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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心盈田园     田园大宋txt下载     田园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 菜品精分卖

    赤石兄妹一人面前一个小碗,自己吃自己的。

    王畴一家的护院、婢女也有,包括张勇三人,都是小碗,可不敢让他们放开了吃,张小很容易自己把一锅东西吃光。

    张柽在旁边给徐宝提来一个食盒,里面装的就是栗子鸡,徐宝要带去参加筵席。

    还有一道菜是鱼冻,张柽昨天晚上开始做,用杂鱼,做的方法就是炖,使劲炖,把鱼刺炖酥了,然后放到徐宝给他的盒子里。

    盒子中间挖空,是按照鱼形做的,炖好的鱼倒进去,等凉了再倒在盘子上,鱼冻便是半条鱼,或者说是下面平的鱼趴在盘子里。

    小杂鱼不值钱,在河边用网打上来,很多人是不要的,直接扔,或者离家近拿回去给鸡和猫狗。

    但是用小杂鱼做出来的冻,不仅仅看上去好看,味道也不错。

    至于说为何不拿更好的鱼做,徐宝自有打算。

    张柽做的鱼冻是四条,或者说是四个半条,当做出来后,他瞧着也觉得很有意思,以前吃是放在盆里,没有鱼的样子。

    现在一拿出来,一直不时看徐宝的阿莠停下动作,离开板凳凑到近前,小手一指:“鱼。”

    鱼冻有四个,张柽自己吃了半个,剩下三个半,两个徐宝要带走,半个不能给阿莠吃,便拿出一条,用刀分成块,给三个孩子尝尝。

    味道和用别的器皿盛放的没什么区别,非要找个不同处,只能说是处理杂鱼的时候比较费劲,鱼小,内脏全要收拾出去,费工夫。

    大的酒楼不会拿小杂鱼做,寻常人家吃,又不愿意多费事,何况一般人舍不得用糖、黄酒、大量姜片和其他调料做小杂鱼。

    三个宝宝吃着,徐宝拿来一对儿做鱼冻的模子,放到阿莠旁边,与其说道:“阿莠回去也能做。”

    阿莠连忙拿起来一个看,点点头,带着笑容开始发呆,不晓得她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马先生看看盘子里的鱼冻,称赞:“宝郎倒是手巧。”

    “寻常事物而已,旁人一看便知。”徐宝谦虚。

    “确实,然,未见之时,却无人做出。”王畴跟着说,东西确实不难,而且别人见到,还能做出其他形状的东西,比这个更好。

    可是没人看到的时候,这东西一起没出现过,就如那干豆腐,拿出来两天,韩家豆腐坊立即学出来,之前他家怎没有?

    “休要唬我,茄子长了一些,凭何比圆的贵上一翻?”大家正在办公室里吃着、聊着,外面突然传来大喝之声。

    “看好孩子。”徐宝对护院、婢女先吩咐一声,人才冲出去。

    那边已经围拢不少人了,扫街的两个人在,还有两个说好今天来上班的差役也拿着水火棍从对面的屋子里奔出来。

    他们拿钱得办事,八个人,分四组,每组四个时辰,如此一来不用专门蹿班,头一个四个时辰的组,轮完四组正好自动到下一班的时辰。

    徐宝等人到来,只见一大汉正在与卖茄子的争执,茄子大部分是圆的,很少有长的,不像徐宝那时,大多是长的,还有紫皮的,品种不同。

    正常的茄子看品相,卖三到五文一斤,就是看是老还是嫩。

    此刻茄子摊的把长的茄子专门挑出来,一斤卖八文,买的人相中了长茄子,嫌价钱贵,偏要用买圆茄子的价给钱。

    摆摊的人不干,这可是昨天收摊之前张柽张行事刻意交代的,把大的茄子、小的茄子、圆的、长的分开。

    不止他一家,其他卖菜的各有交代。

    如卖鸡的几个摊子,他们把鸡的脑袋、脖子、胸脯、骨架、翅膀、大腿、爪子和心、肝,一律分开卖,整鸡只有一两只。

    既然如此,凭什么自己要把长的卖出圆的价钱?

    一个要低价买,一个不卖,买的人还不打算去别的摊子,因为他是从别的摊子来的,别处一样是长圆分开。

    他仗着自己身高、腰圆、嗓门大,想强买。

    以前他就做过,吓唬人,通常西市的人一害怕,只能咬牙答应,今天他要重复曾经的步骤。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西市可不像之前,那时负责治安的张卫不来。

    此刻西市摊子所在,有扫大街的屋子,还有开封府的衙役。

    卖茄子的人心里安稳着呢,只要自己按徐郎的规矩做,还会怕你一个想强买的?

    双方争执,要买的人又是瞪眼睛,又是撸胳膊、挽袖子的,卖菜的却不为所动。

    然后徐宝来了,两个拿水火棍的也到地方。

    “作甚?敢动手?拿下。”一个差役把眼睛一瞪,呵斥。

    一天一百五十文呢,得干活,要体现出应有的价值。

    大汉一见官,瞬间变小羊,与说话的差役诉苦:“他卖茄子长的和圆的价不同,见我要买长的,故意抬价,他欺负老实人。”

    “哈哈哈~~~~”围观人群一阵爆笑,谁想欺负人还用说吗?你还老实?

    差役心情不错,有人怕自己,还有人指望自己保护,自己对于西市这里很重要啊。

    带着愉快的心情,差役脸一板:“他卖得贵,你不买便是,何苦相逼,我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再敢瞎说,锁了见官。”

    “好,差头说得是。”有人叫好,其他人跟着附和。

    差役挺胸,爽!

    大汉缩缩脖子,嘴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怎么说。

    徐宝这时开口,问大汉:“你是喜欢吃茄子皮吧?”

    大汉一惊,诧异问:“你,你怎知道?”

    徐宝笑而不语,心中则在想,我怎么知道的?我实在是想不出长茄子和圆茄子味道上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是,同体积的两种茄子,长的比圆的皮多。

    “给我取把菜刀。”徐宝扭头对旁边的张广说。

    人群静了,大汉眼中闪过惊恐,张广跑去拿刀。

    两个差役互相看看,刚才说话的人劝徐宝:“徐郎,些许小事,不必动刀吧?若要出气,我打他两棍子。”

    徐宝:“……”

    过了半分钟,张广把刀拿来。

    徐宝握在手,挑一个圆茄子,用刀开始片,带了一厘米左右的茄子肉,其他的是皮。

    边做他边说:“我难道很像凶恶之人,咱们西市摊子的地方,与别处不一样,只要客人想买的东西,我们就要让客人满意,喜欢吃茄子皮,咱们便卖茄子皮。”

    众人松口气,还好,不是拿刀砍人。

    徐宝继续干活,说道:“莫说是吃茄子皮,哪怕有人爱吃芹菜根和香菜根,咱也得切下来让买的人舒服。”

    说话的工夫,一个茄子削好皮,徐宝又削第二个。

    众人看,有人担心,茄子皮给削掉了,里面怎么办?

    卖茄子的人最为关心这事,他几次想开口问,又都忍住。

    等徐宝削了四个茄子,攒下一堆皮后,他问大汉:“够吗?”

    大汉点头:“够,茄子皮吃起来嘎巴嘎巴的。”

    “四文钱一斤,上称。”把茄子皮一搂,徐宝吩咐卖茄子的。

    卖茄子的连忙管旁边的摊子借称,他自己没有,以前还论个卖呢。

    “皮能值四文啊?”大汉舍不得钱。

    “对别人不值,对你值,谁叫你喜欢吃,我为你削茄子皮,还没收你的工钱呢。”徐宝坚持要价,不买不行,买菜单选一部分,到哪也没有便宜的。

    大汉认了,反正他爱吃,不觉得赔。

    交完钱,看着一堆茄子皮发愣,怎么拿回去?

    徐宝从旁边拿过来一个做工很简陋的竹篾小筐,长方形的,上面有盖,还有拎手,问大汉:“多拿两文钱,小筐卖你,你拿回去还能装别的东西。”

    大汉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把茄子皮一装,拎起筐离开。

    这筐有很多,昨天离开前徐宝和张柽交代的事情中便有这个。

    昨天晚上张柽回去又把村里人给喊起来,大家编筐,不要求做得多好,只要能装个东西拎着便成。

    不限制做工,做起来速度就快,拼一拼,一个筐即成型,用不上半刻钟,竹篾不是一条条细的,是大片的,要多简陋就有多简陋。

    熟练的人一刻钟轻松对付出来三个,每两个三文钱,送到西市,则是一个两文钱,卖两个赚一文,多的归张柽。

    他村里的人已经习惯晚上突然被叫起来干活,做一个时辰,快的能做出二十四个,三十六文钱,不少赚。

    早上运过来放在市场摊子上。

    徐宝没指望生活在西市周围的人刻意买个筐,他是给从外面回来,或者是第一次来京城的人准备的。

    西市的菜要求尽量精致,有人到京城探亲,买点菜带着去吧,比空着手强,用小筐一装,还体面。

    徐宝还会帮忙配菜,栗子鸡就是一个,有人被领到这里,看到了栗子鸡,觉得不错,可以当礼物,就把栗子和鸡肉分别买了,装在小筐里拎着送人。

    像卖鸡的把鸡分开来卖,即是如此,每一个部位的做法不同,买一只鸡太贵,但买同一个部分的,一次花消少,又是道不错的菜。

    茄子为什么他让人提价,因为他打算教别人做蓑衣茄子,有钱的就在茄子里面夹肉馅,没钱的放蒜泥。

    ******

    事情解决,剩下四个没皮的茄子,徐宝看看天色,说道:“茄子我买了,大哥帮我用水泡上,别让它氧……哦,别让它变黑,等我赴完筵席,回来做烧茄子。”

    跟张柽交代一句,徐宝又向周围喊:“卖茄子的今天别急着走,都看看烧茄子,记住一步步做法,回头告诉想买茄子的人。”

    “走吧。”说完,徐宝把请柬拿出来看看,招呼一声,带张勇三人去赴宴。

第七十五章 多日未至亲见闻

    徐宝四人离开。

    王畴却没走,他唐书那里今天没有他什么活,故此他没去,而是在家带孩子玩,早上先教了几句声律启蒙。

    然后看阿莠把那张画拿出来,指着上面的她自己嘟囔,王畴见左右无事,便带三个孩子出来找徐宝。

    他有一段日子没来过西市了,总听人说西市如何如何,正好瞧瞧。

    见徐宝去忙,王畴陪着不开心的阿莠溜达,抱起闺女,在一个个摊子前面转。

    他脑海中还有以前西市的印象,有的自己带床子来,有的直接摆地上,还拐来拐去的,没地方下脚。

    此刻眼前的则不同,一排排整齐的架子规整地摆在那里,地面是黄沙,别说污水横流,哪怕是一个菜叶都见不到。

    最显眼的便是茅房,不时有人进去,然后洗手、擦干净,没人再跑到角落去解决。

    更主要的是卖菜的人,再见不到以前那种忧愁的模样,一个个守着自己的摊位,见人过来就笑着等待。

    而相应的,买菜的人也多,不少人边挑菜边说话,听那意思,他们还是从距离东市近,离西市比较远的地方过来的。

    有人说是菜比东市便宜,有的人则说这里比东边干净,东边的摊位处也很脏呢。

    王畴知道,这是西市的摊子把东市那边的抢了,一个是东西便宜,另一个是干净。

    再一点是这里的人不吆喝,卖东西的人在那里等,有人想买东西就过来自己看,开口问了,卖的人才搭话,使人不觉得吵闹。

    溜达到各种肉的地方,只见这些个摊子上面都有薄的麻布用竹子架撑起来,然后盖在肉上,隐约能看到里面的肉。

    “肉看不出来好坏。”王畴站在一个卖猪肉的摊子前,问。

    “你挑起来布看。”卖肉的人手上拿个甩子过来,赶苍蝇,挑起了布的一角,示意王畴瞧瞧。

    王畴随意看一眼,不错,肉颜色好,还没有苍蝇叮,比以前拿拂尘扫来扫去地赶,强多了。

    “我看其他的摊子上也有罩着肉的布架子。”王畴随意说了句。

    “不准备架子和布,徐郎就不许我们卖,说是苍蝇叮了会吃坏肚子。其实都是拿回去做熟了吃,谁还能吃生肉啊,用不着,但徐郎交代,我们得照做,还别说,来买我肉的人多了。”

    卖肉的人与王畴说,显得很高兴。

    “就是那个十三、四岁的?你一个大人,被他管着,心里甘愿吗?”王畴笑着问。

    “呦,你是跑来找事的吧?我管他多大年岁呢,他能让我多赚钱,我干嘛不听他的,那还有甘罗十二岁为相的呢。买哪一条?”

    卖肉的人不高兴了,以让对方买肉为理由,要赶对方走,他看出对方的衣着料子好,不是有钱的,便是当官的,但那也不准说徐郎坏话。

    王畴笑笑,抱着女儿往别处溜达。

    走着走着,突然那边的‘办公室’有人喊:“水开了,水开了……”

    他身旁一个摊位上,立即有人拿个竹筒过去,其他摊子也有的地方出人到那里。

    过一会儿旁边摊子上的人回来,竹筒中冒着热气。

    王畴不清楚情况,问:“一筒热水多少钱?”

    “钱?”此人一愣,而后笑起来,说道:“不要钱,徐郎吩咐,我们喝水只能喝开水,不准喝生的,喝生的病了,会让买菜的人也生病。

    那洗手的地方,不止有柴火灰,还有一块很贵的胰子呢,谁手破了,要去拿胰子洗,平时不让人用。”

    “他们给你们白喝水,柴火钱呢?”王畴看这一排排的摊子,大家都喝水,那房子处得用去多少柴火?

    “你这人什么都不懂啊,我们过来时捆东西用的草绳子,送过去,他们拿来烧,还有人来时从树林边和竹林旁捡一些,送来他们也烧。

    换成往常,草绳子也会被人捡走,现在是给他们用,他们砌个灶子,拿一个大铜壶,别的不用再出。

    张行事说,到了天冷后,铜壶还要再加一个,洗手也用热水,不但我们能喝能用,来买菜的也一样。”

    此人说完话,呼呼吹竹筒里的水,再喝一小口,舒服地眯起眼睛,看上去很享受。

    王畴瞧了,突然明白过来,对方享受不是因为一口热水,而是徐宝那暖心的做法。

    继续走,走到一个没有摊子的地方,这里正有人修运东西过来的车,旁边是拴牲口的地方,牲口不多,显然西市卖东西的人没有几个有钱买牲口,大部分是自己挑,还有推车。

    车最容易坏的地方是轱辘,无论是轴上包铁皮的还是不包的,都容易磨坏,需要往上滴油,然后铆钉松了,或楔子蹿了,都要修一修。

    王畴看到木工的一大堆工具在那里,很全。

    经过询问,知道了,是徐宝叫人提供的。

    再打听打听,发现还有称重的一套工具,以及缝衣服的针线、剪刀等全有。

    抱女儿走,王畴又遇到有意思的事情,一群孩子在一个沙堆处玩耍,用着竹筒和竹碗等东西玩过家家。

    他怀中的阿莠有些意动,但当他问是否要跟着一起玩,阿莠却摇头,显然她还没有勇气跟别的不认识的孩子玩。

    找人问是怎么回事,别人告诉他,沙子用来等地面不好时铺路,平时呢就给带孩子到这里卖东西的人的孩子玩,旁边专门有一个扫街的人看着,以免被人给抱走。

    王畴感叹不已,徐宝做事情是真贴心啊,怪不得卖东西的人一说起‘徐郎’就那种感激、敬佩的模样。

    自己的孩子交给他带是没错了,不必担心他照顾不好,可他明明也不过是个大孩子,知道的东西怎会如此多?

    跟女儿离开沙堆,转一圈到达卖吃食的一条‘街’上,有人穿着官方的衣服,外面罩了个没袖的披子,带一大群人过来。

    然后听那人喊:“来京城探亲的,可在这买果子和肉,装在小筐中拎上门,显得不失礼。

    有不需要的,又饿了的,到这边吃东西,价钱一样,不用怕多收钱,哪个敢多要,跟我说,明天他家就不准出摊。

    不买东西,还不想吃饭的,跟我身边这位现在就走,去客栈,保证有地方住,不会客满,和我们开封府外城西市接待的人走,你们就放心吧。”

    人群随着他喊分开,一部分在市场溜达,一部分跟另一个走,剩下的点吃的东西,愿意在哪里吃就在哪里吃,把别人摊子卖的东西叫人端来也无妨。

    王畴想起来了,这些是原来的小偷,徐宝嫌他们碍事,给找了个活,专门到码头处接人。

    想想王畴就觉得好笑,徐宝那名字给起的,听上去是官方的,但每一个字想清楚,发现与官方没有丝毫关系,官方根本没这个部门。

    他找上刚刚喊话的人,问:“若我不买东西、不吃饭,也不住店呢?”

    “那你自己去溜达,两文钱不退,你不是跟我一起的。”此人正答着,突然发现没见过对方。

    王畴跟对方就不像之前与别人说话时那么打听了,对方机灵,套话不行,所以他直接表明身份。

    “徐郎是我家孩子的夫子,我很多时日没来西市,看着各处好奇,与你打听打听。”

    “是徐宝哥哥。”阿莠跟着介绍。

    对方一听居然是徐宝教的孩子家大人,再一看王畴身上的衣服,及说话时的气度,便瞬间明白对方身份不一般。

    他连忙笑着说:“有事请吩咐,我们全在徐郎手下吃饭,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畴才不相信呢,比如现在他问:“徐郎一天能拿到手多少钱?”

    “能有个二三十文,哦,三五十文的。”对方作盘算状,一副很确定的样子说出个模糊的数字。

    王畴暗笑,徐宝摊子铺这么大,一天攒三五十文,你自己带来的四十多人,已经快到一百文了,徐宝的本事还不如你?

    果然啊,对方口紧着呢,想跟其打听出徐宝的收入是甭指望了。

    王畴又问:“听你方才说,住客栈一定有地方,若再晚上些日子,过年节呢?”

    “过年节也有地方住,但要多花钱,徐郎叫我们和各个客栈的商量好,每天给我们留出大概数目的房间,他们说客满是对旁人说的,我们留的房子不准开。”

    此人在这件事情上说了实话,因为不涉及到徐宝的自身问题。

    王畴轻轻点头,再问:“其他酒楼呢?”

    “还没有,徐郎说熟手太少,带着客人过去,看不住,叫我们找人,然后才能把客人带去酒楼,不急,徐郎说他还有其他的相关事情没安排,到时便知。”

    此人还是如实相告。

    王畴听着,期待起来,把自己想象成管这些事情人,下一步会如何做呢?思忖一番,没想出来。

    “吃。”他怀中的闺女阿莠食指翘翘地指向一串羊的肉筋。

    他笑着点头:“对,吃,在这里可以放心吃,不怕吃坏了肚子,这可是你的徐宝哥哥看着的地方。”

    ******

    今天还有一章,补昨天的。

第七十六章 最难解诗时

    西市的事情自有张柽他们去做,徐宝带着司机、秘书、保镖,以及两头骡子一匹马去赴宴。

    他们向南,一路乘车走,徐宝一边幻想,想筵席上的情形。

    首先许吏员会找来一大群文人墨客,在院落中有亭台楼阁,有曲径回廊,有池鱼游弋,更有莺莺燕燕。

    到地方,众人随意各处走动,跟吃自助餐似的。

    主要人物溜达着突然停下,对着某一个落叶之树,感怀秋的美丽与凄凉,述说秋的萧瑟与丰收。

    不是随便感怀和述说,要写诗词的,词牌一般应该有谁的呢?

    可以有卜算子的,有生查子的,有天仙子的,还有渔歌子、采桑子、捣练子、更漏子、河满子、酒泉子、南歌子、南乡子、江城子、破阵子等等。

    听名字便能猜测出来,都是道士啊。

    出来一个‘子’,大家互相品评一番,喝酒,还有美女在旁边抚琴、跳舞。

    哎呀,想想看那场景,就让人觉得……很没意思。

    耽误自己的时间,村里还有不少事,西市那里要安排,孩子到现在没上过课,你们大群的人吃喝玩乐,实在是叫人生气。

    李白怎么说来着?哦对,叫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我应该做不落俗套的人,所以……遇到好吃的东西,尤其是干果,问问能不能打包,回去好给村里孩子们磨牙。

    徐宝很不要脸地腹诽了一路,按照请柬上的地址到地方,这里是外城西南的惠民河河边。

    跟想象中的不同,没有什么亭台楼阁,就是个巷子,进去后敲门问,对方说家里只有租来的一间房,所以筵席放在了惠民河的燕归楼,让几个人自去。

    徐宝只好让骡子车慢慢退出去。

    他替许吏员感到做人的失败,那么厉害的一个官,居然租单间住,王家那可是大套啊,带厢房的,后面还有厨房、仓房、柴房呢。

    “我最瞧不起跑到酒楼开诗会的。”徐宝对三个人说。

    并解释原因:“酒楼人多,楼下吵杂,楼上多以屏风隔断,吹吹牛什么的,全让别人听去了,多丢人,更主要的是,酒楼吃饭,又能上多少干果?”

    张勇三人听了,愣是没明白徐宝提一句干果是什么意思。

    更想不出刚刚赚了二十两金子的徐宝,把给孩子们吃东西的主意打在办筵席的人身上了。

    抱怨着没有太多干果可以拿的徐宝来到燕归楼,酒楼高三层,临河而建,旁边还有其他小吃的店,以及边院。

    在京城属于不错的地方,站在门口,徐宝递上请柬,对方把他往里领,但拿眼神示意张勇三个就不要跟着上楼了。

    “他们在一楼吃饭。”徐宝与伙计说,他原来还担心是进别人家,然后三个人只能跟下人呆一起。

    既然是酒楼,自己就掏钱让三个人进来吃,手上有七十多两银子呢,车上还有点铜钱,就不信张小一顿饭能吃穷自己。

    伙计见三人不上楼,而是在楼下吃饭,自然不能再拦,笑着给引进去,他则带着徐宝往上走。

    一直来到三楼,推开一间的门。

    此时房间中有八个人,但摆了两张长条桌子,桌子上还真有干果、时令果子和茶水。

    徐宝看了一眼,太抠门了,一样就一小碟子,还是陶碟,全拿走也不够几个孩子吃的,看样子自己回去想办法吧,得让宝宝们有足够多的零食。

    他在看干果,房间中的八个人看他,他只认识郑囿,其余人一个没见过。

    “徐郎来了,来来来,诸位,这位便是我一直所说的徐宝徐玉珏。”郑囿连忙起身介绍。

    坐着的七个人也纷纷起身,一人上前两步,打量着徐宝,说道:“可是写出一显莹如雪的徐郎。”

    “徐郎,这为是许吏员,许泽,字恩民。”郑囿跟着介绍。

    “原来是许吏员,多有失礼,还望见谅。”徐宝拱手作礼,不管他多么不喜欢这个场合,他都必须要做好了。

    郑囿介绍完许吏员,又介绍起旁边另一人:“这位是秦吏员,秦栋字梁云。”

    “秦吏员,久问大名,余这厢有礼了。”徐宝继续朝对方抱拳,心中琢磨,显然这位就是和许吏员共事的了,刘乾应是他的手下,很好。

    “徐郎之名,我也是听闻不少,尤其是在码头上卖干豆腐卷和茶叶蛋,本事了得。”秦栋笑着说道。

    然后郑囿继续介绍另外五个人,什么李郎、王郎、孙郎、张郎、张又一个郎,徐宝努力地记者,记不住全名也要记住姓,好用来称呼。

    人太多不好,记着累,估计一会儿还要有人来,两张桌子呢。

    “徐郎稍坐,还有二人没有来此。”郑囿请徐宝坐下。

    徐宝能猜到一个人,曹云,他说他也来参加,可是人呢?提前走的,还没到,迷路了?

    迷路不迷路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要聊天。

    聊什么呢,聊窗户下面的景色。

    窗外是惠民河,连着闵和蔡河,若是不乘车,徐宝坐着船能一路漂回上岗村,不需要桨划。

    此河确实惠民,吃饭饮水,洗衣服什么的,都在这条河里,还有拉运货物,甚至是现在所在的燕归楼都因此水而景色大增,景色一好,饭菜价格便高。

    往下看,下面有艘小舟摆过来,船上有人咿咿呀呀地唱曲。

    “徐郎可知船上人所唱之曲是哪个词牌?”刚才介绍过的王郎突然出声。

    徐宝真没听过,但他能拼字,把字的多少拼出来,想了想,回道:“可是浣溪沙?”

    “徐郎大才。”对方夸。

    徐宝别扭,听个曲就大才了?连忙谦虚:“正巧蒙上了。”

    “那徐郎可知此酒楼的名字是因何而来?”对方没打算放过徐宝,又问。

    徐宝一联系刚刚说的浣溪沙,念两句酒楼的名字,试探地问道:“可是取自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之句?”

    “然!”对方颔首,很是高兴。

    徐宝喝茶,他不觉得人家写个词,然后酒楼用了里面的两个字,跟自己就有特殊的关系,难道以后自己来酒楼吃饭可以不花钱?

    或许还真行,自己只要每次过来时写一首好的词,酒楼就有很大的可能把自己的酒菜钱免了,赶上一首特别好的,酒楼还要给自己钱。

    在徐宝琢磨着要不要如此吃白食时,那边的许吏员诗兴大发起来。

    他一指下面的船,吟道:“一叶轻舟惠民河,莺声燕语婉转歌。只恐冬来天降雪,不见双浆渡清波。”

    “好诗。”徐宝当对方的话音一落,立即满眼仰慕之情赞道,心说这是谁给你写的,真恶心,你没花钱吧?

    “好在何处?”许吏员捋着下巴上那一点胡须,问徐宝。

    “啊?”徐宝大惊失色,整个人都不好了,悔呀,自己为何嘴那么欠,等别人先夸呀,完了,又被顶墙上了。

    记住了这个教训的徐宝瞬间回神:“啊,好,确实是好,好在什么地方,听我一一道来。”

    徐宝努力地想,手心全是汗,比在成衣店里对对子还难。

    他想了大概那么六秒,有了。

    “好,好诗,且看第一句,一叶轻舟,用叶来形容船的小,衬托出的是惠民二字的广博惠民之意,再看第二句,我们从莺声燕语的歌儿里面能感受到百姓生活的快乐,而第三句的恐和冬来下雪,乃体现出许吏员忧国忧民之情,第四句的不见二字用得最好,那是一种叹息和怅惘。此诗读起来,简直叫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想是那绕梁三日也不过如此了吧。当满饮此杯。”

    说完,徐宝把自己茶碗里的水,一口全给喝了,以茶代酒,压惊。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许吏员笑了,亲自为徐宝把茶碗满上,说道:“谬赞了,谬赞了,只是略有感慨而发,呵呵呵呵……”

    “呵呵,果然是好诗,方才我还在回味,徐郎一说,如证我心,佩服,实在是佩服。”秦吏员跟着笑,而后称赞徐宝。

    郑囿看向徐宝的目光中满是诧异之色,他不知为何,偏偏想起了‘卜算子的盐,为什么这么咸’的经典之句。

    另外五个人更是佩服不已,看向徐宝的时候,一副‘你这都行’的钦佩模样。

    徐宝擦擦汗,深吸口气,见许吏员还是笑容满面地看过来,再次猛点头:“好诗!”

    “既然如此,徐郎你也作一首。”许吏员如找到了知音般,让徐宝作诗。

    徐宝现在心跳还很快呢,连连摆手:“许吏员可别为难我了,方才若许吏员不作,我还敢斗胆写上那么一首,此刻珠玉在前,写不得,我写不得了,不知许吏员可赐墨宝于我?”

    徐宝不敢写,写得差了,遭人笑话,写得好了,得罪许吏员,那怎么办?要字啊。

    “也罢,也罢,我这就写一幅与你。”许吏员倒是很好说话,房间中有现成的东西,摊开纸,他把自己刚才作的诗写下来,仔细看看,满意地点点头:“献丑了。”

    徐宝如获至宝,轻轻吹着,并反复吟诵,待墨一干,连忙卷起来,紧怕被人给抢走了。

    而就在这时,门一开,外面进来两个,徐宝抬头看,一个是曹云,另一个不认识,但瞧着怎么那么像刘乾呢?

第七十七章 但留一诗离身去

    “子厚兄,可就等你了。”在徐宝觉得来人面熟时,秦吏员哈哈一笑迎上来。

    他又迫不及待地对此人指着徐宝介绍:“这位便是把茶叶蛋和干豆腐卷卖出天价的玉珏老弟。”

    此人看向徐宝,嘴角上翘,露出一种十分特别的笑容。

    徐宝努力回忆,回忆是否卖过对方十两银子一个的茶叶蛋,若卖了,对方不高兴,也是可以还回去嘛,感情最重要。

    秦吏员又转向徐宝,介绍:“这位乃是刘坤,刘子厚,刚刚受命为扶沟县巡检,查县秋粮遭灾之事,要多多亲近啊,哈哈!”

    徐宝:“……”

    他看着秦吏员,觉得此人太不厚道,至于如此开心吗?刘坤,刘乾,怪不得长那么像,巡检是干啥地?

    干啥不重要,问题是你没事儿往扶沟县跑个甚?朝廷也真是的,故意坑我是不?欲降大任于我,所以现在开始对我进行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

    “恭喜恭喜,刘巡检到了上岗村,还请多多指教。”徐宝笑着施礼,他想开了,躲是躲不过去的,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定一定。”刘坤也笑着回礼,又指着旁边的人介绍:“这位是生贤兄,曹云曹生贤,平日喜好填词作对,正好与玉珏一论诗文。”

    “生贤兄可是来晚了,还请入座,刘巡检请。”徐宝又向曹云打招呼,邀请二人到位置,然后大家就可以勾心斗角了。

    大家开始安排座位,两张桌子给并起来,让徐宝微微诧异的是,郑囿坐上了首位,左手位是许吏员,右手位是刘坤,坐边的第二个位置是秦吏员。

    徐宝看着,从情况上分析,郑囿竟然是实权最大的,然后是许吏员,而刘坤则是排第三。

    可是秦吏员怎么比不上刘坤?刘坤无非是个临时的巡检,查完这回的水灾后能不能继续被安排个实权职位还两说呢。

    而秦吏员京官,他怎掉到第四个位置去了?难道刘家的势力……

    徐宝考虑的各自的官职、实权、家世时,大家却在看右手边第二个位置,给谁?

    秦吏员开口了:“生贤兄年岁略长,大可……”

    “大可不必如此。”曹云拒绝,转向徐宝:“玉珏请。”

    曹云说着主动来到左边第三个位置。

    “生贤兄抬爱了。”徐宝行礼,还真就坐到了右边第二个位置上。

    他一坐下,除曹云外,包括郑囿再内的众人皆露疑惑之色。

    他们知道曹云的为人,喜与人争,善用文采压人,今日为何主动让出位置?难道是看徐宝年岁小。

    坐在上面的几个人没出声,在那琢磨。

    但那李、王、孙、张、张五个人却不干了。

    姓王的先出声:“生贤兄,对后进之辈刻意相让,乃是相辱,怎可如此?”

    “不错,玉珏若想坐那位置,可不能仅仅依着年岁小便可。”姓张的一个人附和。

    另一个姓张的对徐宝说:“玉珏,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的话可就重了,直接就是教训。

    “不错,这样,玉珏,你作首诗给生贤兄赔个不是,再把位置换回去。”这是姓李的人说。

    徐宝听着,看向最后一个没出声的姓孙的。

    对方还真没让他失望,道:“做人岂能没个规矩。”

    一时间,屋子里沉默了。

    过了几息,郑囿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徐宝起身。

    他向所有人拱手,说道:“既然想让我作首诗,我便献丑了,就以这今日今时之事作一首。”

    说着话,他把酒坛子的泥封给打碎,为自己倒上一碗酒,仰头喝尽,又倒第二碗,边倒边说:“君众教听耸言危。”

    说一句,举碗:“座位排序乱髫垂。”

    再说一句喝掉,重新倒酒:“淳酒美景秋叹客。”

    又说一句端起来:“春暖无寒楼燕归。”

    仰头喝干净,把碗一放,徐宝转身出门走了。

    喝了三碗酒,作了四句诗。

    屋子里的十个人面面相觑。

    人怎么走了?生气了?诗是什么意思?

    姓孙的那个轻声念:“君众教听耸言危,座位排序乱髫垂。淳酒美景秋叹客,春暖无寒楼燕归。”

    而后恍然,两手一拍,说道:“哈,他是羞愧而走,看他诗中的意思,第一句是说我们教他知道了有的话不能说,第二句呢是说有的事情不能做,他一个髫垂的孩子,不应该乱了排序,第三句他说得是这酒好景色美,可惜这个时节让他知道了年岁小就是不成熟,秋叹,叹得正是如此,至于最后一句,那是说,等着春天暖了,天气不冷了,栖息在楼檐处的燕子就会回来,暗指他有一天会懂事的,他就是燕子呀,春暖而回。”

    “孙兄果然大才,一说还真是如此,小宝这个人啊,还是不错的。”姓王的跟着说。

    “人确实应该有自知之明,很好。”姓李的也说。

    另外两个姓张的更是开心无比,似乎是教育了一下后生之辈,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嘭’他们正说着呢,曹云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抱过酒坛子,给自己倒上一碗,仰头喝掉,才对惊愕的众人说道:“一群无知之辈,我羞与你们为伍。”

    “生贤兄何来此言?”姓王的脸色沉了。

    姓李的跟着说:“生贤兄的文采我等佩服,然,可把话讲明了?”

    曹云又给自己倒一碗,气得呼哧呼哧的,说道:“你们真以为他是在跟你们道歉?谁教你们的童蒙?你们就学成这样?”

    “生贤兄不急,可否仔细道来?”刘坤发话了,他邀请曹云来便为了打压徐宝,一般人他是不敢找了,他知道徐宝的才华,所以要找个厉害的。

    “也好,便告与子厚兄,那诗是什么?”曹云叹口气,问刚才帮着分析诗意的人。

    “君众教听耸言危,座位排序乱髫垂。淳酒美景秋叹客,春暖无寒楼燕归。写得还不错,能入眼。”姓孙的说完,还夸了一声。

    “呵呵!”曹云冷笑,对其说道:“可惜你入不得人家眼,你把那诗从后向前念。”

    “啊?从后向前?”姓孙的一愣。

    倒是他旁边姓王的依照曹云的话念出来:“归燕楼寒无暖春,客叹秋景美酒淳。垂髫乱序排位座,危言耸听教众君。啊?怎……怎么可能?”

    “回文!?”郑囿、许吏员和秦吏员同时惊呼。

    “哼!”曹云冷哼一声,端起碗又灌下去,说道:“曹植七步成六句,今日三碗兴回文。知道我为何把座位让于他了吧?”

    “哎呀,他在骂我们,他们说归燕楼里没有春暖,天寒人心也寒,又说他只赞叹这秋天的景色好,酒香,却不提我们这些人,之后他说他一个孩子因为座位的事情,我们一群人危言耸听,他骂人,你们看看,他居然敢嘲讽我们。”

    姓张的一个人反应过来,显得忿忿不已。

    “他有什么不敢嘲讽的?”郑囿也生气了,他不是生徐宝的气,是生在座这些人的气,生自己的气。

    他知道因为自己的事情,徐宝得罪了刘家,而后发现刘坤得了个扶沟县的临时职位,便想着大家聚聚,缓和下关系。

    结果关系不但没缓和,反而因自己说话晚了,让徐宝生气,连喝三碗酒,即作回文曲,走了。

    岂不是说自己把徐宝找来是让人欺负的?徐宝要怎么看自己?此事传出去,别人又该如何对自己?

    一想到这里,他便去瞧一直守在门口的伙计,望过去,哪里还有人?很显然,那伙计背下来跑出去传扬了,有人在酒楼写诗,那对酒楼是件好事。

    可是对自己不是呀。

    “不对呀,生贤兄,他徐宝的回文诗是后作的,你是之前便让位,难不成你跟他先想到了这等事情,他提前写好拿出来用?”姓王的找到了漏洞,盯着曹云问。

    “呸!”曹云把嘴里剩的那点酒,和着唾沫一下子全喷到对方脸上。

    他愤愤地说道:“这样的事情我能提前知道?我是因为……哎!也罢,本不想说,丢人,然,诸位早晚会知晓。”

    “何事?”好几个人同问。

    “一幅对联,今早良颜寻我,说要打压徐宝,我便和他去了,正巧在成衣铺子遇到了徐宝,然后……”

    “然后生贤兄可是把那个绝对的上联说出来了?”刘坤追问,他知道曹云多日前就想到过上联,可惜没人能对出来下联。

    有人不知道:“哪个?”

    刘坤给众人说:“剪过帛开,拼成天阕众颜,浪涌浪平书月旦。其中含着做衣服的事情,含着潮因月圆缺而涨落,带着求仙之意,还有月旦评的典故。”

    那几个带姓的人念了一遍,想着刘坤说的东西,一个个吃惊起来。

    “那,那他徐宝……”姓李的颤声问道。

    “生贤兄快与我等说说,可有下联?”秦吏员急切地问。

    曹云再次给自己倒酒,喝上半碗,说道:“针穿线走,绣作人间一梦,花开花落话春秋。”

    说完,他把剩下的半碗酒喝掉,作一圈揖:“诸位,今日我已尽兴,骈文双行涤心肺,回文一曲荡三魂。能得一首回文,管他嘲讽不嘲讽呢,告辞。”

    话落,他离席,边向外走边轻吟:“君众教听耸言危,座位排序乱髫垂。淳酒美景秋叹客,春暖无寒楼燕归。归燕楼寒无暖春,客叹秋景美酒淳……”

    屋中的众人听着、看着,久久作不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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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整体搬迁

    楼上的人在面面相觑,最先离开的徐宝则飞快地下楼,招呼正在吃喝的三个人一声,告诉伙计饭钱去找郑囿要,然后四个人就跑了。

    徐宝知道郑囿不是找自己来为难自己的,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太快,郑囿没来得及反应。

    更主要的是自己刚才看到郑囿要出声,才先一步动作。

    目的便是为了此刻,带着人快点去安排,刘乾他弟弟刘坤要进村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而对伙计说让郑囿结账,是通过此行为告诉郑囿,之后再联系。

    “张广,你去马行租一马车,双马的,立即回村,跟里正爷爷说,有一个坏官,现在当上巡检了,就当不长时间,专门查秋粮遭灾等事宜,那人跟我有仇。”

    徐宝拿出十两银子给张广,吩咐一番,张广点点头,往车马行跑。

    “你们两个在后面慢慢赶车,马给我,我先一步去西市。”徐宝把自己的马解下来,翻身而上,留下句话,双腿一较劲,马便蹿出去了,后面还响起个路人的声音:“好身手。”

    徐宝被吓一跳,好悬歪下来,恨不能回手一枪把那多话的人给放倒。

    村里给他买的马确实不错,顺着大道就跑回去,路上他还停了停,以免撞到人,更害怕有巡街的查他,当街纵马,收拾起来比超速、闯红灯可狠多了。

    很快他便回到西市,一见王家的人没走,连忙管王畴借个护院,让他去童蒙书院那里找各个家的人交代事情,同时还给他拿了三十两银子。

    之后他缓口气,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笑着招呼卖茄子的人,一同看他制作烧茄子。

    “烧茄子一般人家不会做,因为需要耗费很多素油,但若是有钱人家,则不在乎,或是逢年过节做一次,也可。”

    徐宝把茄子切成块,放在藕粉的糊糊中挂粉,他在这边做菜挂芡就是藕粉,没有淀粉,山药里面其实有,还有栗子,但他没抽出空来做。

    藕粉围观学习的人都认识,然后就是等着锅里的油热,那可是小半锅的油,虽说用不了,但看着也很吓人。

    其实卖油炸东西的地方有现成的油,可徐宝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六个小时换一次油,那油是一直用着,少了便添一点,跟他那个时候大部分卖油炸食品的地方一样。

    没有人查,北宋没人查,那边同样无人管。

    但他自己做东西吃,却不打算用那种油。

    他制作的烧茄子也简单,茄子炸好,捞出来,油倒出去,留一点后放葱姜蒜炒香,加入茄子,放盐,掂几下锅,倒入芡汁,再翻几下锅,好了。

    “来来来,大家都尝尝,别烫了,千万小心。”徐宝先盛出一盘子,锅里的不管了,招呼着别人自己去锅里盛。

    他单独盛出来的则招呼三个小家伙过来吃,阿莠早等着了,凭她家的条件,她并不在乎吃什么,她只是想参与,想和徐宝一起吃。

    三个宝宝一人一双筷子,徐宝也拿筷子夹起块茄子,做样子在那里呼呼吹,他故意把茄子块切小,大了的话,孩子吃嘴张不开,一咬碰嘴唇。

    吹差不多了,吃一口,哈出气,点头:“香。”

    三个宝宝跟本不学后面的动作,而是继续吃,烧茄子刚出锅的时候是最好吃的,外面略脆,内中松软,前提是必须削皮,带着皮会感觉到辣和苦。

    宝宝们在那吃,王畴则拉徐宝到旁边,问:“听你让人去书院那里,叫那边的人腾出地方,是否遇到难办的事了?”

    徐宝犹豫了一下,说道:“原来在西水门卖东西时,得罪了一个管着那里的流官,叫刘乾,今天去赴宴,他有个弟弟叫刘坤,要去扶沟县以巡查之职查看秋粮遭灾。”

    王畴颔首,没露出任何为难与生气的模样。

    徐宝知道对于王畴来说这不是个事,一句话而已,都不用动用他爹的关系,他自己就是进士,他只要找人给刘坤带句话,或者是侧面隐晦地提一提,刘坤自然懂得如何去做。

    但徐宝不想这样,杀鸡用牛刀,杀牛的时候怎么办?

    故此他接着说:“正好我需要安排些事情,趁着有人去巡检才方便做。”

    “嗯!”王畴点头,转过身又看自己家的孩子。

    换成别人,会觉得王畴太冷漠了,倒是安慰我一句,或者是说帮忙呀,你这‘嗯’一声有什么用?

    徐宝不会那么想,他知道自己不需要担心,放手去做吧,能应付得来,自己就应付,应付不了,王畴必然会出手。

    转过身,徐宝找张柽说事情,刚刚说完,原来童蒙书院的院长王戈来了,身边还跟着几个人,他一见到徐宝立即问:“你村里有地方?”

    “有,比你们那里大多了,挨在一起的园子拆了栅栏,孩子们随便跑,还有人马上修新的学堂,你们的房子算是我们租,你们到那边干活也给工钱,然后用租金顶孩子们的学费。”

    徐宝回答,把事情说明白。

    “行,你先回村,明日一早,我们带孩子们过去。”王戈替所有人答应下来,他们转身又往回走。

    等到孩子们家人一句话,徐宝再不耽搁,叫着张勇、张小,买了不少铁锹、镐头和细铁条,除了二十两金子之外,手上就剩下十几文。

    他再次体会到了冶金不发达社会的金属价格有多贵。

    再跟三个宝宝告别,徐宝带着两个人再往回赶。

    到村里时天还未黑呢,里正不在,徐宝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里正去办重要的事情。

    没有里正,徐宝就指挥着村里的人干活,学堂的房子还有人准备挖地基,他给阻止了,先用木头和竹子拼,就要一层,但分出来四个屋子。

    这活好干,尤其是徐宝带回来的工具里面有锯子什么的。

    众人忙着建简易房,那边的猪圈已经圈起来,还有养鸡的地方更简单,一排排竹子做的鸡架子,里面塞进去稻草,等小鸡养上两三个月,自己就会分配‘房间’,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上架。

    其实现在去买小鸡就都是一个多月大的,还有三个月的,这里可不像徐宝那边哪天想买小鸡都行,这边需要母鸡来孵化。

    母鸡深秋不孵蛋,天冷,除非往南边去,那里的可以。

    徐宝忙着指挥人干活,可河堤还没有人堵呢。

    那边的村子要求上岗村来堵,理由是决口的地方的田地是上岗村的。而上岗村的却不着急,反正我那粮食不要了,别地方我现在割着呢,到时喂鸡和与豆渣沤猪食。

    ******

    一夜过去,第二天巳时正三刻,一大群人从京城开封的方向乘车赶来。

    徐宝给他们留下的钱就是雇车的钱,让他们带着孩子搬家,搬到上岗村来,他们原来的房子租给上岗村用。

    他们还有一部分人留下继续修学堂,京城的学堂不能扔,往后有用。

    七十一个孩子和家人到来,上岗村已经腾出来地方,一部分人带着磨和其他工具等载孩子来的拉车牲口休息好,就跟着去京城。

    磨只剩下一个,工具也剩下不多,还能制作些豆制品,可以卖到镇子和县城,更主要的是给孩子们吃。

    虽说这里牛奶和羊奶能买到,但是少,价钱贵,既然如此,孩子们就喝豆浆,然后吃水鸡蛋,又叫鸡蛋糕。

    这可是跟人家说好了的,用房子租金抵学费,学费可不仅仅是束脩,还包含了孩子们的伙食,不给吃好点,抵不上房租,京城的房子可不便宜。

    此刻一家家找地方,很多家当都搬来了,如果不是王畴亮明身份,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他们是不会搬家的,哪怕是临时搬过来。

    王家把身份一亮,其他孩子的家大人便无话可说,因为王家的三个孩子也要跟着徐宝学,那可是两代进士,大父和父亲全那么厉害,居然还让家中的孩子与徐宝学,自己的孩子自然也要跟着了。

    看着他们忙,徐宝去做饭,他只给孩子做,大人不管,大人自己想办法,或者是村里人带一份,或者是自己进到屋子里找灶台。

    徐宝在村里杀了五只鸡,再找几个帮手,忙了一个半小时,过中午了,这才把饭菜做好。

    饭就是米饭,徐宝觉得不是很好吃,口感上比不了他那时的正宗东北大米,没办法,受气候影响。

    菜是红烧鸡块,用上了山药,栗子没买,还有一个芸豆,也就是四季豆的丝炒肉丝,一个醋熘白菜,即菘菜,加上一个豆腐萝卜汤,以及一个孩子一小碟的梨片。

    看到他做出来的菜,无论是村里的人,还是孩子的家人,一律傻眼,按照他们的想法,一个菜,带点肉腥就很好很好了。

    可他们不晓得,这种菜在徐宝那边是幼儿园的标配,而且几天之内不重复。

    徐宝看着宝宝们开心地吃着,就犯愁,下一顿是什么,还有明天,后天……

    他在想,想着的时候,孩子们还没吃完,赤石、豕当、阿莠三个来了,王管事跟着,还有两个护院和两个婢女,包括一个车夫,他们六个打算跟孩子一起呆在上岗村。

    还好锅里有剩的菜,重新热了热,徐宝尝了尝,觉得味道更好了。

    他自己盛一份,陪着三个来晚的宝宝吃,至于六个跟着来的,自己去看看锅还有什么,能吃就凑合着吃。

    王管事的先给五个人盛,自己只有些醋熘白菜和芸豆丝,但拌着饭吃,发现还不错,再一看其他孩子吃的东西,登时放心。徐宝这里确实很会照顾孩子。

    而这时里正回来了,带回来好几车东西,还有两个身穿吏员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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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还有一章,大家收藏投票啊。

第七十九章 县中先行一步

    “小宝,那刘坤说什么时候到没?”里正一回来,径直找到徐宝打听消息,他自己本身就是当官的,至少他如此认为,有没有品他没去想。

    因此更清楚手上有实权的官多么厉害,如邻村的里正,当时把多少人家逼的卖房卖地。

    巡检啊,权大着呢。

    旁边的王管事很不合时宜插了句嘴:“都怪徐宝,他偏偏得罪了刘乾,当时若他选择跟着刘乾,又怎么会如今天一般?”

    里正一顿,瞧着王管事,问徐宝:“小宝他是作甚的?”

    “我学生家中的管事。”徐宝答。

    “嗯哼!”里正咳嗽一声,语重心长地对王管事说道:“当一家的管事,就要有一家管事的样子,我好心劝你一句,多说话是会被打死的,不但是被你家老爷打死,在我上岗村一样有可能被打死。”

    他已经不是骂人了,而是直接威胁。

    王管事继续:“本就是徐宝的错,哎呀,他连累整个上岗村,那官一来……”

    “呵呵,老家伙,给你脸了是不?小宝得罪人也就得罪了,我愿意,我一村人都愿意,不就是那个刘乾嘛,我知道的,被小宝给逼着自己辞退了,你信不信,我把他弟弟也给逼自己辞退了?”

    里正轻蔑地对王管事说。

    王管事呵呵一笑,向徐宝拱手,以示佩服。

    “里正爷爷,是这样的……”徐宝凑到里正的身边耳语,把王管事的主家身份说出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里正听完笑了,对王管事说:“王老哥,你放心,在咱上岗村,谁敢动你一个指头,脑袋我给他拧下来,我一看你就觉得面善,哎呀,那三个乖娃呢?晚上可得找好地方住,就住我家吧。”

    徐宝听着、瞧着,突然发现里正爷爷是个很实在的人,朴素、直接,有啥说啥,不虚伪、不做作,和大哥家的两个娃娃有一比。

    “老张头,这位便是你说的徐宝?”里正忙着跟人家拉关系,他带来的两个人中一个出声。

    此人徐宝打量,年约四十,另一个更老,看上去有五十岁了,身穿官服,一个从九品的,一个从八品的。

    可不一般,带品级的官厉害着呢。

    越是下面的地方,带品级的官就越有实权,那么这二位是……

    “来来,小宝,我给你介绍二位,这位是本县主簿,与你是本家,徐忠,另一位是本县县丞,侯琅。二位,这就是我村的本事最大的后生,徐宝。”

    里正连忙给双方介绍。

    徐宝行礼:“徐主簿安好,侯县丞安好。”

    确实是两个大官,一个从九品的是主簿,从八品的是县丞,因为扶沟县属于京畿县,品级要上提。

    年岁大的县丞和蔼地看着徐宝,说道:“小宝的事我有所耳闻,不错。”

    年岁略轻的主簿则直入主题:“小宝你让人过来说的可是真的?县中未得消息。”

    “应该不会差,当时有西水门水监的两个吏员在,还有一个秋考后管外城西城的委官在,其中两个人不会骗我。”徐宝谨慎地回答。

    主簿点点头:“既如此,我等也要提早准备,我来时看过河堤,当遣派徭役,上岗村、下岗村和岗东村,出人修葺河道。”

    “从今日开始。”侯县丞补一句。

    说着话他把县里的行文拿出来,分出来两份,看里正。

    里正笑着说道:“我这就叫人送去。”

    招呼两个人过来,把另外两个村子的都给拿过去,然后就开始找人干活了,修堤,疏通河道。

    估计岗东村的会很生气,因为那河道是从那边挖开的,虽说挖不挖都一样,稻子倒下了,好几天是救不回来的,但从那边挖,会让他们心里不舒服。

    那没办法,那边是田,这边是房,冲房还是冲田?莫说地是自己村买来的,即便不是,县里来人,见到水要淹一处,也是开那边。

    至于下岗村,他们没被冲到,还不能过来干点活?总归是要行徭役的,在家附近,好过去远处。

    ******

    正事谈完,里正叫人去做饭,他们一路赶来可是还没吃东西呢。

    包括赶车的把势,以及县里的差役。

    车上装的是小猪、小羊和小鸡。

    小猪看上去有那么十来斤,小羊稍微大一点,鸡就是两个月到三个月的,能自己溜达着找食儿吃,还会往不是太高的架上跳。

    另外有四头半人高的牛犊,黄牛,一公三母。

    京城来的人看着家禽和牲畜,突然发现上岗村真有钱,别的还好说,那四头牛,少了十贯是买不下来的,因为壮实,别看现在是小的,但骨架大,长大了能干活。

    村里有人去做饭,徐主簿往那走,突然看到赤石三个孩子,三个宝宝此时穿着朴素,就怕穿太好了其他孩子不跟着玩。

    但衣服能换,从小养成的气质换不了,赤石这么大,已经有了其父的一些影子,八岁,学了不少知识。

    他的弟弟豕当则是看上去跟个小姑娘似的,清秀,文静,至于阿莠,她萌萌的,从小看着就是美人坯子。

    徐主簿过来,赤石和豕当已经吃完,阿莠在拿着菜汤拌饭,最近几天她运动量增加,心情也好,所以饭量也跟着增加,她用匙子舀一点炖碎的鸡肉,混合着有汤的饭吃进嘴里,然后就幸福地眯起眼睛。

    把她跟别的孩子放在一起,别的孩子都会有食欲。

    徐主簿看愣了,不觉间,伸出手要摸摸阿莠的脑袋,结果手刚一伸出去,旁边过来一只手,正好抓在他的手腕子上。

    他看过去,对方瞪过来,旁边的露儿上前一步:“不准碰我家小娘。”

    另一个婢女和护院也围过来,对徐主簿怒目而视。

    徐主簿未曾恼羞成怒,反而是两股战战,因为两个婢女和两个护院穿的衣服可全是好料,而且能有这四个人服侍的,绝对不是寻常人家。

    他看出来一个婢女头上插的是金簪,而不是铜的,另一个是一对儿银的,后面坠着小珍珠。

    能给家中侍侯人的女子插这种簪子的,首先要有钱,其次要能顶得住别的官员的嫉妒。

    那么很显然,三个孩子是来自官员家中,又有钱,又有权的那种。

    上岗村居然有这样的人?

    “刚才似有灰落,便伸手去拿,唐突了,徐某唐突了。”徐主簿赔不是。

    王管事的过来:“无妨,小娃娃多动,身上总是沾了灰。”

    此时阿莠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抬头看向徐宝,高兴地问道:“徐先生,为什么我家里的鸡肉没有这样好吃?”

    “因为你家的鸡做的时候没有先用凉水泡,同时又没有回锅,你吃的是回了一次锅的,我嫌太干,就往里倒了点黄酒。”

    徐宝丝毫不隐瞒,以前他若是热菜,觉得没有汤汁,怕煳,就倒料酒,而不是放水,他口重,口轻的人就不行了,料酒里也有盐。

    他看阿莠喜欢吃,知道对方也口重,但以后做菜,还是不能多放盐,小孩子吃那么多盐不好,可以放糖调。

    两个人一问一答很和谐。

    徐主簿和侯县丞却没感觉到,他俩想到的是徐宝居然是这种人家孩子的夫子,了不得呀。

    看样子往后要对上岗村多做些什么。

    ******

    接下来一大群人忙来忙去,有把家当放进被人腾出的屋子里的,有带着东西去京城的,还有赶牲口和家禽,以及给过来卸东西的人做饭的。

    徐宝则带着一大群孩子做游戏,先是玩丢手绢,然后是老鹰捉小鸡,再接着他只能带宝宝们做操。

    第二十六套儿童广播体操,他自己喊着口令,一点点教孩子。

    不是他不想做别的游戏,实在是孩子太多了,他忙不过来,只能选择集体项目。

    好在村里的小孩子现在不用他管,他只要忙好七十四个孩子的事情便可。

    终于等着京城来的人把家当放好,卫生也简单收拾一番,天快黑了,徐宝把还想继续玩,以及睡觉了的宝宝让家人接回去。

    最后只剩下赤石兄妹三个,他对两个婢女,露儿和雨儿说道:“看到没有,带孩子玩,是件很快乐的事情,你俩不是都识字吗?我教你俩,让你俩一同感受带孩子的快乐,好不好?”

    露儿和雨儿只是笑,却不答,之前她二人也帮着忙,有那孩子年岁小,总走神,还有的玩着玩着就睡了。

    ******

    第二天,不用徐宝操心,各家都把孩子自己带着,等着简单的学堂快点建成,然后开课。

    徐宝却依旧没闲着,指挥着村里的人去京城,或者镇子、县里买各种东西。

    为了能够快点把事情做好,他把自己的二十两黄金也贡献出来。

    然后下岗村和岗东村赴徭役的人来了,岗东村的人看上去只有里正不高兴,村民倒是情绪不错。

    徐宝想了想,觉得是对方发现今年的徭役活轻,主要是就在家旁边,不用怕累死人,也不必担忧家里照顾不到。

    可既然让人来干活,就得叫人卖力气,磨洋工不行。

    徐宝采用了最直接的办法,负责伙食,徭役可是自己带工具、带吃食,没有吃食就拿钱,或者背着米面。

    徐宝买来十口大肥猪,还把黄酒让人讲到二十八文一斤,一次买一千斤,然后大锅烧起来,指挥着人用铁锹给干活的人做饭。

    他就不信了,好吃好喝供着,有人会不好好干活,谁敢偷懒耍滑,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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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支持,推荐票和收藏、点击跟上,我明天还是三章。我这可是一章三千多字,再写点,两千字一更,能更出五章了,谁公众版像我这样更,我是很努力了。

第八十章 娃娃伙食不好啊

    三个村的人干得热火朝天,下岗村和岗东村的人堵缺口,上岗村的在自己村子的西头挖池塘。

    下岗村所来的人比较少,下岗村和岗东村的情况徐宝从徐主簿那里打听出来了。

    下岗村户一百一十,口四百七十九;岗东村户一百零一,口四百零六。

    看上去都不少,自己所在的上岗村是一百二十一户,口六百三十整。

    三个村之间户所差不多,但人口比例却不同,上岗村每户的人明显比其他两个村多。

    人口比例高,说明出生率高、死亡率低。

    岗东村户少人也少,徐宝一直怀疑岗东村的户的数量造假,保证不到一百户,百户为一里,就是可以有个里正。

    很多地方村子人少,是几个村有一个里正,若岗东村不到百户,严格要求下,是把他村并到别的村,还是把别的村并到他村呢?

    故此,对方的里正有很大的造假动机与可能性,只为了保住里正的位置。

    看下岗村,到来的人少,只有六十五个,而岗东村来了一百四十多人,瞧那意思,下岗村是怕活重,所以有人打算拿钱。

    从侧面能证明下岗村比岗东村的生活水平高,或者说经济条件好。

    不过刚才有人似乎被他们的里正催着往回跑,想是发现活累不死人,交钱不划算,去喊人来干活。

    能在家旁边服役是件幸福的事情,有的都是一役五百里、一役七百里,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干活,死了家里都得很长时间才知道。

    徐宝单独拿出来两口锅,一锅里炖着红烧肉,他给孩子们做的,用料足,糖、花椒、八角、桂皮都没少放,还有黄酒,然后大火烧开小火煮,扔里一大堆姜片。

    其他给大人吃的就简单了,直接把肉切成块放锅里煮,放上十来文一斤的盐,再倒进去萝卜、白菜。

    饭呢,就是高粱米饭。

    徐宝给孩子做的是大米饭,他暂时没空,不然他会找村中的妇人帮忙做面食。

    “小宝,你这般给娃娃们吃,可会把自己吃穷的。”里正过来,见徐宝在那里用鸡蛋炒黄瓜片,摇摇头,说道。

    “村里的孩子一起吃。”徐宝先解释一句,他怕里正爷爷误会,认为自己专门给京城的孩子做,村里可是有九十三个孩子呢,而且在镇子里和县里的孩子还没回来。

    等他们回来,还要增加二十一个。

    想到孩子的数量,徐宝总觉得哪里不对,稍一琢磨才发现,人口比例不对,他问:“里正爷爷,咱村人数不对吧?少啊。”

    “嘘!”徐宝刚问出来,里正连忙示意他噤声,小声说道:“就你眼尖、心思活,那些人走失了,不走失按人丁算呢,你想想,要交上去多少东西?”

    “那人呢?在村里?”徐宝好奇。

    “到外面,像齐瘸子家的就走失了,过年回来,这样人丁赋税要少交,他们在外面干了活,带钱回来后又是个补贴。”里正解释一句。

    “可他们在外面的户籍……”徐宝刚问半句,恍然,接着说道:“你给他们带着户籍走,走远点,别的地方又不能专门过来问,结果本村他们是走失,外面他们是本村人,等着有人不愿意出去了,你重新报个人口回归,往后继续交人丁税?”

    里正看着徐宝眯起眼睛,点头:“还是你娃聪明,今年过年他们回来,不让他们走了,在外面哪有家里的日子好过,但凡有办法,我也不出这损招。来,把你手印按上。”

    里正说着,拿出一张纸和一个册子,还有朱泥。

    徐宝连忙在上面按了几个手印,算是把籍给改到了上岗村,原本他是需要去镇子里和县里的,现在县里来人,直接办。

    里正收起来,又问:“小宝,你自己现在是一户了,村里给你划一块地,你相中哪个了?”

    “村西面建猪圈、鸡圈、池塘的那块,以后产出要算我一部分。”徐宝直接要那块不好的地,他可不想弄一块田种,以后要想做什么实验的话,用别人的好田也一样。

    里正倒是没拒绝,答应道:“成,用了你的地,要给你分成。我去瞧瞧修堤的,谁敢偷懒,我叫他知道厉害。”

    说着他要走,可不等他离开,下岗村的里正找来。

    “好你个老张头,你让我们修堤,你们村的人挖池塘算什么?夫役?我要告官。”

    “小宝,我给你介绍,这老头是下岗村村正,叫陈焘,你管他叫陈唠叨即可。”里正笑着给介绍。

    徐宝自然不会那么不懂事,他连忙弯腰:“陈爷爷好。”

    “陈唠叨,这是我村的徐宝,大才,瞧瞧,怎么样?”里正又开始跟对方显摆。

    “哼,在你村里可惜了,小宝是个好娃娃。”陈焘夸赞一句徐宝,又把眼睛瞪起来:“我说张老头,你给我说道说道,为何你村的人服役是给你村干活?”

    “小宝你跟陈唠叨说。”里正把徐宝推出来。

    徐宝眨眨眼,看看自己锅,翻炒两下把黄瓜和鸡蛋盛出来,再瞧瞧红烧肉,里面的汤还够,便对陈焘说道:“陈爷爷随我来。”

    他往旁边做饭的地方走,陈焘纳闷地跟着,到地方就见一口口大锅冒着热气。

    “陈爷爷,村子里知道大家来干活吃不到热乎的东西,这不,专门给做了点饭菜,好让大家填饱肚子。”

    徐宝打开一个大锅盖,让陈焘看里面煮着的菜。

    陈焘吃惊地用勺子在里面搅和搅和,里面的肉全是一块块带着膘的,让他忍不住直咽口水,小声地问:“给我们吃的?”

    “我们村和岗东村的人也吃。”徐宝强调一下。

    “这……这你们……你们就舍得?”陈焘真被吓到了。

    “里正爷爷说,若下岗村和岗东村去别处服役,隔着远,咱帮不上忙,但既然来上岗村的地头,乡里乡亲的,怎么的也要给做口热乎的饭。”

    徐宝把功劳推给里正,里正原本不同意,认为给煮个白菜汤已经不错了,来的人自己带饼子和炒面,就着汤一喝,那也是跟神仙般的日子。

    但徐宝坚持,他得给自己村里人做好的,别人看着,自然心中有气,尤其是自己村里的人在那挖池塘,那叫服徭役呀?

    等刘坤一来,他们会举报的。

    而且往后还指望带着两个村一起做事情,不让他们看到上岗村的富裕,指使他们干活时他们又怎会愿意?

    此刻效果显现出来,陈焘看着锅里的菜,听徐宝说的话,点头:“张老头还是不错的,我去那边瞧了,应该挖个池塘。多个池塘蓄水,开春用河中水时,我下岗村不担心水少,是洧水沟徭役的一部分呢。”

    徐宝又揭开另一口锅的锅盖,陈焘凑上前看,吃惊道:“有骨头吃?”

    “骨头晚上煮汤,现在这锅不是。”徐宝用大笊篱把骨头全捞出来,只留下锅里的汤翻着花,他取来一大盆削掉皮的萝卜倒进去,再撒点盐,盖上盖,对外面招呼:“叫娃娃们来吃饭,一会儿炒黄瓜凉了。”

    然后近二百个孩子排着队过来,徐宝给打饭,菜就是红烧肉、黄瓜炒鸡蛋,加上一份萝卜骨头汤。

    “条件不行啊,委屈娃娃们了。”徐宝给一个看上去最瘦弱的男孩多舀了汤里的骨头上煮下来的肉,无奈地说道。

    旁边的陈焘:“……”

    他算是发现了,面前的大孩子徐宝和张老头一样,都是一肚子坏水,故意的是吧?

    那肉做的,红彤彤、油汪汪的,看着就想吃,闻着便谗人,然后你小宝哭穷。

    “骨头。”阿莠过来打饭,突然看到旁边大盆里的骨头,指着喊。

    “晚上吃,骨头上的肉不少,到时候再煮煮,我给你们做拆骨肉,剩下的汤什么的给大人吃,大人不喜欢吃骨头上的肉。”

    徐宝跟阿莠说,知道她不爱吃太多肥肉,就为她少盛点红烧肉,多打了半勺子萝卜汤,上面漂着葱花、香菜,闻着浑身舒坦。

    陈焘看着是真羡慕,不由得想起自己村里的孩子,村里的孩子中午没有饭吃,再过上两个时辰才能吃上东西。

    他对于徐宝说的不给大人吃拆骨肉,倒是未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二茬汤,有骨头,再能给放进去萝卜,也是过节了。

    给孩子们打完饭,徐宝还要看着吃,尤其是小的,捏不住筷子,用竹匙子舀,还有的得喂,更小的,只能喝点骨头汤。

    接着是大人被吆喝着过来吃饭,上岗村的拿着大竹碗,先盛饭,然后把菜连着汁水往上一浇,再夹两块腐乳和臭豆腐,蹲着便吃。

    其他两个村的人听到有人叫着过去吃饭,还发上呆了,没人收他们的口粮,谁给做的饭?

    等他们好奇地来到打饭的地方,一个个看着锅里的菜,直咽口水,却不敢碰。

    徐宝给一个宝宝擦擦嘴,站起身喊:“不要钱,里正说了,大家到上岗村的地界干活,一口饭还是有的,吃吧,口重的去那边取腐乳和咸菜疙瘩。”

    他不提一下,别人宁肯吃自己带的,也不会去动锅里的,怕回头管他们要钱。

    陈焘跟着喊:“下岗村的,把自己带来的干粮放下面,舀菜浇上,自己有就别吃人家的饭。”

    岗东村的里正乔罡脸色变幻,他之前看到上岗村的人给自己村子干活,等着告官呢。

    现在却没法去告,除非不吃,不吃……他回头看看自己村里的人,只好跟着喊:“盛吧,别跟没见过肉似的。”

第八十一章 五日巡检方至此

    两个村的村民还算有觉悟,没人给盛菜的时候自己舀菜,都不专盯着肉,每人也就盛那么两三块。

    今天上岗村投入一口猪,五百多斤,杀完去下水、骨头,剩不到三百斤,再减掉给孩子们留的,大人一个不到半斤肉。

    东西都在锅里,有人多吃,自然会有人少吃,大家只能互相让着。

    主食是他们自己带的,有的是糯米饼子,可不是松松软软的,是干的,好保存,有的是炒的糜子,还有的则带着硬饭团。

    剩下的是咸菜干和咸鱼干,以及人手一个的粗竹节,用来喝水。

    现在则是把主食放到竹筒里,把菜倒上去,有咸菜不好的就去夹腐乳,对穷的人来说,腐乳也是好东西,用豆腐不说,还要用盐,以及保存的器皿和一段制作周期。

    但上岗村无所谓的,他们制作豆制品已经成了规模。

    上岗村的里正跟着一起吃,看外村人狼吞虎咽的模样,他脸上露出笑容,对众人喊:“晚上饭是骨头炖豆腐、白菜,豆米饭,大家卖力气干活啊。”

    吃东西的人纷纷答应,还有拍胸脯保证的,今天算是开荤了。

    “我晚上也要吃豆腐。”阿莠听到里正喊,跟徐宝说。

    徐宝连忙答应:“晚上豆腐,然后吃面条好不好?”

    “好~~”旁边的孩子一同答。

    接下来是继续干活,堵住缺口还要把其他冲掉泥的地方用麻袋装沙子加护,好长一段河道呢,三五天的甭想干完。

    徐宝则忙着洗肠子,他负责洗小肠,好用来灌香肠,到时候宝宝吃饭,一人放两三片。

    有妇人暂时无事,被他安排去杀鸡,切鸡肉往肠子里灌,有村里干不动重活的被他叫着去钓鱼,鱼也可以砸成肉泥灌肠子。

    忙忙碌碌的徐宝也不嫌累,他一想到等嘟嘟下次来看到村子大变样,就浑身是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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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两个村的人果然更卖力气,紧怕被人挑出理来,吃着好东西,活干少了可不成。

    至于说上岗村的人,他们给自己干活,谁敢偷懒里正就会拿竹条子往死里抽。

    村子不但要挖出个池塘,还要挖地窖和沤料坑,地窖是用来放菜的,沤料坑是等着把稻子和豆子秧放里面沤的。

    猪圈和鸡圈旁边还要有几个大粪坑,以及引污渠,粪坑上面要加盖子,徐宝可不想弄得整个村子乌烟瘴气的。

    等到了快天黑时,众人吃饭,陈焘专门过来看徐宝给娃娃们做什么。

    他之前听徐宝说做豆腐,以为也是骨头汤炖豆腐呢,结果看到的是徐宝把豆腐切成片放在油里炸,没错,徐宝要做家常豆腐,然后是拆骨肉和蒜苗、干豆腐丝鸡蛋甩袖汤,用酱油调色,挂上芡,当成卤浇在面条上。

    陈焘发现这道豆腐的价钱丝毫不比肉低,要用油炸。

    然后他就听见给宝宝们打饭的徐宝在那说:“将就着吃吧,现在日子不好过,可苦了你们呦。”

    陈焘很想把自己村里的孩子领来吃吃苦。

    里正笑眯眯地看着、听着,心里爽啊,人和人要比,村和村当然也要比,比什么?就比这个。

    我村的孩子吃得比你们村好,我村有钱,我是里正。

    “老张头,你别得意,信不信我回村也让人做干豆腐往京城卖?”陈焘恨得牙痒痒,威胁道。

    里正冷笑一声:“你村还能比京城的豆腐坊厉害?你去做,拿去卖,看看京城的人认不认你村的东西,我与你说,做买卖是学问。”

    “屁个学问,把小宝给我们村,我村也有学问。”陈焘鄙视地对里正说了句。

    再一转头,向徐宝说:“小宝你去我村,我给你选个小媳妇,两个也行,去不?今天去,今天就选。”

    “呵呵,哎呀,里正爷爷,咱抓的猪骟没?可别忘了,不然长得慢,还有股子臊味。”徐宝干笑两声,瞬间转移话题。

    “胆子小,怕什么?”陈焘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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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时,干活的人终于吃完,相互商量下,各回各村,离得又不远,明天一早再来。

    “明天卯时开饭啊,记得来吃。”徐宝看别人要走,吼一嗓子,他让别人五点来吃饭,吃完饭好干活。

    现在可是刚天黑,回去就睡,能睡近九个小时呢,还不算来回路上耽误的时间。

    他算得是提供一顿早饭,能让别人提前干一个半小时的活,值。

    别人算得是早来一点,能给家里省下一顿饭,占便宜了。

    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翌日,重复吃饭干活的过程,但是干豆腐已经不再从上岗村出货,上岗村只供给给镇子,连县里都不去,而且制作的干豆腐上也没有字。

    昨天晚上村里还有人赶回来送钱,以及买来的桔子和大枣、山梨、虾仁。

    今天杀了两头猪,徐宝用冬瓜给做了排骨汤,排骨很少,孩子多,一个人能吃一小块就不错了。

    徐宝知道不够吃,所以才让杀两口猪,他又做了个软炸里脊和韭菜虾仁。

    猪皮和猪爪子、猪尾巴他也给留下,包括昨天那头猪的,用盐先腌一下,他等着再凑凑给孩子们煮皮冻吃。

    而猪头,给了县里来的人,包括徐主簿、侯县丞,以及四个跟来看着别人干活的差役。

    他们要把上岗村这边的事情做好,其他的地方有县里别的人去忙,尤其是徭役,都安排,一个不落,哪怕明明没有什么活可干,他们也找借口让人来干。

    而且还不往远的地方去,就在县里和县周围折腾,他们要给刘坤一个尽量不操心的工作,不能累到了刘巡检。

    同时秋粮的事情县里也向上诉苦,要求减免,说收不上来,县里还派人看着各个地方,谁现在想抢收,就盯住,抢收上来立即让其村子交赋税。

    这是对抗,不满朝廷那边的安排,在无力拒绝的情况下,选择换一种手段。

    不少种田的人心情复杂,他们不敢收粮,收了就得交,不收就看着粮食在地里泡,别说是被水砸倒的,没倒的那么泡也给泡倒了。

    但若是朝廷说免了,他们又会高兴,因为免税后再从田里捞出来粮食,晒晒,能吃的比交完赋税剩下的多。

    最不满意的是大户人家,他们等着存粮,像岗东村的里正乔罡,他家田多,他想收,但县里来人压着,他还不敢。

    结果等到徐宝回来后的第四天,刘坤才正式上任,带了三个跟班来到扶沟县的县衙门,只有两个看门的小吏和一个书吏看家,其他人一律不在。

    刘坤询问,得知今年遭灾太重,县衙门的人心忧百姓,都跑下去盯着了,秋粮难收,日子不好过了,希望刘巡检能跟上面说说。

    刘坤突然觉得迷糊,不是因为人不在的事情,是最近几天他心情好,不是请人喝酒,就是别人找他喝酒。

    他当官了,很有实权的官,又能为哥哥刘乾报仇,早上起来还是先喝了一顿酒才来的。

    此刻听着吏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他愈发困顿,喝了些浓茶,被安排到县衙的一个偏房休息。

    等他一迷瞪,留守的吏员立即到门口去喊人,喊游手好闲的人,让他们快点把刘巡检到来的消息告诉给各个地方的人听。

    其中一个在下午的时候来到上岗村,把事情一说,大家看看天,知道今天刘乾是来不了了,继续干活。

    晚上依旧各回各家。

    等着再天亮,上岗村的一大群挖池塘的人换了工作,清理河道,其他人带着工具去收稻子和大豆。

    经过昨天的休息,刘坤恢复过来,一早就带人赶到上岗村,他能带的只有三个人,县里不给他派,除非他拿出来行文,而且让他在县衙住已经算是不错了,巡检一般是有自己地方的。

    那是指一个地方长期有巡检司,刘坤是临时的,他若不住衙门,可以自己找客栈。

    路上的时候他便看到不少人在泥泞的田地里收割,等来到上岗村,发现田中还有水没有放出去,他心中说不上有多高兴。

    而里正一见到他,整个人都堆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村子里的粮食有多少遭了灾,说今年的秋粮收不上来,还有徭役又不可缺,人手不足云云。

    刘坤想笑,想放声大笑,好啊,让你上岗村折腾,让你们的徐宝把我哥哥给弄下去了,让他在燕归楼不但不给自己赔礼,反而嘲讽一番。

    不是能写回文诗吗?写呀,多写几首,你们的粮食就有了,哼哼!

    他扶起里正,说道:“天灾难测,然人当集力,共度水涝,补缴赋税,税,国之本,行徭役又顺国纲,不可缺役,也不能因灾而少赋,里正还要用心做事啊。”

    “刘巡检,我们实在是拿不出粮啊,你看看,全在水里泡烂了,今冬无粮,我村人会被饿死的呀。”里正继续哭。

    其他没去干活的老人和身体弱的女子也悲悲戚戚的。

    刘坤继续说:“难,哪里都难,但不能因为难就让朝廷难,你一村不交,则国少一村,一县不交,则少一县,天下之大,却村村相出,我相信,你们会有办法的。”

    “没办法,我活不起了。”里正开始往刘坤的身上蹭鼻涕眼泪,把刘坤恶心得直躲。

    然后他瞪眼睛说道:“还有一个事情,你上岗村的牲畜和车我们征用了,可抵一部分赋税。”

    “那我们拿什么运东西?”里正问。

    “你们一村的事大,还是国事大?征了。”刘坤又一瞪眼。

第八十二章 有事慢慢商

    刘坤大发神威,以国之名征村之车。

    里正似是无奈,抹了把脸,与其说道:“车有,跟我来吧。”

    说话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原来笔直的腰弯了,奔走如飞的腿也不利索了。

    其他年岁大的人和瘦弱的妇人继续在那一副悲戚的模样。

    刘坤四人随里正走,里正走得那叫一个慢呀,不说走三步退两步,至少也是一步一挪。

    三个跟来的人突然心生不忍,互相看看,发现对方的眼中满是无奈。

    来时他们便知刘巡检要找徐宝的麻烦,他们三人是朝廷安排的,临时从开封府抽调的人员,也是个‘役’,只不过能领‘俸禄’,一年下来能对付个十来贯钱。

    省着花还能养家,可身在公门,头儿说饿了,你不得去给买东西?头儿说今天高兴,要去吃酒,你难道敢让头儿花钱?

    还有其他的时候被某个吏员、官员带着出去,突然就想要花钱买个东西,一摸身上,没带钱,管你借一下,你借给他,他回头就忘了,没办法,太忙。

    跟着刘坤刘巡检出来,正是打算捞一笔,或者是从别的方面弄钱。

    捞钱归捞钱,你刘坤与徐宝有仇,你去找徐宝,为难他,你欺负一个老头作甚。

    想欺负老头何必跑如此远,走朱雀街,过南薰门,那里的老头也多,你去欺负欺负,让我等见识下。

    总之三个人很不满意,觉得丢份儿。

    刘坤没想其他,他跟着里正走,已经下决定,干掉徐宝的根基,上岗村废了,他徐宝蹦达不了几天。

    走着走着,走到一个大院。

    “刘巡检,车都在里了。”里正站在院门外,与刘坤说。

    刘坤伸脖子看看,抬腿踹开栅栏门:“我瞧瞧。”

    进来一看,真有车,有一个轮的,需要人推;有两个轮的,也不见驾辕,还是人推;有没轮的,绝对是坏的。

    刘坤再观察,不但有车,还有蜘蛛网,以及老厚的一层灰。

    他脸色沉下来,回头:“张里正,你村里的车全在了?”

    “还有。”里正尽量不去看刘坤的眼睛,小声回答。

    “在哪?”刘坤大声喝问。

    “在……在……在河边,推着装沙袋修堤,你征走了,我们用什么修堤呦。”里正开始擦眼角。

    刘坤算是看出来了,面前的老头是骨头硬呀,居然敢逗弄自己。

    “呵呵!”他冷笑两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柔:“张里正,我问的是牲畜拉的车,你可不要告诉我没有,我巡检地方,若有人蓄意阻挠,我就让他知道,死……怎么写的。”

    “不敢不敢。”里正不擦眼角了,擦额头:“牲畜拉的车不在。”

    “去哪了?”刘坤追问。

    “京城,帮着西市运东西,等他们回来,我就给刘巡检送去,刘巡检在哪住?”里正指指北面,京城开封在那个方向。

    刘坤深吸口气:“我不信,我问你,徐宝在哪?”

    “小宝年岁不够,不能征丁。”里正回答,又说:“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你跟着我四处看看?”

    “我自己找。”刘坤可不想跟着老头一步一挪,迈开大步出去。

    找,他不信找不到徐宝。

    从村东头找到村西头,他笑了,因为他看到了徐宝的车,两头骡子,加一匹马,全在,很好,看你往哪跑,跟我再写个回文我瞧瞧。

    刘坤一看到车就恨,自己出京时,隐听人说,当日燕归楼的事情传开了。

    明明是那五个人说的话,为何都说自己说的?然后说自己被徐宝一首回文给吓住,回文我有什么可被吓住的,又不是檄文,檄文我也不怕。

    心中气着,抬眼一瞧,前面能看出来是个院落,刘坤大步往那走,结果还不等走到地方,有声音传来,似乎是很多孩子的。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凊……”

    听着动静,刘坤脚步放缓,然后跟做贼似的,一点一点挪,把手搭耳朵上。

    他身后的三个人同样自觉地减慢速度,尾随着他走到院门外,院门口是王管事,他正在那摇头晃脑地听四岁以上的孩子们背诵一段徐宝说的弟子规。

    徐宝今天没教声律启蒙,因为有村里的孩子,以前京城的孩子背过一些。

    今天如果从头开始教,背过的孩子会很积极,没学过的孩子跟不上会着急,然后觉得自己笨,从而不爱学了。

    所以今天教新的,大家全没学过,一起背,还不是背一遍,背一遍有笨的孩子依旧学不会。

    有聪明的往后可以单独增加课程,上大课时尽量不要落下一个,否则落下的不是一个孩子跟全班聪明学生的比例数据,很可能是影响孩子的一生。

    四岁以下的则被露儿、雨儿带着做游戏,孩子们拿着两头磨钝了的木头棍,画圆,画方,画一个道,画两个道。

    里面没有阿莠,阿莠跟着大孩子一起学习,她才不跟小孩子玩呢。

    ******

    刘坤站在院外面,看着一大群孩子努力地让自己的节奏相同,然后背着他从未听过的句子。

    徐宝就在一群孩子的前面站着,不时地对这个孩子点点头,再送给另一个孩子赞赏的眼神。

    刘坤看着徐宝,听着孩子们在那背诵,有些不知所措,等了一会儿,见孩子们又重新背,他等不住了,向着徐宝喊道:“徐宝,你过来。”

    “你闭嘴。”眯着眼睛听孩子们背诵的王管家瞪过来,另一边的护院冷着脸站到刘坤面前,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孩子们一个个回身、扭头。

    徐宝拿着一张纸走过来,交给王管事:“王管事先教他们第二段。”

    他说的一段是十六个三个字,下一个十六个三个字是第二段。

    王管事接过,向护院使个眼色,护院紧紧地盯住刘坤。

    徐宝没说话,指指远处,推开院门出来往那走。

    走出去五十多米远,许宝站住,对刘坤说道:“以后记得,我教孩子的时候,不准打扰我,你也是读书人,应该懂得。”

    刘坤这个气呀,自己还没发威呢,先被人家给教训一下,更主要的是,自己还说不出什么来。

    他当然知道别人教学生时候是不能打扰的,别说是徐宝,谁上课自己大声喊都会被训。

    刘坤点下头,然后发现自己的气势没了。

    他等了等,深吸两口气,觉得气势回来了,板着脸对徐宝说道:“徐宝,本巡检要征上岗村的牲畜用。”

    “猪也要啊?”徐宝问。

    “猪不要。”刘坤告诉徐宝。

    “哦,不要就好,那你继续说。”徐宝表示知道了。

    刘坤发现气势又没了。

    跟他来的三个人则忍俊不禁,发现今天实在是太好玩了,看样子刘巡检也就能欺负个老头,遇到徐宝就蔫了吧。

    刘坤恨不能咬徐宝一口,真气人,你难道不清楚我的意思?提什么猪呢?

    他再次深吸两口气,道:“上岗村,除猪之外牲畜,本巡检一律征召,用以耗劳力之事,并草料应由……”

    “前两天村里买了四头小牛犊,这么高,不行吧?”徐宝又插一句嘴,把手昂在胸口下面的地方比量。

    然后见刘坤瞪过来,徐宝又笃定地点下头:“真的,一公三母,没阉割,长大了能下小牛犊,就是这个冬天难熬,小呀,受不得……”

    “徐宝,你别与我说那些没用的,今天不管如何,你村里的牲畜我征定了,你那个车,两头骡子、一匹马,今日我全要带走。”

    刘坤决定不听对方说什么了,直接道明自己的意思。

    徐宝看看自己的车,摇头,诚恳地说道:“不行,车和牲畜不是上岗村的,是京城童蒙书院的,你不巡检京城吧?”

    “京城书院?明明是你的……”

    “我送给书院了,我是书院的山长。”

    “你是山长?你入册了吗?”

    “你负责管京城书院山长入册?”

    “我今天就征了。”

    “想想你哥刘乾。”

    “你吓唬我?”

    “先不说这个,来来来,跟我到河边,我找你帮个忙。”徐宝指指河的地方,走过去。

    “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天花来。”刘坤跟上,三个差役又互相看看,有意思了啊。

    五个人走到河边,能看到三个村的人在那干活,刘坤纳闷:“他们做什么?”

    “服徭役,上岗村、下岗村、岗东村,三个村在洧水河这段干活,前两天把决口的地方修了,现在清淤,疏通河道。”

    徐宝比画这介绍。

    “服徭役服到自己家门口了?”刘坤看出来里面有问题,他刚想顺着话说下去,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过来不是跟县里对着干的,是收拾他徐宝,差点上当。

    “你找我说什么事?”刘坤不接着刚才的话说了。

    “哎~!”徐宝叹口气,说道:“不瞒子厚兄,我呢,想在沩水沟养鱼,已经筹一部分钱了,买鱼网的钱,可是县里来人,非不许我养鱼,要让我用虾笼养虾,你不知道啊,养虾费劲,死得还多,尤其是天冷之后。”

    说到这里,徐宝停顿下,比画个虾笼的样子。

    见刘坤看着自己没反应,接着说:“子厚兄,你看,你也是有权的,我不是让你和县里对着干,是想请你帮我与县里说说,让我养鱼吧,我这就要下网了。好不?我请你喝酒,用红烧大肠下酒,我做这个菜是一绝。”

第八十三章 到哪去吃饭

    洧水折折东南流,河岸枝黄柳,更许秋蝉鸣悲声,风轻语,问何求。

    秋天雨后的洧水沟景色是不错的,若无人清理河道,水面可以倒映出静静的天和天上的流云。

    偶尔有几只生命力顽强没死的蝉,会挣扎着发出一两声。

    徐宝不喜欢开封的蝉,他来时便是秋天,很静,不像夏天,夏天的时候他曾到过开封,处处是蝉声,吵着闹心,后来听习惯了会自动当成背景音乐。

    他最害怕的就是有蝉突然从树上掉下来,又正好掉在脖子上,那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此刻听到树上居然还有活着的蝉叫声,他抬头看看,向旁边挪了挪,眼睛盯着水面,思绪飘飞……

    刘坤比徐宝好不到哪里去,他同样发呆,他不是因为蝉是死是活的问题,他是感到别扭。

    他认为自己过来已经摆明了车马,以实际行动告诉徐宝,要战斗。

    战斗要有战斗的样子,你徐宝一口一个‘子厚兄’叫着,你是真傻,还是装不懂?让我帮你说情?哈哈,我若真开口,也是让你养虾,我岂能顺了你的意,我……

    不对,不是这样的,或许是他徐宝其实是想养虾,怕我阻挠,才跟我说他想养鱼,我一反对他养鱼,他正好养虾。

    不,可能不是,他或许是真的想养鱼,故意给我下套,让我想着他想养虾。

    还有一个是,他是想养虾,能猜出的我反应……又是打算养鱼……养虾……养鱼……

    于是河边处,徐宝回忆着夏季开封的蝉鸣,还有油炸知了;刘坤纠结于徐宝最终打算养什么。

    二人不言语,三个差役看热闹,也不说话。

    倒是清理淤泥的号子声此起彼伏地响着。

    洧水沟是名‘水沟’,它不是一个小水沟,是大河,上面能过船的,只不过村里这部分是个小支流,同样能走船,然后绕一个大的弧度,拐来拐去的,就和大的水沟连起来了。

    徐宝那时没有,那时很多河道都没了,有的是自然因素,有的是人为的。

    当然,那时即使清理河道也不费劲,钱够了很快能清理好,各种机械齐上阵。

    如今不成,没有挖沙子的车,也没有吸淤泥的泵,只能是纯人力。

    河中是船,从船上把石头钩子绑住了扔下去,船使劲划,沟起河底的淤泥顺着水冲走,冲到有河湾的地方。

    河湾地方的淤泥堆积,再有人乘小船,或于岸上用长把的勺子舀。

    没钱的地方用竹、木的勺子,人需要对抗两种力,一个是捞淤泥的力,一个是往下压勺子的力。

    有钱的用铁勺子,一勺子一勺子舀上来,倒到土篮中,搭着跳板,由人用扁担挑上去。

    一般情况下清淤的人愿意把淤泥挑到岸上,他们可以用淤泥肥田。

    不过许多时候如果不截流,不让水改道,是没办法挑的。

    洧水沟的上岗村段干活的人选择尽量捞出来,河中间的船搅和,淤泥能冲到哪就是哪,离岸近的浅水区,是人拴着绳子,光着身子跳下去。

    他们直接用勺子舀。

    岸边水深处,他们把绑绳子的竹筐里放进去石头压着,上游搅和,水带着淤泥冲下来,进到竹筐里,水从缝隙流出去,淤泥堆在筐中,拉绳子,一筐泥出来,水还哗啦哗啦往下漏。

    那筐不大,但往上一提便知,带着泥水有二三百斤。

    很多人一起使劲,喊号子。

    这些淤泥挖出来,到时候还要分配,有泥鳅了、河螺等东西也选拣出来,当成菜。

    按照某一种眼光来看,劳动人民清理河道是美丽的风景,可三个沉默着看热闹的差役却未感到美。

    他们能想到在水里泡着是何等滋味,那河里有泥鳅,更有蚂蝗,干活的时候感觉不到,上了岸才会发现,然后就用巴掌和鞋底子使劲抽,一直抽到蚂蝗自己退出来。

    “子厚兄,成不?”徐宝回过神,问依旧发呆的刘坤。

    刘坤不满地看徐宝一眼,意思是说,咱俩没那么亲近,谁跟你是兄?我亲兄被你给害得丢了官,不然今秋流官考核,我大哥就能安排个好地方了。

    “本巡检自会斟酌。”刘坤努力地拉开相互的关系。

    “那可太好了,子厚兄,今日不忙离开,晌午我做泥鳅炖豆腐,爆炒河螺,咱五个人好好喝两盅,我花大价钱买了不少烧酒。”徐宝立即高兴地邀请。

    刘坤心说我根本没打算走,我不折腾废了你,我去哪?至于说巡检秋粮遭灾的事情,看县里的样子,不需要我,到时我按着县里的向上一报便可,还不得罪县里的人。

    随后他又纠结,与不与徐宝喝酒呢?不跟着吃,自己在人家村里很可能要挨饿,吃呢,吃着人家的酒菜,算计人家,传扬出去谁还敢跟自己喝酒?

    他咬了咬牙,说道:“巡检事忙,无暇分心他顾,你自去吃你的。”

    “那好吧,我走了,记得帮我说一声,还有那车子厚兄可别给我要走,我还留着载娃娃呢。”

    徐宝立即顺着话说起来,没再进行第二次邀请,然后溜达着走了,他得回去带孩子。

    刘坤回头看看三个跟来的人,总觉得哪里不对,过了会儿,反应过来,自己是官啊,现在还有官样吗?

    “好你个徐宝,你把我给领河边来,你走了,我找谁去?”刘坤气呀,他还要顺着路回去。

    更主要的是,他得想办法解决午饭的问题,思忖一番,他决定去找另外两个村的徭役,从他们手里要点吃的,给钱也行,当是过来体会吃苦了。

    他与三人说:“回京后再吃好的,如今只能尝尝寻常人吃的东西了。”

    三人点头,还是不出声,他们没指望回京吃什么好的,一旦回到开封,你当官的还会记住我们?还寻常人吃的东西,我们哪个不是寻常人,不饿死就是好的。

    刘坤便带着三人来到清理淤泥的一群人附近,等,等他们到了中午吃饭时,自己再开口。

    等啊等,太阳正中。

    河上的船靠岸,岸边的人收拾工具,有人喊嗓子‘吃饭喽~~’一大群人往村子里走。

    四个外来的跟随,一直走到上岗村提供饭食的地方。

    “谁下河了?过来多打一份韭菜炒鸡蛋,二两烧酒,身上有在河里刮伤的到那边用热水和胰子洗干净。”有上岗村的人吆喝。

    那些之前到河里的人站出来,没下去的不敢冒充,虽说他们也谗那一个菜和二两酒。

    下河的人几乎人人带伤,有被蚂蝗叮的,有脚划在河螺上的,还有淤泥中的烂树枝刮的,伤口都泛白。

    他们过去用热水先冲冲,再往上面打胰子,仔细清理,有翻起来的皮就用指甲掐住往下撕。

    他们同样害怕生病,去远处干活最担心的便是受伤,疏浚河道的官员是有功劳的,史书上或许还会记一笔,但每一次疏浚河道,都有人死在河里,或过后生病死掉,他们无人给记一下。

    甚至有以前好几天在河里疏浚的人,出来时看上去没什么,回家不过长时间,人就瘫了。

    一个是不轮换,另一个是没人给他们吃增火力的菜和烧酒。

    徐宝却不能不管,真要有人因为水里阴寒而病倒了,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坎儿,所以他要把后勤顶上。

    今天的菜就变了,不是炖菜,是大葱炒肉,猪油黄米饭,腐乳、臭豆腐依旧是谁想吃谁就夹。

    下水的人先打饭,他们去洗的时候众人也等他们,他们吃上,又有人喊:“下午谁下河?多一份老醋姜丝和一碗黄酒。”

    有人站过来,他们是准备下午泡水里了,干什么活就吃什么饭,之前那群人早上就多了一碗黄酒和两头甜蒜。

    其他人没意见,他们身子骨弱,不敢下去,反正没人逼着,少吃点就少吃点吧。

    然后一群娃娃在附近不远的地方排队。

    饿了的刘坤四人走过去看。

    徐宝和雨儿、露儿给打饭,一份葱油鸡片,一份冬瓜肘子汤,一份肉沫黄豆芽,主食是鸡蛋饼。

    四个人看着那叫一个谗呀,其实看哪边都谗,全是好东西,疯了,不是三个村的人疯了,就是自己疯了,如今赴徭役的人已经变成这般伙食了?

    而后他们又听见徐宝每次给宝宝打饭时说的话。

    “村里没钱,可苦了你们,记得一定要好好念书,然后赚钱吃更好的,现在将就将就吧,不饿死,就是福啊,莫怨别人,要怪就怪我没本事。”

    声音听着让人好心酸,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之情。

    “徐宝哥哥你别急,我会好好读书的。”懂事的阿莠安慰起徐宝,随即向露儿嘟嘴:“我不要肘子肉,我要冬瓜,再给我撒点香菜沫。”

    露儿高兴地按她的吩咐去做,她高兴是因为自己家的小祖宗居然认识不少吃食了,肘子能分出来,还有冬瓜也知道。

    观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一个差役壮着胆子问刘坤:“刘巡检,咱……咱们怎么办?”

    刘坤哪晓得怎么办,他对问话的人吩咐:“你去问问,哪个是下岗村和岗东村的,和他们说,我们替他们交伙食粮,用钱抵。”

    差役领命而去,片刻后回来,人显得十分沮丧,与刘坤说:“问了,他们不拿伙食粮过来,所有吃食全由上岗村出,巡检,上岗村是真有钱啊。”

第八十四章 席间言谈显大气

    打探消息的人说话时脸上的嫉妒之色显露无疑。

    他照着人数估算过,供应所有干活人一天三顿饭,需要十贯钱,七千多文。

    这他还是算进去人多,一次买的东西多,价钱能压下来,同时大锅做省钱。

    换成一般五口之家,吃同样的饭菜,至少要用去一百五十文。

    买几斤肉和买几十口猪,每斤的价钱是不一样的。

    听了他的话,另外两个差役在两处打饭的地方来回看,说不出一句话。

    刘坤哼一声,说道:“上岗村有钱,每日卖掉的干豆腐,听人说纯利能得最少四十贯,我估计会更多,他徐宝上次在成衣铺子,以一幅对联便赚去二十两……金子。”

    三人点头,他们已经了解到这些情况,让他们不理解的是,上岗村怎会拿自己的钱给外村人用。

    那下岗村和岗东村能在家门口服徭役,是做梦不敢想的事情,自己带吃食也会很高兴,上岗村何苦多花钱。

    眼下上岗村是花钱了,但自己四个人怎办?让上岗村的人提供一份饭菜?若之前没得罪里正还行。

    方才巡检可是没理会里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不理会其实是对的,上岗村有钱,不差那点秋粮。

    但那时因、此时果,管另外两个村要饭是不成的,他们没拿东西过来,管上岗村要,换成自己是对方,自己会给吗?

    或许会,毕竟遇到的是当官的,试试?

    刘坤使眼色,他让别人试。

    另一个差役厚着脸来到给孩子打饭的徐宝身边,小声说道:“徐郎,你看我等到了晌午,还水米未……”

    不待他说完,徐宝动作一停,扭头:“少等,给娃娃们打完饭,我把给我五人做的东西拿出来,一起喝两盅,村里比不得开封,粗茶淡饭的,千万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差役连连点头,见徐宝又忙,退回到他的队伍中,与三人说道:“他准备好了,说给孩子们忙完就找我们去吃,仁义呀。”

    两个跟他同身份的人认可这个说法,回想一下,发现徐宝一直都不错,哪怕是刘坤他哥的事情,也不怪人家徐宝。

    听人说啊,当时徐宝被逼得蹲在那里没办法,在地上画圈圈,一串干豆腐卷不敢卖,然后刘乾竟然亲自过去刁难。

    你刘乾是流官,徐宝是个大孩子,有人看不过眼了,才出声帮忙,欺负人没欺负成,怎能怪被欺负的人?

    还有你刘坤,你不愧是跟你哥哥一家的,你哥哥做那等事情,你也没做什么好事,上门来欺负,还要吃人家的饭菜。

    再看看徐宝,还与你商量着办事,邀你喝酒,这孩子不坏,心地善着呢。

    在一瞬间,三个人的内心中的态度便转了,他们更愿意偏向徐宝,不是徐宝被人欺负还老实地请人吃饭,而是同为衙门里的差役,有八个人轮换着到西市当值,一人一天一百五十文。

    三个人知道这回事,之前想着跟刘坤捞一笔,能捞则捞,捞不到是打算从别的方面弄钱。

    从哪方面呢?就是徐宝。

    三个人同在开封府,嫉妒八个同僚,虽听人说八个人每日所得一百五十文要拿出五十文给头儿,却还剩下一百文。

    一月下来可是三千文,一年三万六千文,四十六贯多,近四十七贯,而正常一年一人才能拿到十来贯。

    更主要的是不累,两个时辰而已,可以在那边的屋子里休息,有事再出去看,西市没有小偷了,更没有强要钱的,一天能有多少事?

    因此,既然徐宝能给别人安排,是不是也能为自己安排个活,不用一百文,八十文,哪怕是五十文自己也愿意,是多赚的呀。

    三个人如是想,开始把自己跟刘坤分成两队,他们互相瞅瞅,非常默契地知道了其他二人的意思。

    刘坤还不知道自己带来的人跟自己不一条心了,他在生气。

    生三个人的气,给你们吃口饭,你们知道徐宝仁义了?贱命。

    接着他生徐宝的气,一者是在河边,多邀请两回,自己说不定会答应,自己只是拒绝一次,你就不管了?

    二者,孰轻孰重看不出来,小孩子吃饭,你让别人打饭不行?非要亲自打,让我等四人侯者,我们不如孩子?

    四人各怀心思等。

    徐宝的心思则全放在孩子们身上,他记不住每一个孩子喜欢吃什么,却能记住最近几天孩子们吃东西后的表现。

    有十一个吃完红烧肉拉肚子的,有两个吃了香菜身上起小红点的。

    前者是平时总吃不到肉,突然太油腻引起的,或者是香菜过敏。

    徐宝没把十三个孩子单独叫出来给打饭,叫了会引起其他孩子的好奇,十三个孩子会感觉到自己跟其他伙伴不一样。

    他盯着,只要有吃太都油腻的孩子到三个人的某一个面前打饭,他就会告诉雨儿或露儿一声,让少打肉,多打素的。

    另外两个香菜过敏的,自然是不让给汤里放香菜。

    徐宝谨守教育职业者应该遵守的准则,润物无声,把一切对宝宝的关爱放到寻常的点点滴滴中,不张扬、不刻意。

    以前他村子里的人便是这般做的,直到他长大懂事后,回想起来才感到震撼。

    村子里的教育不是针对他一个人,是一代代人,所以村里有事情,所有在外面有着自己事业的人都要尽全力出手,没人会藏私,也没人敢藏私。

    他接受了这样的教育,如今就要把这个传承下来。

    把十三个孩子的事情做完,徐宝松口气,可以放心给其他孩子打饭了,当最后一个宝宝高兴地吃饭时,他去后面拎出来一个食盒。

    “让四位多等了,抱歉,咱们去旁边的棚子里吃。”徐宝与四人打招呼,做邀请的手势。

    三个差役连说‘无妨’,刘坤则是轻轻点下头,他心里有气,却不敢再拒绝,若装样子拒绝一次,天知道徐宝会不会当真,然后不带自己吃了。

    棚子里没别人,清净,徐宝把说好的泥鳅炖豆腐拿出来,还有用葱和一点芥末爆炒的河螺,以及几张干豆腐、大葱、他兑的蒜蓉酱。

    烫上酒,徐宝笑这对四人说:“多谢赏脸,下酒菜,一个人吃是真没意思。”

    “徐郎,有其他菜吗?”一个差役谗了,面前的菜虽说不错,但他想吃更多的肉。

    “看我,忘了。”徐宝一拍脑门,连忙离开,过一会儿把大葱炒肉、韭菜炒鸡蛋、一碟甜蒜,包括孩子吃的三样全端来。

    酒正好烫热了,给四个人和自己倒上,徐宝举盅:“首先要祝贺子厚兄上任,秋天一场大雨,实在是把京城周遍的地方给冲毁了,子厚兄到了,百姓心中也就有了依靠,有了盼头。”

    三个差役连忙举起来,刘坤是不得不举酒盅,等徐宝一仰头喝掉,三个人也跟着喝了,他却轻轻沾了沾嘴唇。

    徐宝不以为意,帮他把那一点酒补满,为三个差役和自己倒上,再次举盅,说道:“其次,能与四位一同饮酒,我觉得是缘分,尤其是能和子厚兄共一席,干。”

    他又喝掉,三个差役自然要陪着,刘坤依旧轻沾一点。

    徐宝继续倒,举盅:“最后呢,最后要请子厚兄开尊口了,反正在我心里,子厚兄和亲哥哥没什么区别。”

    此番话说出来十分自然,徐宝内心却反感,但必须去做,他真实想法是掏出双枪把刘坤打成蜂窝,但不行,他要为村子争取利益,这不是虚伪,这叫责任,快意恩仇舒服,前提是不要连累村子。

    刘坤感受到今天徐宝的不同,好像是遇到一个久经官场的人,他端着酒盅,想了想,说道:“我等自是用心做事,不负皇恩。”

    说完他向着京城的方向敬了敬,仰头喝尽。

    “不负皇恩。”徐宝慢半拍,同样喝掉。

    三个差役等两个人喝完才反应过来,相继学着,然后开吃。

    等刘坤吃了几口菜,徐宝又端起酒盅:“子厚兄,如今扶沟县稻子倒伏过甚,可有对策?”

    刘坤看徐宝,琢磨琢磨,也把酒盅捏起来,问:“玉珏兄问出此话,是否有所教我?”

    那三人就没端,他们懂规矩,现在端酒盅不是为了跟人喝酒,是谁端代表谁要说话,端起来,旁人不能再出声。

    “我有一法,却需先免赋税,县中各地收割晒粮,有发霉过重者不可食,可用来发酵喂猪、养家禽,因稻米多有未熟之时便倒伏,稻秆尚青。”

    徐宝把自己酒盅里的酒喝掉,说道。

    刘坤眉头紧蹙,他就不明白了,徐宝为什么给自己出主意,是讨好自己,还是使计?

    跟着喝了一盅,他问:“可有详细法子?”

    “有啊,如我上岗村,使豆渣一同发酵,所得之物,猪吃易肥,家禽吃冬季少患病,但需添加其他料,共喂之。”

    徐宝拿起一双新筷子,边为刘坤布菜,边介绍情况。

    刘坤恍然,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说道:“然后你村的豆渣就可以卖上钱了?”

    “无须谈钱,子厚兄但有所命,本村豆渣全送出又何妨?”徐宝再给刘坤倒酒,说道。

    ******

    今天还是三更,现在是第二个,第三更或许要过零点。请收藏投票,我一直在努力。

第八十五章 善人恶人刹那转(第三更)

    刘坤看着杯中的酒,又瞧瞧徐宝,再低下头沉思。

    三个差役也不吃东西了,他们今天所遇到的事情超过了他们的理解能力。

    徐宝用干豆腐卷了根大葱,蘸着酱,小口地咬着。

    站在棚子后面偷听的王管事笑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回孩子吃饭的地方,瞧自家三个孩子开心吃饭的模样,露出欣慰的笑容,而后突然觉得心中无限畅快。

    作为王家的管家,他的见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别看刘坤当上了巡检,但其人能力并不强。

    让王管事感兴趣的是徐宝。

    之前县里的官吏不准县中百姓抢秋收,徐宝未阻止,如今徐宝却帮着县里的百姓想办法减少损失。

    看上去很矛盾,实则不然。

    县中不准百姓秋收,是怕抢收上来的粮食数量入册后,发现损失没有达到朝廷免赋税的程度。

    那是县里的百姓秋收损失,朝廷不免,最终百姓的负担更大。

    县中官吏的做法是欺瞒朝廷,但对得起百姓,所以徐宝不出声。

    现在不免赋税是不行了,徐宝提出办法,能够让百姓额外增加一部分收入。

    是看着朝廷赋税减少一点,还是看着县里很多百姓逃荒,是个抉择,似乎哪个都不对。

    然,若真从朝廷的角度出发,百姓逃荒其实更可怕,尤其是京畿区的百姓,通常看到有逃荒的苗头,朝廷要赈粮。

    而赈粮过程中官员上下其手。

    与其那样,不如不缴赋税,骗朝廷一下,也算是帮朝廷稳定地方。

    最让王管事满意的是,徐宝顾大局,明明有着个人恩怨,却还是提出为全县百姓计的办法。

    反观刘坤,他不行,他心里只掂记一个事情,收拾徐宝,收拾上岗村,为哥哥解气。

    “赤石他们跟着徐宝学,没错。”王管事轻声对自己说一句。

    棚子里面的刘坤想不通,他没在地方为过官,他根本不知道用发霉的谷子能喂鸡,更不清楚如何发酵饲料。

    考虑了一会儿,他看向徐宝,说道:“若不可行呢?”

    “别的地方我不管,我只管上岗村,子厚兄是巡检,若做成,必是大功一件。”徐宝对其说道。

    后面其实还有半句,‘若做不成,你得承担责任’。

    他看刘坤犹豫和疑惑的样子,便暗自摇头,觉得自己那里的官还是比现在的强。

    自己那时有好官,不在于能力,而是担当,能力其实差不了多少,差距在于谁愿意为百姓做事情。

    如同样产土豆的地区,土豆丰收,价格低廉,一个县的官员向市里诉苦,说卖不出去,另一个县的官员从网上就联系好了销路,然后一车车土豆拉出去卖,价钱还不低。

    然后市里找到了办法,让能卖出土豆的县帮着卖不出去的县卖土豆,卖不出去土豆的县里官员偷着乐,他们其实想想办法,一样可以,但是累呀,在销售过程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要担责任。

    而现在的面前的刘坤,他是根本不会,无能才是最可怕的,懒能解决,刀架在脖子上,全变勤快。

    吃掉一张干豆腐,徐宝见刘坤迟迟不出声,便说道:“子厚兄,不如这样,我上岗村立即去做,很快那发酵的东西就能做好,单独发酵豆渣,然后混合割下来的稻秆喂猪,十天能见到,若成功,子厚兄全县推广,若失败,子厚兄再想其他法子也不迟,如何?”

    “也……也罢。”刘坤终究抵不过大功的诱~惑。

    “来,子厚兄,我等为将来的成功,干!”徐宝举起酒盅。

    三个差役先举起来:“干!”

    刘坤陪着喝掉一盅,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我是来收拾徐宝的,怎听上他的安排了?我得想办法为我兄长解气才对。

    “子厚兄,快尝尝这个泥鳅,其实按照我想的法子来做,最好吃的干煸,等明天的,明天清理河道再找到泥鳅,我给诸位干煸一下尝尝。”

    徐宝不等刘坤想到办法对付自己,就先夹了两条泥鳅放到对方的碗里,没拿碟子,将就一下吧。

    那三人跟着吃,吃到嘴里味道还没尝呢,就连连称赞。

    一顿饭吃完,刘坤喝得晕忽忽的,他之前是空腹干三盅,后来又满腹心思,自然醉得快。

    把他们四个人安排到一家腾出来的房间里躺下,徐宝又去吐,吐完回来喝汤。

    他倒不是真醉,是怕受酒精影响做错事,若是闲暇,他自己喝点睡去,还很舒服呢,这烧酒是纯粮的。

    喝完汤,他没去教孩子,宝宝们午睡,等睡醒了再玩,玩的游戏就是互相背弟子规,背差不多就做游戏,晚上接着吃,接着玩,无忧无虑的。

    “小宝,我在帐篷那边听了,你把功劳让给刘坤?你想当好人?”里正这时找过来,对徐宝的做法不赞同。

    “里正爷爷,我正想去找你呢,咱村得快点去别的村收发霉的稻子,豆子就不要了,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村拿不好的豆子做干豆腐呢,下岗村和岗东村不能收,到时候教他们一起做。”

    徐宝一看里正到来,连忙把自己的安排告诉里正。

    “我是说刘坤,你这样当善人,是在告诉其他人,不用担心得罪你,反正你好欺负,欺负完了你还帮忙,那个谁问孔子做好人,然后孔子怎么说的?意思是……”

    “知道知道,有人问老孔,以德抱怨,咋样?老孔说,那怎么报德腻?俺们要用最直接的办法干掉对俺们不好的人,然后对对俺们好的人嗷傲好,我懂。”徐宝帮着说出来。

    里正被气乐了,拍徐宝脑袋一巴掌:“你给我好好说话,孔子也是你能编排的?”

    徐宝跟着笑,然后说道:“里正爷爷你就放心吧,刘坤占不到好,咱村的豆渣已经发酵快六天了,再有两三天就成,徐主簿和侯县丞见到好用,自会教全县去做。”

    说着他指指刘坤四人睡觉的房子,又道:“他刘坤还需要慢慢等,咱们先把他向上传的县中秋粮损失严重要求免赋税的文书套出来,交上去。

    等他看到十天后豆渣可以混合其他东西喂猪时,他再去上交就晚了,县里已经交上去很多天了,而且还带着猪和发酵饲料一起交到京城的。

    功劳与他有什么关系?明天我就把他身边的三个差役贿赂好,给他们找到赚钱的活,让刘坤一直留在咱上岗村,别四处捣乱。

    待尘埃落定,三个差役和县里的人一起作证他只守在我上岗村,你说朝廷会不会收拾他?”

    徐宝说出了自己一部分针对刘坤的计划。

    里正突然哆嗦了一下,好冷,然后看徐宝,似乎是刚认识一般。

    徐宝叹口气,无奈地说道:“里正爷爷,我一直都希望所有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大家共同赚钱,可有时拿不出手段,会被人欺负死,我不是想着害人,是不想被害,我又没害过咱村的人,是吧?”

    里正点点头:“小宝,可不能跟村里人耍心眼,村里都是实在人。”

    “里正爷爷放心,不管多坏的人,都有好的一面,上岗村是我的家,也是我的根,我只跟坏人玩心眼,想要战胜聪明的坏人,只能比坏人更聪明。”

    徐宝保证着。

    他也没办法,不说出来,里正爷爷就担心自己被骗,说出来手段又太狠毒。

    可这就是政~治~斗~争,真正的政~治~斗~争,边斗~争、边妥协、边发展、互相下套,否则就是不合格的,以牺~牲民众利益为代价而取得胜利的政~治~斗~争者,不配叫作政~治~家。

    里正想了想,也叹口气,摸摸徐宝的脑袋:“小宝,是村里的人无能,才让你当坏人,往后有主意跟爷爷说,爷爷站到前面,你只管教好娃娃。”

    “我省得,下一步,我要让刘坤支持咱村把养鱼的迷~魂阵布好,最好是他能做担保,帮咱们再多弄点渔网过来。”

    徐宝依旧没有放弃坑刘坤的打算,坑掉刘坤,还能起到别的作用,比如说以后在西市跟自己合作的郑囿,他想动歪心思的时候,需要先想想刘坤的遭遇。

    “成,你去做,出了事,我担着。”里正说了一句,背着手走了。

    徐宝嘟囔:“我的手段还是差呀,估计换成村长爷爷,能把刘坤卖了,还让其帮着讲价、数钱,嘟嘟来了一定会笑话我,火气痕迹太重,问题是我不专业呀,又不是变近景魔术。”

    说着他掏出手~枪,摸了摸,摇头:“这玩意用不上啊,揣在身上就是增加点底气,还是得赚钱。”

    嘀咕着,他溜达到河边,看被舀出来的淤泥,以及淤泥中的泥鳅,又开始琢磨,是不是应该专门修个池子养泥鳅。

    要么就大量收购,泥鳅不值钱,土腥味太重,但养在淡盐水中,然后再用油炸,拿豆豉焖一下呢?味道就很好了,可以装在竹筒里当罐头。

    或者是…….

    “抓住了,抓住了,小心,别让它咬到,好大一条棒子。”河边突然出现的动静让徐宝回魂。

    然后他看到一条一米来长的黑鱼棒子被人连着筐给扔到岸上,有人还要用东西去打死。

    “别打,给我留着,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黑鱼,谁都别动,我要养起来,等嘟嘟来了请她吃生鱼片。”

    徐宝喊着朝那冲过去。

第八十六章 醉酒多误事

    抓到条大黑鱼,一村人来看热闹。最后大鱼被扔进还没完全挖好的池塘的坑里,倒上水,它会活很长一段时间。

    睡到晚上才醒过来的刘坤还打着火把去瞧了瞧,什么也没见到,然后徐宝陪着继续喝酒,刘坤喝得迷迷糊糊的又睡了。

    临睡之前还不忘了把文书写好,盖上了印,用火漆封住,叫一个差役往京城送。

    他实际上是刚来两天,不应该如此快就把事情调查清楚,但其实他是从那天在雁归楼喝酒就上任。

    他拖延了五天时间,然后直接赶到县里,写文书则是说他那天就上路了,一路看着秋粮受灾的情况,才用去几天到达县城。

    公文的内容自然是扶沟县遭灾严重,秋粮所抢收者,几近于无,县中百姓生活艰难,赋税难缴云云。

    被刘坤指定送信的差役很不高兴,他回去路上劳顿不说,即便可以趁机休息休息,但他会少了肉吃和酒喝。

    尤其是肉,在他们看来,好好吃几顿肉,能顶很长时间,把肚子里装上油水,吃饭省粮。

    见要趁夜回去的差役脸色不好,徐宝给叫住:“吴大哥,还望早早归来,村中有一事相求。”

    “何事?”姓吴的差役表情弹指间变了。

    “吴大哥回来时,路过其他受水淹的村落,可叫村中人把收上来的秸秆运我上岗村来卖,一车稻秆给三十文,一车豆秆给二十五文,还请吴大哥帮忙啊。”徐宝跟对方说。

    吴差役又等了会儿,见徐宝没下文,张张嘴,刚要问自己的酬劳,突然想起什么,连连点:“我自当尽力去做,且等我好消息。”

    “吴大哥路上多加小心。”徐宝送对方上马,挥手告别。

    另外两个差役在旁边看着,见同僚走远,跟着着急起来,其中一个先开口:“徐郎,我等也愿为村中之事帮忙。”

    二人这是见到同僚能赚到钱,打算跟着赚。

    如何赚的呢,即徐宝给出的价格,稻秆一车三十文,豆秆二十五文,吴差役去跟村里人说时,价格不是这样,他会往少说,少到别人能接受的程度,多出来的就算他的。

    不直接给他好处费,是怕以后三人有可能帮忙对付刘坤时,刘坤说他们收受好处,受~贿。

    干差役的大本事没有,小聪明不缺,因此吴差役用最短的时间领会内涵,他若能让别的村人拉百十辆车秆子过来,能赚最少一贯钱。

    而他只需要回来的时候在各个村子里转转便成,不是找村民直接说,尽量找里正,除非村里户少,与别的村同一个里正,那样才与村民说。

    不找里正他自己能赚更多,但组织起来费劲,里正还能成为担保。

    看着是一个简单地收秸秆,里面却不少门道。

    徐宝看看二人,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刘巡检身边离不得人。”

    “无妨,我二人可轮换着陪同巡检。”另一差役连忙说。

    “既然如此,还要麻烦二位大哥,帮村里去其他村收泥鳅,要活的,按大小不等定级,待收回来与我说多少钱,我依数给足,如何?”徐宝说出个事情。

    两个人高兴地点头,看看天色,不敢耽误,转身回去睡觉,明天一早就有一个要去收泥鳅。

    徐宝高兴地笑笑,其实不用他们三人,让别人去做也一样,但不给好处人家,真的以为三个人是为了百姓疾苦而来?

    “宝郎,宝郎你在这呢?”张勇的声音传来,他还端个托盘,上面是个竹碗。

    到近前,他把托盘擎着,说道:“宝郎吃碗馄饨吧,你空腹喝酒伤身,总吐也不行。”

    他端着,徐宝就在那吃,边吃边与他说刚才的事情,属于教导他,让他知道更多隐藏在暗中的东西,以后好少吃亏。

    “宝郎你要那许多泥鳅做什么?”张勇似乎对泥鳅没什么好感,以前也捉泥鳅煮着吃,腥,还滑滑的。

    “吃。”徐宝一看张勇的样子就知道他不爱吃泥鳅。

    “泥鳅直接煮着吃不香,需要配其他的料,你舍不得用,自然难吃,我给孩子们做别的菜,用料不少,不差用在泥鳅身上,吃泥鳅对孩子好,吃旁的鱼,刺多。”

    徐宝随意地说着,明明吃着馄饨,却还是谗,谗泥鳅,泥鳅做好了是很香的。

    张勇咽两下口水,突然想到个主意,说道:“宝郎,一个差役才能收多少泥鳅?现在田里泥鳅多,找人挖能挖出来一桶桶的,不如我也去收。”

    “等他们做完巡检的事情离开的,现在我们不多收,还有秸秆,要定量,每天收多少,跟来送秸秆的人说。”徐宝摇头拒绝。

    “为啥呀?”张勇不解。

    “因为他们拿到的钱少,钱中间转两手,全让差役、里正赚去了,等差役们走了,我只要按照差役给他们的价往上提一文,他们不但更高兴,还要记我个好,懂没?”徐宝解释下。

    张勇猛点头,点得托盘跟着晃。

    一会儿的工夫徐宝吃掉一碗馄饨,然后看着碗发呆。

    他想起了他那时的馄饨,一个个连锁店。

    那边的小饭店也卖馄饨,但馅少,包馄饨时抿一点馅,可连锁的稍微贵个几元钱,里面的肉馅足。

    他琢磨着今年冬天要不要冲击下京城的饺子、包子、云吞等带馅食品的市场。

    可以用的人手多,大批量购进原料,价钱使劲往下压,然后制作简单的铁制绞馅工具,大家一起包馅。

    然后正好是冬天,能冻住,可以自己租一堆小店铺,也可以用合适的价钱卖给其他店。

    卖馅少馄饨的小店制作的成本,其实比大规模制作馅多的馄饨的成本还高。

    “记得提醒我一声,冬天卖馄饨。”徐宝怕自己忘了,让张勇这个秘书记下。

    张勇懵懂地答应,他不知道怎么宝郎吃完云吞就想起来卖云吞了,还非要冬天卖,现在也能卖呀。

    于是他此刻便提醒:“宝郎,想卖明天就能卖。”

    “我明天不想,偏要等到河水结冰不可。”徐宝懒得跟他解释,到时他会知道的,现在没有制冷的东西,怎么保存。

    ******

    第二天早起,刘坤发现早上的酒菜不错,大肉丸子,那么大,红彤彤的,瞧着喜人,闻着更香。

    而且还有黄瓜丝拌的干豆腐丝,以及一坛子黄酒。

    随即开喝,喝了一会儿他才发现,明明应该是两个跟班,为何缺了二分之一?

    “严当柱,方举呢?”他问剩下的差役严当柱。

    “他去外面看地里的样子了,晚上回来与巡检说情况。”严当柱恭敬地回答。

    “我也没……”刘坤嘟囔。

    不等他说完,徐宝端碗:“子厚兄果然治下有方,佩服。”

    然后两个人喝酒,黄酒用碗,烧酒用盅,别看烧酒劲大,黄酒后劲更足。

    徐宝依旧不吃菜,就喝黄酒、喝白开水,用白开水稀释酒精,然后好吐出去,他也是拼了,反正比刘坤强,他天天这么喝,不用指望再干活。

    刘坤本不想如此喝,但一个是徐宝做的菜好吃,另一个他闲着无事。

    他应该是以巡检之职到各个村子里去溜达,顺便拿身份吓唬吓唬人,从当地捞好处,三个差役同样跟着喝口汤。

    但他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徐宝,他要盯着,找毛病,然后使坏。

    刘坤想好了,回去就说,说上岗村不从调派,藏牲畜车辆不出,视朝廷法度如无物。

    还要再多提两句,说村中里正等一众人丁,每日饮酒作乐,耗费钱财无度,却不舍一粒秋粮。

    给朝廷如此说,自己就呆在村里,吃吃喝喝,还要想办法添堵,怎么添呢?对,徐宝说他要养鱼,在大河里养,待饭后问问。

    刘坤打算着,嘴上却不停,一口口菜吃着,一碗碗酒干掉。

    徐宝中途去了两趟厕所,还端回来一份萝卜大葱用以蘸酱,喝多了的刘坤吃别的菜会觉得越来越淡,正好萝卜、葱刺激气味大,酱也咸,他还能再喝点。

    “徐宝,你……你说你要养,养鱼呀,怎,怎么养?与我说说,我……”酒劲上来,刘坤说话开始不利索,眼睛也变小,低着头在那里说。

    “不急,不急,晚些时候再说。”徐宝把嘴离刘坤的耳朵近一些,声音也大一点,说道。

    “说,我……听着呢。”刘坤吧嗒吧嗒嘴,拉住徐宝的袖子,非要让徐宝说。

    徐宝只好又开口:“其实……我想养虾,养虾更容易。”

    “就知道你要养虾,呵呵,骗不过我的,不~~~行,你~要养鱼,对,养鱼。”刘坤歪过头,眯着眼睛对徐宝说。

    “养鱼我没有那么多的渔网,要不子厚兄你找人借一些,我用一冬就还,没渔网我养不了。”徐宝继续贴着刘坤的耳朵说。

    旁边的差役严当柱会做人,他跟着说道:“巡检,你认识人多,应该借,借完他徐宝就只能养鱼。”

    “对,借,我能借来,一冬天,完了就还,我找谁呢……拿纸笔来。”刘坤顺着话说,似乎突然想起来找谁借了,要写字。

    徐宝跟飞似的冲出去,没过多长时间又跑回来,把桌子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扫地下去,再用衣服袖子擦擦,纸一铺,墨一研,笔一递,等刘坤写。

    刘坤咬咬牙,一副跟谁较劲的样子努力睁开眼,然后开始写,写了几十个字,越看纸越模糊,拿出印盖上,对身边的严当柱喊:“方举,去送。”

    徐宝收起纸,对严当柱说道:“严大哥辛苦了。”

第八十七章 点点滴滴皆真情

    严当柱倒不怕辛苦,他担忧帮着徐宝算计完刘坤,刘坤会报复。

    信上写冬天后归还网,简直是没说一样,用一冬天,那网还能再用了吗?

    他相信对方会借给刘坤网,但用出的是刘坤的人情,估计等刘坤醒来,宁肯花钱买网,也不想欠这么个人情。

    严当柱犹豫着,轻声问徐宝:“真要去借?”

    “借。”徐宝肯定地说道,见对方踌躇,便笑着解释:“在官场上,我一直认为没有绝对的敌人与朋友。我做事呢,不喜欢把事情做绝。”

    “与借网有关?”严当柱硬是没从徐宝的话里把借网联系起来。

    徐宝知道今天不把事情说明白,严当柱绝对不敢回京,只好耐心讲:“你看啊,我直接把网借来用坏了,是与刘坤不死不休,可我若是再从他找关系借网的地方买网,买很多网,是让对方赚钱,对方要认他一个好。”

    “你还要买网?”严当柱反应过来,确实,买得多,对方会认为是刘坤给拉来的买卖,要感谢刘坤。

    “对,然,我暂时拿不出钱,让那边先找人织网,织好一批送上岗村一批,我过个十天半月的再给钱,就以咱们的刘巡检的名义赊欠,反正都能借呢,你说是不?”徐宝顺着对方的话说道。

    严当柱点点头,猛然打了个寒栗,瞪大眼睛:“那你要是不给钱呢?”

    “怎么可能,我与子厚兄亲同手足,岂会做那等连累别人之事?”徐宝大义凛然地说道。

    “那我呢?”这句话严当柱自动过滤,算是懂了,徐宝威胁刘坤,刘坤使坏,徐宝就不给钱,怕就怕在刘坤一狠心,自己把那钱给了,然后先收拾自己,到时自己怎么办?

    “严大哥自然是守在上岗村,帮忙催讨钱款。”

    “我是有衙门的人。”

    “没错,有一涉及京城和上岗村课税的事情,关于冬季鲜鱼的,到了冬天查勘清楚,不但有钱拿,还有鱼吃。”

    “真的?那……那我去了啊。”严当柱这回下决心了。

    就是说刘坤真要鱼死网破,他就留在上岗村,说帮着要钱,做出一副跟徐宝有仇的架势。

    然后他不回去,跟衙门里的头儿说一声,到时候也给头儿钱,并且天冷后,还能拿鱼回去给兄弟们吃。

    冬天的活鱼一斤好几十文呢。

    “真的,我没骗过你们,如西市那里的。”徐宝提起八个人一人一天一百五十文的事情。

    严当柱有信心了,揣着信往外跑。

    徐宝则把刘坤架起来给送回屋,自己又喝了几大口的白开水,再吐吐,来到外面找厨房要粥喝,粥是豆子和米一起煮的,给孩子的。

    大人早上不吃粥,吃豆腐脑,然后是用油渣包的大包子。

    “要是有皮蛋瘦肉粥就好了。”徐宝就着萝卜咸菜把一碗粥喝掉,突然想起另一种粥。

    而后他反应过来,没见到有人卖松花蛋,真没有,没有,那就做吧。

    反正制作简单,稻壳子、麦麸子都行,用盐水把黄泥和柴火灰一和,裹住鸭蛋,等上两个月就能吃,时间短了不行,因为用料太简单。

    村里的鸭蛋不是卖生的,就是腌咸鸭蛋,问题是别人也会,所以要不上价,除非自己跑码头那去卖,但绝对不去,太累人。

    而做成皮蛋卖就可以价钱高了,而且卖的时候一定要先用水把蛋壳外面的东西泡掉,看看有谁还能两天学会?

    “呵呵呵~~~”徐宝想着想着,自己笑出声。

    “宝郎,小宝,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是粥不对吗?”做粥的妇人看到徐宝傻笑,她被吓坏了,这要是喝了自己做的粥,让小宝变傻,自己就是一村的罪人。

    “呵呵,没事,中午给宝宝们做肉沫茄子吧,不要炒的,要蒸的,然后裹面炸一个河里的小虾,不,不炸虾,有孩子嘴嫩,能给扎破了,换肉片炒笋,加梢瓜胡萝卜汤,记得少放盐。”

    徐宝恢复过来,琢磨下中午给孩子吃什么,原本是打算炸河虾,考虑到孩子吃东西时会不小心把嘴扎破,就换一个。

    说完打算去看王管事教孩子们,又站住,问:“咱村有多少霉干菜?少的话记得让人做,或告诉张广,叫他买,往后给宝宝们做扣肉吃。”

    “宝郎我记下了。”妇人答应,她对孩子们吃好东西丝毫不心疼,因为她家有两个小孩子,反正小宝说做什么,自己不会的跟着学就行,感觉上小宝没有不会的东西,读书人还要学做饭?

    徐宝来到孩子们学习的大院外面,听着孩子们背诵,他便没去打扰,本应该是由他来教,可他最近事情多,正好王管事在。

    “看样子以后要多找读书人,让他们帮忙带孩子,我抽出空,负责教数学,还有汉语拼音。”

    徐宝听了一会儿,转身往河边走,自语着。

    他觉得学读音方面是拼音比较方便,比现在用的读音的工具书好。

    比如说‘古’字,在《唐韻》这个字典工具书里面,是公戸切,‘切’是连读的意思,就是把‘公’和‘户’两个字快速地读在一起,像拼音似的,就拼出来‘古’这个音。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想要知道‘古’的读音,还需要知道‘公’和‘户’的读音,那么‘公’是用什么字拼出来的呢?《唐韻》中是古紅切,就是用‘古’字和‘红’字拼的。

    即先要知道这两个字,那么‘古’字怎么读呢?它是公戸切,那么‘公’怎么读呢?是古紅切……

    这分明是个圈哦,不带这么坑的。

    所以换拼音吧,记住二十六个字母,所有的字全能拼,比如说:bia,没问题,各地方言都能拼,不用非要按照自己那边学的拼音规矩来。

    想着拼音的好处,溜达到河边,三个村的人还在那干着,徐宝招呼自己村的,回去挖池塘,刘坤又睡了,等他醒来后估计要到下午,下午请他吃什么酒菜,到时再想,保证让他吃好、喝好。

    然后叫人买点五味子,帮他护护肝,别给喝出病了。

    今天还有不少泥鳅被挖出来,有人专门用木盆盛水装着倒进一个专门用来养泥鳅的大木盆中。

    一个个的大木盆按天排的,一般是养三天,等泥鳅把肚子里的脏东西清理干净,就可以做菜。

    有人不喜欢吃,是因为看着活的时候视觉受到冲击,它扭动起来让人不舒服,其实等切成段爆炒,就没事了。

    除了有人干活、有人挑拣泥鳅,还有人‘噼里啪啦’地拍身子,把叮在身上的蚂蝗给打下来,由于拍打的原因,会出不少血。

    干活的人习惯了,不觉得如何,徐宝则皱眉头,想了想,跑到放喂牲口的盐的那里,装了二斤在篮子里,又到石磨的地方,自己把盐倒上面的磨孔里,推着转。

    边转边添,等都转进去,用扫帚扫,拿簸箕盛着端到河边,喊:“再有被蚂蝗叮的别拍了,撒上点盐,拍下来再下水的话,被叮的地方容易烂。”

    喊话时有人上岸正要拿鞋底子抽呢,那小腿上叮了四只,徐宝捏了点盐过去撒上,沾到盐,蚂蝗开始缩,一会儿就变成个小团儿掉下去。

    又用盐在伤口的地方抹一抹,徐宝吩咐:“过一会儿再下去,可不能再抽自己,抽肿了要多出不少血,知道没?”

    “这盐……可惜喽。”对方心疼地看着盐。

    “喂牲口的,不可惜,盐没人值钱,不管是不是服徭役,你们也算是为咱村干活,乡里乡亲的,谁还会在乎这点东西,人没事就好,前几日是我疏忽了,忘了盐这事儿,让你们拍打好几天,呵呵!”

    徐宝擦擦指头上的盐,笑着跟对方说。

    对方却没笑,在水里泡着干活不喊一声苦累的大老爷们,眼圈一红,连忙扭过头去,闷声闷气地说道:“小宝你放心,这段河准保干利索。”

    “我信,反正我是干不了,太苦,水凉就上来歇歇,哎呀,我去让人抬个泥炉子过来,煮着姜水,谁肚子里凉就喝口。”

    徐宝留下去句,转身又跑掉。

    这人擦擦眼角,嘟囔:“这他娘滴,比给自家干活还舒坦咧!他徐宝当初咋不来俺村呢?便宜死老张头了。”

    他根本不知道,徐宝来时已经考察过他们村,岗东村,比较后才选择上岗村。

    ******

    日头转高,快到晌午时,村子里的车队回来,比原来多了五辆,加起来十一辆,里正出去拉猪和家禽,又买的黄牛和车。

    黄牛拉车慢,通常走短途,它们的主要用途不是拉车,是拉犁。

    对村子人来说,一个是地,一个是耕牛,属于最宝贵的东西,然后是鸡和猪,猪叫豕,上面加一个宝字盖,就是‘家’字,有豕才有家嘛。

    里正现在有钱,每天卖带字的干豆腐,还有不带字的,全卖掉,最后能赚四万多钱。

    他不是守财奴,所以不会把铜钱全换成银子,然后溶了往地上浇,能在附近买到地,他就买地,买不到他便买牲口。

    对他来讲,开春的时候一群牲口站着排耕地,是种美妙的景色,其实就是联合耕种,集群化的,在徐宝眼里根本不算个事儿。

    “小宝,小宝,我又给你抓了二百头猪,够不够养?”里正一回来,先找徐宝。

    徐宝闻着里正身上传来的浓郁的农家气息,往后退一步,问:“里正爷爷,咱村有烧石头的窑吗?”

    “没有,你要烧什么,我叫人给你修一个。”里正大气地说道。

    ******

    这章算昨天的,昨天我吃麻辣烫过敏了,等又吃完药,状态就非常不好,所以没更新上。

第八十八章 村中要科普

    看着里正那豪迈的样子,徐宝又一次感叹起这个时代的好,尤其是读书人身份的尊贵。

    自己说做干豆腐,里正就带着人做,自己说建窑,里正就说修一个。

    换到另一边,凭自己此时年岁的样子去找村长说修窑,会被村长打屁股,然后送到学校念书的,能上初中一年级了吧?

    里正无条件支持,徐宝倒是犹豫起来。

    他想烧水泥,在别处烧水泥困难与否他不晓得,在此地,原材料充足,石灰石在旁边的县里没人挖来卖,一般是用来装麻袋修河堤,以及铺路。

    黏土呢,挖池塘挖出来的全是黏土,还都是好黏土。

    因为这里是河南,河南不缺这等资源,煤也多,好地方啊。

    徐宝不敢下决心,是怕水泥太好用了,然后被人知道,知道了的话……他们会让上岗村成为水泥制造地的。

    接着是一座座水泥窑出现,大量的煤炭运来,整天冒黑烟,一场大雪落下,四处墨装浓裹。

    徐宝能想像出来,当水泥的威力展现在众人眼前时,朝廷中的有识之士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修城墙,然后才是修路、修房子。

    任何一项科技,别人都会首先想到军事方面。

    追求杀伤和远程攻击,几乎是人的天性,小孩子你给他一支电池动力,能发出声音和光的玩具枪,再给一支能打出去弹珠的玩具枪,他保证选择后者。

    尤其是此时元昊在西北那边折腾呢。

    怎么办?

    徐宝纠结。

    里正等了会儿,见他不出声,追问:“小宝你要烧什么?说出来,我们烧给你。”

    徐宝听着这话发现很别扭,什么叫烧给我?我还活着呢。

    “里正爷爷,有个东西,烧出来后能盖出结实的房子,比用三合土速度快,天好的时候,五天就能盖出个大房子。

    那东西混合着鹅卵石,再加上钢……那个竹子,修一堵三尺厚、八尺高的墙,只需几个人半天工夫。

    然后等干了你让人拿大铁锤砸,十个人砸一天也砸不碎,你说若是造出来,用它盖什么房子比较好呢?”

    徐宝比量着说。

    “修个甚的房子,修城啊,往远处的地方修,听人说西北那头乱着呢。”里正一指西夏的大概方向,认真地说道。

    于是徐宝发现,里正爷爷很爱国,而且很有军事头脑。

    他只好采取另一个办法:“里正爷爷,朝廷的人知道了,我会被他们抓走,抓去专门烧那东西,就不能回村了。”

    “那可不成,打打杀杀是不对的,咱应该老实过日子,修房子。”里正瞬间又转变。

    “村里人能守秘密?”徐宝问。

    “找能守秘密的做,就说烧砖,对,烧砖,咱村有钱了,不能再住土坯房子,要盖砖瓦房。”里正很快想到办法。

    徐宝咬咬牙:“烧,先把我的房子修了,我急用,五天内我就要。”

    “那可来不及,咱村只有炭窑,没砖窑,建个砖窑要花不少钱,找一大群人干活才行,花钱管别处借一个?不成不成,那些人眼贼着呢,你烧完了,他们一看就知道,小宝你这要得太急了,我……”

    “不急,我现在开始不急了,慢慢来,修个砖窑,最好连烧陶瓷的一起修,到是咱自己做东西。”

    徐宝连忙往后延时,他倒是忘了这事,窑不是随便挖个坑,堆个包就行,那是烧木炭和竹炭用的。

    真那么好建,岂不是村村建窑了,何必还拿竹制的器皿吃饭,问题的根源在于建窑成本太高,哪怕明明知道有了窑就能烧东西卖钱,也拿不出基础建设费。

    “真不急?不急我可找人去修了,你那金子还没花,得拿出来,往后赚了钱,再给你。”里正见徐宝不催,算是放下心。

    “建。”徐宝答应。

    “我去请人,咱村没人会,得找老把势才行。”里正确定下来,又匆匆走了。

    徐宝则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他想快点修出个房子,然后等嘟嘟过来高兴一下,可是村中连个技术人员都没有,还得到外面请人。

    等到修成房子时,估计嘟嘟已经来好几次了。

    现在如何去做呢,自己的房子倒是一直在修,估计等嘟嘟来时能勉强住人,要不要多买点好的丝绸什么的,把家装饰装饰?

    还是算了,留着钱做正事,让嘟嘟再等等。

    ******

    突然发现自己无所事事的徐宝溜达到养猪的地方,又是二百头小猪过来。

    他想烧水泥是因为考虑到猪圈的问题,现在的猪圈是竹子的厚栅栏,然后里面一头高一头低,低的地方开个口子,让污水可以流出去。

    一群猪挤在里面,最里面是稻草。

    这场景是要多脏就有多脏,粪便混杂在稻草上,猪就在里面吃、里面住,一个个身上黑糊糊的,离着很远味道就传过来。

    而且好多天才会打扫一次,把猪赶出来,人拿着锹进去,清理好了再铺上层沙子,猪再赶回来,如是往复。

    徐宝不适应,上厕所他都不适应,他偷偷用写字的纸,估计村里人也发现了,但没人说他而已。

    他倒不是吃不了苦,当大头兵的日子比这苦,他只是希望能生活更好一些。

    看完猪,他又去看鸡,半大的鸡散养着,一只只的在地上寻找东西吃,它们可不像养殖场的那种,见到个虫子把自己吓一跳。

    它们看到别的虫子就吃。

    徐宝见过养殖的鸡买来放在院子里散养,结果遇到一只红彤彤长毛虫子,鸡被吓得往后躲,看着不敢去碰。

    而真正的农家散养的鸡,早就冲上去几只给分食掉,哪怕是很小的小鸡雏,只要有母鸡带领,学会吃东西,就敢一群斗一只大蜈蚣。

    还有那大的鸡,蜻蜓飞低了,也能追着给叨下来,甚至你去窝里摸蛋的时候,它还会啄你,胆子那叫一肥。

    现在一大群鸡就冲进稻田中,这片收割完了,铺在院子里晒,不指望晒完了人能吃,是用来喂牲口的。

    鸡到了只剩下秸秆茬子的地里就翻找东西吃,有落掉的稻谷就吃稻谷,找不到便用爪子刨还湿润的泥。

    遇到蚂蝗吃,遇到蚯蚓吃,遇到泥鳅也吃,泥鳅小自己吃,泥鳅大就几个‘人’配合着吃。

    群鸡边吃边排泄,徐宝看着没管,到时一翻耕,鸡粪就翻地里了。

    但他更想让村里的下蛋鸡去吃,好多下蛋,村里的鸡和以前一样,放出来,自己找东西吃,然后天黑之前各回各家,偶尔也有认错门的。

    如果是第一次认错,养鸡的人会喊一嗓子,告诉谁家他家的鸡在自己这,明天放出去若是还走错,就只能抓起来给送回去,不然时间久了鸡该以为这是自己家。

    分辨的方法也简单,每家的鸡腿上绑绳子,长短不同、粗细不同、颜色不同、左右不同、绳子数量不同,这样就区分开了,哪家的鸡一看即知。

    徐宝看着,想了想,找到在院落外面跟孩子们一起学习的张勇和张广。

    “你俩告诉村里的人,有骨头渣子狗不吃的,还有鱼刺都给我留下,别扔,晒干了上磨去磨,回头喂鸡,别喂蛋壳,算了,我找别人,你俩跟着学。”

    徐宝说完事情又不叫二人去做,他随便找了几个村里的人把事情重复下。

    下蛋鸡钙不够,会下软壳蛋,有时不出蛋,有人把蛋壳给鸡吃,吃习惯了,鸡一旦缺钙,它就啄别的鸡的蛋或自己的蛋,而且蛋壳中的钙它不易吸收。

    天暖的时候还好办,鸡自己回去找需要的东西吃,包括田间和土里的带壳的东西,冬天雪后找食费劲,只能增加饲料。

    徐宝算是发现了,自己任重道远,整个村的人,缺少科普,没有系统的理论指导,以后自己要多观察,多想办法。

    比如喝生水,井水生的喝也就喝了,水质好,那还叫矿泉水呢,可是河水也生喝,那河里面什么东西没有?上游直接把厕所就连上了,各种细菌寄生虫,全交给身体本身处理是不行的。

    怪不得孩子的死亡率那么高,根本没人注重卫生。

    一时间,徐宝觉得自己肩上的胆子更重。

    “赚钱,先要多赚钱,然后才能去改变。”徐宝跟自己说,然后猛一拍脑门,连忙往做饭的地方跑,边跑边懊悔地嘟囔:“可别把猪胰子给炼成荤油了,我还要用来做肥皂呢,早上起来包子里的油渣是哪来的?哎呀……”

    等徐宝跑到地方,翻找,果然没看到。

    “十二婶,猪胰子呢?”徐宝问在那里摘菜的妇人。

    “靠油了。”对方很随意地回答。

    徐宝站在那里,叹口气,眼珠子转转,问:“油呢?”

    “用了一点,做菜。没给孩子们做,你说孩子们吃饭慢,菜容易凉,都给大人做了吃。”对方又回答。

    徐宝松口气,没吃光就好,少了猪胰子,自己就直接拿荤油做肥皂,在西市那边用的胰子很贵,比荤油贵多了。

    自己做,以后村里人用,卖不卖钱的再说。

    “十二婶,记得荤油给我留着,用素油做菜。”徐宝找个地方一坐,喘息两下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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