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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心盈田园     田园大宋txt下载     田园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依附为攀

    天地有辽阔,人生世情搏。住税遭追至,死局一子活。

    良颜五人心中不甘,看着火热购买的场面,他们的眼里也要喷出火来一般。

    张勇等人则带着傻笑的模样跟在旁边打下手忙碌。

    他们的情绪变化很快,之前还失魂落魄的,现在就兴高采烈。

    前一刻他们以为到了绝境,没想到才过了不长时间,一切都不同了。

    负责收钱的张柽心情跟着好起来,扔进身边大筐中的铜钱那‘哗啦哗啦’的声音很悦耳。

    只是偶尔他的眼中会闪过一丝愁绪。

    徐宝的嘴上不停,边卖边说,多数人是买一斤干豆腐,打算回去尝尝。

    少部分人买二斤,是家中人多的。

    还有一个一次买了三十斤,看那样子是想买回去加工一番再卖。

    众人从上午忙到中午,又从中午忙到申正三刻,人才渐渐少了。

    徐宝松口气,打称打得胳膊都酸了,他问张广:“还有多少?”

    张广脚下轻飘飘的,也不知是累的,还是高兴的,听到徐宝问,他跑到店里放干豆腐的地方查看。

    过一会儿跑回来,脸上带着傻傻的笑容说道:“还剩下四个没拆包的,剩下的也只有你这一点,还有店里做着卖的一点。”

    徐宝露出放松的神色,点点头,剩下的不到三百斤,一千五百多斤全部卖掉,对村里来说是个交代,对自己也是个鼓励。

    说明干豆腐还是有市场的,村里可以依靠卖干豆腐多积蓄些钱,尤其是冬天,天一冷,干豆腐保存的时间长。

    于戬这时端个托盘出来,上面装了两碗面,他对张柽和徐宝说道:“只有你俩没吃饭了,其他人轮换着吃过,我帮你卖一会儿。”

    徐宝也不客气,端过碗,吸溜吸溜地吃起来。

    另有一伙计顶替张柽收钱。

    吃了几口,徐宝才想起个事情,停下筷子,四下看:“良颜他们呢?”

    “走了,早走了,买东西的队伍排出来,他们五个呆了不到两刻钟就走掉,哼!还想和我家宝郎斗。”张屹在旁边笑呵呵地说道。

    徐宝听了慢慢吃,同时琢磨可能会出现的事情。

    他算是看出来了,良颜和刘乾对自己怀恨在心,在自己的势力不够大,地位不够高时,他们不会死心,将来还要斗,一直斗到他们不敢再斗的时候为止。

    除了他们,还有来自于其他卖豆腐同行的竞争。

    干豆腐哪怕卖二十文一斤,仍然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别的卖豆腐的不会看不到。

    若是自己势力足够大,倒是能找他们商量,一同稳住价格,但自己在别人的眼中算个什么?

    围绕着干豆腐的商战就要开始了。

    “要战便战。”徐宝心里做好了准备,嘟囔一声,对于戬说:“给我留一包干豆腐,我送到王家。”

    于戬有些不舍,但还是答应下来:“行,剩下的全是带字的,没有字的店里已经卖掉。”

    于戬再也不担心卖不动,今天中午的时候桌桌点干豆腐,四菜一汤被人点来点去,有的干脆来全套的。

    加上赠送和卖掉的干豆腐卷,店里跟着赚到不少钱。

    晚上还会有一群人过来吃,剩下的几包绝对不够卖,那么明天……

    “宝郎,明天我应该备多少货?”于戬想着明天拿多少货卖时问徐宝,他自己实在是想不出来。

    因为事情总是和他想的不一样,当他自己觉得卖不出去时,徐宝吆喝吆喝就会有很多人来买。

    心中惦记着于人打商战的徐宝被问一愣。

    他还真不清楚于家店能卖出多少干豆腐,他自己带两千斤干豆腐过来是认为京城有能力消化掉。

    两千斤听上去不少,实际上有人买也不过两千户而已,如果能卖到别的饭店、馆子、酒楼,需要得更多。

    原本他想着去挨家店推销,可以先不收钱,卖掉再给钱,卖不掉损失算村里的。

    可刘乾他们过来捣乱,正好借机利用下,倒是要感谢五个人,果然是有压力才有动力,否则自己不会那么拼。

    “你……还是五百斤吧。”徐宝考虑一番,没敢多给对方增加。

    于戬则觉得少,突然他想到办法,说:“宝郎,明日你村子的干豆腐不如依旧在店门前卖,你又没有找到别的地方。”

    “也好。”徐宝答应,他眼下还没有弄个店面的打算,一早先把干豆腐送到于家店,守在门口卖,这样一来就可以不交管理费。

    徐宝想得不错,结果刚刚想到管理费,一群人从西边赶来,领头的身穿吏服,旁边还跟着刘乾。

    于戬一看,登时惊慌:“宝郎,是周吏员,专管西市课税。”

    徐宝见那架势点头,问:“多少?”

    “一百者取三。”于戬说道,又接着说:“若你进城时直接送来,不在我店前卖,则是一百者取二。”

    “准备钱。”徐宝一听便知是百分之三的税,自己这算是摆了摊子,不是送货上门,后者是在城门那里交百分之二,可是自己进来时没见到收税的人啊。

    张柽找人取称,钱全装在筐里,称一下分量,取出百分之三便可。

    徐宝自己快速先大概估算下,他卖一斤其实是一斤一两二钱,因为要搭一张,而且多了就不计,少了搭半张。

    店里卖出去将近四百斤,这个钱还没给,那么卖出去的就差不多一千一百斤,二十二文一斤。

    大概有两万一千多文,上称的话应该有五百来斤。

    等着刘乾陪同周吏员到时,这边已经用三个筐来装钱,然后有个抬称,张勇和张广等待帮忙把称抬起来。

    于戬迎上去,笑着打招呼:“周吏员今天有闲暇?正好,我店里新来的干豆腐,炒几盘给周吏员垫垫肚子。”

    “嗯!”这周吏员从鼻子发出个动静,算是打招呼,而后迈步来到三个钱筐面前,嘴角往上挑挑:“买卖不错啊。”

    “全托周吏员照顾。”徐宝真诚地说道。

    “嗯?”对方又从鼻子发出个动静,只不过代表了疑问。

    “东西是我们上岗村的,正称钱,好按数给周吏员送去,不想周吏员竟亲至,多有劳烦。”

    徐宝表明身份,他不相信对方不知道自己,刘乾在旁边跟着呢,对方是摆脸色给自己看呢。

    周吏员或许也没想过徐宝如此痛快,微微一顿:“称吧。”

    这边开始给三筐铜钱称重量,称一筐报个数,再扣除筐重,合计五百三十六斤四两一钱,再称出来十六斤,还差一点点。

    徐宝从旁边的筐里捧出两捧给装到这个十六斤一起,算是把零头补了,这两捧就得有个三、四斤。

    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你给我开了收据,上面写十六斤,多出来的是你的。

    不开收据不行,不然一会儿又来个收税的,难道自己还要从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七里再拿出百分之三?

    周吏员和带来的人专门盯住那两捧,这钱是自己的,谁来都找不出毛病,给出的税据写得清清楚楚,该多少是多少,多出来的不算。

    周吏员眉头挑两下,为难地看向旁边的刘乾。

    他是刘乾找来的,正好还能多收税,顺手收拾下那孩子就可以了,谁知道一个大孩子竟然如此晓事理。

    自己带人过来,这徐宝立即称钱,然后还多给,若是把对方再欺负下,对方以后不在自己这边卖东西,自己上哪找好处?

    徐宝察言观色,又一扭头看见张柽,暗自咬咬牙,跑回店里,十几息再跑回来,手上托着两张干豆腐。

    来到周吏员近前,往对方胸前呈:“周吏员,你看看我们村的干豆腐,多好。”

    周吏员见对方的干豆腐要顶到自己身上了,连忙伸手去拦,然后就与徐宝的手在干豆腐下相遇。

    他登时就发现手感好,沉甸甸的,硬硬的,这形状,十两一锭的呀。

    “周吏员,若觉得我上岗村的干豆腐好,晚上还请移步,我大哥再找您商议下送给诸位兄弟一些的事宜,反正我大哥原来那牙行已经散了,我大哥闲着无事做,帮我送送干豆腐。”

    徐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吏员的眼睛,说出一番话。

    “还有干豆腐?”周吏员也盯着徐宝问。

    “有,这才两张,最少得十张。”徐宝答。

    “好,如此,我便待兄弟们谢过了。”周吏员的手在干豆腐下一动,然后随意地捏着干豆腐甩甩,又对张柽说道:“晚上就在于家店吃碗面,顺便把给兄弟们的干豆腐买来,我们不白拿,嗯,不白拿。”

    “一定一定。”张柽心中隐隐有个想法,但还不确定,嘴上应着。

    然后周吏员扔下个‘收据’,让人拎起装铜钱的小筐走了,刘乾在旁边微微张个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等别人要走,他才突然出声:“周吏员,还有没卖出去的呢,要收钱。”

    “一起收了,没卖出去的是买的人先给了钱,再来取货。”周吏员主动找个理由。

    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高高兴兴离去,刘乾带着一肚子心思跟在后面。

    徐宝收起笑容,抿抿嘴,对于戬说道:“于兄帮我留出来一包干豆腐,晚上给周吏员他们。”

    于戬答应。

    徐宝又拉着张柽到旁边,小声说道:“大哥准备五十两银子,晚上吃饭时给周吏员,刚才我给十两了,大哥手上还有钱吗?”

    “有,我刚打点出去不到六两银子,正想跟行里上面的吃顿饭,结果……”张柽笑着对徐宝说。

    ******

    第二章要过零点。

第四十五章 府内先生煎蛋

    跟张柽说完,剩下的事情徐宝则不管,相信张柽自己能处理好。

    六十两银子安排不了什么好工作,仅仅是个打杂的,还不如原来在西水门和万胜门那里的权力大。

    但总归是有个活干,还是给官方干,跟协~警差不多。

    张柽若想通过正常的‘工资’把六十两银子给赚回来,没个五年的时间是别指望,加上同行里相互交流、请吃,根本存不下钱。

    他只能通过管着西市的灰色收入赚钱,但吃相还不能太难看。

    徐宝没打算让张柽今天拿别人五个鸡蛋,明天瞧着冬瓜好捧两个,这等事情遭人骂。

    张柽能跟西市上的人混熟了,跟其他的同僚打好关系,上岗村的东西过来不受刁难,便是赚了。

    还有风吹草动的能提前知道下,那更好。

    留下张勇、张广他们在这里继续卖,顺便把于家店的干豆腐钱收了,然后带着钱回去。

    徐宝只让张屹推个于家店的独轮车跟自己去王家。

    他跟于戬打听过王家,于戬也不清楚,只知道小孩子小名叫赤石,而将军则是小孩子给自己起的,非要让别人在外面叫,当成一种好玩的名。

    张柽同样不清楚王家是谁家,更不用说知道对方家里是做什么的了。

    倒是名刺上有‘景彝’二字。

    怀着疑问,徐宝带张屹往那边走,相国寺旁边,大部分是官员的家,看王家管事的人和马先生的样子,显然王家里面也有人当官。

    “宝郎,明日的干豆腐还好卖吗?”张屹推着一大包干豆腐,还有二十个鸡蛋和从于家店拿的半盆发好的面,想着今天的事情,问徐宝。

    “好卖,明天我们拉着车去别人的店卖。”徐宝安张屹的心。

    他打算上门推销,京城里这么多店呢,不能指望别人主动找自己买。

    一旦对方能卖出去,往后可以持续供货,销路稳定,村子中的人就安心。

    “哦!”张屹没再说别的,他对京城不熟悉,整个人感觉是飘飘的,落不到地一样,若非跟着徐宝,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来的。

    徐宝也不出声,他考虑韩家豆腐坊会出多少货,别的豆腐坊从何时开始跟风,他们又能卖多少钱?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地方,王家的大门正对南面,朱红色的漆,门上有叩环。

    张屹看到这墙这门便心中发憷,声音颤抖地说道:“宝郎,他家没有后门吗?”

    “有。”徐宝笃定地说道:“但我们不能走后门。”

    说完他拿着名刺叩门。

    敲两声后停下,旁边的小门很快被人打开,有一人露出半个身打量徐宝二人,问:“何事叩们?”

    徐宝把对方给的名刺一递,说道:“扶沟徐宝唐突来此,多有打扰。”

    对方一看名刺,留下‘稍等’二人,转身跑进去。

    片刻后就听到门后面后动静,然后大门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左右打开。

    他家的门一开,旁边两户人家的小门也跟着打开,有人站出来观瞧。

    徐宝都愣了,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般待遇,以为会是之前见过的管事会出来,然后把自己从偏门请进去。

    哪曾想是中门大开,这礼太重,没看旁边都有人出来探察么?对方认错人了?

    门一开,当先站着一个年三十许的人,王管事和马先生守在旁边,两边还有两个男仆和两个女婢。

    另有三个孩子,一个是‘将军’,另一个男娃比他小上两岁的样子,还有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娃儿。

    ‘将军’在笑,显得很亲切,另外两个则好奇。

    对方那三十岁许的人先拱手作礼:“余,曹州济阴王畴,不知是徐先生到来,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不敢不敢,唐突而至,怎可劳烦,失礼之处,但请海涵则个。”徐宝连忙回礼。

    张屹在徐宝后面,听两个人说话,心想,多亏不是我自己来送东西,不然我连门都不会进,宝郎以前还学这个?

    “徐先生请。”王畴伸手邀请。

    “王君请。”徐宝回一下,然后两个人在一起往里走。

    张屹连忙跟上,还好,没人把他拦在大门外面,然后非要让他推车走偏门,倒是有人把车接过去,让他提溜起徐宝的文具箱同徐宝一起走。

    徐宝进来一看,也不怎么好啊,通往正房的路不过二十几步,两侧有厢房,正房四间,有一小径看上去能绕到后面,不知道后面有多大个院子,是否还有其他房屋。

    感觉上就大门漂亮,唬人的。

    “余与家严借居于此,比不得京外府院多进、鳞次节比。”似乎瞧出徐宝的疑惑,王畴介绍情况。

    徐宝就晓得了,租的房子,而且还要和父亲一起住,真不容易。

    进门,是个厅,会客的,有太师椅,还有高几,两个人又相请一番才坐下。

    张屹提着文具箱站在徐宝旁边,王管事站王畴旁边,马先生到旁边的位置上坐。

    男的下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女的则站在从正厅到旁边的屋子门口,三个孩子站在女的身前,其中一个端上茶水,只有三碗,没有王管事和张屹的。

    徐宝喝一口茶,放下碗,说道:“今日迎门之礼,实是过重,心中恐慌。”

    王畴笑了,说道:“今日迎门之礼乃因昨日穿街童歌,听闻昨日有童子齐行于街,新衣新貌,童声绕绕,上岗豆香,萦萦满道。”

    说着王畴面色一正,道:“先生予子之情,景彝心敬。”

    原来如此,徐宝恍然,是昨天自己给孩子洗了澡、买了新衣服,然后带着他们去打广告,让人记下,传到了王畴王景彝的耳朵里面。

    在自己看来那是搞宣传,在其他人眼中则是对孩子好,所以今天自己过来,对方才开大门迎接。

    看样子书院不但要办下去,还要多投入,往后跟人交流的时候,有个好身份。

    “王兄谬赞,只因稚儿懵懵,譬如初芽,惟细心呵护,方根深叶茂。”徐宝连忙解释。

    张屹在旁边听着,心说你俩说人话。

    估计是他的‘命令’起作用,王畴对徐宝说道:“正是先生对其他孩童关心,我才放心把赤石交给先生管教。”

    徐宝看向那边坐着的马先生,没说话。

    王畴心领神会,说道:“马先生过几日要出远门,短时间内回不来,原本我想把赤石送去国子监,又担心他太过顽劣,想等他年岁大大再说。”

    徐宝登时发愁,村里要有一群孩子教,这边还有一群孩子教,再来个上门家教,自己忙不过来。

    思忖下,徐宝决定实话实说。

    “王兄有所不知,我要在村里教孩子,加上童蒙书院,若在到这里,实在分身乏术,不知把赤石放到童蒙书院可好?”

    徐宝说出来挺不好意思,毕竟拿了人家的家教钱,还要人家的孩子跟大班一起学。

    没想到王畴反而很高兴,拍手称赞:“甚好,赤石平日里玩伴儿少,我与家父公事繁忙,赤石能去其他孩童玩耍,也省得终日不乐。”

    ‘哦,还是把我的书院当成幼儿园了’徐宝心说,倒是能理解,人家的孩子再大大就送去国子监,不缺好老师。

    “如此就说定了,景彝兄有事去忙,我给赤石带了小东西,送与他玩。”徐宝决定先带孩子玩,培养感情。

    “也好,劳烦徐弟。”景彝颔首,又一指另外两个孩子,介绍:“那是二子豕当,六岁方过,及小女阿莠,再有月余四岁。”

    “正好一起。”徐宝答应下来,对方就是让他带三个孩子玩。

    王畴起身离去,王管事和马先生与徐宝打过招呼也走了,还跟着走了一个婢女。

    正厅中剩六个人。

    徐宝对那剩下的女子说道:“把我那半盆面拿来,找个清净的地方。”

    说完他又招呼三个孩子,赤石高兴地一左一右牵着弟弟妹妹的手过来,和徐宝一同来到外面。

    厢房门前有空地,徐宝从张屹脑袋上揪下来几根长头发,捏在手中溜达,他在测风,感受温度,可不想让三个孩子生病。

    很暖和,几乎没风,而且未闻到糟腐的味道,不错,可以在这当场地。

    婢女端着盆过来,徐宝从文具箱里拿出一堆的木头制作成的东西。

    然后就带着三个孩子玩面,他带的东西是圆的木头圈,还有方的、三角形的、体形的、五角星的、六边的等等。

    还有几个小竹片。

    把面揪下来一块往圆形的框框里一压,一个圆面就出现了,用竹片在上面勾勒两下,圆面立即变成笑脸。

    再揪一团面,捏捏,竹片改改,一个小人就有了。

    面人这东西开封就有人做,但都是别人捏,孩子难以参与进去。

    现在是徐宝带着孩子们自己玩,一大三小四个孩子蹲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

    玩着玩着就饿了,赤石的肚子呱呱响。

    “我给你们煎蛋吃哦。”徐宝拿起来两个圆的,两个三角的框框,让婢女洗洗、甩甩,就带着三个孩子来到厨房,找锅。

    还真有平底锅,估计王家也是用来煎东西吃的,带来的鸡蛋摆在厨房一角,厨房原本也有鸡蛋。

    三个孩子让张屹抱两个,婢女抱一个,保持距离,看徐宝煎蛋。

    点柴火,锅里倒上油,把模子放里,一个鸡蛋打里面,通过抽柴火和凑柴火来控制温度,片刻后,一个圆圆的单面煎蛋做好,撒上点盐就可以吃了。

    第一个赤石抢去,阿莠着急,指着三角形的:“我要那个。”

    徐宝拿过来两个三角的,摆在锅里,打进去鸡蛋开煎。

    婢女看呆了,原来鸡蛋可以煎成各种样子?以前总是怕蛋煎不圆,这次的圈一套,没有比这更圆的了,先生果然是先生,大才呀。

第四十六章 询问父双官

    婢女观徐宝煎蛋,在内心中给予称赞时暗暗记下,明日开始为大公子煎蛋时用此方法。

    徐宝不晓得有人偷师,一个孩子给煎两个蛋,吃完垫垫肚子,继续带着做游戏。

    他把煎蛋的圆和三角洗洗,擦干净,从灶中找出木炭,选取好用的一截,带三个孩子在纸上画图。

    小的三角形的放到圆里,炭条贴住一边随意画,画了几十下,出现一个漂亮的图案。

    于是三个宝宝一人手上抓一截炭条,趴在那里不停地划拉。

    婢女又一次傻眼,心说你徐先生带来的东西是什么都能做啊。

    能用来制作面团,能煎蛋,又可作画,虽说画看不出是什么,但看上去很漂亮。

    三个宝宝蹲在那里自己玩,不时还要跑到旁边哥哥或妹妹的纸上画两下,徐宝则挑一截炭条边看三个孩子边画素描。

    一刻钟之后,三个孩子玩耍的情景便出现在纸上,赤石显得清秀,豕当活泼,阿莠则是娇憨,每一个都是那般可爱。

    婢女眼睛睁得大大的,瞪得圆圆的,不可思议地看徐宝面前纸上的画。

    她从未见过如此像的画,她知道大少爷和老爷曾画过人和东西,用细笔在不一样的绢、纸上作,那时已经觉得很像了。

    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和真人一样的画,好似人就在纸上,先生大才呀,王管事从哪找来的?

    徐宝画完自己看看,手上的炭条用起来不舒服,纸感也差,凑合吧。

    考虑下,他又画起来,因为孩子有三个,一会儿孩子玩累了,看到自己的画该讨要,所以还要画两张。

    他知道此时期有工笔画,要求尽量写实,可当前时代人所接受的教育体系不同,让他们难以画出更真实的画作。

    不像自己那时,画工笔画的人基本功扎实,画出来的人物和景色也是栩栩如生,与什么笔没关系,要看学到的本事有多大。

    如自己这样的画,拿出去仅仅是一般,包括自己的写意和书法。

    但用来对付这里的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张屹观看时反而害怕,他觉得孩子被徐宝给摄到了纸上,好吓人的。

    等徐宝又画好两幅,三个宝宝还在那里玩,小手小脸都黑了,一道一道的。

    阿莠是最有意思的,她一边在那画,一边嘟囔,声音模糊,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看上去挺高兴的。

    赤石的年岁略长,玩的时候突然发现徐宝不画了,便跑过来看,看到纸上的自己、弟弟、妹妹,他一转头去看两个人,在那对比。

    他越看越觉得神奇,甚至还拿着纸跑到妹妹面前蹲着瞧,阿莠根本不搭理他,继续玩自己的。

    他又回到徐宝身边,问道:“先生,你,你怎么能画出这样的画?”

    “勤加练习。”徐宝回答。

    “先生可教我?”赤石急切又渴望地再问。

    徐宝犹豫了一下,而后点头:“可。”

    还不等赤石想通过什么动作来表达他的喜悦之情,徐宝的话又跟上:“你先学好别的课业,我才能教你画。”

    徐宝不得不如此,对方的家长找到他是让他带带孩子,顺便把声律启蒙学学,可不是让他给培养成个画家的。

    徐宝不歧视任何一个行业,但他却知道北宋的画家没有官员吃香,官员的子弟也要尽量培养成官员。

    自己把赤石给培养成个画家,对历史和艺术的贡献或许更大,问题是人家家长愿意吗?

    “好,我一定把别的课业学好。”赤石倒没想太多。

    徐宝趁机问:“赤石,不知景彝兄平日里所忙何事?”

    “啊?家父?好像在编书,每日能回家,大父前几日走了,去陕西路看,转运使,说很快会回来,不在那里常住,平日里总见不到父亲和大父,先生我去了书院,是不是会有很多人和我玩?先生?先生!?”

    赤石眼珠子转两下,回答,然后连续问。

    徐宝清醒过来,隐约记得赤石说什么,颔首:“有,有很多人愿意和你一起玩。”

    嘴上说着话,徐宝心中还震惊着。

    他知道赤石嘴里的大父是爷爷,也叫祖父,竟然是陕西转运使。

    陕西路可不是陕西省,地方更大,转运使的权力也大了。

    转运使的权力大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啥都管,路没修好,它管;河没清理,它管;房子盖歪了,它管;那一路之官有人拿公家钱给自己买轿子,它管;仓库里有多少粮食、多少钱,它管;有人举报官员,它管;士兵调动到旁边的县,它管。

    说白了,它就是财政、交通、公安、军队、纪检、教育、卫生、工业、农业等等部门的综合体。

    它可以针对跨领域、跨行业一切事务进行单独执法,不用联合。

    好吓人,赤石的爷爷是做这个的?

    问题是他叫什么?

    “我大父作诗比先生厉害,是回文诗,考进士时写过一百篇呢。”赤石骄傲地说道。

    徐宝心思急转,回文就是正着能念,倒着也能念,回文一百篇,好熟悉,记得爷爷教过,赤石姓王,他爸姓王,他爷爷也姓王,姓王的写回文,王回文!?

    王回文是谁?自然是王博文了,啊对,教回文诗时讲过他,他当过陕西转运使,而且还有一个官,是……侍御史。

    徐宝心中清楚对方的身份了,心情不错,至少教个当大官的孩子,挨欺负的关键时刻,可以寻求帮助,前提是欺负自己的那个人的官要比赤石他爷爷小。

    “那赤石也要向大父学呀,努力学习,考进士也写回文诗。”徐宝鼓励赤石。

    “可是家父考进士时没有写回文诗啊。”赤石又提起他爹,同样进士。

    徐宝知道,你爷爷是进士,你爸你也是进士,你家厉害,还有你太爷爷王谏,以前跟着宋太宗赵光义混的。

    行,咱俩出身差不多哦,我那一村亲戚同样不简单,但你不会画素描,也不会做干豆腐,所以要跟我学。

    如是想着,徐宝看看天色,要黑了,便对赤石说道:“明日一早你去,你把豕当和阿莠也带着,到于家店,记得不用吃早饭,我为你们准备好。”

    “啊?先生要走?我家有闲房,不如先生在我家住吧。”赤石舍不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陪着玩的先生,晚上吃了饭,应该还能玩一会儿。

    这可比原来的马先生好,马先生不会捏面人,也不会煎蛋,更不会画和人一样的画,马先生还总是板着脸。

    “今日在这住,我又如何去安排给你玩的东西?我先回去,待明日你去,就有玩的了。”徐宝解释原因。

    “那先生路上小心,明天一早我带着豕当、阿莠便去。”赤石又期待起来。

    旁边的婢女一听徐宝要走,连忙跑出去喊人。

    不一会儿王管事和王畴出现,出言挽留,徐宝婉拒,如是两次,这才让徐宝走。

    临出门时,徐宝站住,对王管事说道:“今日送来五十斤干豆腐,天气还未寒冷,留不到明天,可尽快食用。”

    说完,他带着推半车纸的张屹离去,纸是王家送的,给书院的孩子们用。

    他一走,王家忙碌起来,分干豆腐,五十斤分成二十份,自己家留一份晚上做,一家上下全吃,剩下的十九份王管事带着送人。

    王管事扣开别人家的门,不需要见到主人,直接给开门的人,说是今日得了上岗村的干豆腐,送给某家尝尝,便去下一家。

    徐宝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情愉快。

    他故意带来五十斤一包的干豆腐,干豆腐放不到明天,除非是用井水镇上。

    来时他就猜测能住在这里的是官员,既然如此,何不让官员帮忙宣传,干豆腐上的‘上岗豆香’四个字可不一般。

    若吃到的人觉得好,明天又叫人去买,买来的干豆腐上面没有那四个字,就会感到味道不对。

    ******

    两个人换着推车,回到于家店时天早已黑了。

    徐宝没回书院,书院施工呢,明天他打算带着孩子们出去玩,野炊,玩一天。

    两个人一回来,于戬就告诉徐宝,张柽在楼上和周吏员吃饭,刚刚开始。

    “于兄,把车收好,上面的纸别弄赃了,我就不上去了,我带两刀纸去旁边的客栈练字。”徐宝跟于戬说。

    于戬本打算给安排住的地方,一听徐宝要练字,只好打消念头,给张屹一个小酒坛子,让厨房做了四道才,装食盒里让徐宝晚上吃。

    徐宝和张屹到旁边的客栈选了个便宜的套间,二百文没了,徐宝不嫌贵,套间两个屋呢,京城的客栈给出的价钱还是很实在嘛。

    想便宜也简单,五文钱睡通铺,没油灯、没热水、没毯子盖,一屋子人用一个马桶上厕所。

    徐宝不打算享受一把通铺生活,他还得把声律启蒙选择性地写下来,犯忌讳的地方删掉,用别的补写。

    张屹头一次住客栈,瞧什么都稀奇,房间中的任何一样东西在他看来都要比自家用的好。

    一直到徐宝把酒菜摆上,张屹才想起饿。

    “宝郎。”喝了半碗酒,张屹想起愁事,问:“明天干豆腐还能卖出去吗?若卖不掉该怎么办?”

    “看着卖,真卖不掉,天黑之前全送到赤石他家,哦,也别等卖不掉,明天干豆腐一来,直接送一百斤过去。”徐宝丝毫不担心地说道。

第四十七章 仆主言徐宝

    听徐宝说送人,张屹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他想不通,徐宝为何总是喜欢送人东西,那张柽,去他家吃饭时,听他家人说话的意思,徐宝送了一百多两银子。

    还有原来的童蒙书院,别人家的孩子,他徐宝也要管,又是给买衣服,又是出钱叫盖房子,还有糖、文房四宝。

    今天卖干豆腐,也送,称打得高高的,你倒是抬头做人了,可钱就少赚。

    后来周吏员过来,你不先把钱偷着藏起来一些,反而摆明了称重,最后应该补一点,你两捧是多少了?

    下午送一大包干豆腐给王家,明天还想着送,他家当官的,让他家自己花钱买呀。

    张屹闷闷喝着酒,心里抱怨,却不敢说出来,里正可是吩咐过的,全听小宝的话,哪怕小宝把谁卖了,谁也要帮着数钱。

    徐宝吃着菜,发现对面的人表情不怎么对,遂问:“张屹哥你不舒服?”

    “没。”张屹摇头,喝口酒,壮起胆子说:“一百斤干豆腐是两千二百文。”

    “哦~~对,张屹哥你算得真快,确实是这个数,两千二百文还能买很多东西,还够村子里一户人家一年的赋税钱。”

    徐宝笑着跟张屹说,他觉得张屹实在是淳朴得可爱。

    居然心疼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而且算钱的时候算销售价,你倒是算成本啊,卖出去东西是钱,卖不出去就是库存。

    而且干豆腐卖不出去,我要是不给做成臭千张,那就是扔的东西。

    徐宝想着,犯难,怎么解释呢?

    他对张屹说道:“张屹哥,你看啊,现在我们一天送来的干豆腐能不能卖出去,心里没底,我给你两千斤,你拿去卖,能卖掉不?”

    张屹使劲摇头:“我卖不掉,但小宝你行,你能卖掉,我们一村人都相信你能把两千斤卖掉。”

    徐宝:“……”

    他本来是想让对方顺着话说,再从侧面证明给东西的正确性,结果对方后面加了一句。

    他只好继续问:“若不是两千斤,是两万斤干豆腐呢?”

    “小宝你行的,就算是两个两万斤,我也信你,我们一村人都信你。”张屹一副我绝对支持你的样子。

    徐宝:“……”

    既然这样。

    “所以你不需要管我送不送人,我保证能卖掉干豆腐,保证能赚来很多钱,保证不赔本,明白没?”徐宝来直接的。

    “明白,小宝你送吧,你送干豆腐也是为了卖掉更多干豆腐,我信你。”张屹继续支持。

    徐宝瞪他一眼,心说‘那你刚才怎么想不明白?还跟我算一百斤干豆腐值多少钱?’

    又吃几口,喝掉一碗酒,徐宝不吃了,现在才半饱,他需要写东西,吃多了血液会向胃部集中。

    让张屹继续吃,他去桌案上写字。

    张屹还劝两句让徐宝多吃,见徐宝不为所动,他自己吃。

    他觉得今天算是开了荤,不但住了客栈的套间,还吃了四个于家店的菜。这套间可是二百文一晚,吓死个人,最好是往后总能住进来。

    享受着此刻的幸福,张屹吃得开心。

    同样开心的还有王家的三个孩子,他们正在厨房里面催促人烧火。

    徐宝临走的时候告诉赤石,说还剩下不少的面是发了的,把‘玩具’洗干净了,在拿面套,然后放到焖炉里烤就又好玩,又好吃。

    闷炉就是贴饼用的那个下面和中间加热,周围可贴,还可以搭架烤的炉子。

    一般大户人家都用,专门用来制作点心,不然就只能蒸。

    三个宝宝做出来各种形状的东西,还学着徐宝的样子拿竹片加工一番,自己觉得很满意后,便让家里的下人给烤。

    等着火烧起来,焖炉捂上,三个宝宝就守在一旁,手里还各拿着一张纸,纸上是画。

    三个孩子都不见了,之前送走徐宝就回书房核对史料的王畴便亲自寻来。

    找到王管事,王管事说在后厨做东西,再走过来,两个人就站到了三个孩子的身后。

    三个宝宝还在看画,越看越喜欢,跟真人似的。

    阿莠对着画在那说着什么,不时地还伸出小手在画中的自己身上点点。

    王畴和王管事一看,登时一惊,真像,跟翻出来的模子似的。

    不用别人说,二人也知道是徐宝画的,可是这一手画功实在是太惊人了。

    那孩子看着也不大,能说个声律启蒙便已经了不起了,再看待人接物,显然出自大家之中,从小培养。

    可是还能顺便培养如此画功?从未听说过谁这般作画,用的还是炭条。

    王管事一看之前守着孩子的婢女也在,招呼她过来,怕打扰孩子,小声问她:“露儿,画是徐先生画的?”

    婢女露儿点头:“是徐先生画的,他在那拿个烧出来的炭,一会儿时间就画好一张,啊,还有,他带来的东西也不一样,是……”

    露儿把自己看到的事情从头到尾全说出来,边说还边夹杂着自己的个人情绪,就差满眼小星星了。

    王畴和王管家听了更是惊讶,原来徐宝带来一堆木头制作的东西,竟然还能做不少事情。

    二人让露儿取来宝宝画的纸,看着上面纷乱却带着某种独特线条的图案,互相看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想不通,几个木头的东西为何组在一起画出来的图是这样的,看着眼晕,却又让人想要看清楚所有的线。”王管家看了一会儿纸上的图,说道。

    王畴则拿着两个东西比量,想要研究出里面的具体原理。

    露儿在旁边小声说道:“用圆的那个煎蛋,煎出来的蛋很圆,我以后就拿一样的东西煎,别人家都不会。”

    她所比较的人是别的人家同样身份的。

    以前她跟别人家的比绣花、比制作糕点、比纳鞋,现在她打算比谁制作的荷包蛋更圆。

    她听有人说宫里有人能把荷包蛋制作成荷花未开的时候一样,当时觉得那样的人一定很厉害。

    可此刻她认为只要跟徐先生说说,徐先生保证能做出来很轻松煎荷包蛋的东西,徐先生是大才,马先生就不会。

    王畴听着露儿的话觉得有意思,然后看看天,说道:“做饭吧,把干豆腐做了,按今天派去看的人学到的做,家中的夫人没回来,这吃饭也没个时间。”

    厨娘把看焖炉的事情交给个男仆,依着今天过去看情况的人说的做法开始做干豆腐。

    白天的时候有人去于家店盯着,盯徐宝,毕竟是涉及到孩子的事情,不可马虎。

    结果就学到了制作四菜一汤的办法,还知道了有人要看徐宝的笑话,更发现徐宝应对麻烦的手段了得。

    没用多长时间,四菜一汤好了,焖炉里的各种形状的东西也熟了,正好当主食。

    还剩了一张干豆腐,厨娘想了想,卷起根葱,蘸着酱就给吃了,一时间觉得味道真不错,跟煎饼不同。

    王畴家的人在吃,其他十九家得到干豆腐的同样在吃。

    他们有两家里的人也凑巧路过于家店,知道做法,其他的人家就按照做别的东西的方法做,有炒的、有煮的,还有就是都知道的卷葱和香菜吃的。

    总之干豆腐怎么做都可以,哪怕是包着肉馅炸或蒸。

    这一晚有二十个官员人家知道了,干豆腐味道不错,好制作,也记下了上岗村这个名字。

    ******

    天亮了。

    徐宝招呼一声伙计,伙计把夜壶拎出去,换回来两盆热水,还有皂粉和手巾、牙粉。

    徐宝光着膀子洗,张屹胡乱对方一下过来,一见徐宝,指着徐宝的胸前说道:“宝郎,那个圈圈红的地方更多了,再有……再有这么长,就全红了。”

    他形容不出来距离,用大拇指和食指比画。

    听他一说,徐宝想想,找到屋子中的铜镜,对着自己照一照,还真是,就在喉咙的下面一点,一个直径两厘米左右的圈。

    但由于铜镜的效果不好,看着那红的地方,和不红的地方,差别不是很大。

    看着这个圈,让他想起个事情,原来的脖子上确实有个东西,是一个红翡。

    他当时正是因为去那边查看玉的事情才被抓起来当大头兵的,在查看的过程中,他顺手从那边卖玉的地方花两万元买了一个不是很红的红翡的圆玉佩,戴在脖子上。

    之前玉佩没了,以为是掉到了什么地方,怎么会在自己的身上印个印儿呢?

    而且听张屹的意思,这印儿还会变。

    徐宝想着,不由得想到了小时候看的网络小说,里面就总是出现这等情况。

    这一想,他开始期待,各种期待,所有的期待全是往好的方面,比如说……可以把十六哥换过来……

    这般想着,他对张屹说道:“没事,这个我早知道,习惯了,有时候天一冷,它就出来,我的字就是家人这样给起的,玉珏。”

    张屹倒是没往其他的方面想,他问:“我们在这吃饭吗?”

    “不在这,一会儿去于家店,这里也不提供不要钱的早饭。”徐宝说着开始穿衣服。

    先把衣服的袖子穿上,然后右边的衣服往左压,再把左边的衣服往右压,这样就是右襟的衣服,反过来是左襟,两边一起叫对襟,向后……向后就是带袖围裙。

    穿戴完毕,二人下楼,到了于家店时,王家的三个宝宝已经等着了。

    ******

    ******

第四十八章 幼教真难

    等待的三个小家伙不晓得何时弄了一身与童蒙书院孩子同样的衣服,左胸处的‘上岗村’三个字也没落下。

    他仨儿旁边站着王管事、昨天的婢女,及一个男护院。

    一见到徐宝,阿莠嘴里喊着‘先生先生’先跑过来,徐宝一把抱起来:“阿莠来得真早。”

    “嗯嗯,早。”阿莠开心不已。

    王管事三个人神色一变,不是因徐宝抱着阿莠,是往常阿莠不喜欢主动跟人说话,总是一个人玩,你不与她说话,她很少找你说,老夫人和夫人为此还发愁呢。

    不曾想昨天刚见徐宝一面,今天阿莠跟换了个人似的。

    徐宝不清楚原来的阿莠是什么样子,抱着她走到门口的伙计面前,问:“村子里的干豆腐没来?”

    “没,昨天你们来时比现在晚,许是一会儿能到。”伙计回答。

    徐宝又问:“童蒙书院的孩子们也没来?”

    “没来,何小四去找了,刚去不到一刻。”伙计又答。

    这时于戬从店里出来,边伸懒腰边打哈欠,看样子昨天忙到很晚,他无精打采来到徐宝面前:“两天,再有两天,所有螃蟹全部卖掉,赚到的是往常一年的钱。”

    “你二伯不进货了?”徐宝笑着问,同时很羡慕,几天工夫赚到那么多的钱,自己的干豆腐还没稳定下来呢。

    “再进螃蟹我是不跟着忙了,招伙计,要多招伙计,算上我五个伙计,折腾不过来。”于戬揉着胳膊抱怨。

    扭头向西边看看,他又说:“干豆腐还没送到?昨天店是丑时正关的,关门前韩家豆腐坊、吕老头嫩豆腐、朱家桥头豆腐老店,可是找上我家来卖干豆腐了,十八文一斤。”

    “三家一起来的?”徐宝没想到京城人反应如此迅速。

    “一起来,是一辆车,车上像你头两天那样在横布上写字,写三家的名,我和吕老头家的认识,他说还有四家今天也做,他们七家一同卖。”于戬又告诉徐宝个消息。

    “知道了,今天你拿货,还是二十文一斤,卖别人二十五文一斤,不添不搭。”徐宝对于戬说,他把零售的价格抬起来。

    “不添不搭。”阿莠重复一下。

    “呵呵!”于戬听了笑。

    王管事在旁插一句:“徐先生,别人家十八文一斤,你卖二十五文,还能卖掉?”

    “卖不掉送人,正好王管事来了,一会儿车到,王管事叫人推回家二百斤。”徐宝把要给王家的干豆腐数量增加一倍。

    “我家送人了。”阿莠突然出声,那意思是告诉徐宝,你给我家,我家给别人。

    王管事知道徐宝想要自己家帮忙送吃,然后让觉得好的人买,本还犹豫,见自家小祖宗居然连连开口说话,心中高兴,便点点头应承道:“等干豆腐到,我叫人直接送到与我家老爷、大公子有旧的人家。”

    “多谢王管事成全。”徐宝道谢。

    “徐先生千万别客气。不知徐先生今日带我家幼童去哪?”王管事摆摆手,问起关键的事情。

    他知道书院在重建,家中派去看的人回来说了,跟修城墙差不多,不是随便用土一堆,用火一烤,是淋糯米汁垒,十天半月的是甭想用。

    徐宝看看露出期待神色的阿莠,说道:“出万胜门,向汴河上游走,听人说过外市三里有片树林,我带他们去那玩,在于家店借些器皿,中午也不回来。”

    王管事一听,面露为难之色,离家太远,万一有个差池……

    “王管事请安心,我们去的大人多,有书院的两个先生,有我,有张屹、张勇,你家自然要出两个人。”

    徐宝看向旁边的护院和婢女,跟王管事说。

    “王管事请安心。”阿莠跟着来。

    “也罢,我再给你借两个护院。”王管事答应。

    徐宝却拒绝:“不用借,到西边外市,我寻几个帮闲。”

    事情谈妥,又等了不到半刻,西边和东边全来人了,西边来的依旧是五辆车,东边是书院的孩子。

    来的孩子可不是二十七个,是一大群,大的排一队,小的排一队,看上去能有六、七十人。

    等着孩子又近一些,门口的人看清楚了,有更大的孩子加入,后加入的孩子穿的衣服和先前的不同。

    他们穿自己的衣服,然后衣服左胸的位置上拿布条缝出‘上岗村’三个字。

    “于兄,找个人去附近成衣行叫人来,先看尺寸。”徐宝看到新来的孩子的衣服,连忙让于戬帮忙。

    于戬扭头看一眼伙计,伙计迈开大步便跑出去。

    “宝郎,不急的。”张屹知道徐宝又要给孩子买衣服,觉得徐宝太着急了。

    “回村里我让里正给村中二十岁往下的人一人做一套新衣服,你跟在我身边,暂时用不上,等抽空再给你做。”徐宝对张屹说。

    “凭什么?”张屹当真了。

    “就凭你不急,快,去帮着卸干豆腐。”徐宝说笑一句,催促张屹去干活,那边的车到了。

    领着车过来的是张柽。

    张柽今天换了一身衣服,与昨天随周吏员来的人衣服一样,说明他正式上岗了,也说明周吏员那人不错,拿钱办事。

    张柽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的,他来到徐宝面前,一副高兴的样子说道:“小宝,周吏员安排我领人管扫街,整个西市,谁家的摊子、铺子不干净,我就叫他家收拾干净,不够干净,扣货不让卖,上岗村送来货的税也归我。”

    徐宝眉心一挤,对张柽说道:“大哥先帮我把干豆腐安置好,拿出二百斤给王管事,我这边去带孩子。”

    说完徐宝迎上孩子们。狗蛋儿从人群里跑出来,边跑边喊徐宝哥哥,然后看徐宝怀里的人。

    等跑到近前,徐宝蹲身,把狗蛋儿也抱起来,一边一个,向过来的‘老师’说道:“今天更热闹了。”

    “原本只有六岁以下的才送到王夫子处,今天十岁以下的也来了,算一起共六十二个,大家商量过,说一个孩子一月给先生二十文,吃食还是各家出,让我跟先生说,每顿少不了先生的荤腥。”

    这老师介绍下情况,又提酬劳,包括伙食方面的待遇。

    徐宝心中瞬间不舒服起来,他认为那些人缺心眼,傻,别的还好说,什么叫每顿少不了我的荤腥?我吃肉,孩子吃素的?孩子需要更多维生素和叶绿素呗?到冬天估计就是孩子要补充更多的粗纤维。

    这哪里是对我好?分明是在坑我啊,我又花钱又费心地弄个好名声容易吗?怎就不知道体谅体谅我。

    “此事稍后再议,十岁以下的孩子全来齐了?”徐宝打量着孩子们问。

    “齐了齐了,能来的全来了。”‘老师’回答。

    “我姊姊没来。”一个小男孩突然出声。

    “去喊来,还有其他应该来而没来的,而不是什么‘能来的’,少来一个就全回去。”徐宝对‘老师’说。

    “这……好,我回去找。”‘老师’犹豫下,点头答应,转身跑回。

    ‘老师’没回来时,成衣铺子的人先到了,给后来的三十五个孩子挨个比量。

    不等比量完,‘老师’带着九个女孩子跑过来,这九个人身上就没有‘上岗村’三个字。

    成衣铺比量完之前的又给后面的九个比量。

    徐宝问:“多少钱?现有的衣服够吗?”

    “够,你放心,我们不耽误你,最多两刻,全拿来,不够我们去别的店里借,保证是一样的,小的一身按旁边娃娃身上的料算是四十五文,大的要加……”

    “一共一千九百八十文对吧?多给你二十文,记得把字缝上。”徐宝不等对方说大的多少钱,就全按照四十五文一身算。

    这比他之前买的便宜,下次再不去之前那家。

    成衣行的人摆手:“不是,是……”

    “想让我换一家买?两千文,要不要?”徐宝继续打断对方的话。

    “要,下次再买衣服想着我家邢荣隆成衣行啊。”成衣铺子的人没办法,少赚点吧,毕竟一次卖出去四十四身呢。

    搬着干豆腐进门的张屹看到徐宝跟人讲价,反而觉得不认识徐宝一般,心说你徐宝不是挺大方嘛,怎还跟人还上价了?

    一群孩子接着被徐宝领进于家店吃早饭,这个时间到于家店这样地方吃早餐的不多,因为贵。

    徐宝又找来个后厨帮厨的妇人,让她烧上水带后来的九个女娃娃到楼上隔间擦洗,又让大孩子负责照看小孩子。

    忙碌一番,吃饭。

    徐宝擦擦汗,自己都为自己点个赞,不容易呀,带孩子什么都要考虑到。

    要考虑后加入的孩子没有一样的衣服,不然带他们出去玩,他们心里总要惦记,玩得不开心,还要考虑最后九个女娃,不给洗干净了,她们是不会穿新衣服的,怕弄赃。

    然后不管孩子说出来的话多么幼稚,你也得作出认真听、并且一副理解的样子。

    好在大孩子比较懂事,能帮忙照看,不然今天就不用出去了。

    未等孩子们吃完饭,新衣服到了,看到他们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徐宝暂停吃饭,让孩子分男女上去换,换完下来继续吃。

    从进门到吃完,半个时辰过去。

    让心累的徐宝感到高兴的是,外面居然有人排起了队伍,买干豆腐,知道是二十五文一斤后,喊着贵也买。

第四十九章 烧烤归来雨落

    徐宝望着渐长的队伍露出笑容,张屹却茫然不解。

    张屹原以为把一斤的价格涨到二十五文后卖不动,眼前的事实却告诉他,二十五文一斤的不愁卖。

    “宝郎,怎会这样?”张屹想不通,所以问徐宝。

    “你去门口听听。”徐宝给指出一条明路。

    张屹真跑过去听。

    “他家嫂子,你也来买干豆腐?二十五文一斤,真贵,昨天我买时才二十二文,还搭一张,听人说吕老头嫩豆腐才卖十八文一斤,差七文呢。”一个妇人跟站在身前的妇人说。

    前面的扭回头,说道:“可不是么,昨天我家那口子回来,买了二斤,家中的三个崽子都说好吃,今天我再买二斤,贵是贵,可却是给孩子吃的,十八文一斤的,呵呵,我家孩子吃不惯呢。”

    另有一个男的路过瞧热闹,听到她俩的话,问:“二位,他家的干豆腐真那么好?比十八文的好吃?”

    后面的妇人看看这男子,抿嘴一笑,说道:“不知道,没尝过什么十八文的,就如我家买盐一样,不晓得六、七文钱的什么味,我家一直吃的是十五文的盐。”

    前面的跟着说:“十八文的想是也能吃,买别的菜也分个贵贱,贱的我看着有人吃的,还有的人专门买便宜的菜,散了摊子拣菜的又不是没有。”

    这男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我就问问,没吃过干豆腐。”

    队伍中同样一个男的出声:“没吃过就买一斤尝尝,像我们这样的,都是买螃蟹时正好遇到了上岗村的干豆腐,那干豆腐上带字的,十八文上面的有字吗?”

    他可以加重‘螃蟹’两个字的读音。

    然后队伍中就传出关于怎么吃螃蟹的说话声,说什么昨天买的五只螃蟹有一只黄小,还说什么蒸着吃的味道比煮着吃的香那么一点。

    路过问话的男子脸红了,趁着没有人跟他说话,低下头就走。

    张屹看着、听着,觉得知道了些什么,又说不上来,转回身来到徐宝旁边,问:“那个……我知道,可是……”

    “可是说不上来,其实很简单,他们多花几文钱买的不是干豆腐,是身份、是体面。而我们的干豆腐上有字,正好给了他们一个体现身份的机会,等过两天的,我把干豆腐卖三十文一斤。”

    徐宝向张屹讲解里面简单的道理,又对其说道:“走了,帮我看好孩子。”

    徐宝带着村子里来的五个人赶车拉孩子走,只留下一个村子里的在这边看着,收钱的活交给张柽。

    张柽现在没有事情做,清闲。

    徐宝坐在车上一遍遍重复着声律启蒙的‘东’,让新来的孩子跟着背,同时也巩固之前学的孩子,有的孩子记不住。

    教着教着,他突然停了,从文具箱里拿出一张昨晚写好的纸,递给一个老师:“你念里面的‘冬’给他们听,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钟……”

    老师接过来纸,识字,于是教孩子背诵的任务就换到他的身上。

    徐宝想事情。

    第一个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大哥张柽的新工作不怎么好,说是什么领人管扫街,谁家的铺子、摊子前不干净就让谁收拾。

    这纯粹是瞎扯,领着人扫街,看到别人家前面有垃圾,就得收拾起来,别人自己不干的,除非你回去告诉周吏员,周吏员又愿意管这事,才会告诉店铺保持干净,实在是太赃了,影响恶劣,就罚钱,然后还是张柽领着人扫。

    就如城外集市上,理论上应该由水监负责卫生环境,实际上他们不管,交给牙行。

    张柽以前是牙行的,他同样不管,让闲汉去打扫。

    闲汉们就在那里溜达着看谁需要帮忙,打打零工,或者瞧着谁好欺负弄点钱,帮人占个位置了什么的,还不敢去碰势力大的,如卖盐的、卖牛肉的、卖文房四宝的……

    徐宝能想到这些,还能知道大哥怎么捞钱,他带着人扫街,可以管看着好欺负的要钱,不给钱就把东西堆在你家店或摊子前面。

    也不是说就倒在那里,推个车,臭烘烘的,走到那里说轱辘不转了,说累了,给好处不?不给不走了,你爱告哪就告哪,看谁管你。

    捞钱是通过这个途径,平时还是没事情做,总不能时时刻刻在那盯着,一般是一拨摊子收起,张柽才会带人出现。

    没散摊子时,一两个时辰过去清理清理。

    ‘这不行啊,对大哥没什么好处,整天守在西市上扫大街换个年岁大的合适,不然扫一辈子还是干这个的,我得想个办法,再去找姓周的是没用的。’徐宝盘算着。

    等有了点头绪,他又开始琢磨另一件事。

    ‘京城的豆腐坊竟然还玩联合,看我是外来的就想把我赶走,我卖干豆腐又不卖别的,没抢你们买卖。

    你说你卖古董的、玩典当的有个圈子很正常,你卖个豆腐还带这样玩的?还没等我合纵连横呢,你们先下手哇?

    我这一身本事啊,你们倒是给我个发挥的机会呀,敢不敢?敢不敢给我一个月时间?不,二十天,就二十天。’

    徐宝的手指头在腿上连续地轮换点着,想不通,为什么大家都不傻?

    “先生,先生,你在玩什么?”阿莠的声音响在徐宝耳边,她说话时看徐宝在手上来回动的手指。

    “我在想事情,阿莠你说别人都聪明,怎么能欺负别人?”徐宝笑着对阿莠问。

    “啊?先生比别人更聪明,就欺负过了。”阿莠努力地想了想,告诉徐宝。

    徐宝心情好,抱起阿莠,说道:“对,先生比他们更聪明,主要是先生比他们见识多,敢联合起来对付先生,看先生怎么收拾他们。”

    “嗯!先生收拾他们。”阿莠支持。

    ******

    车子出了万胜门,稍稍偏向,过集市,顺便找了两个闲汉,然后沿着汴河的河堤向西去。

    走出三里路,果然有个树林,树林还不小呢,在树林的边上有人支着茅草棚子,卖茶水。

    走路过来的人也不少,还有牲畜拉的车。

    徐宝看看树林,又看看来往的人,后悔了。

    他原来是想带孩子们在树林里玩,可是这边没见到一个公厕,那么这些人会不会……

    徐宝亲自去看情况,过一会儿回来,脸色有点难看,他只好带着孩子们继续向前,前面没有树林,但前面有沙地,清理汴河这里时掏出来的沙子,堆积多了后风吹、日晒、雨淋的,就成了长有零星小草的沙地。

    这里不错,干净,就在这玩吧。

    徐宝拿出游戏‘丢手绢’‘老鹰捉小鸡’‘拍大腿传花’等游戏,小孩子们就开开心心地玩耍起来。

    赤石三个孩子刚开始有些忸怩,可看着别人玩,又被徐宝鼓动,他们也跟着玩上了。

    徐宝这边带着张勇、张广、张屹他们干活,穿串,这次可不全是干豆腐,还有羊肉和青菜,包括大蒜等东西。

    羊肉和鸡肉是昨天晚上让于家店帮忙‘喂’好的,当时于戬听到徐宝说出来的方法,告诉徐宝他会保密,绝对不告诉第二个人。

    徐宝没想到那也算是个秘方,于是决定多想想其他的秘方,好赚钱。

    ******

    小孩子跑跑跳跳的,有的年岁小,困了,就抱到车上睡,还有的精力充沛,怎么都不累,一直快到中午时,所有的孩子全饿了。

    徐宝也饿,穿串是个体力活。

    烧炭,石槽子架起来,泥炉上坐一大铜壶的水,徐宝等炭一好,开始烤。

    别人全看着,因为就他手艺最好,以前没事的时候就找几个人自己烤着吃,不像张勇他们,他们一年又能吃上多少次烧烤?偶尔吃点还全是别人烤的。

    两个烧烤用的石槽子加起来两米多宽,给徐宝忙坏了,来回跑,边跑边喊。

    “哇哇哇要煳了”“哎呀,烟往我脸上吹了”“快快帮我扇两下,竹签子快烤断了”“这串儿谁穿的?全是羊油啊”

    等着吃的宝宝们不停地笑,一百多个肉串先端上去,徐宝继续烤肉串,旁边腾出来个地方开始烤蔬菜。

    这里的人基本上不烤蔬菜,因为烤蔬菜需要往上刷油,有几个舍得那么‘造’的?

    徐宝舍得,为了让孩子吃好,他准备了一斤菜油。

    其他人,包括王家的两个,还有张勇等人及闲汉,是头一次看到烤韭菜、烤茄子、烤大蒜的。

    等孩子们吃的速度慢下来,徐宝能供上时,他们跟着尝尝,立即被那独特的味道给征服了。

    徐宝也没饿到,他边烤边吃。

    一顿饭吃完,天开始变了,原本打算带孩子们再玩一会儿的徐宝连忙招呼大家回程。

    车队离着于家店还有一里来路时,雨就下来了,先是小雨,然后变成豆大的,孩子们哇哇叫着被送进店里。

    等在这里的王管事松口气。

    而给闲汉钱时,两个人说啥都不要,说是一顿烧烤就吃出来了,顶半个月油水,最后一个人拿一斤干豆腐离开。

    徐宝转过身看看剩的干豆腐,还不到一百斤,问张柽:“大哥,其他的干豆腐呢?”

    张柽那激动的样子不用说别人便能看出来,他告诉徐宝:“卖了,全卖了,剩下的是于家店留的,不卖。”

    “大概是什么人买的?”徐宝又问。

    “相国寺那边的酒楼,不少店过来我们这买干豆腐。”张柽说出大概的购买人群。

    徐宝看向王管事。

    王管事笑着说道:“我一家家送,送累了,剩三十斤扔给了珠和店和炙宝楼,一家十五斤,他们就按照他们想的做法做出来送给客人,然后……”

第五十章 此夜情突至

    后面的话王管事没说,徐宝能猜到。

    然后是从两家店里出来的客人称赞赠送的干豆腐好吃,还让其他店的伙计听到,也让要去其他店的客人听到了。

    接着是伙计稍微一打听,马上知道两家店用的是上岗村干豆腐做的菜,同时又打听出在这边的于家店有卖。

    为什么会这样巧呢?徐宝敢拿脑袋担保,是王管事运作的,运作的目的是为了不让自己耗费太多精力在卖干豆腐上,以便带好王家的孩子。

    这种活自己现在干不了,哪怕给别的酒楼白送干豆腐,人家会不会要,要了会不会免费赠送还两说呢。

    人情欠大喽,以后自己要把托儿所给办好才行。

    心里想着,徐宝没说出来,而是把自己写的《声律启蒙》拿出来,递给王管事说道:“不知何处刻印清晰,我想印出五百份。”

    他本想说三百份,又一琢磨人家刻个板不容易,印少了价钱高,印越多,单份成本越低。

    王管事接过纸,扫眼一看,整个人就定住了,一句句向下读,越读越专注。

    徐宝没管他,对仗的句子读起来上口,而且里面还包含了一个个小故事,学问越深的人越喜欢看。

    那就看吧,现在下大雨,一时走不了,等雨停了再商议别的事情也无妨。

    街上的人几乎在大雨落下时就‘消失’了,只有零星几个人脚踩在水里‘噼里啪啦’地跑。

    七十四个孩子进来后,店里拥挤。

    有食客结完账,看到外面雨太大,坐下喝茶,聊着各种事情,倒是把大些的小孩子给吸引了,站在旁边听。

    大家全在等雨停,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雨不但没停,似乎还大了。

    然后一群人出现,是店里孩子的家人,他们戴斗笠、披蓑衣,手上还拿了一套或两套,跑到店外面时向里一看,孩子们在,而且身上也没湿,才放心下来。

    他们先与站在檐下的徐宝大招呼,而后喊自家孩子回去,一群孩子相继找到自己的家人,跟徐宝告别,向家走去。

    店里一下子宽松起来,可有的人心没宽松,上岗村的六个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外面的大雨,似有个比雨还大的愁字写在脸上。

    “好,好啊,好一个声律启蒙。”别人愁时,王管事喊起好,喊完激动地去看徐宝,发现大家都盯着自己,王管事恢复下神态。

    然后他笑着对徐宝说道:“好一篇声律启蒙,我家帮你印了,给你五百份,不用你出钱,待印出来落上你的款。”

    徐宝看着对方,心说你给我印五百份就算全部版权费了呗?以后你家要是拿出去销售,没个分成啥的?版税什么的呢?

    好吧,看样子你是不打算给的,成,我也是抄别人的。

    “多谢王管事。”徐宝道谢,毕竟署名是自己的,看的人越多,对自己的名气增加越有好处。

    王管事如收藏珍宝一般把几张纸往怀里塞,突然看看外面,又低头瞧瞧自己的衣服,向于戬说道:“拿几张纸,再把油纸油布拿来。”

    于戬对伙计使个眼色,伙计去办。

    等东西拿来,王管事包好,看外面的天,愈发黑了,风吹着雨斜着砸落。

    再呆上一会儿,王管事向身边的护院吩咐:“回去,叫车来。”

    护院穿上蓑衣,戴个斗笠冲进雨中。

    徐宝对于戬说:“雨照此下,剩余的干豆腐你卖不出去了吧?”

    于戬无奈地笑笑,说道:“老天爷不开眼,实在不行我做成咸菜。”

    徐宝点头,不错,可以做成咸菜,这样理论上能放很长时间,只要够咸,至于说放个三五天卖有没有亚硝酸盐,就没有人考虑了。

    “我教一个更好的办法,比直接做咸菜好吃,明天你可以装盘卖,走,去厨房。”徐宝觉得今天七十多个孩子在人家店里白吃,又拿着店里的东西去烧烤,应该给予补偿。

    于戬一听,连忙拉徐宝去厨房。

    厨房已经不做菜了,吃饭的全吃完,等雨停呢。

    于戬把厨房里的人叫出去,然后跟作贼似的小声对徐宝说:“可以了。”

    厨房就有干豆腐,徐宝拿起来五张,两寸宽那样卷,卷成平的,接着对于戬说:“用线把它绑好,然后放在你家的卤汁里面卤,卤好了之后,一份份摞在一起,上面加重物压,吃的时候切了装盘。”

    “这么简单?”于戬以为多少到工序呢。

    “做干豆腐也简单,可惜以前你不会,记住,一定要压,不压吃着嘴里的感觉要差上许多,用它当下酒菜很不错。”徐宝着重强调了最后一个步骤。

    “我这就卤上一些,晚上先尝尝。”于戬自己动手,他还想保密呢,意识倒是不错。

    徐宝不管他,出去继续等雨停。

    等啊等的,等到了王家的有厢马车,王管事带着三个孩子上车,挥手作别,雨依旧未止。

    张勇六个人焦虑起来,徐宝也开始不安,他想起村里种的稻子。

    雨下到这时候,再不停的话,稻子会被打倒的,一旦倒在地里,被水一泡,接下要发霉,那可是秋粮。

    再等了半个时辰,按照正常时辰,天应该快黑了,虽然现在就是黑的。

    徐宝等不住了,招呼张屹他们:“走,回村。”

    伙计连忙跑去找在厨房忙碌的于戬。

    于戬出来,看看外面的天,劝:“徐郎,你今天不如别回去了,村里又不需要你做什么事情,他们六个人运钱回去不怕有人截。”

    “不行,若没下雨,我住在这边还行,雨天才容易出事,我不跟着心里不安。”徐宝坚持。

    他担心有人盯上今天赚到的四万六千多个铜钱,抢钱倒是无所谓,就怕把人给伤害了。

    所以自己要回去,自己有枪,总不能把枪给六个人中的某一个,然后教他怎么用吧?而且会用并不代表能打到人。

    于戬见劝不住,找出大张帆布,还有木头架子,给徐宝在车上支了个棚,还把炭火炉和一大罐子涮干豆腐的鸡汤中加了不少姜给放车上。

    “别受寒,谁冷了谁就喝口汤。”于戬对已经启动的五辆车上的人喊,然后立在雨中,看着车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店,嘟囔着‘忘戴斗笠了,我要换身衣服……’往厨房后面的仓房跑。

    五辆车出了城,便被赶得飞快,拉车的驴和骡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急,闷着头跑,也不发脾气了。

    五个赶车的人面色严峻,张勇呆在另一辆车上,不时问一声‘宝郎你冷不冷’‘宝郎你那漏水没’‘宝郎你怕颠不’。

    徐宝坐在棚子里,一一回答,他知道张勇是心里紧张,总想找个话说。

    队伍跑了一半的路,徐宝给喊停,让大家过来喝热汤,顺便给牲口喂两口吃的,下雨天牲口的身体热量消耗也快,一个个地从鼻子里往外喷白汽儿。

    张广用木盆从车上的水桶里倒上水去喂牲口,喂到哪个,哪个就猛喝。

    休息了一会儿,天是彻底黑了,第一辆车上挑起灯笼,队伍继续铆劲往家回。

    一进到村里,狗叫声先响起,然后人跟着出来,包括徐宝在内的七个人被带到豆腐坊。

    豆腐坊旁边新搭了两个棚子,有人搬来一大桶热水,还有手巾和干衣服,让七个人擦擦换上。

    徐宝的衣服也湿了,棚子只遮了左右和后面,前面是留着透气和看外面情况的,结果一阵扫雨砸进来,汤都增加了。

    里正就在棚子里看别人洗,主要是看徐宝,边看边问头是不是晕、热不热、想不想打喷嚏。

    徐宝继续回答,说自己没事,身体好着呢,再去外面跑一圈也行。

    从棚子里出来后,十几个村民等在作坊里,面带忧色,直到四万六千多个铜钱抬过来,他们的眼中才露出一丝欣喜。

    “小宝,干豆腐做出来五百斤了,还做吗?”里正问。

    现在已经做出来不少,里正是担心下雨天卖不出去。

    他经验比较丰富,看天就知道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徐宝想了想,说道:“先停吧,做出来的挨家分分,自己吃,咱村的人还有没吃到的是不?”

    “有几个吃到了?全拿出去卖了,赚大钱的东西,舍不得吃。”里正跟徐宝介绍下情况。

    转身对要舀豆腐脑倒布上的人喊:“停下,全停下,不做干豆腐,做豆腐,放着,长毛了就做成腐乳和臭豆腐。”

    大家连忙改变后面的工序,由干豆腐变成豆腐。

    徐宝直接在豆腐坊旁边的棚子里盖个毯子睡了。

    第二天大家纷纷过来取干豆腐,以前只是卖,根本没有吃过,现在也尝尝京城里能卖大价钱的东西。

    早上的雨稍微小了些,到中午又变大,天黑时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村里人的心全凉了。

    在里正家吃了碗饭,徐宝回齐爷爷家,齐爷爷没在家,里正说是到了旬日下雨,齐老头怕孙子回来被淋,就带着东西去送,顺便看看孙子。

    徐宝无聊地躺在席子上,潮呼呼的,毯子也潮。

    他想着事情,琢磨着老天爷为啥不给点面子,自己好不容易把干豆腐卖上了,结果又开始连绵大雨,稻子全完了。

    雨不停,怎么去京城卖干豆腐?先不说到地方怎么卖,就说木头的车被雨一淋,会变沉的,牲口也不能那样玩命地使唤。

    想着想着,他的手就碰到了胸口,想起看到的那个印记,嘟囔:“谁过来一趟,给我出个主意,我需要技术支持。”

    就在他刚嘟囔完时,他的手突然一热,在他不可思议的表情中,一道光闪过,而后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丫头,身上穿了一身宽松又很大的迷彩服,手里还拿了把手~枪。

    徐宝吃惊地看着丫头,发现突然出现的丫头也吃惊地看着自己。

    然后一把枪就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不准动,动一下我打死你,说,这里是哪?”

    徐宝心中狂喊:“来的是全方位的支持啊!”

第五十一章 半月时间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被人拿枪顶着脑袋,徐宝笑。

    “你还敢笑?说!不说我毙了你,已经有六个人死在我手里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徐宝对面的丫头又狠狠用枪顶了顶徐宝的脑袋,威胁道。

    “是我,别开枪。”徐宝怕对面的这位一个不小心走火了。

    “你是谁?”丫头继续问。

    徐宝这才反应过来,油灯在旁边放着,自己起身的时候背光,自己能看到对面人的脸,对面看不到自己。

    “嘟嘟,是我呀,我是你的宝宝。”徐宝连忙说出自己的身份。

    对面的人手一哆嗦,徐宝的心跟着哆嗦。

    “你……你说你是……你往旁边挪,对,举起手,一点一点地动,对,蹲下,抬头,哎?你怎么是……不对哦,你咋变成小宝宝了?”

    嘟嘟,也就是冯媛,她看着面前的徐宝,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熟悉,确实熟悉,可是这种熟悉是记忆中的熟悉,一点点长大后,突然再看到曾经的对方,就觉得有些陌生,熟悉的陌生,或者说是陌生的熟悉。

    “认出我了?那你快放下枪,小心走火。”徐宝这个高兴啊,老天爷开眼,下吧,再下半个月,稻子倒就倒吧,干豆腐不卖就不卖了,你开心就好,只要别告诉我这是一场梦。

    “哦~~”冯媛点点头,枪慢慢往下垂,就在徐宝以为安全时,枪又突然抬起来:“说,土豆为什么会长在树上?”

    徐宝好悬晕过去,心啊,经不起来回折腾,土豆为什么会长树上?因为:“因为你嫌挖土豆沾一手泥赃,所以我挖好了洗干净拴个绳绑在树上。”

    “哇!你是我的宝宝。”冯媛这回放下了枪,扑过来抱住徐宝,连连问:“宝宝你这是到哪了?宝宝你怎么变小了?宝宝你不是在西南那边被逼着当兵呢吗?宝宝……”

    问了一堆问题,冯媛这才恢复冷静,然后觉得哪里不对,看看对面的徐宝,伸手在自己和徐宝的头上比量比量。

    她一低头,突然知道哪出问题了,自己也变小了,衣服大了。

    “嘟嘟,坐下说,说起来话长,是这样滴……”徐宝拉着冯媛坐下,开始讲自己是怎么被抓到当大头兵的,又是怎样突然到了这边的,至于是怎么变小的,他也不清楚。

    最后说出猜测中的对方是怎么过来的,应该跟那个玉有关系,但现在好了,可以在一起。

    接下来冯媛说:“知道你断了消息,我们村里的人开始寻找,可是找到了抓你的人时,那些人说把你给卖掉了,我们又顺着他们提供的线索去找买的人,结果买你的人在一次战斗中都死了。

    我们只好通过别的方式找,你去的地方全是本地势力的人,相互认识,一时间我们渗透不进去。

    我们就安排人逐渐跟那里接触,帮他们做事情,取得他们的信任。就在六天前,我们终于确定了你所在的势力。

    然后想通过那里的官方解决,结果官方却正在跟那个势力战斗,我们派人过去亲自谈条件索要,结果谈条件的人被他们抓起来,要求我们给赎金。

    于是在外面开矿的九爷爷从当地调来雇~佣~兵,我们负责打通官方,直接空投过去,把他们杀的杀,抓的抓,他们却说你掉下了悬崖。

    我们又到下面找,根本没有你,找到的骨头都是很长时间的,对比dna也不是你,我们找啊找的,我自己找到了一个山洞,然后胸口一热,就来了。”

    冯媛介绍完过程,从脖子上摘下来一块玉佩,这个不是中间一个空的,是镂空出云朵的,背面写了两个字——‘玉珏’。

    徐宝拿过来看看,呵呵笑着说道:“这么说我这个消失不见的是公的,你的是母的,公的一叫,母的就来了?”

    “这是你的?”冯媛白了他一眼。

    “给你了,可不许还回来,小时候说好了的,我给你玉,你当我媳妇儿。”徐宝又重新给冯媛戴上。

    “我看看你那印儿。”冯媛指指徐宝的胸前。

    徐宝拉开衣服:“看,是不是红的?我就知道,一红就有好事出现。”

    “红了一半,不,是一点点往下退,又短了一点。还再继续变短。”冯媛仔细看,把指甲按在红和不红的边缘地方,等了一会儿,又动了一点。

    “你没骗我?”徐宝心中隐隐有个不愿意接受的猜测。

    冯媛也想到了什么,一伸手抓住徐宝的手,说道:“要回一起回。”

    “你把枪和子~弹先放旁边。”徐宝微微笑了一下,说道。

    冯媛把枪放下,然后把手表拿下:“战术手表也放下了,我没带背包,你来半个月了是吧?是半个月吧?”

    “是,数着日子可不就是半个月,对,半个月很快的。嘟嘟,你说大雨天稻子全倒了怎么办?干豆腐卖不出去了怎么办?我需要技术支持。”徐宝说出日期,突然又转移话题。

    “稻子喂鸡,干豆腐不可能卖不出去,我相信我家宝宝一定会想到办法,一定会,你是最强的。

    还有啊,能不杀人就不要杀人,我也没杀,是七哥动的手,问那六个人都不说,七哥连续打死四个,第五个才说。”

    冯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那样。

    “村里好吗?”徐宝问起家乡的事情。

    “好着呢,但三个月前有一个新来的副~市~长,管旅游的,估计人缘不好,要么就是脾气倔,非要把我们村给开发了,说是把旁边的田地填了盖楼,盖出酒店和有古典风格的旅馆、茶肆。

    本想去劝劝他,结果一查他,他竟然有各种罪,那就算啦,现在那个管旅游的位置空着,太爷爷的意思是不开发村子,别的地方也可以开发成旅游景点嘛。

    正准备安排个人到那个位置上,不知道是从本地提好,还是从外面调好,反正都是……”

    声音到这里停下,徐宝已经攥得发白的手只留下余温,还有一抹熟悉的馨香,旁边是冰冷的手~枪和战术手表。

    他拿起枪‘喀嚓喀嚓’拆着,拆完了装,装了再拆,重复着,战术手表上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拆了一会儿,徐宝终于手累了,停下,看看战术手表,嘟囔道:“就给一个小时啊,好吧,我是贪心,总比一秒钟都不给强。”

    戴上手表,看看日期,二零二七年九月三日。

    然后他整个人开朗起来,来到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雨,大声喊道:“明天我就去卖干豆腐,我是最强的。”

    几乎一个村子的狗开始叫。

    张伯第一个跑过来,然后是其他人,他们都担心,稻子出事了,那是没办法,小宝可不能再出事。

    “小宝你怎么了?”张伯问。

    “没事,那啥,做干豆腐,现在就做,明天天不亮就走,去京城卖,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我全给卖了,哦,记得之前的那些豆腐闹少放三成,只要原来的七成。”

    徐宝对着过来的人宣布做干豆腐。

    大家一听,连忙有人去找里正,里正披着蓑衣过来,一听徐宝让做干豆腐,也不困了,招呼着人开工。

    张勇他们凑过来:“宝郎,还去卖?能卖出去吗?”

    “必须卖出去,因为我是最强的,你们知道吗?没有钱就不能修屋子,就不能买舒服的床和家具,就不能买到好吃的,没有这些拿什么招待人?尤其是招待美女,是不?”徐宝问他们。

    几个人傻傻地点头,张广上来摸徐宝脑门。

    “去去去,把牲口侍侯好了,烧火,烤车,轴不行的上油,明天如果车沉,就一车少拉,多几辆车。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半个月,只有半个月。”

    徐宝动力十足,他觉得只要想,现在就可以去硬闯南薰门。

    此刻他心中没有别的事情,就是赚钱,然后等嘟嘟来,看到不一样的家和自己。

    以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没人知道,如今不同了,嘟嘟知道,穿越者要是混不好,会被笑话死的。

    村里人忙着,另一边的产玉区的一个山涧山洞里,刚刚从徐宝身边消失的突然出现冯媛突然出现。

    看看自己,发现衣服又合身了,然后连忙看手腕,表没了,摸腰间,枪没了,接着笑靥如花地小声说道:“我选中的人果然不一样,哈!我可以去北宋了,北宋,什么专家教授的,你们去过吗?”

    她高兴地溜达出来,顺着绳子爬上去,看着别人还在那里搜索,想了想,又自语道:“宝宝等着我,我把课题给别人,下次我带东西过去,不知道都能带什么?除了我是不是可以带别的活物?原~子~弹让不?”

    边说她边蹦跳着往旁边走,突然停下:“哎呀,我不能太高兴了,我要悲伤,我未婚夫丢了,都丢北宋去了,我怎能不悲伤?半个月一次呀,跟牛郎织女差不多啊,不知道还能改改不?”

    她确实难过了,看着天上盘旋的几架飞机,目光又坚定起来。

第五十二章 豆香无所阻

    上岗村中,有了动力的徐宝跟上了发条的小车一样‘噌噌噌’跑到豆腐坊。

    豆腐坊中的人干得热火朝天,磨飞快地转动,大锅下的火呼呼烧着。

    村里的六盘磨、十五口大锅同时用上,用来点脑的一个个木头盆也随时待命。

    两个时辰过去,三更天到了,妇人开始一次次从布上往下取干豆腐,少了量的干豆腐更薄,揭起来也更费劲。

    看村民小心翼翼的样子,怕耽误后面第二次填料,徐宝洗洗手冲上来,拿过一盒子干豆腐,上下用手一撸,两边一抻,一头起个缝,‘唰’的一下,一张干豆腐揭下来,卷起布,第二张,重复动作,‘唰’的一下,干豆腐揭坏了。

    徐宝继续操作,‘唰唰唰’,平均每五张他便揭坏一张。

    里正于一旁看,见徐宝速度快,初时还惊喜下,而后心疼起来,急忙劝道:“小宝,慢些,坏了,坏了卖不出去。”

    旁边揭干豆腐的妇人同样心疼,平日里她们会小心再小心,看到有破的地方会从周围其他地方重新揭,五十张也出不来一张坏的。

    徐宝可不管坏不坏,停下来对其他人说道:“照我做的来,要快,不用怕揭破,揭破的我换个法还能卖。”

    说罢,他让开位置,招呼张勇他们取盐和热水。

    待盐和热水拿来,徐宝兑出盐水倒进盛放揭破的干豆腐的木盆里,稍微浸泡,取过一张完整的干豆腐。

    完整的干豆腐平铺开,泡完的一片一片的干豆腐拿起来往完整的上面码,跟拼图游戏差不多。

    码出来六层,干豆腐一包一卷,一个粗五厘米左右干豆腐柱子出现,用绳子捆上,告诉张勇:“知道如何熏香肠吗?用熏香肠的法子熏它。”

    其他人盯着徐宝看,一时间觉得好神奇。

    许多心思灵敏的人发现徐宝与之前不同了,跟换了个人似的,眼睛更亮,人也更精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快,按小宝说的做,揭干豆腐的,别怕揭破了,其他人学小宝做这个……这个卷子,搭棚子、架窑、上箅子、刨木头花子、合着八角、桂皮焖上火,给我熏。”

    里正被徐宝影响得也‘激~情’起来,指挥着人干活。

    村子里的人本身就盲从,缺少主心骨,有人领着下命令,他们便听。

    徐宝在一个个干活的地方溜达着,不时停下来夸赞几句,什么十六伯手艺好、二婶子做事情就是快、张峪歌力气真大等等。

    听他一赞,大伙干活更卖力了。

    边溜达徐宝还边找到里正:“里正爷爷,待天一放晴,叫人去买小鸡崽子,回来在村西头那片不好的地上围起院子,养鸡,猪圈也别忘了。”

    “用什么喂?”里正想到吃食的问题。

    “地里泡着的稻子,那稻子看样子用不得了,咱赚了钱买回来给人吃,地里的收起来喂猪、喂鸡。”徐宝给出答案。

    “天好时晒晒……”里正想要晒稻子,晒完后霉的毒就会小,吃的时候再挑挑,以前都是这般做的。

    徐宝摆手:“不值当,有那工夫做其他的赚钱,里正爷爷听我,准没错。”

    里正打量起徐宝,问:“娃儿,与爷爷说说,你怎跟换个人似的?”

    里正发现今天的徐宝忙来忙去的,一改往日里的样子,寻常时徐宝不喜欢多说话,更不愿多动,总发呆,让人觉得是缺了魂儿。

    包括自己在内,不少人以为是小宝逃灾过来,失了家人才如此。

    不知为何,听人说他晚上喊两嗓子,然后就成现在的模样了,叫人瞧着哪怕是天塌下来,他徐宝也能顶住。

    听里正问,徐宝笑了,说道:“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我,我活过来了,我不能弱了村子的名头。”

    他说的村子不是上岗村,是他原来的村子,那村子有多厉害?说拿下一个副~厅就拿下一个,为救自己,和谈不了就空投雇~佣~兵强攻,那可是一国之地,所有关节全部打通,只为了村子里的一个人。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争,争红尘一席之地;争,争春来漫天飞絮。

    里正不晓得徐宝以前的村子,以为说自己,使劲点下头:“对,不能弱了咱上岗村的名头,活过来好,活过来好啊。”

    他又摸摸徐宝的脑袋,转身去看着人干活。

    徐宝撸起袖子,看看时间,十六点三十了,他抬头看看黑漆漆还下着雨的天,说道:“还没到晚饭时间呢,嘟嘟,你今天晚上吃什么?炒个干豆腐吧。”

    接下来村子里做干豆腐的速度变快,第一次时间主要浪费在泡豆子、磨豆子、熬浆、点卤上,那豆子还没泡起来呢就上磨。

    现在之前的步骤在下一个步骤进行时已经在进行,于是一茬干豆腐揭下来,直接舀豆腐脑往上倒,然后压水。

    到五更天时,又出了两次干豆腐,总计一千六百余斤,这边给车架棚子往车上装,那边最后一次抓紧时间熏‘素鸡’,就是之前卷起来的柱子,素鸡也有五百多斤,一个半斤左右。

    等了三刻钟,那边熏出来,跟着装车,七辆车,其中六辆一车拉三百多斤,剩一辆拉一百多斤。

    此时天还未亮,若不下雨,再有两刻钟,天便会蒙蒙亮,现在是黑的。

    七个人赶车,一个张勇负责‘拎包’,车边挑起灯笼,跟着徐宝向京城进发。

    临走之前,徐宝对里正说:“让人继续做干豆腐,换到之前的舀豆腐脑的量,不要用绣字的布,做出一千斤就叫人给我送过去,于家店,一打听便知。”

    坐在拉一百多斤干豆腐的车上,张勇纳闷,问:“宝郎,怎还要做干豆腐?等做好再送到京城就下午了。”

    徐宝摸摸左右两边腰间的枪,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说道:“咱们村的干豆腐太贵,有许多人买不起,每每想到,我便心如刀绞,夜不能眠、食难下咽,你有过那种感觉吗?”

    张勇点头:“有,以前偷看邻村俏寡~妇洗澡被发现,回家怕挨打时就是。”

    “我这个跟你不太一样。”徐宝示意对方别说了,自己接着说:“故此,为了更多的人能吃上干豆腐,我让村子里做出来后,便宜卖,不用二十五文,也不用十八文,十文,一斤十文就卖。”

    “那根本不赚钱,一斤刨去本钱,能赚一文吗?”张勇心疼,他就不如徐宝,没有舍己为人的精神。

    “本钱卖都行,只要能让穷苦人家吃上干豆腐,何况本钱不是你那么算的,剩下的豆渣人能吃,还能用来喂猪,今年是做不成青储了,我得想别的办法。”

    徐宝耐心地与张勇说,他精神了,思路也开阔了。

    外面的大雨哗哗下,路边的沟渠中浑浊的雨水冲着昆虫、草棍什么的向着低处涌去。

    七匹骡子冒着雨卖力地跑着,昨天半夜给它们的加餐里面可是有豆渣的,平时做豆腐和干豆腐出的豆渣是人吃,或压成饼子留着。

    于是一个半时辰就到了京城,又用半个时辰跑到东市,这时天亮了,雨依旧未停。

    徐宝来到一个卖伞的店,花七十文买了一个看上去不错的大个油纸伞,又买了个做工考究的木头托盘,上面有可以拎起来的扣盖。

    再去成衣行给张勇买了套新衣服。

    两个人收拾利索,徐宝用裹干豆腐的布垫着把三十张干豆腐放到托盘中,又放一个‘素鸡’加上盖,让张勇托着,他打伞,来到一户人家门前。

    东市这边住的人生活水平比西市好,门看着也好。

    徐宝扣门,门一开,里面的人看到外面站着的两个人一愣。

    徐宝站得笔直,一手撑伞,一手‘啪’的一声捻开折伞,扇子不空白了,一面画着一群人忙碌着做干豆腐的场景,一面写‘上岗豆香’四个字。

    带字的一面对着对方,他说道:“主家安好,秋燕秋水秋风寒,秋雨秋人秋云端,上岗豆香带精制干豆腐送货上门,六十文一份三十张,主家可愿买?”

    对方犹豫了,换成别人这么上门推销他就给赶走了,可是面前这两个人看着和一般人不同,尤其是打伞这个,感觉上撵走是很失礼的。

    但他还不想买,于是委婉地说道:“我家已经吃过饭了。”

    徐宝微笑着轻轻点下头,表示理解,把扇子一合,拎起盖子,对开门的人说:“主人家是第一个为我开门的,相见是缘,送主人家一个上岗豆香精制‘素鸡’,张勇。”

    张勇换单手托盘,另一手先拿压豆腐的布,然后抓起素鸡给对方递过去。

    对方又愣了,咋不卖还白送东西?伸手接过素鸡,怪不好意思的。

    未等他反悔说话,徐宝又带着张勇转回车边,重新补了一个素鸡,前往下一家扣门。

    那家一开门,同样的话重复,这家人看看外面的大雨,以及面带微笑的徐宝,问:“你们就是上岗豆香。”

    “不错,今日大雨,主人家出行不易,上岗豆香,送货上门,买一份干豆腐,额外赠送主人家一个‘素鸡’。”徐宝用真正的目光看着对方说道。

    “买了,这大雨天的送到门上,买。”这家人回去取钱,一串六十文,同时还拿来装干豆腐的盆,两厢交易完毕,徐宝微微弯腰致谢,转身回去取干豆腐,再去下一家。

    一家家走,平均每五家就有三家买的,不买的徐宝就送个素鸡。

    他始终面带真诚的笑容,身体站得笔直,伞也撑得直直的,不厌其烦地推销,卖几家就换个说的句子。

    今天他是拼了,正如嘟嘟说的‘你是最强的’,是的,自己是最强的,谁说下大雨卖不了干豆腐?

    出外面买的人少,那自己就送上门,今天卖完干豆腐,就让整个东市的人知道有个卖干豆腐的叫‘上岗豆香’。

    让人知道上岗豆香的干豆腐是最好的、最薄的,也知道上岗豆香,风雨无阻。

第五十三章 邀帖至身前

    一上午的时间,徐宝卖出去一百份,单独送出去素鸡二十三个。

    眼看着到了中午,雨还不停,有人出来要买菜,看到有人在敲门又卖又送的,过来询问下,再看看天,掏钱买。

    被送了素鸡的人家中午也得吃饭,一看送的人还在,觉得那素鸡好吃,跟着过来买。

    有人一聚堆,便吸引了其他人看热闹,看着看着就跟着买。

    住在东边的人比西边的人富裕,六十文钱买一堆东西他们觉得还是很便宜的,尤其是听说过的上岗村干豆腐。

    加上还有额外赠送的素鸡,中午吃什么不是吃?买。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购买的队伍中。

    徐宝不管,让张广他们卖,他则继续敲门,有人家买了的,告诉他后他转身去下一家,没买的就问人家是否买。

    一千六百斤的干豆腐,十四张多一点就是一斤,三十张能有二斤又一两多,它比之前的干豆腐薄。

    总共是七百三十四份半,到下午未正三刻,就是快三点时,干豆腐全部卖掉,七百三十四份,得钱四万四千零四十文,还剩下半份没卖。

    素鸡自然相应给出去七百三十四个,加上徐宝单独给出去的五十八个,合计七百九十二,还剩下二百一十二个。

    徐宝是又饿、又冷、又累,他买了点咸菜,坐到车上让人队伍去西边的于家店,把咸菜分分,大家就着咸菜吃素鸡。

    一共是七个人六辆车,张广提前赶了一辆空车去于家店,让那边把后来的干豆腐拿出四百斤,以十文一斤送到西市上卖。

    另四百斤乘船到东市卖,估计东市那里已经卖上了,自己这里往回走应该能看到。

    啃两口素鸡,徐宝笑着问张勇:“看,是不是能卖出去?”

    张勇还想着车上的钱呢,他在吃惊,果然是差不多三十文一斤卖掉的,一斤能净赚二十来文,钱实在是太好赚了。

    他问:“剩下的素鸡怎办?”

    “卖给于家店一百个,一个十五文,再给书院的孩子家里送,还多出来的三十来个给王家,吃不掉他们就送人。”徐宝已经想好素鸡的去处。

    他卖素鸡的价钱不比干豆腐低,因为素鸡有额外的工序。

    张勇高兴之余也有担忧,问徐宝:“宝郎,他们别人会不会也跟着学?”

    “来不及,他们原来是卖豆腐的,制作薄的干豆腐费时费力,损坏得也多,难道同样跟着学制成素鸡?他们的豆腐还卖不卖了?”徐宝笑着给张勇解释。

    而后他又说道:“回去我再改进下工艺,然后做出来的干豆腐,我能卖出五十文一斤你信不?”

    张勇傻傻地点头:“信,宝郎你说什么我都信。”

    “嗯!很好。”徐宝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告诉张勇:“京城的人做豆腐雇人费用高,自己家人手又少,忙不过来,咱们村是大家一起干,依靠数量我就能冲垮他们。”

    “宝郎,那我们可以多做豆腐,一起运来,抢他们的买卖。”张勇顺着思路说。

    “做豆腐运六十多里路?你有什么办法能不让它颠碎?要不把村里人拉到城外,专门做豆腐跟他们拼?”徐宝直接否决这个事情。

    两个人聊着吃着,走了大半个时辰,于家店到了。

    一到地方,于戬迎出来抱怨,说徐宝只给留了二百斤没有字的干豆腐,多亏是下雨天,不然不够卖。

    于是徐宝把剩下那半份一斤多的干豆腐递过去:“给,送你了,不要钱,三十文一斤的呢,你那二百斤才十文钱一斤,你占便宜了。”

    于戬看着那可怜的一点干豆腐,哭笑不得,问徐宝:“都卖了?三十文一斤,你真敢要,你把西市卖干豆腐的两家害苦了,你们十文一斤卖,现在全卖掉,他们十八文一斤的卖不出去,别人宁肯吃不到,也不买他们的,嫌贵。”

    “今天准备少,明天我带两千斤干豆腐十文一斤出货,我让他们联合,还想把我挤对出去,给我逼急了,我做他们卖的豆腐干,我本钱出货,我看他们在京城还能混下去不?”

    徐宝表情凶狠地说道,其实就是那么一说而已,他真干不出来这等事情,那是把人往死里逼,真死一个两个的,于心不安。

    别看各个豆腐坊占地利之势,但京城的房价也贵,若是自己的房子还好,如书院的孩子家,别看人家穷,在开封城里有房子,卖了就是钱,只是没人卖祖业。

    若是租京城的地方做豆腐、卖豆腐,承受不住外来的低价冲击。

    “徐郎你别唬人,你做不出来这等事。明天我也要那好的干豆腐。”于戬说着摸摸手上的干豆腐:“这干豆腐薄,卷东西吃最好。”

    徐宝点点头:“给你二十五文一斤,你不准拿出去卖,只能自己做菜。”

    说着,他转身看看四周,问:“有孩子找来吗?”

    “王戈叫人过来,说大雨天不麻烦你,王家的人也是这个意思,孩子们呆在家中,以免受了风寒。”

    于戬告诉徐宝消息,又说:“你大哥一早来了,带着一只活鸡,说你娘怕天潮你身子不好,让你宰了吃,补补。”

    他指指后面。

    徐宝心情又好上不少,问:“大哥呢?”

    “干活去了,雨天,西市上赃,他得带人去收拾,这大雨一下啊,活才难干呢。”于戬摇了摇头,说道。

    “我去看看。”徐宝撑着伞往西走。

    于家店这里其实也是西市的一部分,但各家店自己就收拾了,不像那边,有摊位的,摆摊的人才不管什么干净不干净,卖完就走,反正是交税了。

    徐宝到来时看到张柽带着人收拾呢。

    各种菜叶子、绑菜的草绳子、肉摊上扔下来的碎沫子,被雨水冲着混合了泥土四处漂。

    张柽推个车,用扫帚把东西扫起来,然后装进竹簸箕里,再往车中倒,那斗笠和蓑衣根本遮挡不住什么。

    最可气的是,还有人在张柽收拾过去之后,把不要的东西往前面一扔。

    好在张柽只是收拾个大概的‘面’,还有他带领的人在那一行行摊子的里面弯腰捡东西,甚至有人要去旁边的角落收拾别人的排泄物。

    整个市场竟然没有一个厕所,卖东西和买东西的人憋不住了,直接找个角落就解决。

    徐宝看着,真是赃、乱、差。

    市场上的一条条过道被人给占得七弯八拐的,有推着车,直接在车上搭案子卖东西的,有堆在地上卖的,有人有了痰,啪的一口吐到地上,被人踩着混合了的泥水,怎么看怎么恶心。

    这就是西市,徐宝不觉得诧异,莫说是北宋,他那时很多外面的市场也一样,管理市场的人收了钱根本不管其他的,因为心思没放在自己的工作上,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连自己的本行都管不好,还能做什么?

    徐宝看着、想着,他知道短时间内不能给大哥换个工作,而且现在这个活,大哥是可以不干的,指使手下便成。

    人家周吏员估计也是这么个意思,让你过来管市场清理,你呢就让手下去做,顺便你欺负欺负人,捞点油水。

    可是自己的大哥偏偏要亲自去做,做得还是那么认真,工作比他原来的城门外收钱可差远了,他居然能沉下心。

    既然如此,自己再想想办法,环卫怎么了?只要有权力,就能去改变。

    没继续看,徐宝也不曾与张柽打招呼,转身回于家店。

    结果到了店里,一个认识人出现在那,是当初郑囿郑行事身边的那个跟班。

    他一见徐宝就笑,然后拿出来个帖子,双手递给徐宝,说道:“徐郎,你的好事来了,许吏员邀你去参与初五的家中筵席,恭喜恭喜。”

    徐宝看着帖子,又看看对方,没觉得哪里喜了,自己不想参与小圈子的游戏,都抄了两首词送过去,怎么还找自己?哪有工夫应付你们?

    见徐宝不动,跟班的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接着说:“顺便也要恭喜下我家老爷,流官秋考过后,可能要升儒林郎,事外城西城。”

    “恭喜恭喜。”徐宝连忙把帖子拿过来,心说你们就坑吧。

    他知道儒林郎是什么,一个散官,就是定上品了,正九品,然后事外城西城,全说应是事外城西城诸杂事,就是管着外城这一块西边的一些琐碎的事情。

    自己的大哥张柽可就在这扫大街呢,我说我不去,然后你们就这样,九品官就了不起啊?还是个散官,你敢不敢不加后面的‘事外城西城’这五个字?

    真愁人,官这么乱,人家开封府就有人管,你又过来管,好吗?开封府忙不过来可以加编制嘛。

    徐宝腹诽着,不得不答应出席,还得表现得很高兴、很开心。

    那跟班送出了帖子,笑着离去。

    店里的人全恭喜徐宝,觉得他能去参加官员的筵席是很体面、很有身份的一件事情。

    徐宝决定去见识见识,最好是跟其他官员拉上关系,到时候自己也好办,大哥张柽也好办,总比没有参与的资格强,对方也是一片好心。

    对,自己不能孤傲,社会性动物就需要跟人去交流、接触。

    如是一想,徐宝心中舒服了,还有三天,准备准备,礼物是一种,还要想办法别让人看轻了,得再买一身好衣服,扇子也得换。

    然后……然后等大哥晚上过来,先商量市场的卫生问题。

    ******

    章末说两句。

    以下的话主要目的就是让大家收藏、投票,让诸位支持我一下,说一千、道一万,这是核心思想。

    首先说本书的定位。

    本书是种田流,轻松、惬意,现在生活节奏都很快,无论是上班的、上学的,还是玩游戏的,平日里总会有烦恼。

    我希望无论遇到什么苦闷的事情,您看我书,看了之后觉得心态能平和下来,有种愉快的感觉,因为我不会写虐主的情节。

    从我的书里啊,您看不到特别揪心的事情,我也没打算写流传千古的名著,我希望大家不愉快时看到我的书,能高兴起来,然后不用惦记,心情最重要。

    其次就是我写作态度。

    我每章都会修改错别字,大家应该能看到,错别字很少,因为我再看一遍也会有漏掉的。

    田园大宋的点击少,因为我不控制,我一天更新六千字,我可以拆成两千字的三章,每七个多小时更一章,这样点击就上来了。

    但是我看自己的章节,总觉得两千字太短了,不过瘾,所以就还是两更,我把两更分开,之间超过六个小时就好了。

    最后是情节漏洞问题。

    大家可以放心,不会出大的漏洞,一旦需要更改某个历史人物的出生或死亡时间,我会提前打招呼。

    而关于主角的社会阅历、人际交往,我不是很擅长,别看我早就过了而立之年,眼看就四张的人了,但我一直觉得自己十八,心态好,心态好就会认真写。

    废话说完,说正事,那个书架呀,地方很多,不差我这一本书,您真说满了,没你的地方,我也认,可要是还空缺,就把我书放里面,现在可能不想看,某天突然看别的书郁闷了,可以拿出来扫几眼,你要是不放进去,保证忘。

    您把我的书往书架里一放,您就是做好事了,好人有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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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谁有工夫,闲着无聊,就在书评区夸夸我,我跟你们说实话,人家一夸我,我能美上好长时间,整个冬季都会感到温暖。

    就说到这里,我改本章错别字,改完发出来。大家捧捧场,给大家鞠躬。

第五十四章 改初行

    徐宝等,等张柽下班,结果张广先回来,回来的张广闷闷不乐的样子。

    “宝郎,收我税了,一百二十钱。”张广心疼,他四百斤卖了四千钱,算‘住税’,被收去百分之三。

    一百二十钱对最近上岗村的收入来说不多,但换成已往,是村里三个寻常人一天的收入。

    “交税是应该的,明天村里人去东市送干豆腐,要主动缴税,我今天卖时收税的人忙着市场里的事情,没顾上我,明天不主动去给钱,会让他们找借口拉走更多的货。”

    徐宝愿意缴税,在开封城里与官府对抗是件很傻的事情。

    缴税还有个好处,因干豆腐价格浮动大,收税的人会从中贪墨一些,没人会专门找上岗村的人问究竟交了多少钱。

    如此一来,上岗村的干豆腐买卖在东市就好做了,从税中得到利益的人会尽量保护这只下蛋的金鸡。

    安抚一番张广,张广卖干豆腐的钱便被徐宝留下,之前赚的钱已经随着六辆车回村,只留下张勇这个拎包的人。

    张广自然也留下,是驾驶员,徐宝需要一辆专车,需要一个司机和一个秘书,不然很多事情他一个人处理起来麻烦。

    外面的雨小了,却不见停下的样子,有从河边过来吃饭的人谈起水位上涨的事情,还对周围种田的人表现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看他们聊天时候的样子,似乎别人的粮食收不上来,对他们来说是件愉快的事情。

    徐宝则担忧,怕水继续上涨,洧水沟哪个地方出了口子把村子给冲了,也担心京城这个到处是河的地方发水灾。

    灾一起,人心就乱,不好的事情便多,物价动荡,会干扰正常交易。

    听着别人高兴地聊着雨,徐宝则想着市场上的事情,雨天耽误事儿,希望自己的安排能够实施下去。

    他叫张勇去童蒙书院那边询问,问孩子的家里有没有用来做东西的好竹子,他还画了张图,又在店里叫人用竹子做出来一个,张勇扛着过去。

    “有,能做,东西留下,他们说按那个做,保证做出来的差不多。”两刻钟之后张勇回来‘汇报’。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张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身上早已湿透,衣服上也全是泥水,整个人显得很没精神。

    店里的伙计连忙找来干衣服给张柽换上,又送上一碗拿干豆腐丝做的素烩汤,挂了芡、多放了姜丝的。

    如今的于家店简直成了徐宝等人的落脚地。

    掌柜的于栋侯甚至叫人在房顶上搭了遮雨棚子,然后把库房里的东西送到房顶,库房腾出来专门给徐宝等人用。

    他的螃蟹卖没了,几天的时间赚了以前一年的钱,现在的店里主打食品是干豆腐系列,他要维护好这种关系。

    “大哥清理好西市了?”徐宝则坐在张柽的对面,等张柽喝就口汤之后,问道。

    张柽舒服地呼出口气,点下头:“唉~~下雨天活不好干啊,算上我七个人,整个西市你又不是不知有多大,他们看不见我们干活,什么东西都往地上扔。”

    徐宝看张柽的样子,不但没跟着一起愁,反而笑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张柽瞪他一眼:“小宝你还有心笑,七个人,有一个腿瘸的,两个年岁大的,干不动活,卖东西的人不知道心疼心疼。”

    “大哥今晚回村,我与大哥一同回去,娘送来的鸡我在店里做了,回去给小石和芽儿吃,顺便找村里人商议事情。”

    徐宝要回家,他确实不着急,因为他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坚持两天,往后的日子会好起来。

    张柽眉头皱皱,说道:“娘给你带的鸡,你又给拿回去,你呀,娘该说我了。”

    “说就说呗,谁让你是大哥呢,喝完汤就走,我也看不出这天究竟啥时候能放晴,路上别耽误太多时候。”

    徐宝说着起身来到门口,外面的小雨稀稀拉拉地下,天是昏暗的,偶尔有阵小风吹来,让人感到凉飕飕的。

    最主要的是潮湿,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粘粘的,很不舒服,呼吸起来似乎也比天好的时候费劲。

    张柽一听回家,用最快的速度喝掉汤,与徐宝三人带着吃食,赶车往家走。

    依旧是乘船,然后改陆路,坐船的时候优惠没了,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因为张柽离开西水门了,徐宝直夸摆船的人实在。

    ******

    四个人一到家,张氏很高兴,等看到带回来的干锅鸡、葱油鸡片和鸡架汤及卤鸡爪、鸡翅、鸡头、鸡脖子,训了张柽几句后,又对徐宝一顿数落。

    然后看看做出来的菜,问:“于家店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听她那意思好像她以前经常在于家店吃饭一般。

    张勇连忙吹嘘:“是宝郎做的,他们不会做干锅鸡和葱油鸡片,他们是想直接把鸡给熏了,宝郎亲自操刀,噹噹噹就把鸡肉给削成了片,给于家店后厨的人看傻眼了。”

    徐宝有些傻眼,自己的技术有那么差吗?削个肉片我能削‘噹噹噹’的动静?那人家专业的厨子确实应该傻眼。

    张氏不考虑细节问题,一听是徐宝做的,立即夸道:“我儿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他打小的时候比起别人就强,村里其他的孩子全不行。”

    “是是是。”张勇和张广连忙附和。

    “娘,鸡汤里有山药,热热才能吃,不然肚子难受。”徐宝看小石要喝汤,连忙把罐子端起来。

    张氏笑着说:“我儿说得对,要热,小石你别伸手,听你叔的。”

    边说她边把东西拿去热。

    徐宝扭头对张柽说:“让村里人晚上干活,明天再出几辆车,把东西拉到西市。”

    “成。”张柽出去喊人,不少人家都睡了,天黑、下雨,没事情做,只好睡觉、生娃。

    被张柽一吆喝又都起来,找家里的竹子,不管是干的,还是湿的,听说有钱拿,挑着灯笼做。

    翌日一早,十辆大车拉着东西上路。

    徐宝说好的,钱得以后给,暂时拿不出来,让村里人别急,村里人确实不怕不给钱,他们知道张柽又找了个官方的事情做,比以前的身份更体面,至于说具体的扫大街,那不重要。

    十辆大车不走水路,直接从东边的新宋门进。

    进城的时候居然有人过来要收税,收‘过税’,百分之二,张柽极力解释,没用。

    徐宝站出来,对收税的人说自己的上岗村的,东西是给卖干豆腐的送去。

    对方立即放行,去吧,上岗村干豆腐好。

    确实好,徐宝过来时看到张屹等人正在挨家挨户送卖,联想到刚才收税的人的态度,便知道他们交过税了。

    张屹看到徐宝过来,跟做贼似的凑到近前,小声说道:“宝郎,两千斤干豆腐,我先给的税钱,一斤按二十文给的,八百文,算‘过税’。”

    徐宝诧异,盯着张屹看,意思是你解释解释。

    “宝郎我把赠送的素鸡也算上钱了,卖二斤送一个,我说素鸡一个二十文,但是我不卖钱,我当钱退给卖干豆腐的人,这样合着一斤干豆腐就是二十文,收税的人同意了。”张屹略显忐忑地说道。

    徐宝眼睛直了,这……这张屹屈才了呀,都会玩成本抵扣避税了,是偷摸跟着自己一起穿越的吧?是吧?

    徐宝又问:“那他们是怎么同意的呢?”

    “我跟他们说,我上岗村的干豆腐按昨日干豆腐的价格计便可,就是十文一斤,我愿意拿这个字据,不给字据,别人问我我也这样说,他们就干了。”张屹又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

    徐宝拍拍张屹的肩膀:“行,等我抽出空来,好好教你,你不错。”

    徐宝知道张屹的意思,两千斤干豆腐,一斤十文钱,合计两万文,那税是四百文,他实际上给了对方八百文,对方可以向上报四百文,剩下的……

    怪不得自己过来说话那么好用,对方还等着明天继续拿钱呢。

    张屹兴奋得满脸通红:“宝郎,我会努力跟你学的,这都是平日里随在你身边琢磨出来的。”

    “成,你继续卖,回村我与里正说你做的事情,好啊,等卖完东西,你们几个自己买身新衣服,东市的人富裕,穿得太寒酸卖东西让人瞧着不好。”

    徐宝做主给予奖励,他觉得张屹实在是他让自己省心了。

    队伍继续往西边走,雨一直下,难受都已经难受习惯了。

    到达童蒙书院的巷子时,张勇进去喊人,里面出来一群人,或扛或用小车推,带出来昨天做的东西。

    两边汇合后到达西市。

    如想象中的一样,西市乱啊,脚踩在地上总觉得有东西粘鞋底,摆出来的摊子依旧是跟耍龙似的,来回扭。

    市场上的人该吐痰的吐痰,该找角落方便的就方便,杀猪摊子下面的血水、油水混合着雨水,载着菜叶荡漾,别有一番风情。

    只不过今天的张柽跟昨日不同了,他底气十足,叫来另外六个打扫卫生的,先不干了,东西放下,从车上往下搬家伙,一排排摆,所有的摊子全给我暂时推开。

第五十五章 市容如幻

    西市摆摊的人乱糟糟地动起来,张柽带人把车上的东西摆出来。

    其实东西简单,是个四条腿的货案子,拿竹子做的,准确地说是个架子,上面没有案面,有的是几个竹条。

    一个个架子摆成排,每两个架子旁边放一个竹桶,竹桶里面再塞一大张油纸,因为竹桶制作时不够仔细,有缝隙,汁水能流出来。

    张柽跟着搬了几下,停住,对站在旁边卖东西的人喊:“东西给我放架子上卖,不准放地下,一个架子一天两文钱,

    一起交的话,五十文一个月,二十五文半个月。”

    “什么交钱?没钱!我交税了,凭什么还让我出钱?”一听到张柽的话,登时有人喊起来,不同意,绝对不同意,还要收钱,穷疯了?

    “不交钱不准用架子,架子的旁边不准摆地摊,要摆去角落里摆,不拿钱?不拿钱我这垃圾正愁没地方倒。哼!”张柽把脸一板,开始威胁。

    意思是不交钱的去角落,但是他会把垃圾跟着倒在角落。

    被他一吓唬,不少人沉默,但却依旧有人反抗:“我们去找上面,凭什么让我多出钱?我要去告,大家都别答应,要劲儿往一处使。”

    “算了吧,两文钱又不多,我给,耽误这工夫,我不知卖出几个两文了。”有人妥协,过来交钱。

    “有架子比没架子好,我家远,过来一次不能搬架子,两文钱,划算。”另有人出声。

    一个接一个交钱,之前强硬的人恨得牙痒痒,怎就不能团结下?拧成一股绳啊,还怕他一个扫大街的?

    徐宝在旁看着笑,还对说要交钱的人点头,对方也朝他笑。

    很显然,那些人是托儿,专门找来搅和的。

    徐宝看着无奈交钱的人,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毕竟人家多出钱了。

    但他劝自己,没做错,因为别人交的租架子的钱不白交,首先有架子,不然雨天卖东西,摊子铺地上不舒服。

    而且从此西市摆地摊的区域就变得利索、干净,卖的人方便,买的人舒心,相互摊子磕磕碰碰起冲突的机会要跟着减少。

    同时还有别的福利。

    有人交完钱帮忙摆架子,他好把东西放上卖。

    还有童蒙书院孩子的家大人等扫街的人把角落清理干净后,在那里用竹板拼房子。

    房子是徐宝安排的,他知道,只要有角落,必然会脏,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简单,在角落修出办公室,人呆在里面,开个门,自然就干净了。

    办公室的旁边十米远的地方还有人拼房子,后拼的房子小,高一米五左右,上面还挑帘。

    这样的房子一共拼出来六个,每个里面放一个大马桶,由于市场上的男的多,女的少,厕所就是四个男厕,两个女厕。

    办公室旁边还有个大水桶,有木盆和手巾、草木灰盒子,用来给人洗手。

    厕所一拼,市上的人看见、了解功能后,掏钱的时候便利索多了。

    他们看到这钱没白花,不是让人全拿走,有厕所谁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解决问题?而且角落太多人解决问题,还脏,脏到下不去脚的地步。

    这便是一个厕所衍生出来的价值,它可以让人心情变好。

    售货架子在众人帮忙下逐渐拼好、摆齐,此时从西边又过来不少车,一群闲汉手上拿着工具,车到地方便从车上往下卸沙子,从城外拉来的沙子。

    沙子均匀地铺在市场地上,水道也专门通一通,上面破损的板子换成新的。

    如此,哪怕是之前反对的人也不再出声,雨天踩在沙子上,比踩在泥上强的不是一丝半点。

    半个时辰,一切做完,闲汉拿钱离开,童蒙书院孩子的家人也回去做别的事情,张柽带着六个人来回溜达,看看哪个地方不齐,再挪动挪动。

    卖东西的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站在‘柜台’后面,前后左右看看,怎么看怎么舒心。

    有后来买菜的人一到西市,整个人被定住,过一会儿才小心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看看自己是否走错路了。

    等发现熟人,蹑手蹑脚地凑到卖猪肉的摊子近前,问:“秦六屠子,今儿西市怎么了?”

    秦六屠子把刀在荡刀皮子上荡两下,矜持地说道:“没什么,下雨,地上埋汰,铺点沙子,搭个架子而已,今天你看看骨头不?”

    “来半刀肉吧,挑膘厚的切啊。”这人说着买肉,还是很好奇地张望。

    “好咧。”秦六屠子麻利地‘走’了半刀肉,拿草绳一拴,递过去,顺手把案子上的血水子刮下给甩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动作那叫一个自然,好似练过无数遍。

    其他卖菜的也是把摘出来的烂的菜扔到垃圾桶里,倒不是说习惯,而是他们认为往别的地方扔,体现不出一天两文钱的价值。

    他们是考虑自己花钱就要享受,垃圾桶就是享受的一部分。

    更有人专门上厕所,出里拿草木灰洗手,再用手巾擦,感觉神清气爽、阳光普照,然后正正斗笠,顶着雨继续卖东西。

    京城的西市不算别的店铺,只每日摆摊的便超过一千,各种东西全有卖。

    他们终日来卖东西的交半个月的钱,二十五文,有不确定明天是否还来的就交两文。

    张柽领着人收了一万五千五百多文。

    这钱一部分张柽收起来,之前来的闲汉是他雇的,花两千六百文。

    再拿出来七千二百文,回去给村里的人,把账结了,一千二百个架子,一个架子六文钱。

    正常来说买这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竹子架子,数量大,四文钱一个算多给,但毕竟是自己村里的人,帮忙运、帮忙搭建,涨两文。

    还有一千文给童蒙书院孩子的家人。

    最后还剩下四千七百多文。

    张柽坐在办公室里,六个人围着,一起看筐里的钱。

    张柽咳嗽一声,说道:“有一千文给周吏员,是周吏员给我们一个做事情的机会,下半个月还要多给,大家没有反对的吧?”

    六个人摇头,不反对,敢反对会被踢出队伍的。

    张柽继续说:“还有三千七百一十四文,我拿五百文,你们一人二百文,有反对的吗?”

    六人还是摇头,不反对,下半个月会更多。

    “还有两千文,一千五百文用来晚上雇人收架子,一天一百文,有反对的吗?”张柽再问。

    “我们自己可以收。”瘸子心疼钱。

    “会把你累死的,晚上你们要清理马桶和垃圾桶,早上你们摆,就这么说定了,还有的五百一十四文,拿三百文买手巾、油纸,柴火灰不用钱,隔几天去于家店取一次,最后还剩的,今天干完活,我带你们去于家店喝酒,有反对的没?”

    张柽把钱全计划用光。

    “没有”“同意”“不反对”六个人喊。

    他们此刻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原本是以为在西市扫街,又苦又累,每个月熬下来得些活命钱,过一天算一天,以后的事情哪有心思去想。

    然后来了一个管事的,听人说是给上头的周吏员使了银子,以前是个牙行的,那牙行完了。

    这新来的也瞧不出什么不同,看上去是个实诚人,跟着一起干活,但脸嫩,抹不开面子管摆摊的人要钱,那给周吏员的钱算是打水漂喽。

    可就在自己以为跟着他姓张的一起混原来的日子时,一夜起来就全变了,一群人过来,忙忙活活的,转眼一万五千多文就到手了,给钱的还很高兴。

    他姓张的本事了得呀,前两天看走眼喽,给周吏员的银子没白使,真能捞回来啊,真能耐。

    自己咋就没想到过呢?那些个日子苦啊,想起来,心难受,数不清的铜钱从自己手里流走。

    一年岁大的人,眼圈已经红了,他在西市扫街扫了十年,三伏扫到三九,花开扫到叶落,白活了。

    他擦擦眼角,对张柽说道:“张头儿,你是大能,往后一月三万多文,是不是能分更多?”

    “嗯哼!”被人称赞的滋味很好,张柽矜持地颔首,说道:“下个月的钱还要花出很多,冬天西市同样有卖东西的,不能让他们挨冻,这个……你们无须操心,有我,我早筹划妥当。”

    张柽胸有成竹地说道,实际上是徐宝今早来时路上跟他说的。

    对别人来说想个改变现状的思路很难,对徐宝来说根本不算个事,他那边同样的事情是成体系的,选一个差不多的改改,便可用在当地。

    ******

    六个人高兴地摸着腰间别着的钱袋出来巡视,钱直接给了,带在身上才安心。

    他们看着整个西市摆摊的地方,有种说不出的舒坦,不需要忙,只晚上收拾一遍。

    他们溜溜达达的,像走在自己的领地中,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不但是他们,卖东西的和买东西的也是如此,买东西的原本因阴雨天心情不好,尤其是一想到市场那埋汰的样子,很不愿意来。

    可等着到来西市,突然发现想像中的赃乱全消失了,这里居然比别的地方还好走,除了铺青石的地方,再没有哪能比。

    许是东市那里也不如这边吧?那一排排的,瞧着怎就叫人打心里畅快呢?

    买菜的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而等别人摊子摆好过来收税的周吏员及手下此刻正站在不远处,他们瞧着市场,同样发呆。

第五十六章 请小偷

    周吏员和其带来的人看着西市,同样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西市整体搬迁?

    张柽率手下迎上来,把周吏员往办公室请,周吏员懵懂地跟随。

    到办公室,先让周吏员坐下,又给倒上茶水,并直接把一千文钱的串子放到桌子上。

    “周吏员,我见西市太过赃乱,忽然想起你曾提过要给西市买卖之人提供便利,最好以架子售货,我越想越觉得对,这不,今天就按周吏员的吩咐把架子拿来。”

    张柽表情认真又带着一丝仰慕的样子与周吏员说话。

    周吏员愣愣地听,愣愣地看钱。

    张柽接着说:“架子拿来,摆摊之人不愿白用,故一个架子一日给钱二文,半月二十五文,满月五十文,其余钱财已交付制架之人,本半月略有剩余,当由周吏员保管使用。”

    周吏员听张柽说,看看外面,再瞅一眼钱,瞬间明白。

    这是张柽想办法捞到钱,扣除别的花费,给自己留一份,那下半个月不用打架子,剩下的钱会更多呀。

    点点头,多份收入的周吏员刚要称赞,他身边一人突然出声。

    “张柽,谁允许你收他们钱的?你一共收到多少钱?怎就剩下一串千文左右?架子多少钱一个买的?找谁买的?”

    张柽看看对方,见过两面,与自己一个姓,叫张卫,管西市治安的,他跟自己不同,他是开封府下面的,册子上有他的名,自己则是在周吏员那里有个名。

    瞧这意思,对方是惦记上自己的钱了。

    张柽看周吏员,周吏员目光放在钱上,似未听到有人说话。

    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

    “是周吏员来了?”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半随着动静,徐宝摇着他那写有‘上岗豆香’的扇子走进来,顺手把大伞交给张勇。

    周吏员无法继续失聪,坐在那里抬起头,一看,认识,不但是认识,还找人了解过。

    知道这个人从西水门码头起家,能把茶叶蛋卖出一两银子一个,能算计帮闲的人,还把刘乾给逼退。

    后来自己带人去找麻烦,他徐宝不但不躲,反而主动给钱,并搭上自己,再接着是管上一个小书院,打着伞在东市一片挨家卖干豆腐,使上岗村的干豆腐一朝成名。

    今天他徐宝过来……哦~~,原来如此,张柽可没那两下子,主意是他出的。

    “周吏员上次的干豆腐可还吃得惯?如还能入口,明日我叫人给周吏员送去。”徐宝见对方看过来,微笑着说道。

    “好,不错,下雨天的你没在书院教孩子?”周吏员点下头,也礼貌性地询问。

    因为对方提到钱了,六十两银子呢,不能白拿,拿钱不办事,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对面这小子,他村里现在不缺钱,读书人有了钱,能使坏的方法便多了。

    他同时告诉徐宝,我知道你的事情。

    徐宝扇两下扇子,依旧笑着说:“书院新建房子,老天爷不开眼,雨下个没完,听闻大哥说起西市泥泞,我闲着无聊,想与老天斗一斗,偏不让西市泥泞,不管搭进去多少钱,也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能让周吏员管着轻松,便一切都值得。”

    徐宝的话是表明态度,告诉周吏员,要斗就斗,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会跟你斗到底,然后话一转,又暗示周吏员可以轻松获得好处,别插手,缺不了你的那份。

    周吏员心中不是很舒服,却真不想摆明了干,考虑对方有捞钱的法子,决定还是钱重要,怎么说也是人家花了钱买的位置,不能让人家捞不到。

    “很好,不能再泥泞下去,张柽你要多费心。”周吏员权衡利弊后松口。

    张柽连忙跟着说道:“听周吏员的吩咐,叫买卖的人熟悉半个月,往后日子会更好过。”

    “嗯!出去看看,把税收了。”周吏员拎起一大串钱往外走,也不嫌沉。

    张卫脸色难看,跟在后面,其他人则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

    张柽喝口茶,缓缓呼出口气,知道自己和小宝取得了‘阶段性’地胜利。

    那六个跟着干活的人没看明白,方才是怎么回事?那张卫问钱,为何无人再提起?

    他六人自然不晓得那几句话里面,双方经过了交锋和妥协,最后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徐宝则看着外面的雨发呆,同时也是看着周吏员收税时候那些个摆摊的人极力说自己卖的货物不多。

    卖的东西少,自然就少交税,究竟是多还是少,要看周吏员的心情。

    “这就是矛盾啊,是最直接的矛盾。周吏员他们此刻若被一群人突然打一顿,摆摊的没人会帮忙。”

    徐宝看了会儿,像自语,又像对别人说。

    “我们挨打也没人管。”一个扫街的人接着徐宝的话说道。

    “说明我们没有为他们带来足够多的利益,只从他们手上拿钱是不长久的,让他们赚更多的钱,他们才愿意给我们一部分,并拥护我们。”徐宝没回头,继续看着外面,说道。

    “我们又变不出来钱,拿什么给他们?他们想摆摊,就要给我们钱,像今天一样。”扫街的人理直气壮地说道,他算是找到办法捞钱了。

    “呵呵!”徐宝被气笑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让大哥把这人给踢出去,即使不踢出圈子,也不能让其做其他收钱等事情。

    对方分明在给自己的大哥拉仇恨,基层管理人员让人恨,主要在于管理者的能力不行,只会利用自己的权力榨取别人的利益,而无法给别人带来利益。

    今天这扫大街的发现有权力,不但不心疼同为底层的卖菜人,反而一转身便要去吸血,真是要多坑就有多坑。

    徐宝回头:“别的事情不劳烦你们,你们做的事情很重要,早上把架子搬下来摆好,看马桶满了要换,洗手盆里的水及时倒新的,手巾必须保持干净,还有那垃圾桶,倒完看油纸坏没坏,没坏洗洗再用,等下次好的桶做出来就不会耗费油纸了。”

    六个人这回听出话里的意思了,门口的大孩子是想让自己六人干活,不允许主动去捞好处。

    他们心说,你个孩子你凭什么?

    仅仅是在心里想一下,他们还真不敢问出来,这孩子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刚才周吏员都和他好好说话呢,又是张柽的弟弟。

    张柽轻轻摇头,说道:“小宝,可是有办法让卖东西的人多赚钱?”

    “有啊。”徐宝很随意地说道:“等雨停了的,我让他们知道一天两文钱不白花,能赚来更多,咱不是强盗,咱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大哥忙着,我去转转。”

    说完,徐宝出门,接过伞,撑着在市场里溜达。

    他刚才看到有几个人一直站在旁边,等着周吏员过去时,那几个人中出来一个与随在队伍后面的张卫说话。

    那张卫说着话时往这边看了一眼,几个人也同样看过来。

    徐宝刚开始没明白,可稍一琢磨,晓得了,几个人是小偷,张卫管治安的。

    至于说管治安的为什么和小偷熟悉,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普通百姓丢了财物,就是丢了,某个官宦子弟在西市丢了财物,用不上半个时辰就能找回来。

    徐宝往那溜达,很开心,他理解对方,原来的市场东西放地上,挤,路也拐来拐去,偷东西的人下手方便。

    今天突然一改格局,卖的东西可以放到架子下面,节省了地方,同时两个架子是对着的,卖东西的人背靠背。

    地方一时间显得空旷,适应以前环境的小偷突然不习惯,只好站在一旁观察,以便调整偷盗方式。

    而他张卫平日里必然总拿小偷给的好处,他一个管治安的人,必须为小偷的事业负责,要让小偷感受到官府的温暖。

    现在估计是小偷抱怨,比如:哎呀,张行事,今天的阵形怎么变了?原来的一字长蛇阵哪去了?

    张卫就得跟人家解释:新来个扫大街的,听说会玩奇门遁甲,你们往后的步法、身法及手法还要精进才可。

    以上都是徐宝自己想的,他闲着无聊,边想边往人家那里凑。

    他要解决小偷的问题,市场有小偷可不是好事。

    走到五个人和张卫旁边,徐宝打着伞不动了,就站着看,看六个人,来回看,也不说话。

    六个人也看他,看着看着就看不动了,他那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在说话,里面还带着笑意。

    半分钟看下来,对方纷纷避开他的眼睛,他继续看,拎包的张勇跟着看,他是好奇。

    “徐宝,你……可是有事。”张卫开口。

    徐宝看,嘴角同样带上笑意,只看张卫一个。

    “你看我作甚?我忙呢。”张卫受不了了,扔下句话,转身去追周吏员。

    徐宝又看向五个人,同时问张勇:“知道张卫为什么跑了不?”

    “被你看的呗。”张勇这点还是明白的。

    “不错,我的眼睛很厉害,能把人给看跑掉,但比起五位大哥就差远喽,五位大哥能看出来谁身上有钱,钱放在什么地方,我说的对么,大哥们?”

    徐宝把话转向五个纳闷的人。

    “你什么意思?”刚才跟张卫说话的人瞪着徐宝质问。

    “善意。”徐宝露出真诚的笑容,对五个人说道:“跟我来,西北角那有个卖烤肉串的,咱去那吃,我请,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好事,你们能赚个安心钱,我也安心安心。”

第五十七章 有感似家还

    五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真跟着徐宝来到了西北角。

    西北这一片区域全是卖吃食的,熟食,他们是最怕扫大街的,推垃圾的车在旁边一停,不用卖了。

    他们不需要架子,都是自己带矮几和板凳,那也收他们的钱。

    不但要收,徐宝还打算多收,以后一天一个摊位不拿出来一百文卫生费,绝对不行。

    徐宝不是要抢钱,是因为他的办法拿出来后,最直接受益的人就是卖食的,同时吃食垃圾最难收拾,有垃圾桶也一样有人扔地上。

    现在七个人过来,卖烤肉串的人眉头皱起来,满脸不情愿。

    徐宝看到对方的神情,拿出一颗能有五钱重的银豆子,放到桌子上:“先把钱拿了,一会儿吃完,剩了你找我,不够我再给。”

    对方的表情果然变好,嘴里说着‘不急不急’,还是把银豆子拿走,他要管别人借戥子称出来多重。

    戥子就是相对更精密的小称,不然用大称称银子,一下差十多克,谁都受不了。

    徐宝看着,对张勇说:“记得提醒我一声,以后角落那排房间里面,所有的趁手工具都要备全了,包括称重一套、木工一套、裁缝一套、夏日绿豆水、冬天暖胃汤。”

    “是,可是宝郎我怕忘。”张勇露出为难的神色。

    “你这秘书当得不合格啊,拿纸笔。”徐宝很无奈,至于对方能不能听懂‘秘书’是啥他就不管了。

    张勇摘了斗笠,借着摊子上面的遮雨棚子把文具箱打开。

    文具箱可不是随便的一个盒子,它不但能放东西,还能当凳子和案子,一拉一扣,上面是平的,能铺纸写字。

    纸铺好,研上墨,徐宝提笔,一个个行书字便写出来了。

    他写字非常专注,似乎整个人都静下来,只有笔在动,让人瞧着觉得心中有股宁静感。

    五个人盯着看,羡慕,他们认不出行书,但知道字好看。

    张勇挺挺胸,整体状态升华中……

    连称完银子回来卖串儿的都拘谨起来,因为整个市场找不到第二个读书人,平时还有个老头给人写信,但下雨没来。

    写完,徐宝把笔一放,不管了,张勇处理后续的事情。

    徐宝对他说:“等忙过这几天,我就教你们识字,别急,冬天活少。”

    张勇点点头,却不信,他觉得徐宝还要赚更多钱,冬天的活才不会少呢。

    卖串儿的把银子又放到徐宝面前,说道:“不急,吃完给钱,哪有先给钱的道理。”

    徐宝很想告诉他有,不但有,而且有很多。

    他刚才是看对方的脸色才给的钱,显然对方认识五个小偷,同时又知道自己之前忙来忙去,指挥别人干活,怕自己这伙儿人吃完不给钱。

    尤其是针对自己,觉得自己是官方的,敢要钱就推垃圾过来。

    徐宝觉得很难受,认为真正优秀的管理人员,是那种别人卖吃的你路过,别人拉着你吃,不吃就不高兴的存在。

    那说明对方认可了你,你能够为对方带来更多的利益,你有能力、有本事。

    自己现在还不行,看以后的。

    肉串先上来十串,对方还刻意在肉上多撒了孜然粉。

    见对方继续烤,徐宝说道:“你拿两个竹碟子,把大茴香放到里面,要粒的,不要粉,我们吃的时候自己蘸,你那全洒火里了,怪可惜的。”

    “哎呦,我怎没想到?不愧是读书人。”烤肉串儿的连忙取来两个大的竹盘子,他没有小的,以前没准备。

    徐宝用手捏起孜然粒又多撒点,他爱吃孜然味儿,然后开始撸,是的,他没用筷子把肉夹下来再吃,吃串嘛,吃得就是这个感觉、吃得就是这个签子。

    “行,能吃,嗯嗯!你们也吃,边吃边聊,酒,挑好的上。”徐宝一边嚼着,一边声音模糊地说,跟五个人说,也跟卖串的人说。

    五个人:“……”

    他们很难理解,你一个读书人,要不要这么豪迈?

    卖肉串的听到徐宝要酒,问:“五十文一斤的……”

    “行,先来十斤。”徐宝痛快地答应,五十文一斤的酒真不贵,这时的一文钱按照购买不同的东西进行对比,是三角钱到一元二之间浮动,按照粮食计算,是五角到八角。

    他也没拿北宋正常流通的一文钱在国际市场上兑换过,反正是往多了算,五、六十元一斤的酒贵吗?

    肉串摊子里的另一个人去打酒,他现买,摊子不卖酒。

    打回来的是黄酒,要是便宜的就是米酒。

    徐宝对黄酒很满意,比喝烧酒强,烧酒吃肉串,吃多了胃不舒服,黄酒有的地区的人喝着不习惯,多喝几次就适应了。

    这五个人一看酒来了,也不客气,先吃,一会儿听他说什么。

    徐宝吃着吃着,放下东西,抓一把肉串,起身打伞去刚刚过来卖东西的一个摊子,这是上岗村的,是第二拨过来卖干豆腐的队伍,十文钱一斤,今天这里没人卖干豆腐了,那也十文一斤。

    目的不是单纯地打击其他卖干豆腐的,还要帮着体现薄的、带字的干豆腐的价值,没有便宜的干豆腐,如何衬托出贵的那个优秀?

    他们正在支棚子,挡雨。

    徐宝过来看到干豆腐,发现今天这个也太不优秀了,再厚点就成了豆腐干。

    “给,你们吃肉串,这干豆腐谁做的?”徐宝递过去肉串,指着干豆腐问。

    “里正说多加点豆腐脑,反正是论斤卖的。”对方高兴地接过肉串,回答。

    “行,卖吧,张禾叔,你让他们先卖着,你去旁边那屋子里,让他们做个蛋花汤,大家喝着暖暖身子,我拿几张过去烤。”

    徐宝交代完,随手捏起九张干豆腐,拎着回去。

    上岗村过这边的是四个人,人少了不敢来,胆小,比如正过来要收税的那个,看着就很吓人。

    周吏员看到新的摊子挤过来,从那边就往这快步走,结果快到近前时看到徐宝拎着干豆腐回去,他看看干豆腐,问:“哪的?”

    “上……上岗村的。”张禾准备拿钱,他来时带的,税钱,他带了六百斤干豆腐,一百八十文的住税。

    结果对方看看干豆腐,直接拿起来四十来张,说道:“行了,卖吧,跟小宝说一声,我拿着回去给大家吃了。”

    说完他捧着干豆腐离去,上岗村的四个人莫名其妙,税呢?没人收?拿那些干豆腐也就五十多文,比税少多了。

    有人立即跑到卖串的地方,对在那里卷着干豆腐准备烤的徐宝说道:“小宝,刚才收税的那个没要税,拿了四十来张干豆腐走了,让我们跟你说一声,他拿回去给大伙吃。”

    “知道了,明天别做那么厚,按以前正常的就行,还有素鸡也摆上,他过来愿意吃,你们就让他拿,全拿走你们也给,回头跟我说一声便成,来,张五叔,喝碗酒。”

    徐宝把酒碗递过去,他知道周吏员给自己面子,说是让村里人告诉自己拿了干豆腐,其实是叫自己明白以后上岗村卖东西的税就不收了,但是有爱吃的会拿。

    这是因为收的租架子钱会更多,是自己的功劳,人家明白是谁的主意。

    徐宝暗自感叹,混衙门的没一个简单,多亏自己练过,否则跟不上节奏。

    他口中的张五叔确实谗酒了,端起来喝两口,一仰头全给喝掉,又跑回去。

    张禾则是按照徐宝交代的找到办公室,很害怕,问:“有人知道徐宝吗?他,他让我过来要蛋花汤喝。”

    “上岗村的?”张柽起身问。

    “啊,是。”张禾点头答。

    “知道了,一会儿做好了送过去,几个人?”张柽拿出十文钱,让一个扫街的去买鸡蛋和黄瓜、葱、姜,用眼神告诉对方,必须给钱。

    “四个人。”张禾小心回答。

    “够了,很快就好。”张柽又跟对方说一句。

    张禾疑惑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四碗黄瓜蛋花汤被两个人给送来,一个撑着遮雨布,另一个端托盘。

    等两个人回去,四个人互相看看,没明白今天是怎么回事。

    收税的不收税,拿了五十来文的干豆腐,管事的不管事,过去要汤还自己掏钱买东西,在京城做买卖有这好处?可是别人没有汤喝呀?

    他们带着疑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热热的汤,然后一个人跑过来,问:“上岗村的,四个,对不?”

    “啊?啊对。”张禾点头回答。

    “知道了,中午你们别自己弄饭了啊,我于家店给你们送来,跟张柽他们一起,有忌口的没?”对方说要提供午饭,又追问一句。

    张禾摇头:“没有,吃啥都行。”

    “那成,你们忙着。”这人转身跑远。

    四个人就算再傻,此刻也明白了,跟京城不京城没关系,是自己得到的待遇特殊。

    “于家店,那不是小宝总呆的店吗?他们回去说的,还有张柽,是小宝认的大哥,他管西市这边了?”张五嘟囔着。

    然后四个人全清楚了,一切看上不合理的事情,全是因为徐宝。

    张禾喃喃道:“来京城的都说小宝认识了几个人,认识人可以这样?”

    张禾还想多说些什么,却说不上来,只是在心里自己感觉,感觉来京城这边卖干豆腐实在是太舒服了。

    原本还担心被京城的人欺负,尤其是听人说有在市场上拿东西不给钱的。

    可此刻却发现,西市是自己的地方,不收税,有人给做汤,还有人送饭,小宝究竟做了些什么?

    被人想着的徐宝正和五个人交流。

    “你们能不能看出来谁是刚来京城的,谁有钱,谁又愿意花钱?能做到的话,一人一个月,最少赚十贯钱,赚不到我给你补齐。”

    徐宝向五个人问道。

    ******

    算昨天的第二章。

第五十八章 煎熬等

    说出来赚多少钱,徐宝停下动作,与五个人对视。

    五人互相看看,当头儿的与徐宝说:“码头的活更赚。”

    “我卖茶叶蛋一天能赚到二十两银子,你们能吗?码头干一样活的钱多,你们能伸进去手吗?你们只能在西市混,西市一人一天能到手二百文?”

    徐宝轻蔑地说道,偷东西分片的,各自守地盘,捞过界是件要命的事情。

    “总归是个手艺活。”另一个小偷强调下自己的职业技术性。

    “啊呸!”徐宝一口呸过去,然后他把宽大的袖子向上一撸,露出小臂。

    接着手在银豆子上一过,一番,手上是空的,桌子上的银豆子没了,他对五个人说道:“来,过过手吧。”

    手再一翻,银豆子显现。

    五个人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其中四个看‘大哥’,大哥手艺最好。

    当头儿的也把袖子撸起来,他的袖子是窄袖,徐宝是书生打扮,才是专门挑的宽袖衣服,寻常人干活嫌碍事,专门学着胡人窄袖、窄口穿衣服。

    “在下半息转。”五人的头儿先抱个拳,并报号。

    “哥们是弹指间。”徐宝跟人瞎扯。

    “请教。”半息转右手两指一并,直戳银豆子,眼看就要碰到银豆子时突然一分。

    徐宝手猛地一颤,银豆子向上飞起,对方手上去,紧跟着被徐宝弹了一指头,正好被弹在中指内面第二节的关节处,半息转手一麻,登时变夹为抓,徐宝提腕,用手背顶上对方的一抓,手心往下一沉,追上掉落的银豆子,然后就手背向上,手心向下停住,银豆子也没掉下去。

    半息转一拳捶向徐宝手背,徐宝手向前一递一翻,银豆子托在手心里正好迎上对方手腕子,半息转收手,眼见手腕子那里的筋出现个包,好疼,连右脖子都不舒服。

    徐宝依旧手指成放松姿态,托着那颗银豆子,淡淡地说道:“承让。”

    半息转用另一只手捞了点黄酒,来回搓着手腕子,对徐宝说道:“我等眼拙,说吧,让我们做什么?”

    “不急,先吃。”徐宝放下银豆子,面带微笑。

    旁边的张勇开始从新打量这个自己一直觉得了解的小宝,没想到啊,小宝还有这一手。

    帮着卷干豆腐烤串儿的更震惊,他一直把面前的大孩子当成读书人来看待,咋一转眼改行了?

    五个小偷变老实,他们知道,有徐宝在,自己再想于西市偷东西就难了,一个月十贯钱不少,比偷的多,西市这里有钱人少,想偷卖东西人的钱,格局改成背对着背卖,下手更难。

    于是六个人开始谈天说地,五个人总想问问徐宝的底,师傅是谁,徐宝说是人称江湖无影手的一位老者教的。

    他心中则在偷笑,他学的根本不是偷的手上技术,他是学魔术的,专攻过一段时期的近景魔术。

    他运动神经发达,比学文化的能力强多了,他的学习成绩不是最好的,在同一批孩子中只能算中等,如那十六哥就比他强上一截。

    但他动手能力却突出,村里曾安排他学雕刻,但他不喜欢,越学进步越小。

    等看到别人变魔术,来兴趣了,村里就让他学魔术,各种道具给他找来,不管是不是别人的保密的东西,全能给他弄到,他也勤奋,还专门在世界各地通过关系找别的魔术大师亲手指点。

    把技巧学会了就自己练习,他喜欢纯手法的魔术,动作快过别人的视觉反应时,效果便达到了。

    这也是他两年能在当大头兵的情况下活下来的基础,发达的运动神经让他的反应更快,动作更标准。

    至于知识方面,嘟嘟落他三条街,让他觉得不公平的是,嘟嘟运动能力同样不差,村里各个方面比他厉害的更是不缺,但他感到骄傲和幸福的是,嘟嘟成了他的未婚妻。

    此刻跟五人说起师傅的事情,他又期待起时间快点过,再有十三天,又能见到人了。

    等大家吃个七分饱时,烤的东西就不上了,六个人慢慢喝酒,旁边一个卖煎豆腐和蚕豆的摊子给专门送来半盘茴香豆,让六个人嚼着玩儿。

    这摊子的人刚才也看到徐宝写字和与人过手,但他不认为徐宝是小偷,读书人的身份不可能去偷东西,是吓唬五个小偷别来偷东西。

    徐宝则给对方四张没有做成豆卷的干豆腐。

    接下来对五个人说:“在西市讨口饭吃的人都不容易,你们的行业又是通过伤害别人来赚钱,以前的事情与我无关,但往后不能这样。”

    五个人听着,露出为难的神色,不过没出声,继续听。

    徐宝接着说:“我这人啊,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是不允许你做一件事情,然后就不管了,就是不允许,你能不能有饭吃,他不在乎。”

    “你呢?”半息转问一句。

    “我是不允许你使用一种方法吃饭的时候,会帮你通过另一种方式赚到更多的钱,你们看啊,咱们京城乃繁华之地,会有许多外来的,而且还是有钱人。”徐宝给解释。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们看外来的哪个有钱,然后西市帮着我们一起偷,我们不小心被抓到,你们就出面,对不对?”一个小偷顺着思路想到了这个好办法。

    徐宝看着他,就是刚才那个说是‘手艺活’挨自己‘呸’的,于是:“呸!我费个牛劲,就为了和你们组团偷啊?那活我自己就能干。”

    呸完对方,他接刚才的说:“但许多外面初来的人刚到会很慌,因为不熟悉,作为京城人,我们要帮助他们,刚到的人最需要吃和住,可还有比这更需要的,叫安全感,就是不害怕被偷、被抢、被骗、被欺负。”

    “那不是帮闲的事吗?”当头儿的知道是什么了,却担心捞过界。

    “帮闲是官方的吗?你们是官方的,帮闲的不骗人?”徐宝问。

    “谁说不骗的,骗得还更狠呢。”挨呸那个又说。

    徐宝端起酒碗,以此表示认同,喝一口,说道:“我们不骗,整个西市不止有摆摊的,还有坐店的,你们去找有钱的外来人,打着官方的名义,把他们先领到西市这里吃小吃,然后再领到住的地方,或者是先领到住的地方,再带过来吃小吃。”

    “然后他们给我们钱?”当头儿的问。

    “不,我给你们钱,店里和这边的铺子给你们一个卖出什么房间和多少东西的单子,你们拿单子找我,我按照单子给钱,也按照单子收他们的扫街费,对,我现在只能收扫街费。”

    徐宝说到后面的时候,郁闷啊,想做更多的事情,却没有相应的权力,所以筵席必须参加,不然上面没人,一切皆空谈。

    五个小偷同样想到这个问题,当头儿的指制天,再问:“周吏员许吗?你说的事,周吏员好像管不全。”

    “别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我来,你们能不能做到?能做,一会儿你们打着伞去码头,我给你们写几个字,你们带着,把人先给我领到这里吃饭,我看看。”

    徐宝用不容质疑地语气说完,扭头看张勇:“笔墨。”

    张勇再次打开文具箱。

    纸铺上,徐宝换大笔,写‘开封府外城西市接待’。

    他不能写‘西市部’‘西市司’‘西市监’,敢写就有人过来抓他,他给起的名是摸棱两可的。

    然后他结帐,带着五个人去附近的成衣行,买衣服,像张卫穿的那个就是正规的衣服,成衣行有做的。

    换上后还得改,一样的衣服你穿着,依旧有人抓你,怎么改呢,在外面套个马甲,让人把一件上衣袖子给拆了,然后缝字‘西市接待’。

    半截的马甲,能让人感觉到是衙门的人,但又不是衙门的服饰。

    五个人换上衣服,又买了十把大的油纸伞。

    徐宝对他们说:“去吧,就到西水门外面的码头,看到差不多的人,领过来,有人为难你们,你跟那些帮闲的人报我的名,告诉他们,我徐宝不差他们的情分,都记着,不给面子的,你们回来找我。”

    五个人点点头,拿这十柄伞去了。

    徐宝又在各个卖菜的地方转悠,买了一些菜,拿到烧烤的摊子,叫上卖烤串儿的人,一起洗菜、穿串儿。

    剩下的就是等,要看五个人的能力,也要看有没有人故意捣乱。

    等待是很难熬的事情,徐宝为了不让自己太焦虑,亲自示范烤蔬菜,告诉对方怎么做,尤其是油,千万别舍不得刷,不刷就煳了。

    卖烤肉的人知道所有的事情,他同样紧张,他知道一旦成功,自己的摊子往后的买卖便好做了。

    他看向在那里耐心指点烤菜的徐宝时,突然觉得,衙门里的人也不全是坏的,甭管能不能有人来,至少对方在努力帮忙,而不是拿了架子的钱就不管了。

    等待的过程很痛苦,半个时辰,足足半个时辰,连徐宝都感到这天气越来越不舒服时,两个小偷帮四个人打着伞过来了。

    “你们到了东市那边的码头下,没人管你们,因为那里比这边好,我们是西市,所以我们必须要多做些什么,你们放心,西市多要你一文钱,我天打五雷劈,就这下雨天,一个大雷就落我脑袋上。”

    一个小偷与四个人说话,安对方的心。

    对方听着他说话,依旧有些不安,等来到烤串的摊子面前,徐宝趁机喊:“羊肉串一个四文钱了啊,还有新鲜的烤茄子,一个五文钱,没吃过的来尝尝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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