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遵规矩
徐宝一喊,登时吸引四个人的目光。
他们一见卖东西的人,心中舒服不少,凑过来看,两个小偷跟随打伞。
徐宝自然与其他卖菜的人不同,他收拾得利索,目光清澈,叫人一看就不粗鲁。
第一印象不错,四个人便觉得他买的东西应该也很好,这其实是心理学上的光环效应。
“茄子为何如此贵?”一个身形富态的人向徐宝问。
“因为就指望好这一口的人买,多赚钱,茄子自然没肉贵,旁边卖茄子的,一文钱能买两个这么大的,你买肉串,我送你们一个烤茄子,吃好了再想点,还是五文。”
徐宝笑着回答,直接告诉对方,我就是想依靠茄子多赚钱,你可以不买,更可以到摊子上买回去自己做。
说着徐宝拿出一捆子肉串,让对方看:“瞧好了,全是新鲜的,吃到一口味道不对,你吐出来,今天我请。”
“那我要是故意说不好吐出来呢?”旁边一十八、九岁的青年顺着话问。
“你故意吐,我故意请。吃多少?建议四位别多点,一人吃个两三串尝尝,旁边还有卖别的吃食的,一样尝两口,觉得哪个合口味,回头专门再吃。”
徐宝与对方开着玩笑,又介绍身边的摊子。
四个人真是头一回遇到此等情况,往外推客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在耳朵中,心里面舒坦。
面前的大孩子不像别处卖东西的,紧怕你点少了他赚钱不多,恨不能让你把东西全买了。
烧烤摊子真正的主人父子俩看着徐宝,心说这不是你的买卖,你倒是大方,茄子和蒜是你买的,可是费我的火和料。
当然,想归想,他们不敢说出来,一切凭这个读书人做主。
四人中富态的出声:“你看我们一人能吃两个还是三个,你拿。”
徐宝选出来八串,放在火上呼呼扇着烤,顺手拿过一串干豆腐卷,稍稍加热,往上刷了层酱,直接送给四人中那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顺口问:“点别处摊子的吃食吗?我让他们送过来。”
“嗯,你看着来。”富态的人颔首。
“旁边的,煎两碟豆腐,一碟茴香豆,告诉你那边隔一个摊的,凉皮送一碗,记得带四个小碗过来分,你,你过去那边卖咸菜的地方,让他拿干豆腐给拌一盘过来。”
徐宝安排着,说‘你’的那个是小偷,不用他打伞了,这边有挡雨棚子。
安排完,徐宝问:“四位喝酒吗?若是喝的话,我建议四位此时不要喝烧酒,太烈,耽误一会儿投宿,不如喝米酒润润口,西市最好的米酒十四文一斤,酒量好的,可以喝些黄酒,寻常黄酒五十文一斤。”
“一斤黄酒,二斤米酒,还有什么吃食,再上。”十八、九岁的出声。
“张勇,你打伞去前面拿一份汆丸子,顺便跟他隔一个摊子割半个猪耳朵。”徐宝又叫张勇去拿东西。
这等卖东西的方式一直有,但通常是在店里,本店没有的东西,可以让帮闲的到外面去买,然后回来吃,需要单独给帮闲的钱。
甚至是在店里不忙的时候,你坐下来不买店里的东西,专门让人从外面买来吃,用着店里的筷子,吃完你走,店家都不会拦你。
开封此时期的很多店都允许人白呆着。
包括你要请客,还想体面,没钱,拿二、三百文定餐,店家可以用银子的器皿给你送到家,不用押金,回头过来取,给你撑足面子。
所以徐宝一直认为自己那边的人,不用今天看到哪个国家的店如何如何,就要去学、去比,不用,把自己古代的东西学来就足够了。
包括用刀叉吃饭,那都是古人玩剩下的,最有意思的是流行什么手抓饭,京城开封要饭的都不拿手抓,折个树枝就当筷子了。
徐宝边烤串边增加自己的荣誉感,谁让咱历史悠久呢,没办法。
八个肉串送上去时,其他的煎豆腐、茴香豆、汆丸子、凉皮、猪耳朵、拌干豆腐也都摆上了,还有二斤米酒和一斤黄酒,另外赠送的一只茄子。
四个人确实饿了,几分钟的工夫吃掉一半的东西,看着剩下的一半,显然是不够吃。
“你再给烤十串,还有茄子也不错,烤两个,哎?你那韭菜也能烤?”十八、九岁的点着菜,突然看到烤架上有韭菜,还有大蒜。
“嗯哪!五文钱一份韭菜,有二十根。”徐宝介绍。
“为了多赚钱?”那人又问。
“没错,要么我送一串儿?先尝,吃饱了下次再来。”徐宝点头。
“不用,烤一串我端来,还有大蒜,来两串。”对方不好意思总让人白送,点了。
“那大蒜送你们,大蒜两文一串呢。”徐宝还是送出点东西。
又过一会儿,四个人吃完,舒服,结账,别人的东西单算,卖烤串的这家得了八十七文。
等两个小偷把人送到前面住宿的地方,回来徐宝给了他们二十文,卖烤肉的拿下七文,其他几家一两文地扣,卖酒的那个直接扣五文。
大家都没意见,尤其是卖酒的,正常买一斤黄酒让你饶半碗米酒你也得给。
把二十文给两个小偷,徐宝问:“送哪家店去了?”
“南四街第二家客栈,李聋子家,住的上房,四百文一晚的,回头我管他家要钱,说是住三天呢。”一人回答。
“不用你们要钱,我去,你们去码头,继续找人,需要住宿的,还是往他家领,抽一成,我给你们半成,三晚给你们六十文,我先给。”
说着话徐宝拿六十文给两个人,两个人这一回就赚八十文。
现在业务不熟练,以后赚得更多。
到天黑之前,五个小偷又送来四拨人,有三拨吃了烤肉的,一拨去吃别的,吃完了结好账,徐宝过去要钱,对方很痛快就给出一成的钱,即十分之一。
晚上雇人收架子,大家收拾利索了,跟着徐宝去南四街第二家客栈李聋子家。
徐宝径直找到掌柜的,对其说道:“白天我找人向你的客栈送来五拨客人,有四拨入住,你一共赚到了六千七百文,需要给我六百七十文,我收一成利。”
掌柜的正高兴呢,今天的上房全开出去了,而且还全是三天往上的,听到徐宝的话一愣。
心下明白,白天确实送来五拨人,有四拨住上了。
但是……
“你是谁呀?”掌柜的盯着徐宝,皮笑肉不笑地问。
然后一扭头,看到张柽,继续那种笑:“原来是张行事啊,摊子那里扫完了?下雨天凉,早些回去,别受了风寒。”
“走。”徐宝没跟掌柜的说第二个字,转身带着人离开。
掌柜的看着他们出门离开,冷笑一声:“小崽子,要钱要到我头上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哼!”
“小宝,你别急,知道你把钱垫了,明天一早我把东西堆他门前,我让他开不了门。”张柽跟着出来后劝,他怕这个弟弟一时想不开,再把自己气病了。
徐宝摇头:“我不生气,是他坏了规矩,大哥不用堆垃圾,他坏的不是官方的规矩,是潜~规则,是江湖规矩,江湖事,江湖了,我自己解决。”
张柽没听懂潜~规则,但江湖事,江湖了他却懂,他立即紧张起来:“小宝,听大哥的话,你是读书人,让大哥想办法,你好好卖你的东西,用钱,用钱教训他。”
“大哥放心,我就是那么一说,他或许真是不认识我,明天还是往他家送人,让送的人与他说一声,知道我是谁,然后就好了。”徐宝笑着反过来安慰张柽。
“还送人?不用了吧?”张柽觉得不应该,难道自己的弟弟傻了?再送也不给你钱啊,看不出来吗?
“走,回村。”徐宝对张勇和张广说。
于是三个人半夜回去,徐宝去坟茔地,把自己埋的东西取出来两样,其中一个是头盔,带红外热像仪的头盔。
他当大头兵的地方矿洞多,夜晚战斗更需要,所以是标配,他要使用,电池的电还充足。
他其实有别的方式可以解决,比如花钱雇佣闲汉,对方同样要花钱来摆平。
也可以叫人不把外来的往他家送,让他过几天看看,然后知道就会错了。
还有的是找徒弟赤石家里,张一回嘴,一个西市的客栈算得了什么?
但他都不选择,一个是慢,他不愿意等,另一个对方坏的是江湖规矩,这是属于道上的事,小偷把人给你带去,你不给钱,那就按照道上的规矩来,又直接又干脆。
把头盔装到袋子里,徐宝回去,把鸡和狗又喂一遍,齐爷爷还没回来,估计是嫌下雨路不好走,在镇子里找地方住下了。
第二天,徐宝又跟着队伍去京城,天还是没晴,半夜的时候停了不到一个小时,然后又是小雨飘上。
村子里的人如今根本不去想地里的稻子,只要村边的洧水沟不向着村子一面决口就行,水位真太高了,就从另一边挖开,冲田地。
大家的心思全放在豆制品上,赚钱啊。
******
拉干豆腐的队伍到地方,徐宝不跟着去东市,依旧由张屹去卖,今天便宜的干豆腐也一起来了,但西市卖干豆腐的具体情况他也不管。
他到了地方就守着西市,让五个人去带人,他溜达着看看卖菜的和卖吃食的。
他琢磨着怎么让卖菜的也能卖出好价钱,同时考虑晚上如何行动。
第六十章 日落黑天
打着伞,徐宝在各个摊子面前溜达。
路过一个卖韭菜的摊子,看着韭菜皱眉,问:“下雨天怎还割韭菜?”
卖韭菜的是个老汉,知道徐宝这个人了,答:“雨天卖个好价,你看着韭菜,短,没贴地割,烂根子的就少。”
徐宝恍然,他真不清楚,他只知道下雨天割韭菜容易烂根子,如杜甫写的《赠卫八处士》,其中有‘夜雨剪春韭’句。
许多人翻译此句时,是强调主人冒雨,其实真正的不是人淋雨不淋雨的问题,是春天的韭菜那么割,会烂根子。
韭菜是一茬一茬割的,春天韭菜刚刚长出来,给割烂根子了,重新下种的话,很长时间吃不到韭菜。
如今听老汉一说,徐宝理解杜甫为何强调夜雨,晚上割韭菜看不清楚,会割得高低不一,那断茬儿的地方溅上泥就烂。
涨知识了,学到一手,不能小看割韭菜是高割还是低割,这是生存的智慧,往具体了说,涉及到下雨天有没有韭菜吃。
徐宝不愿意白学,要交学费,他与卖韭菜的老汉说:“老伯,商量个事,有人来看韭菜,你和看的人说,买你一斤韭菜,可以到卖干豆腐的那里少一文钱买一斤干豆腐,用来炒韭菜。”
“还能炒那东西?”老汉从未吃过韭菜炒干豆腐,或者说是韭菜炒千张,通常是韭菜炒鸡蛋,至于说韭菜炒虾仁、韭菜炒扇贝,老汉不具备那样的经济基础。
徐宝点头:“能啊,韭菜能炒豆腐,就能炒干豆腐,买你的一斤,就能去那边减一文钱,但只减一斤,成不?”
老汉一想便想通了,自己卖起韭菜更容易,仔细打量一番徐宝,说道:“你这娃娃有善心呢。”
“我也是为了卖干豆腐,一会儿干豆腐就不是十文一斤,改成十五文。”徐宝露出一副憨厚的样子解释。
说完他转身就来到卖干豆腐的地方,对张禾说道:“涨价,十五文,一会儿有人拿着别的菜过来,那菜只要是一斤,咱的干豆腐就卖一斤十四文。”
“为什么要加钱?”张禾不理解,不是说好为带字的体现价值吗?
“一个是干豆腐卖便宜了,素鸡变得不值钱;第二个是干豆腐让其他豆腐和豆腐干不好卖了;第三个是赚的钱太少。若是张禾叔你一人卖,十文钱一斤也无所谓,可是你们四个人,我得计算人工成本,就是人多了得赚的多。”
徐宝说完走了。
路过卖芹菜的地方,与卖芹菜的说别人买他一斤芹菜,如果愿意做干豆腐炒芹菜,可以到那边便宜一文钱买一斤干豆腐。
又跑到卖白菜的地方,说有人买一斤菘菜,可以便宜一文买干豆腐。
然后是卖黄瓜的,这个就不用炒了,拌凉菜,同样一斤对一斤。
还有卖肉的、卖豆芽的、卖芥菜的、卖竹笋的、卖山药蛋子的等等等等。
凡是能和干豆腐在一起做成菜的,徐宝全去打招呼。
卖菜的人感激徐宝,因为可以通过这么吆喝来吸引人买菜,徐宝也没赔,干豆腐更好卖了。
转了一圈,他回到卖烤肉串的地方,有以前的小偷带人过来吃东西,徐宝看着,然后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弄完给张柽送过去,让张柽今天晚上叫村里人帮忙制作,是竹子牌子,每一种三份。
到时候自己留一份,给小偷一份,再给卖东西的或客栈一份。
竹牌子就代表了钱,小偷带人过来吃东西,按照吃的多少,小偷把牌子给卖东西的,卖东西的则把同样号码的牌子给小偷。
一个是证明给过了牌子,留底,一个是拿着牌子跟徐宝结账,徐宝手上的牌子是为了比照用,每同一个标记数字号码的三个牌子没分割开时是有线条连接的,分开的口可以对在一起,线条就是连续的。
如此一来,一个号码一个数字,别人想要作弊就不可能了,对不上的不算。
小偷想要制作卖东西人的牌子,而不把自己的牌子给卖东西的,徐宝和卖东西的人去比对就对不上。
卖东西的人说小偷没给牌子,那么卖东西的人就需要拿出没换给小偷的牌子证明。
卖东西的要是自己多做一份牌子,竹子的纹理和线条也要做出一样的才行,线条好做,竹子本身的纹理要求就太高了。
小偷那边也是如此。
漏洞是卖东西的和小偷联合,因为利润徐宝要拿半成,卖东西的可以给小偷七分,然后双方不交换牌子,小偷多得二分,卖东西的多赚到三分。
感觉上是很可行,但里面有一个数据问题,平均一段时间内,正常的数据的波动是有规律的,一旦某个时间段的数据差太多,那就是有问题。
不要以为计算不出来,因为卖吃食和住宿那边的有关联,小偷除非能在两边把数据给均衡了。
不是徐宝瞧不起小偷,换成他自己,他都没那本事,有时间计算那个,还不如多带点人过来呢。
最主要的是可以派人冒充外来者,主动找上小偷,吃饭和住宿的时候花掉的钱有固定数。
到时候没有那几拨人的数据在图形上的起伏表现,徐宝就可以收拾人了。
今天徐宝就打算收拾一家,南四街第二家客栈,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和以后的合作者,该赚什么钱就该付出什么代价,谁都别破坏规矩。
徐宝和卖肉串的人解释了下他写画东西的内容,然后告诉对方:“任何情况下,不准把坏的肉卖给客人,我会随时让人过来查看,一旦发现肉时间久了能吃坏肚子,你们这个摊子就要被划出去。”
“徐郎你放心,我做这行五年了,从来没吃坏一个人,我宁肯扔掉,也不卖给别人,那是断子绝孙的事。”卖肉串的郑重地说道。
“也不准随意涨价,需要涨价时,我告诉你们,逢年过节,还有特殊季节的时候,价格需要调整。”徐宝又说一句。
“都听徐郎的,刚才走的那六个人,买了七个茄子,我可没少赚,真有人不在乎茄子贵。”
卖串的人说起这个,显得非常高兴,茄子一文钱能买俩儿,搭进去点火,还有蒜沫和调料,比卖肉串赚钱。
徐宝心情不错,给讲解:“因为吃一个大茄子可以顶上吃三串肉,吃三个茄子就吃饱了,才十五文,十六文吃四个肉串能饱吗?所以我才那样订价,但你不能把烤饼和烤馒头卖出十文一个,这是主食,没人过来吃烧烤盯着主食吃。”
卖烤肉的恍然,心说,原来还有这等算计的方法,读书人想得跟正常人真不一样。
******
五个小偷业务越来越熟练,到中午时忙不过来了,他们不需要别人指点,又找来在别处干活的六个人,凑出钱买的衣服,十一个人做事情。
徐宝看到陌生的面孔带人过来,询问下知道后,把对方的衣服钱给报销,他不打算把服装成本摊到‘员工’身上。
这种技术性员工不让他们看到足够多的好处,会影响他们的积极性,不是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哪个是外来的、哪个有钱、哪个愿意花钱的。
只有在同行业竞争激烈的情况下,才会通过缩减非技术员工工钱的手段来维持利润,而哪怕是这种情况下使用手段,也不是说合理,只能证明管理层黔驴技穷了。
徐宝坚信,自己不会到那一天,因为嘟嘟可以过来,两个人一起想办法,两个人想不出来,嘟嘟回去还能找借口让更多人帮忙。
比如说作个课题,假设,在北宋时期遇到什么问题,应该如何解决,给出已知条件,一大群专业学生就会努力思考。
至于说在网上论坛找人帮忙,那就算了吧,会歪楼的,一个简单的小范围经济问题,给歪到国家战略层面上都不稀奇。
在论坛上问别人怎样能把一亩地的白菜卖出好价钱,到最后很可能得出个如何派遣舰队征~服美~洲,并与当地土著进行军事、政治、文化、经济交流的整体计划可行性报告。
******
夜晚降临,雨是停不下来了,听从附近过来的人说,某某河水涨得厉害,要把堤岸冲垮了,还有哪个村子冬天要难熬,因为秋粮收不上来。
这些事情与说话的人和听的人无关,说的人当个有趣的故事来讲,听的人用别人的苦难来体现自己的幸福。
卖烤肉串的人就很快乐,今天的肉串供不应求,他家还又去买了肉回来穿。
徐宝却高兴不起来,他不愿意去面对吃不上饭的人那渴望的眼神,他怕看见懂事的孩子捂着肚子说不饿的样子。
如果他看不见,也就不去想,可是他知道那并不遥远,上岗村旁边的村子便会出现此等情况。
他的情绪是复杂的,一面想着我不是救世主,一面又想到当初自己被村子抚养,嘟嘟她太爷爷没说无能为力,所以他活下来了,还接受了很好的教育。
“我应该做些什么,至少让我的眼睛看到的地方符合我的心意,那么就从李聋子他家的店开始吧。”
徐宝对自己说了一句,告诉张勇和张广,今天晚上不回去,住客栈,住一个便宜的上房,两个卧室的,自己一个,你们两个住一个,你俩有个伴儿,而我自己去承受孤独,我就是这么懂得奉献,就是这样无私。
第六十一章 祝福失窃者
安排两个人梳洗,徐宝出来买东西,一双比他现在的脚大两圈的高帮全皮靴,一套干活穿的紧口衣服,还有针线。
回客栈时又专门看看属于自己的马,张屹晚上回村前送来的,花了二十五贯,即一万九千二百五十文,七百七十铜钱为一官贯。
张屹告诉徐宝,骡车正在做新的,到时候把现在的车换下,张广依旧负责赶骡车跟他做事情,马是单独的,跟着车走。
说有小路不好走时,他可以骑马先行,而且张屹着重强调,买的马跑得快,几十里路一回会儿就到,当跑完几十里,马跑不动时,他就不用在乎马,下来自己跑。
徐宝当时没说什么,却记在心里,这分明就是给自己准备了一个逃跑的工具,遇到危险就跑吧,几十里冲刺过去,马就不要了。
一匹准备用来逃跑的马,比不上原来村子的力度,自己被人抓,上岗村没有办法空投雇~佣~军。
但里面涉及到的付出却丝毫不差,上岗村正在努力地保障自己的安全,目前差的是情怀,原来的村子里的全是亲人,上岗村暂时没有那么亲,需要自己去进一步接触、交流。
给马喂了把专门买来的胡椒,看马吃高兴了,徐宝转身回房间。
他开始改鞋,把鞋的高帮剪下,改成矮帮,后跟用线收紧,把剪下来的东西做成鞋垫往鞋里塞,再于鞋面几个点穿上线,同样收紧。
剩下的靴子上的皮子缝在衣服和裤子的膝关节和肘关节外面。
一切准备好,拿出花车用的绳子和钩子,检查检查,在腰上围一条布袋、一条麻袋,穿上鞋躺在那里休息,提前穿戴是为了适应感觉。
三更天的梆子声响起,徐宝起来活动身体,热身,听着外面的动静,雨大了,不清楚会有多少人遭灾。
徐宝暂时管不了别人因大雨的损失有多少,他戴上头盔,一只眼睛的视野就变了。
下雨天,仪器不怎么好用,而且还不穿墙,但总归在雨夜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强。
稍微适应了一下,徐宝从窗户就爬下去了,这里距离李聋子家只有一条街,斜着直线距离不一百五十米。
街上不如往日的夜晚那般繁华,各种小吃摊子没出来,天很黑,街道上见不到人,只有客栈的灯笼还在风雨中摇晃。
徐宝踩着路上的水,噌噌噌就跑到了李聋子家的客栈,客栈是个三层的楼,后面有院落,三个院落,也是供人住宿用的,价钱更高。
之前徐宝跟小偷打听过,李聋子不住客栈,也不住在院子里,他在前面的居民区有房子,是个小院子,里面有三间正房和两间厢房。
他家中有一个妻,一个妾,因为李聋子的一个儿子跟人斗殴被打瘸条腿,妻最近两年没再生,才新纳的妾,最近听人说,他很宠这个妾。
对此徐宝能理解,看那李聋子的样子,应该有五十了吧?反正就是显老,那妻子估计也老,娶个小妾,当然要宠了。
李聋子宠谁徐宝不管,他现在要做的是调虎离山。
三个院落有一个无人住,徐宝进去放火,有人住的不能放,会烧死人的。
下大雨放火依旧没问题,外面湿,屋子里面能烧的东西多了,准备准备,把褥子什么的都搭好地方,徐宝点燃火,等了一会儿,看能烧起来,出门,前往李聋子家。
从院墙翻进去,找到正房,听动静,没有动静,旁边的厢房倒是亮着灯,隐约间还有那样的声音传来,听着让人很上火。
看样子李聋子是比较努力的,至于说是真为了再生个好儿子,还是享受,这点一般人是理会不到的。
徐宝听了会动静,又跑到人家的仓房,研究研究房子结构,发现自己短时间内弄不倒,于是继续回到厢房,在后面的窗户下听动静,同时等待。
果然,没用太长时间,有人从客栈跑过来喊:“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走水了,客栈的乙字院走水了……”
正在辛苦中的李聋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对着外面喊:“等着。”
然后是女子宽慰的动静,以及徐宝听着声音猜测到的穿衣服声。
不等这边穿好衣服呢,正房那里的门开了,一个妇人跑过来,推开门就说:“老爷,出事了,快点去看看,我陪着小灵,千万小心,别往前凑。”
徐宝一听,立即转移阵地,原本他是打算等着来人通报出事,李聋子出去,小妾去找夫人寻求安慰呢,然后他再点着厢房,让大家全乱起来,没想到人家的夫人亲自过来。
徐宝从后面跑到正房,打开后窗户跳进去。
正房里面也没有什么床,只有一个高出地面五厘米左右的榻子,里面显然不能放东西,但在房间中有好几个箱子。
徐宝也不客气,拿出匕首,对着那锁就切上了,几下就给切断连接的那个杆,打开一看,全是衣服,伸手进去摸一摸,没有东西。
再开第二个箱子,摸,还是没有别的东西。
第三个箱子,一开,上面是布帛,伸手进去,这下有东西了,是盒子,往外一拿,很沉。
打开盒子一摸,没错,银锭子,除非李聋子故意把别的金属做成银锭的形状,否则就是它。
连续拿出来三个盒子,每一个里面都是六锭,五十两的。
然后徐宝还摸出来个小盒子,里面的锭也小,五两的锭,两锭。
收,全部装进口袋里,在身上一系,从后窗户翻出去,好沉的,是徐宝来的地方将近七十斤的东西呢。
徐宝体力不错,带着能跑动,就当是负重行军,翻墙出去的时候费点劲,但依旧没用上绳子和抓钩。
然后避着偶尔出现的人跑西市,跑到地方,把东西装进麻袋里,随意地扔到办公室外面的角落处,办公室里面还有守夜的扫街人住。
做完,徐宝往自己住的客栈跑,同样翻进去,进屋,收拾鞋,把鞋给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剪更零碎。
一番做完,他才脱了衣服晾起来睡觉。
到了天还未亮时,他就把张勇和张广叫起来,让两个人跟着自己一起去西市帮忙摆架子。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但是天还阴着,不知道是还要下,还是等着云散。
饭都没吃,三个人打着灯笼,赶着车,拴着马就到西市。
此时还真有几个早到的人,是卖烤串和其他吃食的,看那意思,他们是昨天得到好处了,所以准备早早准备,以免客人到了吃到后面时没有东西卖。
徐宝先去看麻袋,麻袋还在,拎起来依旧很沉,他扔到车上,对张广吩咐:“去东市,把这麻袋交给张屹,记得不准打开,谁都不准打开,让他卖完干豆腐送回村,我今天回去,只要发现袋子被打开,我就离开上岗村。”
张广一听,立即紧张起来,猛点头:“宝郎你放心,没人敢动你的东西。”
说完他赶着车去东市送,路上好奇,伸手摸摸,一摸之后,汗都下来了,他摸到了银锭的形状,他跟着徐宝的时候,也见过、摸过。
这一袋子里面好多那样的东西啊,还有一个别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不打开,不能打开,等小宝回村再说。
张广不知道钱是从哪来的,也不愿意多想,只知道小宝一直在给村里赚钱,每天扣除本钱,能赚三十多贯,以后还会更多。
******
徐宝帮着干活摆架子,早来的人也同样搭把手,等着其他五个扫街的到来,一个卖包子的专门拿出来二十个菜包子,卖别的吃食的也纷纷拿出东西,给六个扫街加上徐宝和张勇吃。
他们昨天多赚了不少钱,现在表示感恩。
六个扫街的人忙完,看着各种吃食,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以前他们也吃过卖吃食人摊子上的东西,而且还不花钱,但那时是跟抢似的,拿了一串刚烤好的肉就吃,很无赖地说以后给钱,以后就从来不给钱。
还有卖包子的,也是拿了一个吃,吃完任凭别人小声咒骂也不还口。
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好,能吃一口就是一口,背后挨骂也不会掉块肉。
但今天不同了,今天是别人主动送上来,没人骂,也没人厌烦,一个个还期待地看着自己吃。
六个人看向徐宝,张柽还没到,他们自觉地以徐宝为主。
“吃呀,早上起来都没吃饭吧,不吃饱一会儿怎么干活?记得把六个茅房给收拾好,卖吃食的旁边,茅房最重要,没有茅房,别人哪能放心吃喝?”
徐宝说着洗洗手,去抓大包子,卖包子的连忙送上来小包子,对徐宝说:“徐郎你尝尝这个。”
那六个吃菜包子的人当没听见,他们知道,小包子是肉的。
徐宝摆摆手,拿起个菜包子,说道:“给我大哥留着,我今天想吃大的。”
说完咬一口,还行,也不全是菜,还有炼完荤油的油渣。
等着快要吃完时张柽带着一辆车过来,车上装着一个个**袋,还有三个人眼睛红红的人陪同。
“小宝,你听说没?我过来时听人说,昨晚李聋子家的客栈走水了,然后他家还被人给盗了,说是丢了好几十两银子,还有衣服和几匹布也没了。”
张柽一过来,就跟徐宝说起今天早上来时听到的事情,那眼神分明是在询问‘是你干的吧?你怎么做的?’
“啊?他家出事了?哎呀,希望他家的人没事,官府尽快把案子破了,我还要往他家送人呢。”
徐宝皱着眉头,关切地说道。
第六十二章 为童墨章有认师
张柽见徐宝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盯着对方的眼睛,继续问:“小宝你不高兴?”
“不,一点不高兴。”徐宝摇头:“灾难是每个人都不愿意面对的,那种种痛苦,对于李家客栈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我谴责一切以损害别人财产和人身安全,而达到不可告人目的人及势力。”
张柽摸摸头,又把徐宝打量一番,说道:“我认为他家是报应,给了我们钱,估计就不会如此。”
“不不不,不是报应,坏人才会被报应,他不给我们钱,我猜测是他不确定住进去的人是我们安排的,昨天我已经让他们带人过去时提过,相信李家店这回就知道了,一会儿我去看看。”
徐宝帮着刚被他偷完的人说话。
“若他家还是不给呢?”张柽追问。
“我们只能换一家,之前当是花钱买教训。”徐宝如是说,心中则想,不给也不能去偷了,一般主卧室是放珍贵东西的,他小妾那里估计没有多少。
要么就是库房里的铜钱,还是算了吧,太沉,偷几贯钱能把自己累死。
张柽还是不怎么信,但未继续问,而是收钱去,有的人是一天一交货架钱,不收的话,包半个月的人该不干。
收钱时,过来摆摊的人一个个很主动,因为昨天有小道消息说,那个读书人还会想办法把其他人卖的东西多卖出。
有几个雨停后才出摊的听到什么货架钱,不打算给,他们看不起扫街的人。
结果不等张柽或徐宝出面,其他的人已经在劝他们,十一个小偷也过来上班,站到几个人的面前,点下头,说句‘给钱’,转身去码头。
几个人不得不掏钱,他们认识小偷,而且别人还劝,感觉不把两文钱交上去,似乎很危险。
给完钱,有人过来发牌子,十个一文的,十个两文的,还有五个五文的,卖菜的就发这些,未必能用上,但不准丢了,记下姓名和住址。
拿到牌子的人被告知,只要是开封府外城西市接待队伍送来的人,每买十文钱的东西,需要摊子上支付一文钱给张柽。
谁若是不想给出这一成的利,就别卖给由别人刻意引来的人东西,坏了规矩,行就乱了,大家全赔钱。
众人无异议,他们的货又不是九文进的然后卖十文,而是自家产,或更便宜进的,卖得多,赚得多,可以多备货。
徐宝趁机喊:“诸位,容我说一句,今天大家先对付着卖,从明日起,我让大家把东西卖出好价钱,说到做到,卖不出去,算我身上。”
“好,小宝我信你。”有个老大爷喊,他卖咸鸭蛋的,昨天别人吃东西时,从他的摊子上拿了六个鸭蛋,一个五文钱,挑大的拿的,小一点的四文一个,但没收他钱。
因为有人跟徐宝说,他家的有个孩子病了。
规矩是徐宝订的,但他依旧破了规矩。
这可不是一个法律完善健全的时代,其实就是他那边也一样,该错判的错判、该误判的误判,量刑上本身就带弹性。
此时代更多的官府宣判都是看官员的主观意识,以人情常理为主,如一个人盗窃,目的是为了给爹娘买药,官员就会轻判,需要关押可能就不关押,需要打五十鞭子的就打十鞭子,执刑的人也手下留情。
所以徐宝便不收老头的钱,还自己掏钱,割了半斤肉给老头,甭管他是否在做样子,反正老头很感激。
今天就帮着说话,同老头一个地方来的也跟着表示信任。
更多的人无所谓相信不相信,等着看,一天而已,到了明天,自然知晓。
改行的小偷们仍旧把人领来了,他们的招牌实在是太好用了,别人一看,以为是官方,再观瞧他们身上的衣服,怎么看都是衙门的。
官方和非官方,在百姓心中的位置是不同的,尤其是刚到京城的人,害怕被骗,于是便选择官方的人,至于其他帮闲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今天第一批人领到,九个人,看上去是一家子,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两个中年男人和两个妇人,以及三个十岁到六岁不等的孩子。
他们同样先被领到烤串儿的摊子,徐宝正写字呢。
每一种串儿多少钱,其他人卖的吃食一份多少钱,全写好,甚至还有半份的,目的是为了让人看清楚价格,也是让别人多品尝其他的吃食。
价钱标在那里,自然不会担心吃完饭被要高价。
骗人的手段徐宝会,却绝对不用,买卖上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事情。
骗多了,别人回家后跟人一宣扬,到时候再有那里的人来开封就不会选择自己的西市了。
若是好好接待,等着别人回去,可能也就一两个月,那边再有人来,听到回去的人说的事情,便会主动找上门。
老少一家子九口人,目前还没完全放心。
正犹豫要不要坐下来吃饭,打南面来一群人,同样有老有少,他们一过来就喊着上各种串。
徐宝有印象,前天和昨天来的人,住在李聋子家,今天看样子心情都不错。
徐宝估计他们是昨天晚上烤到了火,还看到了火焰的美丽景色,所以才高兴。
俱是自己的功劳啊,可惜自己做好事不留名的,连那大两圈的鞋都剪了。
九个人看到一群人在这开心地吃喝,遂打消不好的想法,跟着点东西。
有吃最实惠的肉串的,有烤茄子的,有烤芸豆的,有烤豇豆的,有烤大蒜和茧蛹的,还有烤白菜和五花肉的,烤土豆跟辣椒的……这个没有。
反正是能烤的,还有市场上有的全烤,而且别的价钱还贵,那他们也点,能被小偷看上的基本上经济条件都好。
徐宝抽空小声地与卖串的人说了,明天开始,卖吃食的要额外交一份钱,因为很多菜直接在西市上买,翻了十多倍的价钱卖,不多交钱,别人要嫉妒、要眼红,你再去买茄子,他会一个卖你四文钱。
卖烤肉的连连点头,同意,他方才去买东西时,已经发现有人的表情不好了。
跟卖串的说完,徐宝被送人来的小偷拉住,到旁边说话。
“徐郎,帮闲的抢人太厉害了,他们说什么什么吃饭最便宜,住宿最便宜,有的人图便宜就跟他们走了,哎呀,保证上当。”此人与徐宝述说委屈。
徐宝微微低头,看着地面琢磨,过十几息,向对方说道:“改,你们再喊的时候,喊领路费两文,一人两文,然后到近前跟人说时,你们说官府保证他们食宿跟本地人一个价钱,不会额外增加,同时也不会便宜,如果想便宜,可以到住家挤挤,但不保证周全,就这样。”
“好咧,听你的徐郎。”此人答应,又当着徐宝的面复述两遍,直到记熟才去陪九个人。
徐宝一时闲下来,想着赤石三个宝宝,还有书院的七十一个孩子,让张勇把文具箱打开,他在旁边写。
先写上‘太乙,长庚。雨线,风梭。’
摇摇头,嘟囔着:“《时古对类》不好记”。
接着又在新纸上写‘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
这是个笠翁对韵,与声律启蒙差不了多少,当然,也得改后面的,记不太清楚的话,就把北宋的事情全改了,南宋要是也记不清是不是北宋的,也改。
看他写字,张勇立于一旁,身体站得笔直,紧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秘书’。
那后来的九人中的老者,一瞧有人在边上写字,好奇之下起身过来看,刚看两行,眼睛便瞪大,张勇一步挡住,咳嗽。
“失礼,失礼了。”老者不好意思地道歉。
“我家宝郎正给书院的娃娃们写东西。”张勇强调‘书院’二字。
“哦,确实,给娃娃启蒙真是好东西,不知是哪家书院?”老者识货,不敢去看,问。
“上岗村开封童蒙书院。”张勇倒是把书院的名字记住。
“好,好啊。”老者点点头又坐回去,不时地往徐宝那看。
徐宝听见动静,边写下面的,边慢慢念上面的:“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渔翁。河对汉,绿对红。雨伯……茅店村前,皓月坠林鸡唱韵;板桥路上,青霜锁道马行踪。”
他这一念,登时看出别人家的教育方式了。
那老者带来的三个孩子,在徐宝念出一句后,吃东西的动作停了,跟着重复,之前来的人带的孩子则茫然不知所措。
当三个孩子跟着念完‘东’的前两段时,徐宝突然扭头,问:“‘茅店村前,皓月坠林鸡唱韵;板桥路上,青霜锁道马行踪。’出自哪里?”
三个孩子一愣,大孩子眼珠子转转,不确定地回答:“出自《商山早行》,‘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二句?”
徐宝笑了,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对孩子比自己小那么两三岁的孩子说道:“一会儿你让这个大哥哥领你去住宿,待我写完,给你送去,你誊一份,好不好?”
小孩子眨眨大眼睛,突然离坐,‘噗嗵’一声跪下,对着徐宝就连磕三个头:“弟子谨遵师命。”
这回轮到徐宝愣了,你……我……你这叫耍赖好不好?我现在的样子才比你大一点点,你好意思吗?
“愚儿,你怎么又随便认师傅?一路上你认了六个师傅,结果呢?”一中年男子训斥孩子。
“这次不会被骗的,是真的。”被称作愚儿的孩子争辩道。
徐宝一听,孩子确实够厉害,逮到个人便认师傅,他连忙顺着话说:“对,不能随便认师傅,快快起来,我请你吃干豆腐卷,卷着菜烤,可好吃了。”
“我不,师傅你和那六个不一样,我看到啦,你一动,周围的人全看你,你坐下一写字,旁边的叫卖声皆停。”
第六十三章 一声吆喝声援起
听愚儿说的话,徐宝又愣,其他人跟着琢磨,可不是么,别看这个大孩子年岁不大,他走动时,附近的人全不由得看他,而且他坐下来写字,周围果然安静。
里面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师傅,你就收下我吧,你方才问我的题我都答出来了,这叫入门考,然后你又让我誊写,叫师门教,回头我再把束脩补上,礼就齐了,你说是不是师傅。”愚儿还在那跪着,并振振有辞。
徐宝头一次听说什么入门考和师门教,但他确实挺喜欢面前的孩子,记性好,聪明、机灵,除了逮谁拜谁为师这个毛病外,别的都可以。
即使这个毛病,也能说成是人家论语学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啊。
上前两步,徐宝扶愚儿,说道:“单独拜师就不用了,你还有很多师弟师妹,待书院修缮好,你又未离京,就去一同学,若提前离京,可书信往来。”
“师傅,师傅我与他们不一样,我比他们聪明。”愚儿还想要进一步。
“聪明也要一起学,为师问你,天下谁最聪明?”徐宝向新收的徒弟问。
“自然是师傅你了,聪明的师傅才会收聪明的徒弟。”愚儿回答得十分流畅。
徐宝点头:“很好,聪明的师傅给你做好吃的,记得让你家人结账。”
说完话徐宝也不写了,他去卖腌制的猪后腿的地方,片下来一斤肉,对方少算了他五文钱,他给七十文,好贵。
实际上很便宜,那叫火腿,火腿不是火腿肠,不是一元钱好几根,喂狗狗都不愿意吃的东西。
它工序多,制作周期长,缩分量缩得也厉害,七十五文一斤是良心价。
徐宝拿回来改刀,切成一条条的,和葱、香菜卷干豆腐里,穿起来烤,火腿油多,猪后腿做的,猪没吃过瘦肉精,所以比较肥。
一烤起来,油就流着渗到干豆腐里,烤了九串,送给一家九口,告诉他们一串十文钱,第一串自己送了,再吃就掏钱。
头一回吃这东西,九个人很快吃掉,让继续烤,钱不是问题。
其他人一看,也要,徐宝来者不拒,烤完一斤火腿又去买一斤,给八十文,把之前少要的补回去,并告诉对方,可以涨价了,一百文一斤。
又吃了会儿,九个人饱了,结账,干豆腐卷真要十文钱一串。
“师傅,为什么你不请徒弟多吃点?”愚儿看家人给钱时,问。
“为师穷啊,你的师弟师妹无钱交束脩,平日里为师身上不超过二百个铜钱,故此……”
“宝郎,宝郎我回来了,东西给了张屹,另一边卖厚干豆腐的,一千斤,十五文一斤全卖掉,说是让明天多做,给了定钱,定钱张屹拿着,这次卖掉的一千斤,一万五千钱,给宝郎你留下花用,都在车上装着。”
未等徐宝哭完穷,张广赶车归来,指着那一大堆钱说。
徐宝:“……”
愚儿看看钱,又看看徐宝,点头:“师傅你说得对,身上带二百文是很沉的,应该放在车上,我家人身上也没有二百个铜钱,皆揣碎银子。”
“等书院修好,为师请你吃火锅,快跟着去客栈。”徐宝只好许个承诺,而后又与孩子的家人说说话,知道了他们是因买卖上的事情过来,在这边有地方,今天先住客栈,过两天那边收拾利索就搬。
徐宝也告诉他们自己的书院地方,还有上岗村,约定对方入宅时派人告诉,自己会过去后,对方才走。
送走他们,又过半个时辰,刚才送九个人的那位从码头处又过来,之前来了两拨,别人带的,有一拨没吃东西就直接去客栈,他这算是今天第四拨。
第四拨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人诧异的是,到来的人太多,有三十多个。
人群一到,有识字的念物价给其他人听,然后大家纷纷找地方坐,点串,同时让别的卖吃食的端东西过来。
卖烤肉串的亲自去买了二斤盐腌猪后腿,回来告诉徐宝,一百文一斤,涨了二十五文。
徐宝点头,表示知道,更知道那人很听话,让涨就涨,这才对嘛,好火腿卖便宜了怎么行。
等嘟嘟来之前,买一个完整的,可惜不会做佛跳墙,倒不是弄不来秘方,而是当初自己也未想到会跑这里来,到时跟嘟嘟说声,让她回去把各种菜谱打印出来,能弄到秘方就弄秘方。
他想着的时候,领人来的给他拉到旁边,欣喜地说道:“徐郎,你的法子管用,我们一说一人两文钱,还说价钱不便宜也不贵,他们居然不跟说便宜的闲汉们走了,一船从码头下来的人,全跟我们来了。”
“嗯,便宜没好货,免费不安心,照着做,还是送到南四街第二家客栈了?”徐宝拎一个袋子过来,里面是竹牌子,与对方说。
“是,送他家去了,李聋子跟一群衙役在一起,不晓得说了些什么,昨日官府负责救火的,正管他要钱,他不拿钱就要把用的沙子和水补上,还有烧损了的灭火物件。”
此人说出自己看到的,还幸灾乐祸地谈到有人管李聋子要钱的事情。
徐宝颔首,说道:“一会儿我去那瞧瞧,告诉他家的人,我们一直站在他们背后支持他们,希望他们尽快找到失物。”
小偷看着徐宝,也怀疑起来,怀疑是徐宝下的手,因为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在别人拒绝给钱时,还把人往人家送。
徐宝脸丝毫不红,把一堆牌子给小偷,小偷拿着去跟三十余人忙。
然后徐宝就在市场上转悠,想要买点水果什么的去安慰人。
结果不等他把水果买好,对方找上门来。
“就是他,他前个儿到我店里要钱,我没给,他昨晚便放火烧我院落,盗我钱财,主要是放火,钱财我认了。”
李聋子跟四个衙门出来抓人的小吏说着,他的手正指着徐宝。
徐宝一副懵懂的样子,听对方说完,疑惑地问:“李掌柜的,你在说啥?放火偷你东西,你指我作甚?我昨日和今天又给你带去人了,你再不给我钱,我就不让人再带客人到你客栈去。”
“你放的火,就是你,抓他,快抓他呀,他纵火,昨日是有大雨,不然整个京城就烧了。”李聋子依旧指着徐宝,又转头向四个衙门的人催促。
徐宝暗笑,你是不懂法呀,四个衙门中的小吏没有上面的命令,哪能随便抓人?在外面偏远的地方还成,京城的人又不傻。
徐宝把掖在腰间的扇子拿出来,‘啪’的一声打开,轻轻摇动着说道:“听闻李掌柜的客栈和家中不幸遭灾,我正准备前去看望,不曾想李掌柜你竟然指罪于我,枉我平日把初来京城之人送你客栈,罢了罢了,你走,我不愿再与你多费口舌。”
“你偷我钱,你……”
“偷你多少钱?”徐宝问。
“多,多少?哦,纹银五,五十两,还,还有二十件衣服和六匹上等细布。”李聋子说出个数。
徐宝知道他不敢说丢了好几百两银子,四个衙门过来的人可等着机会下手呢。
他作出沉思的模样,而后又问:“丢铜钱了吗?贼人连衣服都偷,不会放着铜钱不偷吧?”
“丢,丢了,丢掉四贯钱。”李聋子可能觉得四贯钱不多,没银子多,便说出来。
“你东西放哪了?”徐宝继续问。
“卧房,正房的卧房,你别装不知道,就是你偷的,那天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怀恨在心,管我要钱不成,便想要恶我。”李聋子此刻越看徐宝越觉得是纵火盗窃犯。
徐宝伸手示意对方少安毋躁,道:“李掌柜的你听我说,你说你丢了银子,又丢了衣服和六匹布,还有四贯钱,说我偷的,你看我,你给我四贯钱,我拎着都费劲,又如何拿更多的东西?”
说话的时候他看向那四个人,四个人轻轻点头,确实,太沉了。
徐宝接着说:“李掌柜,你说你丢的东西,加起来能有一百贯?知道我上岗村卖干豆腐一天能赚多少吗?请随我来。”
徐宝招手,让五个人跟着来到张广‘驾驶’的车边,指上面的一串串铜钱。
“李掌柜的请看,一万五千文,十九贯多,近二十贯,我上岗村今日不足三成的收入,卖两天干豆腐,百贯即出,我何必大半夜的去偷你百贯东西?”徐宝说出收入,质问。
“那是你上岗村的。”李聋子找出问题的关键处。
“张广,车上的钱是谁的?”徐宝对张广问。
“宝郎,是里正给你的,你随便用,用完了村里还给,还有那马,二十五贯钱,村里为你买的。”张广配合着说。
李聋子撇嘴:“谁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
“李掌柜的以为我就缺那一百贯是吧?”徐宝问着话,看向周围聚拢过来的人,扬声喊道:“诸位,今日我徐宝急需用钱,我不说借,我只问哪位能给我一些?”
“徐郎,我这有,一盒子铜钱连着碎银子,你全拿走,不用还回来。”
卖肉串儿的大声对徐宝说,并把那盒子钱搬过来,里面半盒子铜钱,还有几个银疙瘩,加起来估摸有三、四两。
卖煎豆腐的同样把盒子拿过来,一墩:“徐郎,装上。”
这一盒子瞧着也不少两贯。
“徐郎,我这有两吊,我还剩点今日买面。”卖面皮的出声。
“徐郎,我这也有,不多,二百来文,你用。”
“徐郎,到我摊子,今天到现在我卖了一口猪,钱多着呢,全给你。”
“徐郎,这是四十三个咸鸭蛋的钱,谁没个急的时候,自家的鸭蛋,不算个钱,给你。”
“徐郎,我一百文,少了点,大家都拿拿啊。”
“我八十文。”
“我钱有富余,四百文。”
“我五十文。”
一个个卖东西的人喊着数。
徐宝作一圈揖,任凭大家持续喊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李聋子,问:“所有人都是假的?我缺不缺你家的一百贯?倒底缺不缺?”
质问着,徐宝上前一步,李聋子后退:“你……你们……”
他说不出别的。
四个过来的官差傻眼中……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整个西市摆摊的地方,所有人全愿意给徐宝钱,先不说这钱究竟真给还是假给,那一个个的人帮着徐宝就让人觉得不一般。
徐宝趁着火候,对李聋子又问:“李掌柜的说我与你有仇,我不缺钱,为何只偷钱?我偷钱和那些个东西,你们竟然无人发现,我何不一刀宰了你?”
把李聋子吓得连退两步,徐宝的语气缓和下来,道:“李掌柜的,你可要小心,钱不是我拿的,我今日说的话只是打个比方,哪天你真让人在晚上给宰了,千万莫怪在我头上,还有啊,尽快找到偷钱的人为好,不然他嫌偷得钱少,提刀摸上门去,你说……是吧?”
第六十四章 万众结同心
四个衙门里的捕役、周围的人,在方才李聋子刚刚指徐宝说他纵火、盗窃时,根本不信。
然,此刻他们听着徐宝用温和的语气说出阴森森的话时,反而觉得就是徐宝做的。
“你吓,吓唬我?”李聋子不知为何,突然间心中发寒,似乎有晚上有人闯宅行凶的影像在脑海中不停出现。
他咬咬牙,伸手入怀,掏出张纸,盯着徐宝小心展开,对周围的人说:“昨夜下雨,贼人入室脚上沾水,我有鞋样,比照一下,他跑不掉的。”
“啊?你居然还留了鞋样?”徐宝面露惊容,自己噌噌噌向后退,把脚后跟一抬,不让鞋完全着地。
“哈,怕了吧?过来,让我比量一下。”以为抓住了把柄的李聋子上前两步,目光放在徐宝的脚上。
四个衙门里来的差役也跟着看过去,若鞋样能比上,至少可以先把人给锁了,然后再说其他的,到时候即便锁错,也有个借口。
尤为重要的是,锁上人之后能想办法弄到几个钱花。
西市摆摊的人不知所措起来,拦也不是,不拦也不对,这……可如何是好?
“慢着。”徐宝把扇子平推:“李掌柜的,你说鞋样就是鞋样?我若平日里跟着你走,但凡你写沾水留下印儿,我照着做一双鞋,是不是自己烧个屋子或藏些东西后,即能说是你烧的、偷的?因为有鞋样啊。”
徐宝说到后面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张柽在旁边看着,他心中不解,他自认为对自己认的弟弟还算知根知底,显然弟弟有把握脱罪,为何总是要引着李聋子说话?似乎跟对方讲理一般。
徐宝无暇理会大哥的想法,他说完,朝周围问:“诸位,我说的对不?以后谁若想害人,直接用此法便成,或是害不成人折腾人,今天找人随意拿个鞋样找别人比照,明日再拿个鞋样比照,一天找个三五十人去比,那人就整天应付着对鞋样吧,不用做旁的事情,大家说是吧?”
“对,哪能你说是鞋样就是鞋样?欺负人嘛。”有人打抱不平。
“已经不是比不比的事情,是为什么要比?”有人附和。
“可以去衙门告啊,找四个小吏过来算是什么?衙门下令拿人了?”有人还算懂程序。
“不比,坚决不能比,徐郎,你回你大哥的屋子,他李聋子想要叫人抓你,让他去衙门走一遭。”
“没错,去衙门,再去丢东西的地方,谁知是真是假。”
群众们开始与徐宝同仇敌忾起来,对李聋子怒目而视。
为什么会这样呢,徐宝心里明镜般,是李聋子开的客栈赚钱,在西市卖东西的人知道李聋子有钱,那客栈有很贵的上房,莫说是住上一晚,哪怕进去瞧上一圈都不可得。
说白了,这叫仇富。除了仇富,还有一种叫仇官,如自己第一次去吃烤肉串,对方那表情便证明了对方仇视自己,但没办法。
徐宝听着一声声支持,心中对众人所有亏欠,他今天是故意的,想脱罪还不容易么,当李聋子来时,直接否认,装傻,事情就过去了。
可是徐宝却偏偏说上那么多的废话,把整个西市摆摊的人全给惊动起来。
目的是为了与众人一起打赢一场官司,一同面对富有的李聋子时取得胜利,然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徐宝目的不纯,他利用了李聋子找来的事情,煽动了别人的情绪。
是耍手段,玩心机。
但他还是选择如此做,只有团结起来,才好带着大家致富,从利益上套牢,于情感上加固,维持自己在西市一千多摆摊人心中的地位。
就这样,李聋子此刻承受着千夫所指,被徐宝给利用了。
四个衙门来的人压力山大,一声声指责和咒骂,一个个在眼前晃动的身影,使他们感到现在要锁徐宝,自己会很危险。
见火候差不多了,徐宝向脸色苍白,冷汗不停冒着的李聋子说道:“李掌柜的,你今日找上来指罪于我,此刻还要比鞋样,我若不让你比,你不甘心,我若让你比,不止是我,看看周围的人便知,大家皆不愿意,不如咱们商量个法子,你看如何?”
“什,什么法子?”李聋子六神无主地问。
“我让你比,比上了,哪怕不是我做的,我认,该赔钱赔钱,该挨打挨打。但若是比不上,你把最近几日送到你客栈投宿之人交的钱给我拿出一成半,往后再送,也是这个价。
你若不答应,即欺我年幼,即眼中没有周围的老少乡亲,我将带着诸位前去告官,与你不死不休,对,不死不休。”
说道后面,徐宝扬声喊,其他人立即配合着喊:“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喊的人感觉心里畅快,过瘾。
李聋子被声音吓得直哆嗦,来不及想旁的,拿袖子蹭下脸上的汗,声音颤抖地说道:“好,我,我答应,比,比鞋样。”
“来,比。”徐宝站直,一条腿支撑,一条腿平抬起来,然后向上升高,高过自己的头顶,抬到李聋子脸的位置。
这一腿,体现了徐宝身体的柔韧性,证明了他的平衡能力不错,因为没有晃动。
李聋子顾不得关注什么柔韧性和平衡感,他急忙把手上的纸样对着徐宝的脚底贴过去。
看上面露出一截,往下挪,上面齐了,下面露一截,然后鬼使神差的,他一手扶上面,一手推下面,两边全齐了后,纸撑起来个包,他说:“看,对上了,我对上了。”
四个过来的差役看着,恨不能代替徐宝的脚,然后一脚踹李聋子的脸上,你对上了?你是当我们白痴啊?
徐宝也愣一下,笑着问:“李掌柜的,你是跟我玩耍呢吧?来来来,我画个几个框框,咱俩玩跳房子,你会丢口袋不?哦,两个人丢不了口袋是吧?那什么,咱俩换成捉迷藏,我捂着眼睛数十个数,你藏起来,看我能找到你不,我要数了啊,你快跑。”
徐宝说着话,用扇子把脸挡住,嘴里念:“一,二……”
“啊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李聋子叹口气,悻悻地把纸拿下来,又观察观察徐宝的脚和鞋子,看那样子很和脚,不挤。
徐宝拿下扇子,给李聋子解围,说道:“诸位,方才李掌柜的是跟大家逗个乐。”
而后他又拿着扇子向周围抱拳:“今日我徐宝多谢大家帮衬,这个情分我忘不了,无论过去多长时间,我都会永远记得今天,今天在我徐宝被人诬陷的时候,是你们站在了我的身后,是我们大家一起取得了胜利。”
摆摊的人认真地听着,心中很激动,今天所有人都帮着徐宝,大家似乎一时间变得更亲了,都是自己人。
徐宝接着说:“我徐宝说拿钱来请大家吃饭,大家可能会拒绝,怕我多花钱,我在这里许个诺,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我用大家交上来的钱,请大家在西市吃火锅,大家把家人全带来,我保证大家交的钱足够大家吃饱。”
周围一静,有人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个小偷机灵,立即配合着喊:“徐郎,那岂不是说大家赚到的钱更多了?你真能做到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用交上去的一小部分钱,就够自己一家人敞开了吃火锅,那自己留下的,将会是多好?
别说自己交上的钱,就是以前自己赚到的半个月钱,够一家人吃火锅吗?那可是很多肉啊。
“请大家相信我,我徐宝跑不了,大家忙去吧,别耽误做买卖,明天开始,大家就看到怎么赚钱了。”
徐宝又作了一圈揖,人们带着对为来美好生活的希冀,或跟徐宝喊着相信,或与旁边的人说着刚才的事情,逐渐回到自己的位置。
李聋子和四个差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面不知是什么滋味。
在不远处方才就到了地方要收税的周吏员等人也默默地瞧着,里面负责治安的张卫的脸色愈发难看。
而周吏员却神色复杂,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叫徐宝的大孩子是如何做到的?整个西市摊位的地方,简直成了他徐宝的地盘,一呼百应啊。
明明是拿了他的钱,给张柽安排了个扫街的活,让张柽从中捞点小钱,结果这才几天,他徐宝把一千多个摊位给治理成此般模样。
摊位变得规整、干净、利索,没有打架的了,也见不到偷东西的了,那小偷怎么也听他的话?
若自己有一样的本事,又怎会在现在的位置一干就是十年?早升上去了,自己也是识字的,可比起他徐宝来说学问要差上太多。
难道读书人就这么可怕?然,别的读书人怎不见有他的本事?
周吏员很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年岁比徐宝大上近两轮,却比不上对方一个大孩子。
最主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在西市摊位的地方权力在流失,别人畏惧自己是因自己的身份,但别人面对徐宝时却是发自内心地拥护。
照此下去,往后自己说话还有人听了吗?自己要怎样做?
******
错别字修改完了,推荐票太少了,和更新的字数不成正比,手中有票的请上号投投,也请上号观看,那样增加会员点击,你们的鼠标、键盘动几下,对我的帮助却非常大。
第六十五章 千愁万苦一身担
周吏员在分析利弊,他最想做的是把徐宝给赶走,自己接替对方的位置,以后的钱全部归自己管。
跟着周吏员的人十分安静,他们同样看出来西市摊位一片地方的巨大价值,想分到更多好处,现在可是一文钱都没得到。
徐宝这边却对李聋子说话:“李掌柜的,规矩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谁破了,谁就影响了大家的利益,无论在哪里都一样。”
李聋子愈发确定,就是徐宝干的,只是没有证据,更害怕徐宝气急了会杀人,除非自己先动手,自己先动手的话应该……
“李掌柜的,你把这些牌子拿好,烧掉的院子重新修成小楼,房间多,往后只要有客人,保证先送到你的客栈,我还有后续配套的法子,用不上多长时间,你损失的钱便会回来。”
不等李聋子琢磨使用何等办法先下手为强,徐宝又跟他说起正事。
按照徐宝的性格来说,李聋子多虑了,徐宝是不会因为钱财上的事情杀人的,偷东西和杀人是两回事。
李聋子的思绪被打断,他无奈地看着徐宝,问:“多长时间能回本,那钱的数,你知道的。”
四个官府来的差役心里痒痒起来,他们看出里面的道道了,而且估计李聋子家丢的钱很多,全被面前看上去无害模样的徐宝给弄到手了。
那么……是不是……
“天天客满,李掌柜的你说用多长时间?”徐宝反问。
把一袋子牌子放到对方的脚边,他又说:“丑话说到前面,不准刻意抬高价钱,不准欺客、宰客,往后可以涨价,我告诉你如何做,你做到了,允许你涨,做不到,你的客栈就是便宜的地方。”
李聋子的脸色变来变去,心情不好,被一个后辈如此警告着说话,估计是个人都不开心。
但他自己清楚,真需要钱,而面前的大孩子偏偏能帮着赚到钱,昨天那个院子若是不烧,今天来的九个人就会选择住院子,没办法的情况下,九人要了三间上房,比院子少收钱了。
徐宝考虑考虑,需要个特殊的借口让对方安下心,于是凑到对方耳边说道:“听人说,流官过了秋考,原来在西水门和万胜门管事的郑囿郑行事会在西市多个操劳的活,明天我得陪着去吃酒,李掌柜的也提前准备准备。”
“真,真的?”李聋子心中的怨气瞬间消散不少,不是因消息消散,是因徐宝知道此事,并能去参加筵席而消散。
李聋子重新打量徐宝,又嫉妒了,读书人为什么总能遇到好事。
徐宝笑笑:“真的假的先不说,李掌柜的可以边赚着钱,边等着看,如何?”
“好,我信徐郎你一次,但有的事情……”
“有的事情过后自然咱们都拿个交代出来,是摆香堂,还是插案子,行有行规,差不了谁,也跑不掉谁。”
徐宝打断对方的话,说。
李聋子就纳闷了,心说你是读书人啊?为何满口江湖气。
他是真没办法了,点点头,拎着一袋子牌子离开,那四个人他也不去管,一群小吏,没什么权。
他不管,徐宝管。
徐宝对着四个人说道:“四位大哥,远来辛苦,到那边坐坐,喝口茶的,我让人去烤些肉串儿,再烫几斤酒,出来一次算公差,回去早了也没人心疼,何况来一次费脚力,总要有个买鞋钱,对吧?”
四个本来还打着小算盘的人一听,连忙答应,心说没白来呀,互相看看,眼神交流。
那意思是,还是人家徐宝懂事,活该李聋子遭殃,跟着跑来,一文钱都不给,瞧瞧人家徐宝。
五个人进办公室,张勇和张广去打下手,张柽带着六个人出来,让六个人把沙子不均匀的地方重新撺撺。
他则按照徐宝的交代找上依旧没开始收税的周吏员。
周吏员还在纠结当中,他想要权,又怕权拿来后不会玩,主要的是他控制不住徐宝,若是通过管着张柽来管徐宝呢?
然后张柽就来了,把他拉到旁边,对其说道:“周吏员,小宝的意思是说,大家别急,西市摆摊的地方刚刚开始,现在算是小利,和养鸡差不多,总要等鸡大了,下蛋,大家分蛋吃,而不是把鸡分了,谁养着鸡不重要,重要的是鸡是大家的。”
简单的两句话说出来,周吏员心情果然好了,他愁的便是此事。
但他还担忧,问:“若是鸡下了蛋,不给分呢?”
“小宝说自己把蛋全吃了,会撑死。周吏员别看小宝年岁不大,懂事儿着呢,原来在西水门的郑行事和许吏员,明日办筵席,小宝要去跟着忙活,他不懂事能让他去吗?”
张柽也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说。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靠山王家,那才是厉害的存在,可是徐宝不答应,说那种情分轻易不能动,动起来就得有足够分量的人被成群收拾,有人为之丢命都不稀奇。
周吏员更舒服了,想着既然别人能容下徐宝,自己何必找烦心事,总归西市这里是自己管,他徐宝还能飞上天去?
“成,让小宝快些赚钱,天要冷了,冬天花消的地方多,炭就不少烧呢。”周吏员催促下。
“是,我等会尽心,周吏员忙着收税吧,我该清扫的也动动。”张柽说完,等周吏员带人去收税,叹口气,自语道:“看着小宝做事,明明是赚钱的,怎就这么累呢。”
跟四个人吃串、喝酒的徐宝也累,心累。
各方面全要照顾到,差了哪个,哪处便是隐患,会出事的。
但利益还不能随便白给,给习惯了对方会不在乎,有一天不给了就不行。
眼下得把四个人拉进来,顺便再把其他人一起拉进来,大家共同赚钱,并且付出。
徐宝此刻用筷子把肉从串上撸下来,蘸蘸干料,动作自然又优雅地吃掉,等四个人几乎差不多咽下东西,他端起酒碗,说道:“四位大哥,说实话,我这里有事情要麻烦你们。”
四个人看着徐宝那动作,在气场上就差了一筹,感觉到有压力。
他们跟着端起碗,喝一大口,缓缓地呼出口气,酒不错,价钱也贵,烧酒,平日里可舍不得喝。
“徐宝但说无妨。”一个差役打个酒嗝,看着徐宝说。
“说句实话,也不怕你们笑话,西市摆摊的地方要赚大钱了,到时坏人一定会多,跟着周吏员旁边的张卫,他根本不管事,他总是带着人去别人的店旁边转,摊子的地方很少来,四位大哥应该知道吧?”
徐宝说张卫的坏话。
四个人猛点头,没错,张卫不是好东西,他仗着身份,总是能弄到钱,自己四个人也是开封府下的,却不如他。
哎呀,原来徐宝和自己是一伙儿的。
徐宝接着说:“原本呢,我打算找闲汉帮忙,一人一天给五十文,找那么二十来个,一天拿一千出去也值,可是……”
“等一下,徐,徐郎你说一天愿意拿多少钱出来?”一个衙役忍不住问,其他三个瞪大眼睛等。
“一千文啊。”徐宝重复一下,叹气:“哎!可是我又觉得闲汉总不能跟衙门里的人比,别人看着害怕,哪像四位大哥,别人一瞧,呦,官府的,心里安稳,是不是?”
“是,没错,我们是官府的,专抓坏人。”另一个顺着话说,其他三人点头。
“对,原本我还为难,不曾想,四位大哥今天亲自过来,缘份啊,我求人无门,不知大哥们能不能辛苦下,最好是八个人,白天晚上轮流在这边转,让坏人一看就怕,叫好人一看便安心。
多了不敢说,一人一天一百五十文,我拿出一千二百文。在对面那角落,再搭个屋子,谁溜达累了,进去喝点茶水,只是不晓得大哥们有空没?”
徐宝一副求人办事的样子,很苦恼,眼神迷茫,像梦一般地,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或者说是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可惜的是雨停了,要不然他可以打把油纸伞,他有,还是大伞呢。
“有,有空儿。”四个人也有,不是有伞,是有时间。
一人又琢磨着问:“为何要八个人?我四个不行吗?”
“四位大哥自然是行,一人三百文,可是我担心四位拿了几天的钱后,就没工夫了,四位上面的人还有同僚看到四位如此能干,自然要多多安排事情做,是吧?”徐宝边为四个人倒酒,边说。
四人猛然一惊,汗都吓出来了,一阵阵后怕,可不是么,自己想多赚钱,居然敢忘了同僚和上面的人。
“徐郎说得是,应该八个人,另四个要找上面的头商量,到时候我等拿着一天一百五十文,给家里用一百文就够了。”
一个人想明白后,说道。
他的意思是说另外四个人让上面的头头安排,然后一人一天给头头五十文,头头每日可得四百文。
“还是四位大哥想得周全,一会儿吃完,四位带着些下酒的吃食,再打几斤酒回去,最迟后日,对面角落的屋子便搭好了,来,我敬四位一碗。”
徐宝端起碗,敬酒。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四个差役带着酒和熟食离开,他们要回去找当头的喝,然后把事情提出来。
四个人走的时候对徐宝的态度变了,很恭敬。
他们服气,别看小宝年岁不大,做事情滴水不漏,那李聋子吃亏吃得不冤,谁让他得了小宝的好处,一点不往外吐的?
徐宝目送四个人离开,跑到厕所,把吃的两个串,还有大半肚子的水,以及三碗烧酒全吐了,然后到卖汆丸子的地方要了一碗汤暖胃。
张勇和张广看着,刚才他们一直站在外面听,此刻他们才知道,小宝真不容易,换成旁人,莫说是孩子,寻常的大人也做不来,事情太多了。
徐宝端着汤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走到张勇和张广面前,笑着说道:“好处来了,一会儿你俩跟我去买新衣服,买更好的,咱仨儿都有,今天回村,明日一早过来,安排下简单的事情后,与我一同去参加筵席,但估计你俩到时要委屈下,呆在下人呆的地方。”
“不委屈,我们一点不委屈。”两个人使劲摇头,异口同声地说道。
******
急需推荐票支援。
***
***
第六十六章 京房难买待春时
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雨停了,太阳出来,温度却比下雨前冷上许多,有穿衣服单薄的,不时打个激灵,然后用手在胳膊上搓着,似乎能暖和点。
周吏员在收税,一如昨日般,收到谁那,谁哭穷,说什么东西少,卖价低,求官老爷高抬贵手,给留条活路等等。
更有甚者如卖咸鸭蛋的,东西一收,不卖了,站那里等,等收税的走了再摆出来,你问他话,他也不吱声。
换成以前,有人会动手抢,不交钱便拿东西。
只是今日周吏员一众情绪低落,没心思去抢,更不愿与卖东西的斤斤计较。
他们随意地收着,有人讲价钱也允。
他们是被之前的事情冲击到了,方才徐宝说要钱,摆摊的人可没哭穷,眨眼间又恢复到贫穷的状态。
尤其是看向自己等人的眼神,防贼一般,还有着无奈和哀求,自己就是坏人?他徐宝是好人?
大家心中忿忿,很失落,包括没收到小偷钱的张卫。
他见到以前在此地混的小偷,那小偷从别处带来十一个人到卖烤串的地方吃饭,对方也瞧见他了,却不过来,反而转过头去,当不认识。
张卫愁苦,从今往后将少份收入,虽说很可能真正拿到手的钱比已往更多,但那不是自己亲自赚的,要看别人脸色。
他回头看,看乘着车离开的徐宝,脸上闪过一瞬的不满,又立即恢复,跟在周吏员身后,厌恶地听着一声声说没钱的话。
徐宝是带着张勇、张广去买衣服,买更好的衣服,明天参加筵席穿,顺便让书院孩子的家长制作新的拼装房。
路过于家店,于家店生意依旧红火,主打食品是干豆腐制品,虽说别处的店有学,但正宗的一直是于家店。
于家店两种干豆腐全进货,厚的炒着吃,薄的卷着吃,还有素鸡凉盘。
他家的素鸡可不是由上岗村提供,是一看快到晚上卖不出去了,就自己把干豆腐合在一起压出来的。
徐宝又教给他们把几张干豆腐卷起来拴住切丝,在卤水里过一下,然后再熏,适合下酒,简单快捷。
三人路过时,于戬跑出来,跟着一同走,说:“徐郎,韩家豆腐坊他们还卖着干豆腐,十五文一斤,每日做得不多,更不挨个店送了,看那意思是认输。”
他说话时的样子很高兴,如打了场胜仗一样。
徐宝笑了两声,说道:“他们是忙不过来,又不舍得赔本赚吆喝,但他们没赔,至少他们卖的豆制品多了几样,我没去看,不过他们那里保证有素鸡卖。”
徐宝说着又摇摇头,他没什么好办法,别人要学他不能去阻止。
然后他忙来忙去的,别人却没什么损失。
他对于后续弄出豆皮和腐竹的事情很犹豫,一种吃食的发明是灵感,也是意外,可是当新的食品出现之后,别人很快能学会。
如豆皮,它是从豆浆上挑出来的,别人制作豆腐时一定挑过,只是没把它当成商品来大量加工。
自己一旦拿出,并把市场给做起来,这些卖豆腐的绝对是第二天便开始供应豆皮。
然后呢,自己再想办法打击他们,把市场抢回来,人家依旧没有任何损失,该卖继续卖,只不过量少。
告别于戬去书院时,徐宝还在想呢,你们这些人就欺负我做不出内脂豆腐是不?我要是能做出来,让你们学?
把我逼急了,我让嘟嘟带原料过来,我自己都做不出来的添加物,我看你们怎么做?
如是一想,徐宝好受了,精神胜利法果然有用。
接着他站到了小巷的外面,小巷还是那么窄,依旧全是平房,只不过没有了显眼的臭水沟。
徐宝站在巷子口看,巷子两边是别人家开的店,有二层的,有三层的,往里一走就成了贫民区。
估计住在里面的人觉得不占着街面,穷就是应该的。
打量左右的店,左边的是酒楼兼客栈,三层,右边的二层楼房是卖各种干果的,鱼干、虾仁也卖。
“这两个房子多少钱?”徐宝嘟囔。
张勇和张广被吓一跳,张广连忙劝:“宝郎,咱买不起,别看是西市,西市也在京城,这大店面,一定很贵。”
张勇也跟着说:“一排临街店后面的院子也不小,没几千两银子下不来。”
徐宝点头,京城的房价真离谱,一个带着后面大院落的楼值几百万吗?似乎真值。
他对两个还担忧的人说:“放心,我现在不买,没钱,而且不仅仅是买下来两个店的事情,后面一片民宅,全要花钱,等开春的,今年冬天多赚钱,这客栈……怎么能让他‘黄’呢?”
嘀咕着,徐宝往里进。
张勇和张广则茫然跟随。
走到头,书院里又有不少人在那干活,一块块‘砖’摆着,数量不少。
徐宝纳闷,下雨天怎么打的坯子?
一个守在旁边的‘老师’几步迎过来,不需要徐宝问,他主动说:“下雨的时候,各家在屋子里打坯子,还有的趁着雨水把地泡软,顶着雨挖好地基,正用柴火烤呢,烤完扎桩子,再加碎石、抹坯子,保证结实。”
徐宝使劲点头,表示理解,谁家孩子谁心疼,可是如此干活,钱的方面……
似乎知道他的想法,那‘老师’又说:“前几日一同跟孩子们去外面玩的那家,送来一百两银子,叫我们别怕花钱,买肉吃,使劲干,快点把书院修好。”
这下便解释通了,王家是真有钱,还懂得藏拙,相信他家把住的宅院买下来是没问题的,但别的官员穷,所以他家与大多数官员一样,租房子,宁肯多花钱,也不给人留下把柄。
那边干活的看到徐宝到来,狗蛋儿他爹放下手上的活跑过来,恭敬地对徐宝说道:“山长来了?山长有活需要我们做吗?”
徐宝听到‘山长’的称呼,连忙摆手:“书院还是王山长管着,许多事情我忙不过来。”
“王夫子说自己当堂长,以前没人叫他山长,一直叫夫子,这不新修书院了嘛,咱这才有了山长、堂长。”
狗蛋儿他爹解释,似乎有了新的教学楼,书院的地位都高了。
好吧,院长就院长,自己过把瘾,书院建好建大了,到时候自己也能弄个副部级当当吧?
徐宝想着,对狗蛋儿他爹说:“还要用竹子拼个屋子,在西市原有的屋子对面,跟上回的一样即可。”
“按我说呀,竹板子的不行,天一冷,风顺着缝儿往里灌,不如用泥坯子堆。”狗蛋儿爹说出自己的想法。
徐宝摇头:“要得便是缝,缝儿堵上了,人心也就堵上了,冷可以烧炉子,晚上有人睡觉可以挡帘子,到了白天,必须要让人看到里面有人,砌成墙,那又成了新的角落,有墙才有角。”
‘老师’和狗蛋的爹,以及张勇、张广,听徐宝一说,琢磨琢磨,发现是这么个理儿。
与院子一样,栅栏和墙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站在栅栏外是同一个地方,站在高墙外,是两个天地。
“成,还是山长有学问,说得在理儿,我去找人做,不用给钱了。”狗蛋儿的爹高兴地答应下来。
但徐宝还是给钱,那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是整个西市的,借着自己的情分让人白干活,绝对不可以。
徐宝交代完,临走时跟‘老师’说:“让孩子和孩子家的人坚持一冬天,明年开春,一切都会好起来。”
老师看着徐宝三人把车赶进院子调头离开,想了想,没明白开春哪里会好起来。
三人出来,到成衣铺子买好的新衣服,买鞋,还有头巾,也就是帽子,又买了不少蒙豆腐的布,以及糖果。
回西市,徐宝和张柽在屋子里交流一番,再买两整套木工的工具,一万五千文就剩下二百多文,木工的工具贵,里面有刨子、凿子等铁的东西。
看着铁刨子,还有凿子,徐宝觉得还是不要让嘟嘟带制作内脂豆腐的添加剂了,拎一箱子刨刀过来比较实用,还有菜刀什么的,现在这里的铁质量太差。
张勇和张广倒是没那些想法,他们现在基本上不想事情,事情太多,乱,唯一能做的事情是跟着徐宝,听指挥。
于是在徐宝发呆想事情中,车子还有那匹马在申时正回到了上岗村。
一到地方,有人拉着他往豆腐坊跑。
豆腐坊旁边的棚子中,里正坐着,脚下是徐宝让人带回来的麻袋,还有两个村里的人手上拿着棒子。
见此阵势,徐宝摸摸枪,小步挪过来,轻声问:“里正爷爷,你这是要过堂啊?”
“我过你,这不是给你看着嘛,银子拿回来,没人打开过袋子,我守着它,等你回来。”里正直言不讳地告诉徐宝袋子里有银子,能摸出来。
徐宝嘿嘿笑两声:“里正爷爷,银子无所谓,有别的东西不能让你们看,看了后,一不小心说出去,整个村的人都会有危险,那东西……太邪门,对,邪门。”
******
错别字改完,大家收藏投推荐票啊。
******
******
第六十七章 心中有称非偏向
徐宝一边说,一边蹲下把麻袋解开,先取出单独包装的头盔放在旁边,然后拎起袋子后面的两个角,向上一提,叮当声中,一个个银锭滚出来。
里正,包括其他围观的人,之前明明已经摸出来是银子,但在真的看到时,呼吸依旧急促起来。
整整十八锭,计银九百两。
徐宝扒拉扒拉,从中翻出来两个五锭的,托在手上,问:“看看是铜的不?”
“金的。”里正站起来,凑到近前观看,又伸手接过,在锭上摸来摸去,问道:“小宝,你……你在哪弄的?”
“放心,事情解决了,只要你们不说,就不会有官府的人上门,如果有人说出去……”
“我打断他浑身的骨头。”不等徐宝说完,里正把眼睛一瞪,扫视周围,被他看到的人登时噤若寒蝉。
徐宝这回不说了,他其实想说的是,如果有人说出去,我也有办法解决。
同时他是承认钱来的来路不正。
他看着两锭金子,觉得这是好东西,合计三百七十多克呢,十多万人~民~币。
相对来说银子不值钱,几元钱一克,比金子差好多,应该让嘟嘟把金子带回去,换成银子过来,然后自己用银子换金子。如是往复。
而要在这边交换,金子和银子的比例是不确定的,有的时候一两换十两,有时则一两换二十两。
谁让金子不是流通货币呢,再往前到唐朝,银子都不是流通货币。但无论如何,比那边的差价小,来回倒腾是赚钱的,好几倍呢。
当然,徐宝无非是随意想想,他不需要跟嘟嘟来回倒腾东西赚钱,嘟嘟不缺钱,他也不缺,他的卡里的钱加起来,全按照人~民~币算,也有七百多万呢,不晓得嘟嘟能取出来不。
他属于失踪人口,而且时间还不长,估计海外银行里的钱拿出来比较容易,那边又不知道他失踪了。
“里正爷爷,金子用来打首饰吧,以后村里嫁闺女、娶媳妇,给打一套,金子用没了再换。”徐宝提议。
又指指银子:“银子你也收着,今年的秋收没了,让人把稻子和豆子能收的就收,咱用来养猪喂鸡,赋税拿银子顶。”
围观的村民们眼睛一亮,里正皱眉:“小宝,钱是你拿回来的。”
“我拿回来的我自己也花不完,村里人花着,记我个好便成,但明日一早卖干豆腐的钱要给我,我换成碎银子。”徐宝看看大家期待的目光,说道。
果然,他一说出来,众人的脸上多了喜色。
里正板着脸,大声说道:“小宝说了,钱给村里用,以后谁用了小宝的银子,就得听小宝说话,交不上秋粮的,到时小宝让你干活,你不干,就把钱还回来,加着利的啊。”
其他人纷纷应是,拿人钱,为人做事情,到哪都是这个理儿。
跟别人说完,里正又对徐宝说:“小宝,当爷爷的说你一句,有钱不能随便给,拿钱的要做事,咱上岗村没有懒汉和赖子,村子家中遭了事,那是借,娃娃和年岁大的有事,是恩。”
“知道了,里正爷爷。”徐宝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主要是想把钱拿出来做基建,修路、筑堤,还有盖学舍、建广场,属于公共场所。
他没打算看谁缺钱就把钱给谁花,钱是针对集体的,不是为某一个人单独服务的。
里正见徐宝听话,笑着颔首,又朝周围的人喊:“干活去,西边的猪圈和鸡舍痛快给我修出来,旁边的河先不管它,让它冲,其他人割稻子,收豆子。”
人群登时散去,一个个干劲十足,显然他们不愁秋粮上缴的事情后,就有了动力。
里正指使着一个别人家的闺女过来泡茶,与徐宝对坐着,叹口气,问道:“小宝,你说卖干豆腐赚的钱该怎么花呢?”
他愁,为钱多了愁,每天刨除去本钱,干豆腐能赚到四万多文,换成七百七十文的官贯,能有五十五贯,换成银子是五十两。
天天如此赚,他不会花了。
若是只能赚几天,他会攒起来,可这是天天赚,总不能全攒着吧。
以前豆腐坊不归村里,是人自己家的,是卖两三天买一次豆子,一斤豆子出二斤多一点的豆腐,一天有那么三十斤豆子就够,买一次一百来斤,去镇子里买,价钱贵。
现在是一次买上万斤,在京城买,然后一车车往回拉,便宜呀。
还有点豆腐脑的卤水和石膏也是一样,原来别人送到的卤水一罐子五斤,要二十文,想用石膏点,一斤九文。
自己村去车拉,一车三百来斤石膏给个四百文都是多的,卤水按缸算,自己带车去载,两缸四百多斤,一文钱一斤,要多少有多少,买一缸还送五斤盐。
头一次感受到大批量购买东西价格低廉到难以想象程度的里正,如今犯难了,生活节奏太快,他跟不上。
徐宝看里正的样子,轻轻摇摇头,他倒是不觉得多,全村六百三十口,四万多文钱的日收入,人均七十多文。
当然,别人还有别的活,不全是做干豆腐,算起来每日人均一百文,但还是少。
换成在京城里面生活就知道了,干一天活赚一百文,有荤有素,加上主食,三十多文就没了,还不能敞开吃。
这是自己有房子的情况下,若是租房子,还要去掉五十多文,剩下的买衣服买鞋子,家中三口人,两个劳动力,带一个孩子,孩子都不敢去念书。
村里的花消相对少,却也不是天天吃肉,隔几天吃一顿是不错的人家。
对徐宝来说,此时算温饱。
如说治理一个国家,徐宝想都未想过,说治理一省,可以当成玩笑,治理一市,地级的那种积累的底蕴不够,治理一县,还可以,能对付,治理一镇,没问题。
但现在只不过是一村,六百三十口人的一个小村子,自己难道还玩不明白?
人均月收入三千文,让原来村子里的那些一同学习的人知道了,会笑话死自己的,那种教育方式下学出来的人,带一村子人混温饱,都对不起那教育投入啊。
人家别人接受普遍教育的,三十来岁国家处级、厅级,比比皆是,自己现在的位置是股级吧?是吧?
“股级也可以牛逼。”徐宝想着,就把话给说出来,见里正爷爷诧异地看着自己,他连忙补充:“估计大水会流去,啊,对,里正爷爷,这钱要先攒着,我想在京城开春的时候盘下来两个店面,到时卖咱们村的东西。”
里正倒是没想太多,听到徐宝说要在京城开店,关切地问:“到时能赚回租金?”
“租?不,里正爷爷,我要买,租别人的不行,若是我赚的钱跟其他租的人差不多还成,若是赚大钱了,他们会涨租金的。”
徐宝不同意租,他还想改变后面的居民区,到时候那房子可就值钱了,自己花钱费心思把地价提上来,到时候对方再给自己提租金,那自己得傻到何种地步?
里正想想,实在不知道徐宝要做什么,但见徐宝能把金子和银子给村里,就不是个奸猾之辈,比原来那个读书人强多了。
那个读书人拿着村里的好处,却不教村里娃娃念书,更不用说带着村里赚钱了,读书人和读书人也不一样呢。
这样一想,里正答应:“小宝你说攒,我就给你攒着,村子里的花消就跟以前一样。”
“别,里正爷爷,咱不缺赚钱的道道,可别省,河堤开了,是不是能去县里把劳役的活揽过来了?”
徐宝说着想起大事,今年村里的人还没有赴徭役,正好赶上洧水沟决堤,属于村子里的一大片地全别冲了,还把邻村的一大片地给冲了。
正常来说村子的地是按照河来分,河这边是一个村的,河那边是一个村的。
但徐宝了解到的情况是,那边的村子在早年遭灾的时候,他们的里正见死不救,还想低价买地,结果对方不干,把地卖给上岗村了。
后来又遭灾,那里正缺心眼,还想低价买,然后又被上岗村给买了,官司打到县里也没把地要回去。
那个当时的里正已经死了,换上来的是他的儿子,倒是组织几次人要抢,不但是抢地,主要是抢河呀,那一大片地挨着河,弄得一段河都不是村里的了。
可是经过他爹的治理,村子中的人不团结,上岗村这是一体的,双方一列阵,对方人数上就吃亏。
结果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对此徐宝那是发自内心地佩服里正爷爷,现在决口的事情就用上了,县里必然要安排人来修,正好两边村子没有行徭役。
里正眯着眼睛,说道:“不急,上游的水还要冲,等着他们受不住了,让他们提,他们提就是为他们修,干活的人要吃饭,县里是要给钱,可是等把钱给到这边后,那钱……”
“那钱就没多少了是吧?然后咱们就提要求,说是自己准备一应事物,但需要让他们允许我们于河道里下网?”徐宝接着说。
里正看着徐宝,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轻轻点头,对站在旁边的张勇和张广说道:“看看,你俩看看,小宝比你们聪明多了,给小宝买马时,村里有人背后嘀咕,说我偏向,我倒是想偏向他们,可怎么偏、如何向?一个个傻愣愣的。”
和两个人说完,里正再转向徐宝,问:“小宝,往后做什么?”
“把做干豆腐剩下的豆渣和稻子杆一起堆,沤着,冬天喂猪好长膘。”徐宝拿出一项技术。
******
让大家投个票,收藏下,效果不好,可能有人觉得那属于额外付出。
既然这样呢,我不白要,换,拿更新换。
会员周点击,十七日二十四点,也就是十八日凌晨开始,到十八日二十四点,新增五百个,加更一章,三千字的。
推荐票,一样的时间,新增二百,加更一章。
收藏,增加一百,加更一章。
每一项单计,如果都达到了,就是加更三章。
会员点击和推荐可以轻易看见,有人说看不见收藏,不知道增加多少,我教你们怎么看。
以我书为例,田园大宋的书名下面有一排字,其中有‘内容介绍’,它的旁边是‘作品信息’,点作品信息。
作品信息里面有个‘小说类别’,我的田园大宋属于‘两宋元明’。它是绿色的,点它。
然后进到了一个新的页面,里面有‘作品字数’‘写作进度’‘排序方式’等等。
想快点查到田园大宋,就选,30万字以下,新书上传,总收藏,三日内,这样就看到了。
还可以选开头字母,我的田园大宋的第一个字是‘田’,字母是‘t’。
本书现在会员周点击是:五百六十(560),周推荐一百九十四(194),收藏八百三十一(831)。
第六十八章 多个保镖
徐宝拿出来的发酵豆渣和其他秸秆混合喂牲畜,是针对错过禾青季节没有制作青储的补充。
今年他来得晚,到这里时已经赶不上了。
明年可以开始,高粱、瓜藤、大豆、菜叶、树叶什么的。
制作简单,还省钱,营养丰富,能喂马牛羊等,猪也吃,还能配合着其他饲料。
最主要的是牲畜爱吃,尤其是可以预防一些疾病。
此时代的冬天,饲养马牛掉膘是正常的,至少养的人觉得正常。
一般到了开春后,有青草出来,才混合着豆子重新育膘。
但对徐宝那时来说,只要掉膘就不对,除非是专门促进牲畜长骨架期间,否则必须解决掉膘问题。
在给予牲畜青贮的情况下,它还减分量,那是有病了。
拿出个技术,徐宝对未来充满向往。
里正却皱眉,面露不舍之色,问:“小宝,真要拿豆渣喂猪?”
“是呀,村里不能把所有豆渣全吃了吧?天天吃豆渣会腻味的,用豆渣炸丸子还费油,拿出去卖的那点钱,真不如养猪。”
徐宝知道里正爷爷心疼,过惯了苦日子的人,豆渣是好东西,压成饼留住,青黄不接时是救命的东西。
尤其是拌着野菜蒸吃,或煮吃,一小块压的饼能挺一天。
问题是村里豆渣太多,不如喂猪,换成肉。
肚子里油水多,还省粮食。
里正轻叹一声,还是不甘心给猪吃,再问:“没有别的法子了?”
徐宝绞尽脑汁想,过了会儿,点头:“有,做酱油,能多卖钱,可是我忘了怎么做了,它和我们现在用大豆做的酱油方法有不同处。”
他知道豆渣只是加工工艺差才会有很多,正常好的加工方法,精磨,剩下的会非常少,甚至是压完豆油的豆饼都能拿来做豆腐。
可是平时他根本没想过记如何用豆渣做酱油。因为真需要用时,资料想找就能找到,网上就有。
他又不晓得自己会来到宝元二年。
见里正爷爷露出遗憾的神色,他补充:“过一个月我保证能想起来,现在先做喂猪的东西。”
实际上他不是想起豆渣做酱油,他是想起嘟嘟,等嘟嘟来了,让嘟嘟回去查。
“也罢,听小宝你的。”里正有了决断。
徐宝拿着他的头盔离开,四下里看没有人,往坟茔地跑,到地方重新埋好,这才回家。
进院子一看,齐爷爷正在那里削竹子编筐。
徐宝拿出来几个和在一起约莫有二两的银豆子递过去:“齐爷爷,这钱你拿着,我总不在家,你买肉吃,买了骨头也让二虎解解谗。”
齐老头停下动作,接过银子放在旁边,说道:“跑腿的活让村里的人去做。”
“知道,有张勇和张广在呢。”徐宝答应着,进屋看了看,灶台上锅里正炖着骨头呢,不但有大骨头,还有排骨,可惜排骨没剁,直接炖的。
看那样子已经炖熟,他给捞出来,操刀‘哐哐哐’就给剁成一寸长的小段,然后又给扔锅里。
看看天,离吃饭还有那么半个多时辰,他进旁边属于自己的屋子里,躺下养神。
迷瞪着,知道听到厨房有动静,才起来看情况。
齐老头正捞骨头呢。
“齐爷爷,大骨头你捞,排骨我来。”徐宝说着话把排骨拿过来。
架起小锅,放油,熬糖,下排骨翻炒,放上葱和姜,以及盐,捞出来装盘,端矮桌子上,给齐爷爷烫上酒,自己则盛一碗饭。
齐老头看着他忙,等他坐好,这才夹块红烧排骨,吃到嘴里后连连点头。
徐宝用最快的速度啃掉一根骨头,上面还有点肉呢,他便跑出门,扔给在窝边的二虎,说道:“阿呆,加餐了啊。”
阿呆有一跃而起,在空中接住,转身跑回窝,放下骨头对徐宝呜呜叫着,显得很开心。
徐宝同样开心,刚要回去继续吃,张勇和张广跑过来,张勇手上还拿着一摞纸。
“宝郎,里正叫我俩把账拿过来给你看,豆腐坊有你四成的份子,你今天又拿了九百两银子和十两金子,都写进账里了。”
张勇把纸递给徐宝。
徐宝诧异之下接过来,随意翻了翻,直蹙眉头,纸上的字难看就不说了,还各种通假。
然后就是哪天做了多少干豆腐,卖了多少钱,买什么花了多少钱。
很普通的流水账,看着让人脑袋疼。
怪不得里正不自己教村里的孩子念书,他是怕把孩子给坑了呀。
“看完了。”徐宝翻几下又把账本递回去,不看了,迷糊。
他感觉这不是账本,而是里正爷爷专属的密码本,除了里正自己,估计没人能看懂。
里正爷爷这份心自己领了,具体账目自己不操心,没时间,又不能教里正爷爷其他的记账法,他年岁大了,脑袋不好用。
等以后自己在京城里开起买卖,专门找会四柱结算法的账房,然后把复式记账法教他们,让他们给自己算账。
到时顺便把村里的账也一起拢了,里正爷爷就不用那么累,只负责查账便可,会不会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资格查账。
“你俩吃饭没?我们刚吃。”徐宝不去操心账的事情后,问二人。
“吃了,吃的炒干豆腐、拌干豆腐、干豆腐汤、卷干豆腐蘸酱和素鸡。”张勇回答,张广点头。
“很好,多吃豆制品对身体好,回吧。”徐宝挥挥手,告别。
回到桌子边,徐宝说道:“里正爷爷让张勇他们把账本送来给我看,我没看。”
“嗯!张老头不会差了你的,他的心思都放在村里了,一直想着去见祖宗时能给祖宗长脸。”齐老头对里正给予了肯定。
吃过饭,徐宝在自己的屋子里继续写笠翁对韵,写了半卷,困了,简单地梳洗一番,睡。
******
翌日一早,吃饭,全村人都吃,上岗村从两天前开始,已经一天吃三顿饭了。
不是干活累需要吃,而是单纯地想吃,村里人多吃一餐似乎吃的不是饭,而是一个宣言、一种仪式。
里正的大孙子给送来一坛子腐乳和一坛子臭豆腐,顺便还带了个五大三粗的人。
徐宝这是第二次看到他,叫张小,可他一点不小,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在县里干力气活,扛沙袋子和石头。
他被留下,里正的大孙子说,以后张小跟着徐宝,负责徐宝的周全。
张小不但拳头大,还别了把蛇皮鞘的杀猪刀,显然村里把徐宝的安全放在了第一位。
为了让张小也能乘车,张广的骡车由一头骡子增加到了两头,全是马骡,有劲,能载着四个人的情况下,再拉上四百多斤东西。
两个骡子和一个骡子,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涉及到了车轱辘的转动最小阻力和后续附加力。
单独一头骡子启动比较费劲,很多赶车的老把势都是等牲畜带着车跑起来才跳上车,而不是坐在车上等着起步。
但货物不能等着车‘开’起来后再往上装,因此东西太多的时候,人要帮忙推一下车,轱辘转起来就好办了。
两头骡子就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这一点,村里给徐宝用,也就少了两个好劳力。
而徐宝从现在起,有了一个不会写字的秘书,一个对道路不熟悉的司机,一个从未与人生死战斗、不曾接受专业训练过的保镖。
三个各有专业职务的人服务于他这个可以写字、知道京城大概路况、近身搏杀能力强、枪法准,并有两把手~枪随时在身的大孩子。
“人多热闹。”徐宝如是安慰自己。
然后四个人上路,一个时辰又两刻钟到达西市。
徐宝买了三十个焖炉饼,以及二斤咸菜,腐乳和臭豆腐的小坛子也带着,包括一木桶的清水。
他怕张小饿,别看张小长得大,今年虚岁才十六,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毕竟年岁在那摆着。
而且张小情商不是很高,智商也就一般,他平日里干活只能换来一口饭,太能吃了。
换一个人,徐宝很大的几率会拒绝带着,他不需要别人保护。
不过徐宝知道里正爷爷也是给张小找个饭票,在外面干活,别人算计他,他都不知道。
跟着自己的话,至少自己不会让别人骗他。
待徐宝买完东西,正好遇到张柽过来送钱,今日张柽来得早,依旧是两千斤干豆腐,三十文一斤送到各个人家,然后找东市的人换来七十二两银子。
连着剩下的二百多个铜钱,全给徐宝。
徐宝则拿着钱去成衣铺子,没有张小能穿的现成的衣服,需要量完后再做。
“我做几个动作,你们看,看完了就照着能做这几个动作后衣服不坏的样子给他做。”
徐宝对成衣铺的人说。
做衣服的人点点头,心说你做什么动作啊?衣服还能坏不成?爬?打滚?
徐宝把长衫的下摆往腰间一掖,扇子也插在腰上,一腿半蹲,一腿前伸脚尖点地,一手向后高扬,一手与腿一同伸出,造型先摆出来。
换成他那边的人看了,便会知道这是什么起手势,然后期待他使出佛山无影脚。
当然,没有‘威亚’辅助,他是绝对飞不起来的。
“看好了。”他大喝一声,在成衣铺子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做了一个动作。
第六十九章 成衣诚意
成衣铺子的人,张勇、张广、张小三个,还有围观的人,只见徐宝突然一抬左腿,嗖地下搭在张小的肩膀上,右腿笔直,身体向着张小一靠。
‘咔嚓’,徐宝的两腿角度超过了一百八十度,而声音不是腿的动静,是……
“我这条裤子是从你们铺子里做的,听到动静了吗?”徐宝收回腿,放下衣服下摆,很不高兴地问成衣铺子的人。
“宝郎,车上还有两套你的衣服,我给你取条裤子来。”张勇知道问题出在哪,要去拿裤子给徐宝换,不然的话怕风吹到那啥。
成衣铺子的人:“……”
他们说死都想不到徐宝会来一个大开叉,刚才不是摆的那个姿势嘛,咋一转眼换动作了,大开叉前需要先那样摆?
张小则发呆,他的身体也很灵活,别看长得粗壮、力气大,但动作不慢,尤其是反应,给人扛沙子和石头时,很多人直接把大石头抛过来,他全能接住,并顺着力道装进麻袋中。
但刚才那一下,他发现自己没反应过来,快,实在是太快了,那一腿是搭上来的,若是换成踢,自己的下巴就得挨一下,根本躲不过去。
“哈哈哈……”围观的人哄笑起来,他们很快乐,尤其是看着徐宝此刻一副没发生任何事情的样子,他们便忍不住想笑。
成衣铺子的人无奈地看着徐宝,能管事的人说道:“给你换一条裤子,用好料,他,他那身的钱也免了。”
“真重新做个更好的,还免一身?那一身可不仅仅是外面套着的。”徐宝盯着对方的眼睛问。
“免。”管事的郑重地吐出一个字。
徐宝笑了,他在这家没少买衣服,之前书院孩子的衣服也是在这家买的。
他能看出来,对方是真正的买卖人,懂行,晓规矩。
什么规矩呢?客人过来买了东西,哪怕是找事,只要能找出理来,店铺就认。
不是摆出一副店大欺客的嘴脸,不给退、不给换的。
认一下看上去是吃亏了,实际上是把声誉圜回来。
莫说遇到真正买衣服的人,即便是赖子,一次两次的,店家也认,然后赖子再过来找事,可就不行了。
眼下对方守规矩,可以看出来围观的人脸上的表情是倾向支持店家的。
店家以一条裤子和一身内外的衣服为代价做了次广告,告诉其他人,买我店里的东西不用怕买差了,差了一切好商量。
徐宝敢打赌,自己再找事,围观的人保证会仇视自己,哪怕是告了官,官府派人来后,围观的人也要帮着店家说话。
“若想参与进西市摊子那里的事情,叫人找我大哥张柽,拿一些牌子回来,有人送客人来,记得照办。”
徐宝对管事的说道,他相信对方明白是什么意思。
果然,如他所想,管事的开心起来,叫人上茶,然后安排个店里的伙计去西市摊位处拿东西。
市场上的消息流通最快,几乎整个西市区域,无论是有店的,还是摆摊的,甚至是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
他们都知道了西市那些个摊位的变化,知道有个才华满腹的读书人是真正管着那里的。
还知道那里开始赚钱了,包括李聋子店的遭遇。
昨天天黑之前,李聋子的店客满,这季节也不是什么人多的时候,别人家能住进去个三成客就算不错了,结果李聋子家没地方了。
一切皆因为西市那里做的事情,李聋子是悲喜交加。
不少西市有店铺的人都想着能拿到一袋子牌子,然后等人领着客人上门交换。
一个是能多赚钱,另一个是安稳,拿了钱出去,有人罩着啊,李聋子那是什么人?认识不少做暗中勾当的,可还是被收拾了,连个狠话都不敢放。
能护住规矩的人,贴上去自然不会吃亏。
成衣铺子的人现在就是高兴于贴上了,之前他们还怀疑徐宝的本事,方才那一腿踢出去,他们信了。绝对的练家子。
“徐郎,多谢,一成的利,我们丝毫不会差。”管事的现在‘认识’徐宝了,刚才可是没提姓,也没说名。
徐宝看着对方,看,一直看,盯着看,看到对方想找镜子的时候,伸出三个指头,说道:“三成利,毛利三成。”
“啊?徐郎,抬抬手,赚不到那些,真赚不来的。”对方哭穷。
“那我换一家,裤子不用你赔了,衣服也不用你送。”徐宝要走。
“别。”对方伸胳膊拦,刚拦一下,就被张小跟拎小鸡子似的给提溜到旁边。
他连忙喊:“徐郎,宝郎,听我说完,咱俩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这点情分还没有吗?”
徐宝根本没迈步,他相中这家了,这家的衣服确实好,针脚走得密,所用的线还全是好线,缝的地方,使劲拽,布扯坏了,线也不会断。
寻常人或许不晓得其中有何差别,但从经常干活的人或跑跑跳跳的孩子身上便能知道,总活动,还不时会挂到哪里,线最容易开。
尤其是宝宝们,他们不会考虑衣服的事情,玩疯了哪都钻,钻着钻着就扯开了。
家里的人再因平日里忙,马虎一点,洗衣服的时候没看到开线,泡好了一顿搓或锤打,开线的地方可就不是开线了,而是水边子了,或者说是甩边子。
衣服甩了边子,洗干净一晾,家中的妇人便发愁,早知道先缝上再洗呀,现在是布松了,再缝得压一点布,正好合身的衣服压条布边缝,会变紧,穿在身上不舒服。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那叫织补,甩开三寸长的边,用两个时辰一点点拿线补回来,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而这家店想到了,他们用的线比布好,给书院孩子买的衣服,不但针脚密,还套着回针,走出来的印儿是针压针、线套线,好线细针法,是良心活。
徐宝感受下那个部位的清凉,根本舍不得换一家。
所以他站着,等对方说话。
“徐宝,不知你懂不懂针线活?”对方见他未动,直呼姓名,坦诚地问。
“张勇哥。”徐宝没回答,喊张勇。
张勇连忙把文具箱递过来,他是有默契了,他发现小宝喊张广时是有事情要跑腿,喊自己通常是拿笔墨。
文具箱打开,徐宝把东西摆出来,墨研完,毛笔蘸上,提起来在纸上画图。
他最反感的就是现在,毛笔在宣纸上画图,不是不能画,是耽误时间啊,而且线条勾勒的时候还得非常小心。
不由得,他又想起嘟嘟,下次来,得说一声,弄点绘图纸过来,还有笔,要不就把十六哥换过来,十六哥毛笔用得好啊。
反正他是盯上十六哥了,谁让村长爷爷总夸十六哥呢。
想归想,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徐宝画图,画了一个风衣的图,翻领的,直襟的,襻扣,为什么不是纽扣呢,因为……还不到时候,不是做不出来纽扣的纽,木头竹子、包括象牙什么的,都有。
现在不拿出来,以后再说。
画完,他对成衣铺子管事的人说:“图送你了,别怕卖不出去,我订下三百套,孩子穿的,你若是信我呢,就多做,不信的话就把我要的做出来,不要丝绸的,也不要麻的,我要棉的,京城里我看到了,量少,你去打听,多买布,给我做出来,好不?”
管事的看着纸上的图,倒是没觉得无法理解,现在各种衣服都有,大夏天的没雨没风,还有专门戴个沿帽的呢。
“用这个换三成毛利?”管事的问。
“两成,一成你原本就要交的,换不?”徐宝强调下分配比例的关系。
管事的犹豫起来,咬咬嘴唇,问:“徐郎你担保?”
“我担什么保?我自己开一个成衣铺子你信不?你愿意跟着我一起赌,我带着你,你不愿意,我不强求。”徐宝沉着脸说道。
“赌了,那啥,徐郎啊,你看,你给于家店写的对联,他家螃蟹卖那么好,现在又卖上了干豆腐,还有陆二抠子的盐店,天天有人排队买,你是不是……那个那什么呀?”
管事的知道自己没时间多想,咬咬牙答应跟着一起赌,转过话来,又想让徐宝给写个什么,好帮着卖衣服。
“先把我的裤子换出来。”徐宝一边想着写什么东西,一边与对方说道。
管事的催促着后面加快速度,同时送上来不少点心,还有干果。
徐宝不爱吃,他不喜欢吃零食,他喜欢吃正餐,真正填饱肚子的饭菜。
要么就是烧烤和火锅,找几个人边吃边聊,目的不是吃,是喝酒和聊天,吹吃牛了,侃侃大山了,图个乐和,不想着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只琢磨着使劲抬杠过瘾。
像这种干果和点心,他看着就行。
张小却不客气,他今天算是开眼了,跟着出来,以前见不到的东西都看到了,比如说这个圆圆的东西,吃到嘴里真甜,还有点心,里面居然有肉。
“张小哥,你坐下吃,别往怀里塞,衣服该赃了。”徐宝很无奈地对张小说道。
张小这才反应过来,放下东西,跟徐宝说道:“给你丢人了。”
“丢什么人?想吃就吃,我给他家写个东西,看谁敢说你丢人,笔墨侍侯。”徐宝灵感来了。
******
错别字修改完毕。
今天的会员点击、收藏、推荐,都没到约定的数字,错误我觉得在于我,估计高了,所以呢……明天加更。
有觉得本书字数少,可以看我的另外两本小说,《田园大唐》和《气冲星空》,但推荐票给这本留着啊。
第七十章 逼迫难退上联出(第一更)
徐宝准备开写,如什么巧手了、锦布了,等等,反正挑好的说便可。
店里的人期待着,还有同样在店中和门口围观的,全等徐宝写,要看看他能写出什么。
就在徐宝准备显摆一下时,门外挤进来两个人。
一人摇着扇子,作惊讶状:“呦!徐宝,你也买衣服?啧啧,其实你穿原来那一身很不错的,别的衣服不合你身。”
听到动静,徐宝抬起头之后叹口气,对来人说道:“良颜兄,以前的事情揭过,好不?我真忙,你先自己玩几天,等我抽出空的,咱再一起做游戏。乖哦!”
“咯咯咯……”他话音方落,门口有跟着瞧热闹的女子笑出声。
其他人也觉得有趣,徐宝那一脸无奈的样子,与说出来的话,如大人哄小孩儿一般,可他才是孩子。
良颜脸色难看,‘啪’的一收扇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用,我今日有闲。”
“那我给你出个上联,你慢慢对下联可好?”徐宝想要快点把良颜打发走,他一会儿还得回趟西市呢,然后再去参加筵席。
说完他也不等良颜答应,直接说出来上联:“听好了,我的上联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你现在想下联吧啊。”
为难了一下良颜,徐宝提起笔来又要给店铺写东西。
随即他发现周围安静了,有些不适应,停下动作看看,只见整个店的里里外外的人都在那里皱眉头。
徐宝懂了,听到自己的上联,全在为难,那就对了,本身联便难,否则也不会是千古名对。
看样子还是抄比较省事,若是自己想一个,要难住对方可就得费工夫了。
更主要是用上联为难人,对方答不上来,出联的要回答,要不怎么能体现出比对方强呢。
难为了良颜,徐宝暗自高兴,并决定以后只要一见到对方,就抄个上联扔给对方玩。
如果自己记得不多,等嘟嘟来的,让她回去抄些,现成的东西,不用白不用,只要别抄错年代就行。
良颜还想立即对出来呢,急得满头大汗,突然看到那该死的徐宝还要写东西,连忙碰碰身边的人。
这个人身上的衣服的质地要比良颜的好,手上的扇子也好,比徐宝后买的都好。
他也在想下联呢,被良颜一碰才清醒过来,同样打开扇子,摇晃着对徐宝说道:“你还是有些急智的,但人啊,太过轻浮不好,小聪明耍得了一时,耍不了一世,你可知道?”
他一出声,把别人唤回神,大家听着他的话,觉得很别扭,人家徐宝跟你又不熟,你站出来说这些没用的话作甚?
徐宝把笔放下,歪着脑袋看对方,刚开始是上下打量,看着看着,突然目光一凝,盯在对方的脖子下面一点,眼珠子不动了,只看那一处,时而皱眉,时而咧嘴。
对方被他给看毛了,低头瞅自己的脖子下面的地方,看不到东西啊,莫非是被下巴挡住了?
又用手在那里摸,衣服,没有别的玩意,差哪呢?我这有什么问题?
折腾了几下,他求助良颜:“貌涵兄,我此处可有不妥?”
良颜看,摇头:“没,哪都挺好的。”
“那他为何……”此人指向徐宝,徐宝的还盯着那地方瞧呢。
“徐宝你看什么呢?”良颜问出来。
徐宝收回目标,露出朴素的笑容,说道:“我在看人轻浮的时候是啥样,我只是看了他两眼,你瞧他那样,毛躁,心不稳呀,这是病,得治,喝喝朱砂吧。”
他说话的样子是语重心长的,表情认真,周围的人一愣,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这是病,得治,哈哈哈,你看他说话时的样子,我还以为他说真的呢。”有个人捂着肚子笑。
“这是病,得治。”人群中有小孩子奶声奶气地学。
于是又引人一阵大笑,很快乐。
良颜和旁边的人面色难看,过来为难对方,结果着了对方的道,简直是岂有此理。
“哼!徐宝,别逞口舌之能,我身边在位仁兄姓曹,名云,字生贤,他的学问可比你大多了。”良颜冷哼一声,介绍身旁的人,同时贬低徐宝,他此刻看上去很高傲。
“哦,你们好,有时间来买衣服,不送。”徐宝摆手。
“徐宝,你不必急着躲,我出一上联,你可敢对?”曹云恢复得很快,再次摇扇子,轻蔑地看向徐宝,问。
徐宝眨眨眼,说道:“你先把我的上联对上,然后我再对你的。”
“你那个上联是给貌涵兄出的,非是给我,我……”曹云找了个推脱的借口,因为他对不上。
不等他把话说完,徐宝接过来:“那我再给你出一个上联,成不?”
“不成。”良颜帮腔:“谁不知出上联的容易,对下联的难?”
“好吧,我不出上联,我出个下联,然后曹什么的把上联补上,如何?”徐宝目光纯纯地问二人。
他给人的感觉,好像不知道二者没什么区别似的。
“哼!呵呵!”曹云被气乐了。
良颜指着徐宝:“徐宝,你能不能别装白痴?知道没?”
徐宝又眨眨眼睛:“知道了,我不装了,我给店铺写个东西,然后我马上走,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行。”
“别人都说你有才华,难不曾是假的?”曹云质问,还用了激将法。
徐宝点头:“没错,假的,我没才华,你二位是大才,我要忙了哦。”
徐宝拿笔去蘸墨。
两个人那叫一个郁闷,他们发现徐宝和滚刀肉一样。
二人对视一眼,良颜说:“徐宝,你先给我出了一个联,有来有往,是不是应该也对我们一个……”
“我不出啦,我收回来,良颜你忘掉它,坚决忘掉它,快忘,你说你记不得了,大家忘没?”徐宝打断对方的话,又寻求支援。
“忘了,啊哈哈哈……”围观的人再次爆笑。好有意思,这个徐宝真逗,让人家忘了。
“你……我……咳咳咳……”良颜指着徐宝说话,一口气压住,连连咳嗽。
他都后悔了,就不应该来,这徐宝油盐不进啊。
不行,他现在不接招,等一会儿去参加筵席,曹云就少了一个让他难堪的机会。
良颜着急,他带着曹云来,是因为曹云同样是参加筵席的一员,帮着另一个人。
他想先到此难为一下徐宝,等着徐宝到了筵席的地方,看到厉害的曹云就失态,就害怕,然后丢脸,把事情做差了。
如此的话,以后徐宝和郑囿的那条线便断了,然后再找机会慢慢收拾他,此仇不报非君子。
徐宝自然不会傻傻地顺着对方的意思走,他从不认为自己能解决所有的麻烦,尤其是对对联,谁敢说自己全能对?
那怎么办,挺着,爱说啥就说啥,我就这样,哼!能奈无何?
一边美滋滋地想着,徐宝一边写。
上联他写‘色泽宜人修长合度’,写完看看,行,能应付,再写下联‘款式如意尺寸自量’。
看着自己写出来的联,徐宝满意地点点头。
成衣铺子管事的也识字,凑过来看,然后双手一拍:“好,好联,上联尾字是‘度’,下联尾字为‘量’,徐郎果然厉害。”
“见笑见笑。”徐宝放下笔,拱手说道。
围观的人跟着兴奋起来,不管是懂的,还是不懂的,纷纷称赞,用自己所能想到的好话赞扬。
徐宝就连连拱手,谦逊不已。
良颜和曹云也看,看看上下联,再看看徐宝。
尤其是良颜,看了几回之后,眉头使劲拧着。
他看曹云,曹云回了他一个同样心思的眼神。
良颜冷笑:“徐宝,你糊弄别人好吗?你这叫对联?平仄都对不上,你写什么对联?你欺负店里的人无知是不?”
伴随着他的话说出,正在称赞的声音瞬间消失,大家看向良颜和徐宝,包括开店的人。
徐宝吧嗒吧嗒嘴,解释:“怎不对了?平仄一三五七不论,二四六八分明,没错,我双字的地方平仄相反。”
众人恍然,原来还有此等说法,那就没问题了,继续夸。
“屁。”曹云口吐脏言,再嗤笑两声,说道:“少跟我提什么一三五七,二四六八,那是没本事的人找得借口。你徐宝不是大才吗?你不是卖个干豆腐都能写赋得词吗?”
“没错,徐宝你那天在于家店,对我的螃蟹联,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是字字为对,词词成仗,你给卖盐的写卜算子,为何不变格律,不增字减字?偏偏到了成衣铺子,你糊弄了事。”
良颜紧跟着指责,店里管事的也看向徐宝,目光里的意思似在问‘徐郎你真的不愿意下点功夫?’
徐宝沉默,他讨厌被人顶在墙上的感觉,他心思急转,考虑如何把问题解决了。
张勇、张广和张小急得直搓手,却帮不上丝毫的忙,他们才发现,原来斗学问也凶险啊,对联明明听着很舒服,只是因为差了字,便不行?
曹云得意起来,挥动着扇子,说道:“徐宝,我早先就有过一上联,写做衣服的,不如我帮你,念出来,你重新好好对一次,对上了呢,我这把扇子给你,别小看了我的扇子,只扇子骨儿就要二十贯。”
徐宝抿着嘴不出声。
曹云又说:“你是默认了对吧?听好了,我的上联是:剪过帛开,拼成天阕众颜,浪涌浪平书月旦。”
众人一愣,什么意思?
徐宝却猛然抬头,看着扇子问:“扇子骨真值二十贯啊?”
“没错。”对方答。
“成,我对。”徐宝高兴地点头。
第七十一章 多意联难对(第二更)
徐宝答应了。
曹云和良颜则愣神,随即眼中露出喜色。
“徐宝你确定你答应了?”良颜跟上一句,紧张地看着徐宝,害怕他突然改口。
徐宝再次点头:“答应,二十贯的扇子,我不要上面的破字和破画,我只要扇子骨儿。”
“哼!”听到徐宝贬低自己的字画,曹云脸一沉:“我的联可不是那么好对的,你徐宝可别听差了。”
“我的徐宝哥哥什么听差了?”在曹云刚说完时,外面有个童声响起。
众人扭头看,只见三个大小不一的娃娃走过来,身边还跟着六个大人,六个人中有一个婢女打扮的,但看身上的衣服却不差。
徐宝连忙迎上去:“原来是景彝兄到此,不知……”
来的人是赤石、他弟弟、妹妹,以及王畴、王管事、两个护院和马先生、婢女。
王畴笑着回礼,说道:“我带他们三个欲到于家店去寻宝郎你,不曾想走到此处,瞧这里人多,赤石非要过来看,正巧听人提及你,这里是怎么了?”
徐宝抱起张开胳膊等待被他抱的阿莠,简单地把事情说一下。
马先生听完,开口:“徐郎写得对联用在此店中,也不委屈了他,何必节外生枝?”
“先生怎会如此说?”赤石问。
马先生轻轻摇下头,说道:“上联难对呀。”
说着,他看向曹云,接着道:“剪过帛开,拼成天阕众颜,浪涌浪平书月旦。意思是,剪刀走过的地方,布帛分开,然后拼出来的是朝廷官员衣服的各种样式。
‘浪涌浪平’则是说衣服刚做出来的时候有折,给烙平,而‘书月旦’是说官服一年十二个月中的改变。
一个上联含着做工,包括穿戴人的情况,以及制作时候所处理的步骤,加上内在的门道。赤石,你说好对不好对?”
赤石摇头:“太难了。”
马先生笑笑,又道:“这还不是最难的。”
“没错。”王畴接过话:“里面还有别的事情,‘天阕众颜’也可以想成做工好,穿在身上跟天上的宫殿神仙一般。同时‘浪涌浪平’又是湖水和海水是随着月亮的圆缺潮起潮落。”
“啊?”赤石被吓到了,他看看父亲,看看马先生,又瞧着曹云,再一扭头瞅徐宝,说道:“居然是这样?他在为难我先生。”
阿莠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她能知道谁在难为带自己玩,给自己做好吃的东西,还有为自己画画的徐先生。
她咬咬嘴唇,在徐宝的怀里抬起胳膊,小手指向曹云:“你是坏人,我叫我大父抓你。”
她的样子看上去很可爱,但却没人因此而笑,众人皆在吃惊,包括店里的管事。
围观的人这才晓得两个人找过来出的上联有多难,简直是把徐宝往死里逼,至于如此吗?
管事的人后悔,早知这般,就不应让两个人说话。
在自己的店里徐宝被难住,别人会怎么看自己的店?他徐宝还愿意让自己拿牌子吗?
原来那个联真不错,至少别的成衣铺子没有,自己贪喽,不该呀。
此时店里店外再次安静下来,即使跟众人自己无关,他们也还是一同感受到了压力。
怎么对?一个上联里面包含了那么多的东西,是人能对的吗?
就在大家为徐宝着急的时候,良颜冷笑两声,说道:“岂止这般?上联中的‘月旦’又叫‘月旦评’,乃是……”
“乃是东汉末年汝南郡人许劭许子将主持的每月一题的评文论诗参时事,潮起潮落,一月一循环。”赤石的父亲王畴跟着说,然后倒吸一口凉气,愁绪写在眉头。
马先生颔首:“不错,此一上联,或成千古绝对,百年壮志终可出,千载谁人共一对。难!难!难!”
他连续用了三个‘难’字来评价此上联。
围观的众人再次傻眼,没想到啊,区区一个上联,看着像个玩笑似的说出来,却这么难。
那样的话,他徐宝……怎么办?
王畴深吸口气,说道:“上联太难,宝郎不必发愁,对不上来也无妨,莫说是你,更别提是现在就让你对,哪怕是给了朝堂众同僚,让他们明日再出下联,我也不觉得谁能对出来。然否?”
他后面的话问曹云。
他很生气,对方心思不纯,拿出绝对子来为难徐宝,图谋什么?
马先生同样跟着帮徐宝解围,问曹云:“可有下联?”
他的意思是说,你难为别人可以,但是你自己总要有下联吧?你要是没有,你这算什么?求助别人帮你对下联,还是考校别人?
曹云看出来后到的人身份不一般,尤其是那女娃娃,说叫大父抓人,显然其家中有官员。
再加上刚才那人说的‘朝堂同僚’四字……
他也后悔,今天把徐宝难住,自己又拿不出下联,徐宝和官员还相熟,麻烦哪。
对呀,徐宝怎会认识官员,听那孩子的意思,他徐宝是对方的先生,良颜啊,你害我,你跟我怎么说的?
你说他徐宝就会卖点东西赚钱,官面上的人只有张柽一个,其他的周吏员那小吏和他不熟。
然后还与自己说,只要不让徐宝继续搭着郑囿的线,他便翻不起任何浪花。
你良颜和我说说,后来的人是什么?两个人居然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的上联中所包含的东西,还知道许子将,这是一般人家吗?
曹云直冒冷汗,怕恶了官员,更主要的是拿不出下联。
面对对方的询问,或者说是逼问,他只得尴尬地笑笑,回道:“还不曾有下联,只是多日前买衣服,忽有所得,作一上联,愁难寻觅对者,甚为遗憾,故今日与宝郎论文,望解一惑。”
他不得不如此说,告诉对方,没有下联,以前突然就来了灵感,作个上联,缺下联总是惦记,遗憾啊,今天拿出来和徐宝一起琢磨,希望能找到个合适的下联。
铺子管事的人趁此机会,连忙插句话:“上联真好,但没有下联,我觉得依旧用徐郎的那副对子就不错,徐郎,多有麻烦,十贯润笔,还请笑纳。”
说着他让人去后面取钱,给呀,今天全是因为自己的店才有了徐宝被为难的事情,人家徐宝是好心,自己反而不懂事。
众人都觉得此对联的事情就放下了,毕竟是太难嘛,今日流传出去,可以叫更多的才子来对,一旦对上,必成佳话。
别人已经觉得无所谓了,一直没出声的徐宝却开口,问:“曹云,你确定你的扇子骨值二十贯,对吧?”
“啊?”曹云一愣,习惯性点头,却没明白徐宝是啥意思。
“大家作个见证啊,我对上他的上联,他若是不给我,他就说话不算数。”徐宝让周围的人作证。
“嗯?”店里店外的人俱是一呆,什么意思?他徐宝还要对下联?
你傻了吧?真变成白痴了,那联能对吗?你刚才是不是走神了,没听到几个人说的话?
那可是包含了不少东西的上联,什么官服了,神仙了,潮水涨落了,一年十二个月了,还有评论的许什么将。
一大堆的东西和在一个联里,你拿啥对,随便说一个会叫人笑话的。
反正人家又没有下联,你对不上也无妨。
曹云茫然,良颜则是高兴起来,立即追问:“徐宝你说你对下联?不是诓人的?大家都听听啊,徐宝自己说的,没人逼他,他要对……”
“徐郎,徐郎你等一下,对联先不急。”店铺管事的脸色已经变了,他出声阻拦,对徐宝说:“你的裤子需要重新量量,随我去后面,原来的大小我们给忘了,还请见谅。”
说话时他去拉徐宝,赶快避开这事吧,可别逞能。
围观的人纷纷出声。
“徐宝的裤子刚才那个一抬腿,哈哈,要换新的,去量,到后面去。”
“他腿抬得真高,还快,了不得呢,练家子。”
“那大个儿在他抬腿时傻眼了,动都未动。”
围观的人一片好心,几个人各自插句嘴,话题就给转了。
徐宝听着,心里暖暖的,大家萍水相逢,却能出言相助,人之初是性本恶,还是性本善不晓得,然此时此刻,人心却是充满了情意的。
如是想着,徐宝抱拳:“诸位,我徐宝今日之前不认识大家,虽说人生多相离,有若浮萍聚,但能聚在一起,便是缘,大家一会儿说下姓名,我记在纸上。
半个月后,我在西市摆摊子的地方请大家吃火锅,带家人一起来,那时会降温。但天虽冷,心不寒,咱晚上吃,也品品何为夜未央。”
众人一听徐宝的话,登时高兴起来,吃火锅啊,他们有的人知道徐宝,说话算话,在西水门码头那里答应别人送干豆腐,还真送。
那么现在也不会是假的,虽说不明白话里的词的意思,比如说‘夜未央’,品品?这东西怎么吃?但到时候他请大家吃火锅就知道了。
围观的人纷纷叫好。
徐宝把笔蘸上墨,递给曹云:“曹兄请,把上联写下,我跟着写下联。”
他话一出,曹云皱眉,他不想再得罪人了,王畴等人也跟着眉头蹙起,觉得徐宝装大了,莫非真有下联?可能吗?
这种联上哪找下联去?
“生贤兄快写。”良颜不管徐宝傻不傻,他催促曹云。
曹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满良颜的行为,但还是写下上联。
等他写好,徐宝放下嘟小嘴不高兴的阿莠,接过笔,在上联下面写,几个识字的人围过来看。
当徐宝最后一笔写完,王畴、马先生、曹云皆露震惊之色。
良颜同样看完,整个人都恍惚了,身体后仰,脚下踉跄,被人扶住后,失神地呢喃道:“怎……怎么可能?”
******
第三更再修改错别字,十来分钟就更,别急哦。
第七十二章 红尘众相生(第三更)
良颜失态,王畴、马先生和曹云却神色凝重地再次打量起徐宝。
王管家凑过来瞧瞧,仰天长叹,然后竟然眼圈一红,眼泪流出来,嘟囔:“老爷,我给赤石找了个满腹才华的先生,呵呵,我就说马先生去做事情,我能找到好的,我真找到了。”
“哎,王管事,我的徐宝哥哥对上了?”赤石着急地扯王管事的衣服下摆,他可不管王管事此刻是什么心态。
他的称呼总变,一会儿先生,一会儿哥哥。
王管事的擦擦眼角,蹲身对赤石说道:“将军,你这个师傅可了不得,要听话,你师傅厉害着呢,吓人。”
“还会画一个我。”阿莠莫明就高兴起来,指指自己说道。
赤石也跟着笑,很开心,他知道自己找个先生不容易,家中的要求高,首先是品质,然后是才华。
可对于他自己来说,他希望找一个能带自己玩的。
刚才就怕,怕徐宝哥哥对不上来,然后父亲不满意,现在就不担心了,徐宝哥哥果然厉害,有学问,还会玩,做的烤串也好吃,这才是自己的先生。
他们这一番动作,让围观的人心痒痒起来。
“谁给我们说说,下联是什么?”
“看样子是对上了,怎么对的?”
“急死人啊,有喘气的没,吱个声。”
他们叫喊起来。
嗡嗡嗡的声音让几个人回过魂儿。
曹云向徐宝躬身一礼:“玉珏兄大才,某不如。”
“你痛快地说他写得是什么?我管你如不如呢,别逼我动手。”旁边有人推了曹云一把,瞪起眼睛威胁。
曹云连忙把手抬起来,挡在身前,说道:“我说,我这就说。”
答应完,他指着纸上的字,说道:“我出上联:剪过帛开,拼成天阕众颜,浪涌浪平书月旦。徐郎对下联:针穿线走,绣作世间一梦,花开花落话春秋。”
说着,他又向徐宝拱手,表示佩服。
“那对上了吗?平仄错没?”有人问。
马先生帮着答:“对上了,上联是:仄仄平平,平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下联是: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上下联平仄相反,一字不差。”
“好!”立即有人叫好。
还有人跟着追问:“别的呢?说什么官员服装,还有神仙的。”
马先生继续回答:“下联的‘绣作世间一梦’,用的是所有锈工之技,写得是锦绣暗纹,同时也是凡尘之事,对上了。”
“还有,说是潮水跟着月亮变呢?”这个也有人记得。
管事的插一句:“潮水是随着月亮改变,花开花落也是随着季节而动,月旦是时间,春秋也是时间。而且浪涌浪平,对花开花落,对仗。”
不等别人再问,王畴出声:“浪涌浪平是折皱,花开花落为阴阳绣刻,月旦说得是许子将的月旦评,春秋道的是孔子的笔删春秋。
此上下联,下联意境强过上联,一字不差,对仗工整,玉珏兄大才,能得宝郎教吾三三个劣童,乃我王家之幸。”
说着,他向徐宝弯腰行礼,徐宝连忙扶住,对方又是进士又是官的,可使不得,最主要的是,自己确实喜欢教三个宝宝,王家没有这个身份,自己也教,所以用不着这样。
众人听了他的话,看曹云。
曹云一一点头,承认:“确实,曹某服气。”
然后便是一片欢呼,围观的人跟打了胜仗似的。
他们方才都在为徐宝担心,毕竟徐宝年岁小,人长得又清秀,让人看着就是弱者形象,他遇到了难处,大家就跟着着急。
此刻他居然把那联给对上来了,围观的人自然同样跟着高兴。
徐宝嘿嘿笑两声,搓搓手,看向曹云的扇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就那样看。
大家欢呼着,欢呼着,就停下,顺着徐宝的目光看,看扇子。
曹云真想一口血喷出来,他实在不明白,一个扇子二十多贯,又怎能比上一个对联?这对联二十贯买不来呀,需要靠运气,赶上了就是一个名对,难道不应该为之欣喜吗?
看我扇子,和着你能对出来下联,是因为我扇子骨值钱?我这要是二百多贯买的,你是不是对得更快?
在你徐宝的眼中,我的上联就那么无所谓?你的下联也不在乎,只要给你扇子就行?
我头一次见到你这种人,邪门了。以后遇到你我躲着走,你跟正常人不一样。
“给!”曹云把扇子递过去,拿走拿走,让我看着烦,你钻钱眼里去了吧。
徐宝才不管别的呢,他愉快地接过扇子,打开,扇扇,对村里的三个人说道:“二十贯就到手了,写个对联而已,多简单。”
张勇三个人已经感觉到了,宝郎是故意的,但是这种感觉真是爽啊,看看把别人给震的,好舒坦。
这时良颜清醒过来,喘气无障碍了,他凑到曹云身边,小声说道:“生贤兄,再出一联,我不信他还能对上来,只要他输了,到时候……”
“良颜,请自重。”曹云一改之前对良颜的态度,连称呼都变了。
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有着挫败感,还有愧疚感,同时很佩服徐宝这个大孩子,更主要是,自己多日来想不出的下联有了。
虽说按照规矩,这个对联会留在脚下的成衣铺子里,但毕竟是自己的上联,除了拿到手一些润笔,还能帮自己加加名声。
当然,自己的名声是衬托他徐宝,可是这一副能流传下去的名联有自己的一份子,说出去也是个美谈。
所以曹云感激徐宝,同时又很不好意思,而对于良颜,就是不耐烦了,如果说良颜跟着庆祝,那是为自己好,现在居然还想害人。
难道在他良颜的眼中,这个对联不重要?在他的心里,自己是傻子?他说什么自己就跟着做什么?
还让我出对子,我再张嘴说个上联,很可能挨打,何况徐宝这样的人,是你良颜能够收拾的?你得罪人家我不管,可你别拉着我一起呀。
“生贤兄,你……你怎么?难道你怕他认识个当官的?”良颜感觉到了对方的冷淡,苦着脸,小声问。
曹云更加鄙视,你说我怕人家当官的,你不怕你大声喊出来呀。
他叹口气,对良颜说道:“良郎,我得回去准备筵席的事情,重新买一把扇子,你请自便。”
说完他不搭理良颜了,而是来到徐宝面前,说道;“玉珏,实不相瞒,今日我也参加那个筵席,我先去收拾收拾,到时行诗填词时,还望手下留情。”
徐宝一顿,随即恍然,全明白了,原来里面有这个事情搀杂着,果然是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知道了情况,他点头:“生贤兄放心,到时大家在一起,显得更热闹,君子之饮,曲水流觞,是争也坦荡,不争亦徜徉。但扇子我不能还给你,二十贯呢。”
曹云听着徐宝前面的话,很开心,结果一听后面的,恨不能拿脑袋去撞墙,你这变得也太快了。
他承认,自己服了,彻底服了,从来没见过这等人,明明是满腹才华,怎么还能给人一种浑身铜臭的感觉?真愁人!
旁边的马先生、王管事、王畴及店铺的管事看着,露出会心的笑容,他们知道徐宝是在逗乐。
因为他们清楚,徐宝不缺那二十贯,他就是那么随意。
王畴是真的感谢王管事,那天带着孩子跑出去,居然找回来这么个先生,自己跟其交往不累,三个孩子更开心。
尤其是自己的小闺女阿莠,近两日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己一个人玩,而是会找到书房,跟自己说她做了什么好玩的面团,还用炭在纸上画了些小人,让自己看。
真不知道徐宝怎么做的。
而管事的一听曹云要走,连忙拉住,让伙计去后面取钱,取来的是银锭,二十两。
这笔钱除了润笔,还有就是把扇子钱付了,虽说是打赌,但不能让曹云赔钱,没有他那上联,也就没有徐宝的下联。
当然,因为不纯,八成五的银子,但那也是一两换八百多文,七百七十文才一官贯,依旧有剩。
曹云很痛快地接了钱,他不能不接,不接就是说他不同意把自己的上联留在店里。
可是他的上联让徐宝给对出来了,他不同意人家也留,只要徐宝答应,那自己不接银子,便是要和徐宝作对。
曹云拿着银子走了,店铺管事的又让人送来一小盒的金箔,树叶模样的,一片一两,盒子里放了二十片,二十两金子。
围观的人都傻了,银子呀、金子呀,平时市面上连银疙瘩都少见,今天居然有成锭的银子和成盒的金叶子。
金子一拿出来,别人呼吸急促,徐宝和王家的人却面色不改。
王家有钱,在徐宝教孩子几句对联的东西时就能拿出一百两银子,不在乎金子如何。
徐宝同样不在乎,二十两金子七百五十来克而已,还不纯,一克给你多多算,算四百元,三十万人~民~币罢了。
更主要的是,现在的金子不是那么算的,它兑换银子的时候比率不高,因为此时代的银子也少。
而银子比价铜钱,最高时也就两千文,那还是铜钱质量不好,银子纯度高的情况下。
再跟金子一兑换,一文铜钱算一元钱,结果得出来的二十两金子才四万多元,要不怎么说给嘟嘟金子,回去银子划算呢。
王畴见徐宝面色平静,不由高看一眼,果然这个大孩子也不是金钱能打动的。
管事的把盒子捧给徐宝,说道:“还请重新墨两份,一份我送去装裱,一份先挂着。”
徐宝接过盒子,点头:“我马上写,你比于家店的掌柜于栋侯强多了,他拿去装裱的,到现在也没做好。”
******
完成承诺,感谢大家的厚爱。我会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童声脆脆伴歌行
二十两金子摆在那里,铺子内外的围观之人皆露出羡慕的神情。
金子呀,那可是金子,一片一片的,真好看,刚才给出去的银子也好看。
整个店铺只有七个人不激动。
王家的三个孩子,马先生、王管事、王畴,及徐宝。
赤石是知道家中有钱,不在乎一点金子,他的弟弟看样子平时不怎么亲自花钱,不懂金子的购买力。
最小的阿莠更在乎的是让徐先生抱着自己,被徐先生抱着就什么都不怕了。
王家的人有钱不在乎,徐宝是见多了钱,无所谓。
给钱的铺子的管事却无法平静心情,不是因钱而激动,是一幅对子,从今天开始,成衣店与别人家的便不同了。
他敢笃定,此联一挂,会有很多人挤上门来买衣服。
没想到啊,没想到有人专门过来找徐宝的麻烦,更不曾想到徐宝竟然如此厉害,传言还真不是假的。
都说他徐宝在西水门码头卖豆卷时便行文流水、出口成章,今日自己算见识到了,老天爷呀,把好事送上自己的门了。
徐宝慢慢写着,他写四幅,两幅楷书的,两幅行书的,一幅挂门口,一幅挂堂里,看在二十两金子的份上,行书是额外赠送。
边写,他就边琢磨,难道自己的书法真的不如十六哥?村长爷爷还说自己写的字比不上嘟嘟,哈,十六哥厉害,对个对联能赚二十两金子?
还是这个时代好,换成那边,去别人的衣服店对对联,一分钱都不带给你的,至于说像柳永那样在勾栏之地赚失~足~女的钱,纯粹是开玩笑,换自己那里,莫说是写首词,柳永哪怕写个千言律诗,提起裤子也得给钱。
如今则不同,自己被人给顶到墙上对个对联,居然都有很多钱拿,好时代呀。
而看着徐宝写字的人绝对想不到他此刻心里琢磨什么呢。
写完,笔一放,徐宝想了想,对管事的人说:“店里以后的衣服,要分成天阕装、若梦装、月旦服、春秋样,记得说好的三成毛利,回头我给你画样。”
管事的连连点头,徐宝说什么他都听,他此刻还沉浸在对联的幸福当中。
他知道今天花的钱多,但值,往常花钱求都求不来。
围观的人依旧在看,不愿离去,看字,默记着对联,更看一盒金叶子。
阿莠不管什么金子不金子,对联不对联的,她看到徐宝写完字,张开胳膊,仰着头等。
当徐宝抱起阿莠时,阿莠立即变成开心的样子,王畴看着都不舒服了,自己的闺女对自己也没这样啊。
“咱们去吃栗子鸡好不好?”徐宝问阿莠。
“好。”阿莠很痛快地答应,她不在乎吃什么,只看和谁在一起吃。
徐宝重新换条裤子,张小还是原来那身,他的衣服要三天后来取。
一行人在店里的管事和伙计恭送下出门,张勇抱着装有金叶子的盒子,四下里看,看谁都像是要过来抢钱的。
张小和王家的护院走在车边,张广空甩着鞭子也没坐车,陪同骡子一起,他看一眼张勇抱着的盒子,忍不住对坐在前面的徐宝小声说道:“宝郎,还是你赚钱容易,一个下联就二十两,金子啊。”
徐宝看看张广,对他说:“可我学的时候不容易,你只看到了贼吃肉,怎不想想贼挨打呢?”
“很难学吗?”张广不清楚,他没机会念书,总是羡慕能念书的人。
徐宝抱着阿莠,抬头看看天,叹口气,说道:“反正我是熬过来了,那时学是必须学,不喜欢,太累,现在也学,但现在是为了做好某个事情而学,不累,其实学着学着,就习惯了。”
“习惯了。”阿莠重复。
徐宝看看阿莠,又去瞧盯着这边看的王畴,摇摇头。
他认为王家对闺女的教育很失败,阿莠的爷爷当官,整个忙来忙去,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她父亲又要写唐书,就是唐史,断代史。
还能看出来阿莠因为是女孩儿,家中的奶奶和母亲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赤石身上。
所以赤石显得聪明,阿莠则是愿意自己一个人玩,她或许也想要得到更多的关注,可应该是总失败。
然后呢,她就玩出了属于她自己的世界,渐渐与人隔开。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时间长了宝宝会得自闭症的。
徐宝看阿莠总喜欢重复自己说的话,便明白阿莠的世界里多了个自己,也就是重新一次愿意去接触更多的东西。
若自己现在像阿莠的家人一样对待阿莠,那么阿莠会再次把自己封闭起来。
想想就恐惧,那得是多么孤独啊。
于是徐宝对阿莠说道:“咱俩玩游戏吧,我说你跟着学,好不好?”
“好。”阿莠答应。
然后徐宝上下左右瞧瞧,说道:“天上白云有朵朵。”
阿莠跟着学:“天上白云有朵朵。”
徐宝继续:“秋来大雁向远歌。”
阿莠还是学。
徐宝:“从东往西叫作路,由南到北称为街。开封桥梁一座座,座座桥下是小河。河中鱼儿嬉戏闹,还有岸边树叶落。一叶漂漂如小船,一叶转转随漩涡……”
徐宝一边跟阿莠说着,一边腾出只手来对王畴示意,让对方写。
因为他是临时编的,回头就记不住了。
王畴却回了一个手势,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他背下来了。
徐宝最讨厌这种人,记忆力要不要那么好?欺负人是不?
跟我比记忆力,我应该让十六……哦不,十六哥的记忆力也不强,那就是五哥,对,让五哥来,写书法的时候才应该找十六哥。
徐宝腹诽着,他羡慕那些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人。
却不知车上车下的人都震惊地看着他,包裹王畴。
王畴才华不小,否则也考不上进士,更没有资格参与唐书编撰,可他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到这种顺口溜上。
他只要想着韵,就会往格律诗词上放,那很累的,而且讲究文字的工整和对仗。
他以前写出来诗词,家中的孩子能背倒是能背,过后就忘,太难,字词晦涩,本事是显出来了,孩子理解起来不容易。
所以徐宝拿出来‘声律启蒙’后,他和马先生都被震撼了,好学、上口,真正为孩子写的东西。
今天王畴看着自己的小闺女一句句跟着学,还很高兴、很开心,才知道,原来教孩子是这样的。
他不相信徐宝说不出更显文采的字句,从那刚才一个被逼着写出的‘针穿线走,绣作世间一梦,花开花落话春秋’的下联,就能看出徐宝学了多少东西。
那可是真本事,丝毫作不得假的。
王畴也听说过徐宝之前卖干豆腐时候的事情,张口便是‘苍梧谣’,随嘴即成‘卜算子’。
然,此刻他徐宝玩起了顺口溜,这是让文人很瞧不起的东西。
真正有才华的文人谁作顺口溜啊,丢人,至于说学了几年就自认为有才华的人,他们连顺口溜都不会。
看着简单的东西,需要岁月来积累,尤其是同声韵上。
但此刻他徐宝不怕别人看轻,依旧是随意地指着一个东西就把韵给拼出来,而且自己的闺女还喜欢学,脆脆的声音响着,叫自己听了心中畅快。
王畴恍然间领悟,原来教孩子是这样的。这徐宝,他究竟是谁家的孩子?他的家人是如何教导他的?
“中午对日西边右,抬起手来东在左。冬天皑皑覆大雪,夏季水面风拂波……”
此时赤石和弟弟豕当也跟着念起来,七字顺口溜,别管是平声韵,还是仄声韵,读起来都是朗朗上口的。
徐宝教的时候快乐,宝宝们学着开心,他们不需要什么高深的知识,他们把这当成了游戏,然后一点点从最浅显的句子里面知道很多生活中的常识。
车上的马先生听着、看着,脸上尽是尴尬之色,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原来是不会教孩子的,三个孩子从未跟自己如此亲近过。
自己让三个孩子背点东西,他们三个总是愁眉苦脸的,看看人家小宝,根本不用板着脸逼孩子,孩子自己就愿意学。
******
一路说着学着,车到了西市。
徐宝:“小葱豆腐家常菜,栗子和鸡炖一锅。走喽,我带你们去吃栗子鸡。”
说着他抱阿莠下车,另外两个宝宝也跟着,阿莠开心地喊:“走喽~~走喽~~~”
王畴、马先生、王管事却相互看看,从成衣铺子出来,徐宝教孩子顺口溜,居然一韵到这里,中间没换韵,而且停得那么自然,说着栗子和鸡炖一锅,就正好带着孩子去吃栗子鸡。
马先生对王管事说道:“你赚了,才给了一百两银子。”
王管事点头,深表赞同,自己确实做了笔好买卖,当时还觉得一百两银子给得多呢,如今才晓得,区区一百两银子,买不来此刻的徐宝教孩子。那根本不是多少钱的事情。
三个宝宝不管那些,他们一路‘玩’着,到地方还有好吃的,都跟着徐宝走。
到了‘办公室’,张柽已经把栗子鸡做好了。
端上来一盆,再用小碗装着放到宝宝的面前,宝宝们从来没吃过。
徐宝也没见过这边有人做栗子鸡,他其实喜欢吃土豆炖鸡,可是没有土豆,他又想到山药,却觉得山药太滑,还有点酸,便选择用栗子。
栗子很贵,没有什么五元钱三斤的,都是四十多文以上一斤,没办法,生产力跟不上。
用它和鸡肉一起炖,是道不错的菜。
******
今天一章,明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