如果销量不高的话，就根本不可能了。毕竟市场只有这么大，消费者口袋里也就只有那么些钱，你大陆公司吃一口，人家本地公司就少吃一口，所以人家的地盘不会让你随便进。”
胡一亭道：“谢谢孔总监，有您这句话就行，我对童牧有信心。”
童牧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自己没这么大信心，有班上就好。”
孔靖连忙道：“童牧你一定要有信心，要拿出范儿来。唱片销量是一回事，收入是另一回事。我对这张专辑的歌曲质量可是很有信心的，我相信一旦发行，销量不会太差，最主要是，到时候你就能接各种演出机会，还能从公司的卡拉ok制作上分红，前途光明。”
童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胡一亭却微笑不语，他知道孔靖说的前途，写下来一定是“钱”途。中国内地市场的确和欧美成熟市场不同，中国内地歌手要赚钱不能靠出唱片，而是要靠各种演出。
孔靖想了想，对胡一亭肃容道：“胡一亭，虽然你是童牧的经纪人，但你未成年，法律上是不能作为经纪人的。按照88年国务院下达的《国务院转批文化部关于加快和深化艺术表演团体体制改革意见的通知》，要求规范演出经纪人制度，所以童牧的经济代理还是需要挂靠在我们公司，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毕竟经纪人没有全权委托书的话，是无权为演员签署任何合同的。”
胡一亭点点头，心想：“这年头到处乱纷纷，有合同又怎样，只要演员一方拒绝，合同根本没有什么约束力。这年头的内地歌手跳槽之频繁，简直和农村庙会赶集一样热闹，中唱公司就曾经因为辛苦培养出的年轻歌手纷纷违约跳槽而焦头烂额，管都管不了，法律合同几乎等于一纸空文。”
他想：“总之，只要深圳音像出版公司这边守信，我和童牧就仁义到底，如若不然那就走着瞧。”
第三十五章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胡一亭、童牧、孔靖三人大致讨论了一番合同细节之后，因为还有工作，孔靖让手下送二人去招待所办理入住。
接待二人的正是胡一亭之前在编辑室里遇见的那位四川口音的青年，他自我介绍名叫黎刚。
胡一亭和童牧也没什么行李，先去之前入住的小旅社取了胡一亭的书包后，就跟着黎刚来到了招待所，这是深圳音像出版公司的上级单位深圳影视集团下属的三产。
招待所小楼就在不远的街区，距离出版社只有十分钟的路，楼后面是影视集团的职工小区。
黎刚帮二人办理了入住手续，又领了二十张饭票：“你们先住着，有事就给编辑部打电话，不要乱跑，如果出版社找你们，会给你们打电话的。吃饭去马路对面影视集团的内部食堂领职工餐，饭票不够了跟我说，我再帮你们领。”
黎刚走后，胡一亭笑着对童牧说：“这下可好了，居住条件大大改善，有淋浴、有马桶还有电话，唯一不方便的是，我俩不在一屋了。”
童牧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说正事，我们得把编曲整理一下了，之前来的匆忙，我没带乐谱。”
胡一亭头疼道：“我可不想再背一遍。”
童牧闻言又好气又好笑：“你可真懒，还好我全都背下来了，我现在把它誊下来，回头找个琴过一过，应该问题不大。”
胡一亭喜道：“老婆天才！不过你懂乐队吗？”
童牧脸一红，却也不纠正胡一亭：“我父母以前都是市文工团的，我从小就和乐队呆在一起，有你之前背下的各种器乐伴奏乐谱，沟通应该没问题。”
胡一亭想了会，觉得眼下童牧这里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也该干些自己的事了，便对童牧道：“那你今天就呆在屋里写歌，哪也别去。”
童牧忽闪着大眼睛：“那你呢？”
胡一亭道：“你老公我还有大事要办。”
童牧红着脸吐了吐舌头，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胡一亭回房跨上自己的帆布书包，手拿深圳地图，意气风发就出了门。
经过仔细研究，同时参照自己的记忆，胡一亭很快搞清了去南·山区深意工业大厦的公交线路。
从亿利达站下车，胡一亭轻车熟路的找到一栋白色的六层建筑，仓库般四方四正的格局，大厦顶部竖着繁体的华创二字。
胡一亭想也没想，直接上五楼，迎面就看见一堵墙壁，上面写着张爱萍将军的题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胡一亭看着这十个熟悉的大字，知道自己回到了华创公司总部所在，心中一阵感慨。
前台接待小姐看胡一亭这样年轻的样子，想也没想地道：“面试什么的？”
自打程控数字交换机项目上马以来，华创一直在大规模招聘，每天都派车到人才中心拉人回来面试，前台小姐很显然把胡一亭当成了来面试的技术人员，看他年纪这样小，估计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胡一亭想了想，觉得自己要是直接说出来意，估计要吃闭门羹。
“系统开发。”
“512房间，开发经理办公室。”
胡一亭赶紧往里面溜，三步并做两步的窜到512室门前，一个秘书坐在门口办公，问胡一亭：“面试的？”
“嗯。”
“怎么这么晚？上午面试都结束了。”
“堵车。”胡一亭一本正经地道。
“进去吧。”
胡一亭进了宽敞亮堂的办公室，里面有两个人坐着办公，胡一亭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是卢晓亮，记得他是邮电一所的研究员出生，这会子在负责交换机技术培训。另一个人虽也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名字。
“卢总你好，这里有个电话机总控芯片图，你看一下。”
卢晓亮错愕地抬起头：“不是来面试的吗？”
胡一亭不吭声。
卢晓亮随手接过胡一亭手里的图纸，立刻吓了一跳，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是手绘图纸！哈哈，你哪个学校毕业的？老师没教过你怎么用protel啊？你这图纸怎么看啊？每一张都这么小。干嘛用a4啊？作图纸买不起吗？”
胡一亭一脸的尴尬，只希望卢晓亮别让他立刻滚蛋。
卢晓亮大概是头回见到胡一亭这样的奇葩，饶有兴致的把图纸按照编号在工作台上铺开拼了起来。
“居然画的是数字电话机总控芯片……怎么不用cadence－virtuso……这是你手绘的？……还挺像回事……”
卢晓亮看着看着就入了神，招呼身边同事道：“老于，你过来看看，这图是不是数字话机总控芯片？我怎么看着不太像呢。”
胡一亭这才想起那人叫于科。
老于凑过来，端详了半天，道：“ic设计图啊？从哪扒下来的？我看着跟ams的2531设计不大一样啊？ip核设计呢？在哪？”
胡一亭解释道：“那些个ip核是另外绘制的，因为还没钱申请专利，所以暂时不能拿出来。”
“软件呢？”
胡一亭又拿出一叠稿纸递过去：“全是我写的，独家专利。”
卢晓亮接过来一看：“汇编啊。”随后点点头：“有点水平。”
于是他又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胡一亭一遍。
“你哪个大学毕业的？面试哪一块？”
胡一亭道：“我其实不是来面试的，就是想把自己设计的芯片专利卖掉。”
老于在一旁挠着头道：“你等会儿，我叫刘一男过来看看，他对ic这块比我懂。”
老于把刘一男从总工办叫来，胡一亭见到华创功臣刘一男，记得他是华中科大少年班的神童，93年进的华创，只用半个月就升任了主任工程师，半年后成了中央研究院副总裁，95年就已经当了华创总工程师兼中央研究院总裁。
“可以，东西还不错，像那么一回事。就是没见到ip核，也不知道有没有专利。”刘一男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初步认可了胡一亭。
胡一亭松了口气，知道眼前这位眼光向来很高，能让他说不错，那说明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过关了。
卢晓亮这才请胡一亭去沙发边坐下：“你哪个大学毕业的？之前有单位吗？不是来应聘的？”
胡一亭直截了当地道“我就是想把自己的设计给出手了，换点钱。”
卢晓亮为难地道：“你这设计测试过吗？有测试报告吗？流过片吗？”
胡一亭开始出汗了：“没测试过，也没流片，我一个学生哪来这么多钱。”
卢晓亮长吁一口气：“那你还是拿回去吧，华创眼下的工作重点是万门机开发，一切相关的技术都可以，你有我就能用你。可你又不是来应聘的……”
胡一亭顿时有点发懵，坐在沙发上不言语。
他实在没想到，琢磨了好久的计划，最终结果还是吃个闭门羹。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完美设计、独家专利，任凭哪个有眼光的it人，都会看出这一芯片的价值。接下来的一切，还不是水到渠成吗？
可是现实来自于真实，真实又往往出乎意料，胡一亭现在觉得，自己前世闲暇时看的影视作品和几本网络小说，都特么是胡说八道。
“我把杀手锏都拿出来了，对方不是应该倒头就拜的么！？魂淡！不是说好了重生就有王霸之气的么？这样好的产品，居然没人认……”
第三十六章 囊中之锥
就在胡一亭脑子里飞快地转念，冥思苦想着如何说服卢晓亮的时候，刘一男似乎对设计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期间还不停地和胡一亭讨论技术问题，涉及的协议等等。
大概是对胡一亭的回答感觉很满意，刘一男索性又拿起电话，从开发部叫来几个工程师一起研究胡一亭的设计图纸。似乎还不过瘾，这些工程师又打电话，又叫了一批工程师来看稀奇。
等这批工程师又打电话，叫第三拨人来分析图纸、看稀奇，老于忍不住喊了起来：“刘一男你行啦！别一拨一拨的往这儿带，当我这儿动物园呢。”
刘一男对老于的抗议充耳不闻，继续抱着图纸在研究。
从身边这些工程师传出的讨论声里，充溢着对胡一亭设计的肯定和褒奖之词。于是卢晓亮开始越来越欣赏胡一亭，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胡一亭道：“还有，胡同学，你到底是哪个大学的？透露一下没关系吧？哪怕你没毕业，我先给你名字记下来，以后毕业了你来我们华创工作吧，到时候直接找我。”
卢晓亮看起来是诚心招揽人才，滔滔不绝地对胡一亭介绍道：“我们华创的工资可不低，本科直接1500起步，硕士2000，博士2500。我看你是有真材实料的，你毕业过来，一个月我就给你转正，工资翻一番。可比分配进国家单位强的多。你如果留校，哪怕混个十年成了副教授，一个月不也就480吗？”
胡一亭忸怩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道：“我才16。”
卢晓亮顿时一乐，追着问：“16？你是读少年班的神童？跟刘一男一样的？好家伙，你哪个大学的？”
“我才读初三，还没毕业。”
这个转折太离奇，把卢晓亮彻底搞晕菜了，瞪着眼道：“初三？！什么中学这么强？！我可不信！你别蒙我。”
胡一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我就是有这种兴趣爱好。我们湖山有电子40、41所，还有兵器工业集团电子214所，我父亲在报社工作，所以我平时能接触到不少电子通讯类的科技。”
理工男大都比较单纯，而这年头大多数人也实在淳朴，刘一男听说胡一亭初三，头一个信了，精神抖擞地道：“电子40、41所我知道，确实在湖山，我有同学毕业去了那儿。不错，小伙子大有作为啊，你将来考少年班得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华中科大少年班！给当我学弟得了。”
卢晓亮挥挥手：“去去，一边儿去，你今年也才25，叫人家小伙子。你配吗？”
刘一男笑着回过头，继续看图纸，接着又插话道：“老于，终端事业部不是在造话机吗？这胡一亭的设计要是能用，可省了大钱，我看他标定的三微米制程，岂不是在国内就能找单位流片嘛？而且他设计很简洁，看这线布的，真漂亮极了，我看流片难度一点都不高。”
旁边几个工程师也点头赞同。
老于笑着对刘一男道：“听说又来个神童，看把你给乐的，不孤了是吧？我问你，你流过几次片啊？知道得多少钱么？”
老于说着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了一下：“八万起步，还不带划价的。再说终端事业部那话机业务，东西打娘胎里出来就带着一身毛病，这才一年多的光景，亏得秦总头都大了，正满世界动员内部员工购买，为公司减轻库存负呢。你这时候再让秦总往里面砸钱，这不是影响大伙年终奖金吗。”
刘一男闻言没吱声，带着一帮工程师，嗤不溜的很快走了个没影。
胡一亭与卢晓亮面对面坐着，东拉西扯的谈着些技术问题，虽然卢晓亮对胡一亭赞赏有加，可胡一亭心里觉得没劲，心想今天恐怕是栽了，还是先回去吧，另外再想想其他办法。
可他正想告别离开，刘一男又折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微胖却精神矍铄的中年男子，这人两鬓已经斑白，显然已经年过半百，他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的堆在脑袋上。
胡一亭见到来人，头皮一阵发麻，觉得心里热血一阵上涌：“秦总。”
来人就是华创的总裁秦振飞，他见胡一亭认得自己，也挺惊讶：“你认识我？”
胡一亭道：“我在报上见过您的照片，当时我就觉得，您是有国内少有的战略级企业家，瞄准了西方封锁中国的技术壁垒，插入了一把尖刀，是我们中国人得骄傲，所以我才不远千里寻到深圳，来找华创了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是从胡一亭这种看上去稚气未脱的青年嘴里说出来，更是显得真诚。
秦振飞闻言乐的合不拢嘴，得意的环顾了一眼周围众人，就上前和胡一亭握手，开玩笑道：“我听刘总工说咱们公司来了个神童，我想那可得见见，保不齐华创今天又能添个总工呢？”
大家听秦总这么说，也都笑了起来。
胡一亭这回来了精神，觉得成败就在这一锤子。如果秦振飞这一关过了，那自己的第一桶金就有了希望，否则，如果秦振飞这一关过不去，自己设想的与华创合作的计划，基本就到头了。
胡一亭打起精神，给秦振飞仔细介绍了自己这块芯片有哪些的独到设计，尤其是着重强调了，这是一款突破西方专利垄断的芯片设计，而且市场极大。
“澳大利亚ams公司设计的as2531现在千片批发价，每片高达3.5美元，合30多元人民币一片。国内像tcl、深圳南宝、湛江佳信、厦门宏泰这些企业路子广，能从搞到美金，从香港德茂丰进货。用as2531组装生产话机，出厂成本就在75元左右，占了话机成本的40%多，即便如此，这些企业不还是乐此不疲吗？其中原因呢？就是因为这样造出的话机质量好，成本低。”
胡一亭又道：“我们华创一没有国资背景，二没有外资背景，上哪里去搞这么多美金。我们的话机虽然也进行了一定的创新，用了一些三合一，四合一的集成元器件，比普通话机的40多个元器件少了接近一半，不还照样出了一堆问题吗？零度低温和30度以上高温时，元器件质量问题更加突出。”
而秦振飞听胡一亭一口一个“我们华创”，也是极为感动和高兴，开诚布公地道：“小伙子，你说的这些问题我知道，但你就能保证你的设计没问题？还有你这个芯片，生产可行性是多少？成本你估计过吗？”
“流片成功后，采购量在三十万片以上，成本绝对可以压到三块钱以内，如果能上五十万片，那就更便宜了。秦总，1990年中国的固定电话普及率是百分之一点一，市场普遍预计，到2000年，电话普及率将提高到5%，但我认为，届时的普及率应该是在50%左右。”
秦振飞果然动容了，他问卢晓亮：“能便宜这么多？成本能这么低？tcl他们自己怎么不设计？”
卢晓亮道：“国内目前的技术水平，设计电路还行，一到芯片就抓瞎，主要是流片太贵，**万一次，前后修改个几次得花多少钱？
就小胡同学自己的介绍来看，他设计的这款芯片，从设计到测试到流片修改完毕，起码投资一百万以上，设计周期大约一年左右，哪个大学肯花这么多钱？研究所也不肯啊！这年头，一般单位里的科研项目能搞到三万五万的支持，就要谢天谢地了，再要多，那可得求爷爷告奶奶，就那也未必成。
再说了，电话机这玩意发明一百多年了，你不换芯片，照样好打，花大钱，把成果搞出来了，上级领导也不会当回事，说不定以为你乱花钱呢。
再说了，国内ic设计行业还太嫩，对专利这一块尤其没经验，一不小心就要犯错，万一和人家专利撞上了，早期研发流片的钱不全砸里了吗。还闹个灰头土脸，落个科研造假，蓄意欺骗领导上级的帽子。何必呢。”
秦振飞点点头，表示同意卢晓亮的判断。
胡一亭这时又开始滔滔不绝的展示着自己一个工程师的专业素养，只希望能打动秦振飞。
秦振飞把手一摆：“小伙子，别说了，你毕业就来华创吧，我给你留一个中央研究院的工程师位置，你来了就直接转正，跳过实习阶段和助理工程师阶段。”
第三十七章 天下英雄尽入彀中
胡一亭听了秦振飞的话很感动，但他不是来应聘的，于是有些忧虑的望着秦振飞。
秦振飞知道他在等什么：“你说你初三，我这辈子见过的初中生里，就没见过你这样有才华的。所以对你的这个设计，华创会重视的，我一定让总工办认真研究，如果可行……”
胡一亭坚定道：“一定可行。”
刘一男看了胡一亭的图纸很久，非常欣赏他的才华，此刻支持地道：“胡一亭，你把ip核的设计拿出来，我叫总工办给你测试，如果真的可行，我想秦总不会舍不得流片的那几万块钱的。”
秦振飞点点头表示赞同刘一男：“这件事抓紧办，胡一亭这么远来一趟深圳不容易，既然你觉得他设计没问题，那我们就测试。”
胡一亭喜出望外，却也没有丧失理智：“秦总，我感谢你的支持。我还要说明一下，我希望保留我的设计专利，今后通过专利授权的方式，赚我应得的报酬。”
秦振飞摆摆手道：“你先别急，这个得等测试有了结果再说。你放心，华创不会昧了你的专利。”
胡一亭想，人这辈子总得相信些人和事，否则日子就没法过了。
像秦振飞这样的人物，之所以能成为华夏数一数二的企业家，靠的是做而不是说。
但凡他这样的人，对诚信都看的极重。否则如何从无到有、白手起家，发展并团结了十五万之众的员工，为了企业的目标奋勇打拼？如何留得住顶尖人才？
胡一亭重重点头：“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胡一亭说罢就从书包里取出核心设计部分的图纸，站起来递到刘一男手里。
“刘总工，我知道你现在正忙着cc08万门交换机项目，给您添麻烦了。”
刘一男笑着接过图纸道：“cc08去年年底开了局，眼下我们主要是拾遗补缺，给系统打补丁，还没忙到走不开的地步。”
胡一亭道：“我从《世界电信》杂志上看到的文章分析，华创的开发思路是先开发两千门交换机，再搞一个中央控制模块，利用内部高速总线，把多个两千门交换机联在一起，形成万门交换机，对吧？不知道你们现在实现了几个模块了？16个？”
刘一男闻言大吃一惊：“你怎么猜到的？”
他满脸惊疑地看了看秦振飞、卢晓亮、于科等人，大家表情都和他一样，感到惊讶。
刘一男不能不惊奇。华创自从去年年底开局测试cc08数字程控交换机成功之后，对外宣称该系统最多能支持128个模块互联，实际上限于技术水平，只能做到16个，但是在对外的宣传和书面资料上却宣称128个。这本是华创内部的技术机密，没想到居然被胡一亭说了出来。
胡一亭笑道：“我设想过，如果我来搞会怎样下手，毕竟上海贝尔的s1240、日本富士通的交换机都是这个多模块联接的思路。可是多模块互联对于总线技术的要求很高，我估计以国内目前的技术，实现16个模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当然，我相信假以时日，华创一定能够实现128个模块互联的设计目标。”
秦振飞眼下最关注的正是万门机开发，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刘一男，你把芯片测试工作交给卢晓亮，你眼下只要盯着万门机。”说罢便问胡一亭：“你还懂程控交换机？”
刘一男会过意来，对胡一亭热切地道：“我看你ic这块很强，软硬通吃，你想不想看看我们的单板和总线软件开发？如果能给点意见，对我们也是个启发。”
胡一亭只恨自己嘴贱，居然想起来过问华创的万门机开发，可自己眼下有求于华创，怎么好拒绝。
“算法、汇编语言、通讯协议、多总线开发我都学过，我可以看一下，但不能保证一定就能提出有效意见。”胡一亭对秦振飞老实答道。
秦振飞眨了眨眼，心说这小子貌似很厉害的样子，自己今天真是挖到宝贝了。
卢晓亮是正儿八经的内行，闻言，纳罕地愤愤道：“你说你初中生，我真是一点儿都不信。”
刘一男笑道：“那你跟我来吧，我带你认识一下我们的开发团队。我们项目组里，最年轻的唐新兵今年才19岁，就是从你们徽省中科大少年班毕业的。”
胡一亭知道，华创的万门机开发项目之所以鼎鼎大名，是因为这里走出了一大批后来华创的技术骨干，甚至被誉为华创的黄埔军校项目。
看到胡一亭跟着刘一男去了开发部，秦振飞马上对卢晓亮道：“你赶紧找人把这个芯片设计测试一遍，要快。”
卢晓亮点点头：“要是这个胡神童的设计真的成功，我们就白白赚了一个百万元级的投资项目！”
“人才！人才啊！”
说完，秦振飞背着手，乐呵呵地从开发经理办公室走了出去，边走还边低声哼着戏文：“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胡一亭跟着刘一男来到开发部，通过玻璃看见旁边偌大的车间里，几个工程师正对着示波器忙碌着，长长的工作台上堆着一堆接口卡、检波器、万用表、功分设备……还有几个工程师对着手里厚厚的资料在研究。
“你一定去过电子所的实验室吧？你看看我们这里的开发设备，够全吧？光那套intel的multibusii总线开发设备，就要三十多万……”
刘一男对胡一亭介绍了一番设备，接着道：“眼下我们正在解决cpu占用率过高的问题，你既然能设计芯片，那你看看能不能从芯片的角度，做些调试？”
刘一男没指望胡一亭能拿出什么妙招来，只是因为这几天来，项目组卡在cpu占用率问题上下不来，机组运行时间一长，cpu占用率立刻往90%以上跑，查来查去，发现其中有些进程的cpu占用率居高不下，导致整个平台出现迟滞。
刘一男知道老板有爱才之心，想要提前收揽胡一亭这样的潜力型技术骨干，让他来参观华创的研发工作，就是想用良好的开发环境来吸引他，但也的确是希望他能从局外人的眼光，帮助发现一些问题。
第三十八章 助人为乐
也不用看资料，胡一亭就知道cc08的毛病在哪。
这种二十年前的产品，相关技术早已不是秘密。
他对刘一男道：“我分析，这种问题一般是流量进程异常导致的。在数据流峰值状况下，对于有些数据包，486处理器容易出现地址漂移，会在多个位址间反复切算，陷入循环。解决方法就是用大数据量多作调试，再把每次引起异常的数据包抓出来，提取特征码。”
刘一男简直是瞠目结舌，他没想到，胡一亭看也不看资料，也不上机测试分析，而是居然凭空从理论上分析，直接说出了一个原因！
刘一男之前虽然还没从胡一亭说的这个路子上尝试过解决方案，但他最近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这下听胡一亭一说，立刻直觉地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正确答案！胡一亭很可能是敏锐地直接击中了问题的要害！
刘一男有些激动起来，追问道：“然后呢？”
“提取出特征码之后，写一个debug程序，用特征码来分析数据，对cpu占用率异常的数据进行专门处理。这个程序可以常驻cpu，也可以设定为在cpu占用率上升时自动执行。”
“可行！我看可行！”刘一男喜的一拍巴掌。“胡一亭，你还真是块宝！秦总的眼光真是没得说！cpu占用率过高一直是多模块互联的瓶颈之一，好家伙，你一句话就解决了！”
胡一亭笑道：“我只是提出个方案，具体的分析特征码，写程序，这很复杂，全要工程师一条条的分析调试，大伙才是真正出力的，接下来要辛苦了。”
刘一男哈哈大笑：“辛苦什么，我们来华创可不是图安逸的，就像秦总常说的，我们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公司，一切都要靠奋斗得来，否则生存都困难。”
说着，刘一男满意地拍拍胡一亭肩膀：“好好干，公司会给你回报的。”
胡一亭哭笑不得地道：“我初中都没毕业啊，再说我也不是华创员工啊。”
刘一男毫不在意地道：“这有什么，我93年刚进公司的时候，毕业证都还没拿到手呢，秦总还不是一路的提拔我。小子，我看好你！”
这边说完，刘一男立刻把项目组的工程师召集起来，把胡一亭的分析一说，大家全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按照胡一亭的思路，开始研究布置解决方案，安排调度人手。
胡一亭跟着一众攻城狮们忙前忙后，偶尔一个恰到好处的提醒，就能引起一片赞誉，没用多长时间，已经和大家打成一片。
胡一亭也乐在其中，仿佛找到了重生前的感觉。
没忙活多久，中饭时间到了，开发部一半的工程师主动留了下来，继续按照解决方案测试样机，胡一亭则被刘一男拉着去了食堂。
胡一亭从没吃过这一时期华创的食堂，听说肉多油多是这里的特色，还经常能看见秦总在食堂里监督伙食质量。
胡一亭在食堂里找了个干净的不锈钢盘，打了一大盆豇豆烧肉、酸辣卷心菜、西红柿炒蛋，又领了根香蕉。
他和刘一男找了个位置坐下，刚要开吃，就见秦振飞穿着那身皱巴巴的西装，顶着那头乱发，和卢晓亮一起走了过来。
秦振飞看来是已经吃过了，嘴边油光光的。卢晓亮手里端着盘子，显然也是刚忙完手里的活。
秦振飞兴冲冲的和卢晓亮一起，凑到胡一亭和刘一男这桌坐下。
秦振飞就是专程过来夸胡一亭的：“胡一亭！好小子，我可是听说，你小小的露了那么一手？就把我们的大科学家刘一男给震住了？还解决了之前卡了一个多礼拜的技术难题！了不起！了不起！胡一亭，你毕业后哪里也不要去，就来华创！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华创扫榻以待。”
胡一亭笑了笑，不以为意的埋头吃着。以他对秦振飞的了解，知道他对技术人员向来不吝惜溢美之词，对于那些有杰出贡献的技术人才，秦振飞几乎是一见面就夸，各种·马屁一股脑拍上来。
有秦振飞这样爱才如渴的老总，华创怎么能不强？数遍全国，有几个领导能像他这样，把技术人员当宝贝一样的天天捧天天夸，不知道的人，看见他这身不修边幅的打扮，嘴里过赞近谀的话语，还以为技术人员是老板，他是打工的呢。
卢晓亮上午忙了半天，口渴得很，端着紫菜汤一口气喝了半碗：“胡一亭，我亲自带工程师测试你的设计，刚刚搭了一上午面包板，可把我累坏了。你这个正主倒好，放着自己的活不干，跑去刘一男那儿大显身手了。”
秦振飞哈哈笑着，样子豪爽：“怎么样，胡一亭，我们华创的开发经理亲自为你搭面包板，呵呵，对你够重视吧？”
所谓面包板，就是用来测试电路设计的工具，一个绝缘塑料片，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孔，是最经济最廉价的测试工具。
胡一亭道：“谢谢卢总，这真是大材小用了。”
卢晓亮道：“不客气，我以前在研究所做惯了面包板，不过今天，我倒是越做越觉得有趣。你的图纸我已经叫人用软件重做了，等ip核测试完毕，做个整体的仿真运行，要是测下来没问题，那我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16岁的初中生，独立设计一款控制芯片，实在是很了不得啊！我以前只听说zilog公司的创始人费根设计z80的时候，一周手绘80个小时完工，没想到咱们中国人里也有这样的奇才，而且比费根年轻多了！”
胡一亭道：“费根绘出z80，英特尔却看不上，逼得费根愤而出走，成立zilog公司，结果z80生产出来大卖，把老东家英特尔的8080和8085打得满地找牙，市场丢了大半。我希望华创的气度能比英特尔大。”
秦振飞听了这话，虽不知道这些ic历史上的掌故，但也明白了胡一亭的意思：“晓亮，你告诉手下，连夜测试，出了报告后你看一下，如果有问题就和胡一亭商量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立刻帮胡一亭申报专利，再联系一家国内晶圆厂流片。”
胡一亭感动道：“谢谢秦总。”
秦振飞道：“你不用谢我，反倒是我要谢谢你。
上午我听了你的话之后，回办公室一个人想了很久。我认为你说得对，高科技企业要搞就搞最先进的，既然眼下最先进的数字电话机总控芯片垄断在外国人手里，不给美金就买不到，那我们中国企业就自己造！
我是从来不迷信什么外国月亮比中国圆的，只要研发条件满足，世界上哪有什么中国人搞不出来的科技。
我个人完全相信，你的这款芯片能帮助华创的话机业务走出困境。到时候，我给你专利费！如果芯片质量好，我帮你卖，让国内几百家话机厂商全都用上便宜的国产芯片，也省的国家把好不容易挣来的宝贵外汇，全都被外国人赚回去了。”
胡一亭大喜：“谢谢秦总。”
秦振飞道：“不过我还是不知道，你预测到2000年时，中国的家庭电话普及率会达到50%，依据的是什么？”
胡一亭道：“随着程控交换机的国产，每线电话的成本从进口设备的300到400美元，降至每线100美元，国内邮电系统必将一拥而上的大量采购，产量大增的后果是制造成本被拉低，我估计再过几年，每线价格大约是40到50美元。中国老百姓都是要面子的，况且家里有台电话确实方便，3、400块钱装一台电话，一半的中国百姓都是可以接受的。再说电信也未必就真的卖3、400一线，他们脑子可不笨，大可以先用低价，甚至免费来引诱大家装电话，这样，一年的月租钱就能收回成本了。”
秦振飞听胡一亭这样说，也觉得很有道理，虽然他还不大相信五年后会有50%的电话普及率，但也觉得原本5%的市场预测实在低了点。
“折中的算，怎么着也该有10%到20%。”秦振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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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劳务收入
午饭后，胡一亭整个下午都泡在华创的研发部里。
他的关注点和其他工程师明显不同，与其说他是在帮忙调试设备，不如说他是在分析华创c&c08交换机的零部件供货商。
“机架、机框、背板、接口、模块、电缆、芯片、电路板、电源、光纤接口……”胡一亭默默地记下每一个零件，在回忆中搜索每一个产品的设计方案和进货渠道。
硬件上摸透之后，胡一亭又开始研究c&c08的信令系统和控制系统。
他结合自己的回忆，硬是将整个c&c08交换机技术从头温习了一遍。
刘一男只顾着忙活手里的工作，一点也没觉察出胡一亭的异样。
忙活了一下午，胡一亭在华创食堂吃过晚饭，也没再见到秦振飞，不知道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者又去哪里忙碌了。
胡一亭对刘一男说明了一下自己必须离开的原因，刘一男这才知道胡一亭居然是带着女朋友来深圳的，而他女朋友居然还大他三岁，已经在深圳音像出版公司找到了工作。
“我得向你学习，真的，胡一亭，我现在觉得和你差距太大了……”至今单身没谈恋爱的刘一男开起了玩笑，语气中满是对胡一亭的羡慕。
胡一亭笑着，告别了刘一男，一路步行走到公交车站，打算按原路返回影视集团招待所。
夜色迷蒙，城市一片星火璀璨。
深圳的晚风如昨日般徐徐吹拂，透着股子干净清澈的味道。
胡一亭觉得自己穿的有点多，于是脱下捂了一天的长袖衬衫搭在小臂上，只穿了一件白色棉背心。
公交车还没到，就看见远处一个老人向自己走来，远远地招呼道：“胡一亭。”
“秦总？他怎么来了？芯片测试这么快就有了结果？”胡一亭纳罕地想。
秦振飞一路走到了胡一亭面前，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我下午召集市场部开会呢，我把你的预测结合我的估计，对大家进行了动员，全都很受鼓舞。”
秦振飞说着连忙掏口袋：“等我回了办公室，发现你已经走了，本来要请你吃饭的，明天吧，明天你一定要来。这钱是你这个月的工资。”
胡一亭发现自己眼眶有些湿润。
他从秦振飞手里接过信封：“明天我一定来。”
秦振飞点了点头，絮叨地嘱咐：“坐车路上小心，住在招待所要警醒点，夜里别贪凉，要盖着点，晚上没事别往街上跑，你没有暂住证，也没身份证，很容易被联防队抓走送去派出所……”
车来了，秦振飞把胡一亭送上车，远远地向车子背后招招手，便转身离开。
胡一亭站在公交车上，目送着秦振飞远去，心中百感交集。
眼前这个老人，在44岁上被人骗走200万，直接导致其从国企领导岗位上黯然下岗。于是他白手起家，卖过减肥药，甚至卖过墓碑，在下岗的浪潮里也曾经落魄迷茫，直到从香港捯饬企业用电话小型交换机，才掘得第一桶金。
他曾经亲自扛着那些在今天看起来组装的有些拙劣的38口48口单位用小交换机，像勤劳的农民工一样辛苦奔走在乡村和小城市，拜访一个又一个潜在客户。
时势造英雄。随着改革开放，国内各家单位对于小型电话交换机的需求如饥似渴，从香港搞来机器或配件，转手就能带来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以至于当时国内出现了两百多家组装与生产小交换机的企业。
在小平南巡讲话后，上千亿资金扑向南方的房地产市场，股市认购证被炒到了千元天价，但秦振飞却对此没有任何兴趣，始终专一地盯着电话交换机业务，持续投入资金，招募人才，研发自己的设备。
就在他的资金链一度接近断裂，快要发不出工资的时候，凝聚了华创全体员工心血的c&c08数字程控交换机终于问世，成为了公司的超级金牛。当时谁也没想到，这种价值几十万的设备，最终销量远远超过了当时公司预计的十几台，几十台，或者上百台，而是成千上万台的大卖。
“秦总，你终将成为中国企业家的标杆。”胡一亭想到。
打开手里厚厚的信封，胡一亭数了数，两千五，足足是一个博士毕业生进华创头一个月的工资。
想到自己计划在将来从井喷的程控交换机市场分一杯羹，胡一亭不禁有些内疚。
“尽可能在技术上给华创些补偿吧，就算是我作为一个曾经的华创人的一点心意。”
回到招待所，胡一亭叩响童牧房间的门。
门刚打开，童牧一见胡一亭，赶紧让他进屋坐下。
“去哪儿了？一天都不见你。吃了吗？”
胡一亭看见童牧关切的样子，心里又是幸福又是满足：“吃过了。”
他往童牧房间的床上一躺：“今天一天可累死我了。”
说着他从裤兜里抽出装钱的信封：“老婆，收着，这是你老公今天挣的劳务费。”
童牧听胡一亭满口的老公老婆，哭笑不得，接过信封打开一看：“这么多钱？哪来的？”
“劳务费嘛，当然是干活挣的。”
“你不会是去火车站扛大包了吧？”
“火车站扛大包一天能挣2500？有这好事，中国早就跑步进入**了。”
童牧忐忑地拿着钱，好奇地睁着大眼睛望向胡一亭。
“别猜啦，我去了趟华创公司，帮他们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
童牧把钱放在墙边那张孤零零的小写字台上，拿起杯子给胡一亭泡了杯白开水。
胡一亭一边喝水，一边把今天的事情对童牧详细解释了一遍。
童牧崇拜地夸奖胡一亭道：“你真聪明，连电脑都会。哪像我，都要高中毕业了，还没弄明白电脑开关在哪里。”
胡一亭靠在床头，拉过童牧躺在自己身边，侧身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不懂才是正常的，要是人人都像我这样，那我岂不是要饿死。”
童牧脸儿羞红地躺在胡一亭旁边，她的心跳得厉害，胸膛明显地波涛起伏。
胡一亭咽了口唾沫，在她粉红色的唇上印了一下，却没胆量往下继续。
只好开口问道：“你呢？下午忙的如何？”
童牧缓缓睁开眼，平静了一下急促的呼吸。
“你猜。”
“我老婆这样冰雪聪明，一定把简谱都默写出来了。”
童牧撑起身子，走到写字台前拿起上面厚厚一沓信纸：“五线谱，加上八首歌的配乐，我都写完了，你帮我看看，对不对。”
胡一亭接过信纸，装模作样的从头翻看了一遍：“了不起，这么复杂的工作，你一下午就做完了，亏得你居然记得住。”
童牧被胡一亭夸奖，羞涩地笑道：“当初我们一起录的，你哼一段我写一段，当然印象深刻。”
胡一亭拉过童牧坐在自己身边，听她继续道：“胡一亭，这些配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钢琴、提琴、电子琴、吉他、架子鼓、贝斯……你当初哼的时候，就那么肯定？”
胡一亭不老实把手绕在童牧背后，搂着她的软软的细腰道：“我也不知道，我感觉这些歌就像是印在我的脑子里一样。”
童牧被他的手摸得腰里发痒，身上发软，赶紧咬了咬嘴唇站了起来，摆脱了他的魔抓。
“别闹。”童牧红着脸。
胡一亭呵呵一笑，也从床上下来，追上童牧，搂住强吻了一个：“早点睡吧，我今天也累坏了，明天还要去华创呢。”
童牧被胡一亭吻得脸颊通红：“那你快去休息吧，我下午在街上帮你买了牙膏和毛巾，就在你屋桌上。”
“谢谢老婆。”
“谁是你老婆。”童牧终于忍不住嗔怪道。
胡一亭笑着回了屋，淋浴之后便重重倒在了床上，呼呼睡去。
第四十章 专利快车道
第二天，胡一亭一大早睁开眼。
他习惯了早起，起床后在卫生间洗漱完毕，童牧就敲门了。
“我听见你起来了就去对面食堂，谁知道食堂还没开门。我就在小区门口买了豆浆和包子。”
胡一亭接过热乎乎的早饭就吃。
“你也吃啊。”
“嗯。”
“这包子味道不错。”
“是吗？”
“豆浆也好喝。”
童牧笑道：“那我天天给你买。”
说完她又失落道：“不过现在用的是你的钱，等我拿了工资就还给你。”
胡一亭嘿嘿一笑：“咱俩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今天我吃完还得去华创，总不能白拿人家的钱。”
童牧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孔总监的回复。”
胡一亭吃完便早早动身，到了华创后，直接去了开发部，看到卢晓亮蜷缩在远处墙角的席梦思床垫上，怀里抱着条毛巾毯，睡的正香。
胡一亭知道华创的床垫文化由来已久，不以为怪。
唐新兵见胡一亭来了，跟他打招呼：“胡一亭你来这么早。”
开发部的唐新兵今年才19，是这里最年轻的工程师。通过昨天和胡一亭一起进行系统调试，两人已经混熟了，唐新兵对于小自己三岁的胡一亭丝毫不敢轻视，对他的技术水平极为佩服。
唐新兵从电脑前直起身子，两手撑向头顶，重重打着哈欠，使劲伸着懒腰，看起来像是一宿没睡。
他对胡一亭道“卢总今天早上才睡，昨晚点了三个人的将，跟他一起熬了个通宵，把你的设计做了测试。”
胡一亭感动道：“真是辛苦卢总了，等他醒了，我得好好谢谢他。”
唐新兵笑道：“这有什么，我昨晚顶多也就眯了两个小时。按一男哥设定的工作程序，抓特征码抓的我要发狂了，一闭上眼，眼前全是乱码在飞。”
胡一亭很喜欢唐新兵这个淳朴的少年，故意逗他道：“这是刘总工对你的信任和培养，公司以后说不定要成立一个数据分析部，到时候让你负责，天天抓特征码。”
唐新兵听完吓一跳：“我可不想干这活，这活虽然不难，但也太糙了，又费眼又费脑啊！你是不知道，一男哥要求，每个特征码不能长于32个字节，我昨晚抓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脑细胞算计的死了一半。“
胡一亭见唐新兵认真的样子，心里乐的要命，坏笑道：“让你当部长还不乐意，到时候肯定能涨工资。”
唐新兵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别逗了，我学的是通讯科学和硬件开发，抠数据可不是强项，这么干上两年，我两眼的度数非上八百。”
胡一亭忍住笑道：“那也有可能让你去干技术支援，全国各地跑，哪个局坏了你就去哪个局，去了先和当地邮电局领导喝上二斤当做赔礼道歉，喝完吐口胃血，去医院吊瓶盐水，然后去机房连夜调试。”
唐新兵这回看出胡一亭是在有意逗他，讪讪地笑道：“你胡说的吧？真把我吓了一跳，胡一亭你太坏了。”
这时刘一男也从总工办过来开发部，听见二人对话，跑过来笑道：“唐新兵，亏你还是本科毕业，让胡一亭这个初中都没毕业的把你骗得晕头转向。”
唐新兵脸上一红，不放心地问道：“一男哥，你不会真的打算让我带领什么数据分析部吧？我告诉你，我不去！我肯定不去！我就留在开发部！”
胡一亭看见唐新兵满脸天真可爱的无辜表情，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刘一男也忍不住笑，说道：“胡一亭你就给我添乱，你不知道唐新兵脑子不好使吗，你这一搅合，他今天工作效率肯定高不了。不行，你得将功补过，帮他一起抓bug去。”
胡一亭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我？让我去抠？”
刘一男把脸一板道：“对，你出的主意，自己亲自干，效率肯定高。昨晚，秦总半夜跑来开发部送夜宵，让我立了个军令状，五天之内把加速程序搞出来。”
胡一亭心中哀叹，自己怎么把自己给坑了，只好道：“行，我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我今天就帮你写程序。”
唐新兵在一旁急道：“我这里特征码还没抓完，怎么写程序，你先帮我把这边干完再说。”
胡一亭道：“不耽搁，我写完程序，你那边估计也干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把你抓的数据包放进去，这项目就算搞定了。”
刘一男有点不放心：“胡一亭你多久能把程序写出来？我正打算今天安排人去写呢，估计大概要三天左右。再说了，你对unix系统熟悉吗？”
胡一亭道：“我争取上午就写出来。要是完不成，你再安排别人。”
刘一男半信半疑道：“半天就能搞定？”
胡一亭道：“半天就够了。另外你跟我说说，昨晚卢总调试的结果怎么样了？”
刘一男道：“卢总昨晚对你赞不绝口，说电路和ip核全都过了，设计没问题，思路也很新颖。他说以前没见过你这种设计，再配上你写的控制软件，绝对是个专利。今天回头等他睡醒，就用软件做个拟真运行，没问题的话，就报秦总，让公司送深圳专利局申请专利，同时找厂家流片。”
胡一亭问：“专利大概多久能下来？”
刘一男道：“我们华创今年评上了深圳高新企业名录，在专利审批上有快车道，到时候把你的专利放在c&c08交换机的多项新专利里面一起送上去，我估计顶多一个月就能批下来，快的话半个月就行。
胡一亭羡慕地道：“政府重视扶植的企业就是不一样，办事简单多了。不过我是未成年人，没身份证，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刘一男一边整理昨晚没干完的资料，一边道：“应该没问题，这你问问唐新兵，他读大学时就申请过一个单片机设计专利。”
唐新兵这时拎着个示波器往外走，闻言回头，对胡一亭比划了个v字形手势：“两个！我申请了两个呢！只要提供监护人身份证复印件就行了。”
胡一亭点点头，好奇地对着唐新兵背影喊道：“你那两个专利后来怎么样了？”
唐新兵头也不回，远远地用故作老成的稚嫩嗓音，中气十足地喊：“石~沉~大~海~啊……”
第四十一章 快手码农
胡一亭笑着，在唐新兵刚才用的电脑前坐下，开始写程序。
听见胡一亭手底下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坐在对面的刘一男忍不住放下手里资料，抬头对这边道：“你什么资料都不看？也不准备准备？这就开始码了？功能需求分析、模块分析、问题难点分析、接口设置、外部库设置、后续版本升级设置，这些东西你不写个计划书？就这么直接硬上？”
胡一亭头也不抬：“用不着，该看的昨天就看过了，早干完早收工。”
刘一男诧异地转到胡一亭后面，望着屏幕，居然越看越是吃惊，暗暗出神。
“这小子真是个天才，昨天看了几本系统开发手册，他居然全记住了！看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简直对cc08的控制和信令系统了如指掌！”
“还有，他这编程功夫简直也熟练的太不像话了，各种指令和算法居然想也不用想就写出来了，难道他昨晚回去后，已经构思好了计划？”
刘一男想到这，愈发地佩服胡一亭，爱才之心大起。
他哪里知道胡一亭是利用自己清晰的记忆，搜索找了个96年左右的旧版本cc08服务器的维护程序，现在基本上是对着记忆在默写，只对一些部分进行了针对性的修改和完善。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胡一亭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在硬盘上作了保存。
“搞定。”
胡一亭干的太过专注，以至于抬头时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竟然围了一堆人。
“吓我一跳，干什么呢？你们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卢晓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看着胡一亭，摇头叹气道：“老了啊，老了啊，现在的年轻人，太厉害了。”
唐新兵道：“胡一亭你太神了，我以后可不敢跟人家说我软硬通吃了，你才是真的软硬通吃，我就没见过谁一个小时就能写这么个程序的，你敲码的时候都不用动脑子的吗？”
其他几位工程师索性鼓起掌来，笑道：“厉害厉害，我们今天开了眼了。”
有的道：“胡一亭你行啊，比人学软件工程的干得还快。”
刘一男兴奋地重重一拍胡一亭肩膀：“55分钟，胡一亭，我帮你记着时间呢！你连一小时都没用完！我说你以前是不是写过类似的程序？否则怎么能这么快？要让我安排人来干的话，写编程计划书就要半天，然后分包给三个人来写，起码要两天时间才能干完！”
胡一亭只得道：“我昨晚回去就在想这个程序怎么写，所以今天才这么顺利。”
刘一男难以置信地道：“你真是个天才！我一直在后面看你敲码，感觉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卢晓亮点头赞道：“我要不是亲眼看见，真不敢相信，这小子就是一台自动编码机啊！这么快的速度，你都不用考虑和计算的吗？”
胡一亭只怪自己没早发现身后这些观众，要是早发觉自己被围观，那无论如何也得把速度放慢点。
胡一亭赶紧转移话题：“卢工，听说你昨晚为了帮我测试电路，干了一夜，辛苦你了。”
昨晚熬了一夜的卢晓亮道：“都是自己人，不碍事的，再说了，秦总也急等着出结果。我这就帮你作拟真测试去。”
胡一亭赶紧道：“我和你一起。”
刘一男道：“你自己写的软件还没测试呢。”
胡一亭挠挠头道：“那我写个操作说明文件，回头让唐新兵测吧，准没问题，只要把他抓的特征码导入进去就行。”
接着胡一亭一通忙活，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才又在食堂里看见秦振飞。
“胡一亭，我可听说了！你创了记录！55分钟写一个程序！了不起啊！真是个少年天才！”
秦振飞笑着小跑过来，眉开眼笑道：“我昨晚还让刘一男立军令状呢，结果你一上午就搞定了，真太了不起了！刘一男跟我说，他测试下来，只要运行你的程序，cpu占用率立刻从90%以上直线下跌，最低居然跌到13%！胡一亭你真是好样的！我要给你记大功！”
胡一亭笑了笑：“秦总您过奖了，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cc08上面有大家辛苦设计出的这么好的系统，所以后期的改进和升级才能这么顺利。
秦振飞赞赏地道：“你小小年纪就这么谦虚，真是难得。但功劳就是功劳，一定要奖励的。”
刘一男扒着饭道：“胡一亭，以你目前这水平，就算上大学也学不到什么了，干脆初中辍学得了，来华创跟我们一起干吧。”
胡一亭笑道：“合着你们都是本科、硕士、博士毕业，就我一个初中辍学，连九年制义务教育都没完成，跟着你们屁股后面混，以后你们还不得天天给我小鞋穿啊。”
秦振飞爽朗笑道：“有我在，谁敢欺负你。不过这个学还是要上的，文化知识也并不只有数理化嘛，不过我建议你考少年班，能节约三年呢。”
午饭吃过，胡一亭跑去研发部，想要打个盹，又想起自己眼下一切都好，便拿起办公室电话，给父亲胡延安的编辑部打了一个，想报个平安。
“胡一亭！你太不懂事了！”胡延安一听是儿子，开口便急道。
“你妈急得要死，昨晚就坐火车去深圳了，说是要找你，我拦都拦不住。”
“什么？妈来深圳了？”胡一亭惊呼。
“火车凌晨以后到深圳，你妈说，她就在火车站等你，她要我一接到你的电话，就告诉你，让你去火车站找她。”
胡一亭心情有些沉重：“我知道了，我晚上去接妈。”
胡延安重重道：“胡一亭你收收心吧！不要再惹事了！我和你妈都是为了你好，天下哪有父母不为孩子想的呢？你跟我说说，你去深圳到底是为什么？”
胡一亭道：“爸您就放心吧，我这么大一个人了，做事心里有数。我之前搞了个发明，这次来深圳就是想把发明卖了，换点钱，咱们一家人也能过上好日子不是吗？”
胡延安道：“我怎么听说你拐了别人一个姑娘呢？还是个高三的学生，比你大三岁啊！胡一亭你可真有本事！你脑子里到底在想啥？你说说！这究竟怎么回事？”
胡一亭道：“爸，您说的那个姑娘叫童牧，人长得纯洁美丽又善良，我对她一直心怀邪念，想要把她变成您的儿媳妇，这不，好不容易瞅着机会，我就把她拐到深圳来了。”
胡延安急道：“混蛋，有你这么办事的吗？人家长昨晚就找来我们家了！说是一切后果由我们家承担，出了任何事情她们都概不负责。我跟你妈跟人家赔礼道歉了半天，人家才走了。”
胡一亭生气道：“童牧爹妈早死了，她没家长。她姑姑不是好人，虐待她，还打她。我这次来深圳，就是帮她找工作的。”
胡延安怒道：“人家家里的事，你瞎掺和什么！那好歹是她亲姑，你是她什么人？你才多大啊？还帮人家找工作？”
胡一亭道：“我之前写了几首歌寄到深圳，结果这边的出版社很喜欢，提出要买断，所以我才带童牧过来面试。爸，您猜怎么着？人家出版社一眼就看中了童牧，现在正要和她签约，我估计不久后您就能在书店里看见童牧演唱的磁带了。”
胡延安被儿子弄的一头雾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张百尺倒是颠三倒四的说什么你要帮那姑娘出专辑，我那时还以为他在胡编乱造。”
胡一亭道：“爸，我这是用公司里的电话打的长途，现在这家公司已经看中了我的发明，老板对我也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挂了啊。”
说完胡一亭赶紧挂了电话，长长吁了口气。
第四十二章 一元专利
得知母亲在火车上，正往深圳赶，胡一亭就有些紧张。
胡一亭想，如果童牧知道了这事，恐怕会比自己更紧张十倍。
卢晓亮看出胡一亭眉间有些忧虑，以为他在担心拟真测试，便道：“别担心，如果测试出了问题，咱华创这么多工程师，都可以帮你修改。”
胡一亭摇摇头：“我不担心这个。”
接着，胡一亭就把自己担心的事情告诉了卢晓亮。
“是这么回事啊……”卢晓亮恍然道。
经过两天的相处，这些工程师都已经把胡一亭当成了团队的一份子，卢晓亮不知不觉地把胡一亭当成了自己的同事。
“这么着，秦总晚上请项目组吃饭，你把你妈接过来，我安排一下，让大伙轮番恭维她老人家，不信她不晕。”
胡一亭：“火车凌晨之后才到。”
卢晓亮搓着下巴的胡茬，想了想道：“我觉得吧，你去接你妈的时候得摆个谱，多叫些人帮你充充场面，最好再搞辆车。大伙在站台上就把你妈他老人家前呼后拥的送出站，再送上小轿车，这样你妈一来有面子，二来也不会太担心你留在深圳。”
胡一亭觉得卢晓亮说的挺有道理：“这年头车不好搞，咱们公司的车能借吗？”
“肯定不能，你才多大啊。身份证都没领，更别说驾驶证了。”
胡一亭望着卢晓亮道：“你说能不能让秦总帮忙派个司机？”
卢晓亮道：“我就这意思，有困难找集体嘛。不就是派个车么，老板肯定会答应。”
“行，那就这么着吧。”胡一亭放下心来，用了一下午时间，和卢晓亮完成了芯片的全部总体拟真测试。
连续几次通过所有测试项目，证明了胡一亭的设计完全没有问题。
测试的时候，不光是开发部的经理卢晓亮、副经理卢科在场，刘一男、唐新兵等工程师也全都陆续赶到，伴随着一项项功能通过模拟测试，大家开始一次次的鼓掌。
测试到最后，秦振飞和公司其他几位高管也赶到了。
最终，卢晓亮当着大家伙的面，一脸疲倦地笑着宣布道：“成功，全部通过。”
简单的六个字，让大家都觉得很受鼓舞，纷纷祝贺胡一亭。
秦振飞见测试顺利完成，心中大喜，拉着胡一亭的手道：“小胡，祝贺你，这么年轻就能设计出打破西方垄断的产品，真是了不起！”
胡一亭喜悦地道：“如果没有华创提供的平台，我的设计还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秦振飞道：“我之前就想好了，只要你的设计没问题，华创就把这款芯片当做自己的主打产品之一进行推广。”
“谢谢秦总。”
秦振飞点点头，拉着胡一亭往外走：“小胡，接下来这款芯片就要申请专利，之后就要流片。如果发现实际生产上有问题，那就再稍作修改。但我问过刘一男和卢晓亮，他们都说后面剩下的都是小事了，顶多就是多修改几次，多流几次片。”
胡一亭同意秦振飞的看法，点点头。
秦振飞郑重道：“小胡，你打算怎么处理你的专利？是一次性卖给华创，还是说进行专利授权？”
胡一亭道：“我之前提过，我希望专利授权。”
秦振飞道：“每片你打算提多少？”
胡一亭道：“我打算全权委托华创来帮我运作，我个人仅仅希望，能从每片芯片上收取1元的专利费。但第一笔专利费，需要一次性支付五百万。”
谈话间，秦振飞把胡一亭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胡一亭看见秦振飞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的简朴，和其他人的办公室没有任何不同。
秦振飞示意胡一亭在茶几边坐下，亲自泡起了功夫茶。
他一边倒水一边说道：“每片一元倒是不多，相比30元一片的进口芯片，一旦国产，成本最少压低一半，利润空间是有的。但我就怕一旦我们开始投产，国外就降价。”
胡一亭知道后世这种芯片售价基本都在一元以内，便道：“成本应该不止能压低一半。这是一种构造比较简单的芯片，大批量生产的话，今后每片制造成本应该只有几毛钱。”
秦振飞道：“头一批小批量测试生产，成本大概一半左右，如果没问题，我打算下单子大批量订购，今天我也没闲着，联系了两家有生产能力的国内厂家，他们初步预计，一旦产品定型，生产稳定下来，成本会很快降到5元以下。”
胡一亭端起一小杯铁观音，喝下后感觉满口醇香：“好茶。”
秦振飞又为胡一亭斟满，道：“不过我听你说，要一次性支付五百万定金，你这么缺钱吗？”
胡一亭道：“国外再怎么降价，也不能把专利费压到1元，他们吃惯了独食，短期内应该是舍不得放弃的。而我现在急需要钱，购买开发设备，实现自己设计芯片的梦想。我听说秦总上半年刚在北都花一亿买了办公楼，又准备花一亿装修，作为华创在北都的研究总部。区区五百万应该不多吧。”
秦振飞道：“你连这都知道？”
胡一亭道：“这两天听大家说起过，大家对于秦总大力支持科技研发，都很受鼓舞。”
秦振飞点头道：“自从cc08交换机在去年年底开局成功后，目前交换机销售势头很好，公司现金流也充裕。”
说完，秦振飞喝了口茶道：“要是一年前，我肯定不能答应，因为那时候资金链都快断了。但目前五百万对华创来说，的确不算多，我可以接受。”
胡一亭心里高兴：“谢谢秦总提携。”
秦振飞意味深长地道：“其实我更希望你能留在华创，你要的研发条件，华创都能提供给你。”
胡一亭道：“我因为还要上学，肯定不能朝九晚五的上班。我有了钱就能合理的安排我的研发设备，一边上学一边搞设计。”
秦振飞点点头：“可惜了，你只有16岁，初中还没毕业，不然我肯定不能放你走。我有预感，你以后一定能成为华夏芯片设计行业的领军人物。”
胡一亭道：“秦总过奖了。”
秦振飞叹了口气，笑道：“小胡啊，赶紧长大，赶紧毕业，我等着你来华创。我相信等你毕业进华创的时候，华创已经成长的更加强大了，但我一定会让你独当一面，让你放开手脚的一展所长。”
胡一亭感激道：“多谢秦总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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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子发炎躺了一天，上传的晚了，请大家谅解。
第四十三章 母亲驾到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庆祝技术攻关成功的庆功宴，选在距离华创公司不远处的一家川菜馆举行，这家饭店不大，却很受华创员工欢迎，老板娘圆圆的笑脸，让这群背井离乡的拼搏游子们倍感温馨。
不单饭店不大，饭局的规模也不大，一共三桌，占了饭店大厅几乎一半的空间，来吃饭的基本都是参与项目的研发部门工程师。
秦振飞一马当先，先举杯而起，口沫横飞地给大家打气，预测并描绘了一番公司未来的美好前景，然后是刘一男和卢晓亮起来，作揖鞠躬地感谢所有同志在项目攻关上的辛勤付出。
公司扁平的层级导致讲话很快就完毕了，大伙鼓掌叫好之后，抄起筷子就围上一盆盆水煮鱼和各种川菜美味开吃起来。
饭局上，胡一亭向秦振飞提出向公司借车，好去火车站接母亲，秦振飞爽快地一口答应，当场掏出崭新的爱立信gh337，给公司打了个电话，亲自安排下了司机人选。
胡一亭和几个技术骨干看见秦振飞的手机，都眼馋的很。胡一亭起了搞一台手机的心思，以方便自己今后联系业务。
早在94年底，粤省电信就在全国第一个上了gsm数字网，同时国内其他省份也陆续跟进，可以预见，从95年开始，摩托罗拉垄断的gsm模拟网即将衰落。
爱立信gh337是国内销售的第一款2g手机，它小巧而强大的性能，正在飞速地把摩托罗拉生产的那些砖头体积使用模拟网的1g大哥大手机挑落下马。但目前手机的价格还很贵，即便深圳这里从港岛流进的水货也要卖3500元左右。
看到大家对自己手机感兴趣，秦振飞笑道：“刚买的，看着挺漂亮吧？等咱们中国也能自己造出这么小巧的手机，那咱们就好过了。”
胡一亭道：“手机无非四个部分，芯片、底层协议、操作系统、应用层软件，随便哪一个都能买到，所以造出来并不难。可是gsm的专利全在国外厂商手里，尤其是芯片和底层协议，根本就是垄断。我们如果要造一个手机，gsm相关的专利授权费用要占到成本的两成，简直和抢劫没二样。”
卢晓亮道：“好小子，胡一亭你原来对手机这一块也很有见地。”
刘一男道：“胡一亭说的没错，gsm标准已经被西方瓜分光了，国内谁进去都只能喝汤，吃不到干的。”
秦振飞叹道：“终端这一块，目前国内没有核心技术确实不好做，但基站市场是很大的，我们华创既有技术又有销售渠道，必然能在其中找到立足之地。”
在座的攻城狮们都很认同秦振飞的话，胡一亭也点头赞同，他心里也清楚，华创接下来的发展重点之一就是手机基站，依托华创不断开拓出的邮电系统客户，其中设备采购的市场广阔，利润也极为丰厚。
席间大家畅谈技术和人生，把酒尽欢，一顿饭吃到接近九点方散。
秦振飞看见公司的司机来了后，便早早离开了。随后胡一亭和司机一同去了招待所。
胡一亭把司机安排在自己房间里休息，准备等时间到了再叫醒他去车站接人。
童牧听说胡一亭母亲要来，顿时显得心慌意乱。
胡一亭安慰她道：“没关系的，我妈这人特好，从来不乱发脾气，她来无非是让我回去上课。”
童牧心慌道：“都是我不好，影响了你学习，你妈一定会恨我的。”
胡一亭道：“那破学有什么好上的，我上了两月就腻烦了。”
童牧道：“你别胡说了，你还没上高中呢，将来还有大学，路还长着呢。”
胡一亭道：“就算我回去，也只是拿个文凭。不能为了这点小事，耽误你的前途，我还等着看你成为大明星呢。”
童牧感激地握着胡一亭的手道：“胡一亭，你听我的，等你妈来了，你就跟她道歉，然后跟你妈回去吧。”
胡一亭晒然道：“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下。再说了，我华创那边的事还没忙完呢。”
童牧心里忧愁，呆呆地坐在床边愣神。
胡一亭见她心烦意乱，便从旁劝解，眼看时间已过凌晨，便叫醒了司机，三人前往火车站。
华创的车子不多，秦振飞素来节俭，也没自己的专车，来的司机叫赵富贵，是华创的老员工，平时负责公司所有大小公务出车。
赵富贵经常接人，路子娴熟，在火车站找了个熟人，是个值班站长，于是直接带着两人上了站台候车。
当湖山驶来的特快列车进站后，胡一亭一眼就看见拎着一个旅行包的母亲白萍。
“妈！我在这！”胡一亭向白萍高喊。
白萍见了儿子，心里大喜，上来搂住胡一亭便哭：“胡一亭，你把妈妈急死了，你赶紧跟我回去吧。”
胡一亭赶忙拉住白萍，向她介绍了童牧和赵富贵。
胡一亭抖擞精神，嘴上说个不停，把自己来深圳的理由，全部推在要为自己设计的芯片找个买家上面。
“阿姨好。”童牧微微一躬，怯生生地和白萍打招呼。
白萍见了童牧，眼前也是一亮，立刻定睛细细打量起童牧来。
之前白萍只知道胡一亭“拐了”个姑娘去深圳，但做母亲的总觉得自己儿子八成才是上当受骗的那个。可现在她亲眼看见了童牧，心里却迟疑起来，
白萍想：“这么漂亮的姑娘，能看上胡一亭？我家胡一亭最近虽然学好了，可以前一直顽皮捣蛋，我看童牧这姑娘八成真是被胡一亭拐来深圳的。否则以她这长相！这身材！天底下这么多男孩，要拐哪样的不成？偏偏找我们这样没钱没势的人家。”
白萍想到这便心怀歉疚，于是慈祥地对童牧道：“孩子，阿姨对不住你，我家胡一亭向来疯疯癫癫的，做事不考虑后果，太不着调了。”
童牧小声道：“阿姨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胡一亭他挺好的。”
白萍心里叹口气，心想：“胡一亭这小兔崽子，也不知给人姑娘灌了什么**汤，把人骗的死心塌地的……”
白萍索性牵着童牧的手道：“童牧啊，你姑姑来我家找过你，阿姨知道你是被胡一亭这孩子给带出来的……这小子说话你可别全信……当然，我家胡一亭心地善良，对人特实诚，可这孩子他缺心眼啊，做事愣了吧唧的，有时候出发点是好的，结果把事办砸了……”
童牧听白萍这么说，她心思剔透，立刻猜到了白萍的想法。
胡一亭顺势道：“妈，我决定要来深圳之后，觉得一个人过来没劲，就带了童牧一起，她可是自愿跟我来的，你别劝人家回去。”
听胡一亭这么一说，白萍立刻坐实了自己的猜测，恼火道：“胡一亭，你做事也太没谱了，自己瞎胡闹还要连累别人，你能不能让我少操些心？”
胡一亭也不解释，赶紧道：“妈，咱们赶紧走吧，人家赵师傅拎了半天行李了，深更半夜的，人家还等着早点回家休息呢。”
白萍赶紧对赵富贵道歉，赵富贵笑道：“白女士你也别怪小胡了，他可是很有水平的，连我们秦总都夸他是天才。”
白萍越听越糊涂，满脑子都是问号，只好跟着三人出了车站。赵富贵把三人送回了招待所，又把行李拎了进去，才告别离开。
因为标间有两张床，也不用另外开房间，白萍便跟儿子住了一屋。
二人进屋刚一坐定便聊开了，胡一亭一股脑的把自己这两天的遭遇说给白萍听，着重说了自己如何受到秦振飞器重，还得了2500元奖金。童牧那边也找到了好工作，马上就要签约。
“你不回去怎么行？马上就要中考了啊！”
“我这才来几天啊！怎么着也得先把专利申请交上去。妈你来的正好，你把身份证给我，我申请专利要用监护人身份证。”
“要我给你身份证也行，你明天把那个什么专利申请写完交掉，就跟我回去，明天就走！”
“那怎么行，童牧马上就要签约了！我带她来的，得对她负责。这可是好不容易联系的音像出版公司，她的前途就在此一举了。”
白萍脑子也乱了：“你们两个都跟我回去，童牧她不也没毕业吗？等她毕业了再来深圳，那不就行了？”
胡一亭道：“我前面不是说了吗，童牧她姑姑不是好人，她不能回去。”
白萍道：“总之你得跟我回去，童牧留下来上班。”
胡一亭表示坚决不同意。
白萍无奈，知道对胡一亭这犟种不能强来，只好和儿子商量了半天，才总算达成妥协，胡一亭先回去，自己留下来照顾童牧，直到童牧出完专辑，再带童牧回去。
白萍躺下后，哭笑不得地望着招待所天花板，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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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母爱如山
有首歌唱的好：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胡一亭一大早睁开眼，就想到了这首歌。
他起的够早，可母亲比他起的还早。
豆浆和包子都热腾腾的摆在客房写字台上，卫生间里传出母亲洗衣服的声音。
胡一亭找不见自己脱下的背心和衬衫，问道：“妈，你怎么把我衣服洗了。”
白萍带着两手肥皂沫从卫生间走出来：“你起来啦？换洗衣服在旅行包里。”
胡一亭赶紧下床，翻母亲带来的旅行包。
白萍笑道：“胡一亭你看看你，出门这么远，居然只带了两条内裤，你这样子，以后我怎么放心让你出门。”
胡一亭在旅行包里找到了自己的衬衫、牛仔裤、内裤、袜子，这些都是白萍千里迢迢从湖山带来的，而母亲自己却只带了寥寥几件换洗衣服。胡一亭心情不由得激动起来，声音有些哽咽道：“妈，这两天让你为我担心了，对不起。”
白萍微笑着没说话，走进卫生间继续洗衣服，过了会儿才道：“傻儿子，你没事妈就放心了。”
胡一亭道：“妈，童牧吃过早饭没有？”
白萍的嗓门明显高了起来：“我给她送去了，小姑娘人真好，一个劲的谢我。我就问她有没有带换洗衣服，原来她是什么都没带就出门了呢！
胡一亭啊胡一亭！你真是我的小祖宗。你把人家姑娘拐出来，别说嫁妆了，连衣服都不知道带上几件。
这个童牧也是死心眼，就这么傻乎乎地跟你跑来这么老远的深圳。真是吃了**药了。”
胡一亭吃着包子笑道：“那说明你儿子人好，值得信赖，说到底是妈你生得好。”
白萍被胡一亭一哄，忍不住笑道：“油嘴滑舌。你赶紧吃啊，吃完赶紧去把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专利写掉，送去那个赵司机的公司，然后赶紧回湖山。”
胡一亭道：“妈，我还真是有点不放心，我不在，你不会扔下童牧不管吧？”
白萍笑骂道：“你个混小子！你才认识人家几天啊？就胳膊肘朝外拐了。我告诉你，你给我好好读书，不要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才16岁啊，连高中都没上过，学历还不如你妈我呢。”
胡一亭道：“我这不是心急吗，要搁旧社会，16岁的男人，大胖小子都满地爬了。”
白萍道：“放屁！胡一亭，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弄出点花擦擦的事情来，我叫你爸把你屁股打烂。”
胡一亭喝着豆浆道：“我这不是体谅你老人家想要抱孙子的心情吗。”
白萍道：“你少给我胡扯，我肯定是要抱孙子，可也不能让儿子辍学当文盲吧？”
说到这，白萍突然从卫生间钻出来，满脸惊疑，瞪着胡一亭问道：“胡一亭，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动过童牧了？”
胡一亭赶紧举起右手，赌咒发誓道：“天地良心，我可没那么龌龊。妈！你怎么能这么不信任你儿子呢。”
白萍脸上一红，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卫生间洗衣服：“你给我老实点，听到没有？总之我答应帮你照顾童牧，直到她录完那个什么专辑就是了。等她录完，我就带她回湖山交给她姑姑，之后她要是再跑出来，那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胡一亭道：“我都跟你说了，她姑姑对她不好，还打她。”
白萍道：“再怎么说那也是她姑姑，人家家里的事情，外人不要参合。你和她做朋友我不反对，可你要是敢乱动歪脑筋，我真的要揍你了。”
胡一亭心想，这思想工作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通的，恐怕得慢慢来。
于是他闷头吃完早饭，去和童牧打了声招呼，这才出门去了华创。
在秦振飞的督促下，华创的工作效率非常高，上午就把专利相关合同起草完了。
胡一亭细看之下，见是完全按照自己之前与秦振飞的约定，便爽快的签了约，按下了指纹。
接着秦振飞也签了字，盖上华创的公章，一式五份，送交公证处公证。接下来胡一亭只要拿一份回家就算万事大吉。
“秦总，我这就要回湖山了，实在是拗不过我妈。
不过我虽然走了，只要华创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打电话给我。”
上午的交谈中，秦振飞对胡一亭的私事也已经知道了大概。
“你小子真是个异类。怎么说呢？技术上的天才，爱情上的奇才。哈哈。我给你个忠告吧，以后生活上要处处小心，不要走错路，你还年轻，要以学业和事业为重。”
“谢谢秦总。”
秦振飞又问：“你留的电话是家里的？”
“我爸单位的，回头您流片成功，记得赶紧给我付头期款，我好买个跟您一样的爱立信337。”
“哈哈，你不要心急，这两天我比你还急呢。眼下我已经联系了无锡的电子58所，今天下午卢经理就要带重绘的电子版设计图坐飞机去浦海制作胶片。”
胡一亭不禁啧啧赞叹华创的效率之快。
“要不是因为万门数字程控交换机项目获得了成功，导致今年上半年业绩井喷，至今为止销售了五个亿，我也没这么多钱往芯片上投。
你要知道，一旦流片成功，接下来下订单、囤货、铺货、销售，全都是花钱的事。”
胡一亭微笑着听秦振飞诉苦。
他心里清楚记得，受益于万门数字程控交换机的成功，95年是华创的井喷之年，全年实现销售额15个亿，比上年几乎翻了十倍，利润则翻了近百倍，一举为华创奠定了雄厚的基业。
“秦总您放心，我估计华创今年销售额一定能上15亿，您年初花两亿在北都建的研发中心，马上就能赚回来。”
“哈哈哈哈，你比我还有信心啊。”
胡一亭见秦振飞心情好，赶紧道：“秦总，我有个要求，能不能借我两台高性能的电脑，还有正版的各种电路和芯片设计软件。我想带回湖山，这样就不耽误研发了。当然，钱从将来的专利费中扣，您可别算我利息。”
秦振飞略微一想就答应下来：“行，不过回头要是流片出了问题，你可要随叫随到，立刻赶去无锡。”说完他笑道：“这就当利息了。”
胡一亭当然清楚自己的设计完全没问题，立刻一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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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THT1062
秦振飞泡茶的水准真心一般，但胡一亭记得，他喜欢别人夸他精通茶道，每次听到这样的称赞，他都会发自内心的笑出一口白牙。
胡一亭端起小茶杯，一口喝干了里面大约一针青霉素那么多的铁观音：“好茶。茶道更好。”
秦振飞笑的灿烂，得意地问胡一亭：“你给这块芯片想好了名字吗？”
胡一亭当场就开始想，很快就出了成果：“我没成立公司，也没有成体系的芯片命名规则，这块芯片就叫tht531吧。”
秦振飞问：“怎么叫这个名字？”
胡一亭道：“t是亭字拼音首字母，h是华创拼音首字母，第三个t是telephone电话的首字母，代表了功能，531……531是……是‘我想你’的意思。”
胡一亭本想说531是1062的二分之一，是对于芯片前身，复旦微电子设计的fm1062的纪念，可他当然不能说出这个理由。
曾经军人退伍的秦振飞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说，531是纪念314海战的功勋舰531号护卫舰呢。”
胡一亭笑了笑，暗自惊叹秦振飞的脑洞。
秦振飞喝了口自己泡的茶，悠然发挥想象，说道：“531，我想你……嗯，打电话可不就是想人家了吗，这名字倒是挺别致的，挺符合你们年轻人口味的。哈哈哈，不过只有一个人想可不好，那就成了单相思，应该两个人互相想，两个531，加起来就是1062嘛。”
听见秦振飞神奇地逻辑出1062四个数字，胡一亭顿时被吓了一跳，圆睁着双眼望着秦振飞，差点以为他老人家也是重生的。
秦振飞见胡一亭表情惊讶，颇为得意地道：“怎么样？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胡一亭回过神，心想这真是绝了，想改个名字还能被改回去，这真是对抄袭者的绝妙讽刺。
胡一亭道：“秦总您的想法太妙了，比我想的要深远，这个名字好，我赞成。”
秦振飞高兴极了：“tht1062，好，就叫这名字。”
离开秦振飞的办公室，胡一亭跑回研发部，伏案整理并起草了自己在tht1062芯片中涉及到的专利，汇总下来，进行细分，大约是11个新型ip核设计，还有相关的程序设计，这些都要申请专利。
胡一亭甚至把没法申请技术专利的系统设计也整理了出来，打算申请版权专利。这一招也是跟外国人学的，在挖空心思建立技术壁垒方面，西方很有一套无耻经验，值得借鉴。
胡一亭手脚麻利地将这些专利分门别类做成了一份份申请书，以委托华创全权代理，帮忙操办这些专利申请事宜。华创刚被评为鹏城新一批高新技术企业，拥有专利申请快车道，可以大大简化专利申请流程，缩短申请时间。
另一边。
招待所里，白萍洗完儿子的衣服，找了两个衣架晾了起来，之后便敲开童牧房间的门。
童牧见到白萍，怯生生地打招呼：“阿姨好。”
白萍微笑着，小心地道“童牧，你还在看乐谱啊？”
说着，她就走过来，亲切拉起童牧的手。
招待所的客房被射入的阳光照得雪亮，这次白萍也有的是时间，让她能仔细打量童牧。
一番细看之后，白萍打心眼里对童牧爱惜不已：“啧啧，长得真俊，童牧你爸爸妈妈一定也是一表人才。”
“他们去世了。”
白萍歉然道：“对不起，阿姨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童牧笑着安慰白萍：“没关系的，阿姨，我不介意。我一个人生活惯了，也没觉得什么不好。”
童牧说话间，走到床边搬开枕头，拉开床单从下面取出一个信纸包。
“阿姨，这是胡一亭放在我这里的钱。
我听他说，这是他帮人搞技术挣的，一共是2500，还有他从家里带来的钱，也放了500块在我这里。除了昨天买早饭，还有……”童牧脸红起来：“还有我买了条内裤和一件背心……剩下的都在这。”
白萍接过钱就往口袋里一塞，拉住童牧手，和蔼笑道：“童牧你真是个好孩子。”
童牧听白萍夸她，心里很舒服。
白萍又道：“童牧，阿姨昨晚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这次得亏有你跟着胡一亭，不然我真不知道这浑小子会在深圳闯出什么祸来。”
“阿姨，胡一亭很聪明的。”
白萍笑道：“不提这小子了，走，跟阿姨上街逛逛，咱娘俩买几件新衣服去，我听胡一亭讲，你要当歌星了，没两件像样的衣服怎么行，要被人笑话的。”
童牧原本对白萍很是害怕，如今见白萍和蔼慈祥，对自己也没有恶感，心里高兴极了。
她天性单纯，闻言也不推辞，红着脸道：“谢谢阿姨，我确实没带衣服出来……等我挣钱了，我一定还你。”
白萍笑道：“还什么还，阿姨送你的。胡一亭这小子，做事就是这么没头没脑，你要指望他照顾你，早饿死了。”
于是白萍带童牧出了招待所，在街上一路牵着童牧的手，絮絮叨叨地问个不停，童牧虽然有些心情忐忑，但也一五一十毫不隐瞒。
在白萍心里，她始终觉得，自己儿子拐了人家一个大黄花闺女，很希望能补偿童牧。
再加上她和童牧交谈接触下来，发现这个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没心机，单纯的像一杯白开水，一眼就能看透，因此愈发的喜欢。
深圳作为经济特区，又靠近港澳，加上这年头的外贸主打产品基本上是服装鞋袜，所以街上各种服装商店鳞次栉比，不但服装款式新颖，价格还便宜，把白萍的眼睛都看花了。
在益田路附近的一家服装商城里，白萍又看中了一条她喜欢的裙子，立刻叫童牧换上试试。
童牧脸上满是幸福的神采：“阿姨，已经买过两条裙子了，太多了，我不要了。”
白萍坚持道：“谁叫深圳的衣服这么便宜，款式比咱们湖山可要多的多了，咱们一定多买几件。阿姨发现啊，童牧你穿裙子特别好看，腿长肤色又白，我觉得这条豆沙红的最衬你了，快换给我看看。”
说完她又抱怨道：“阿姨当年生了胡一亭之后，如今可后悔了呢。你说我要生个姑娘多好，我一定每天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哪像胡一亭这样啊，成天邋里邋遢的，不是这儿脏了，就是那儿破了。
如今正好，童牧，阿姨告诉你，你跟我特别投缘，阿姨打心眼里喜欢你，阿姨自己也没闺女，就把你当自己亲闺女一样，拿你来打扮过过瘾，你可不许跟阿姨客气。”
童牧和白萍一路相处交谈，觉得她是个开朗大方的女人，谈吐爽利，对自己像对家人一样和气，这让她心里感觉甜丝丝的。
逛了一上午，白萍给童牧买了三条裙子，两件衬衣，三套内衣，一双皮鞋，七八双袜子，还买了一些漂亮的发箍、发带。这足足花了三百多块钱，比胡延安一个月的工资奖金还多。白萍也给自己买了一件上衣，给胡一亭买了两件花格衬衫，还给胡延安捎了条西裤。这又是二百多。
白萍心想，难得来一次深圳，多买点也对得起车票钱。童牧姑妈那天见了，凶的要死，是个难缠的女人，自己这次多花点钱，也好堵人家嘴，省的万一人家来找后账，自家理太亏。
逛到中午，童牧提出回食堂吃饭，白萍坚持要在外面吃，找了个环境不错的小饭馆坐下，问童牧喜欢吃什么，便点了些。
席间，白萍道：“童牧，你和胡一亭做朋友我不反对，但你们都还小，考虑问题不成熟，尤其是胡一亭，连初中都没毕业，阿姨特别担心他胡来。你比他大三岁，应该比他稳重。你明白阿姨的意思吧？”
童牧心里明白，点点头道：“阿姨，我懂。”
白萍笑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我一说你准能明白。你们好好处同学，时间长着呢，千万别乱来。”
童牧又点点头。
白萍满意的颔首，微笑不语，连连给童牧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