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瞬间同站一队
听到‘里正’二字,张广一激灵,连忙回答:“说,说了,里正说一切听宝郎你的。”
“嗯,去吧!推车。”徐宝沉着脸,虽说他年岁小,看着不怎么唬人,但总归表明了态度。
张广立即推起车与张柽走。
张大水的脸色也不好看,连续变了几下,刚要说话,张屹却先开口:“大水,回去我就告诉里正。今天说不让你来,你非要来,来了就不听话。”
“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张大水要辩解。
徐宝却没心思听他说,掏出来三张纸,对着周围喊:“前天说赠送干豆腐卷的,过来说名字,名字对上,就可以拿到手了。”
还真有人是前天知道能送,报了名今天刻意过来的,纷纷上前说出自己的名字,徐宝也按照前天记名专门夸人家名好时留下的印象辨认一番,不是太准确,但算个防范。
偶尔也有明显是冒充的,徐宝确认没有此人,就笑着叫下一个人,旁边还站着帮闲的人瞪眼呢,冒充的人自知理亏,不敢争辩,因为报的是之前别人报过的名字。
有一领三个娃娃的男人过来,孩子最大的一个看上去也就五岁,最小的被哥哥和姐姐左右牵着。
“我叫程棋。”这男人其实是看到了纸上的字,说出个名字。
其他排队中的人全傻眼,程棋,还有人敢冒充这个名字?前天那首词可是记忆犹新,而且前天那人的年岁明显比你小上个五、六岁,你当大家是瞎子?完了,你完了。
就在众人等着看此人笑话时,徐宝笑着说道:“原来是程兄,昨日你是最照顾我买卖的,今天我多送一串儿。”
说着他拿出来三串干豆腐卷,递到最大的孩子手中,然后向后面的人说:“下一个,请报名。”
“我……”此人愣了,脸通红,三个孩子的脸上则露出笑容。
队伍一静,他们不相信徐宝会连程棋都给忘了,随之他们想起前天有妇人带着孩子买干豆腐卷的事情,一下子明白了,全明白了。
这个卖干豆腐卷的徐宝喜欢小孩子,喜欢到可以瞪着眼睛说瞎话的程度,只要是小孩子,他就会给东西。
有队伍中的人想要试探下,离开队伍,跑到别处,寻了一个带四岁女娃娃的夫妻,说不要钱可以拿两串干豆腐卷,需要女娃娃说几句话。
于是夫妻二人带着闺女过来,他俩站在人群后,女娃娃走到前面,加塞,按照别人教给她的拿干豆腐卷的暗号,朝着徐宝说:“我前天也在,可我没说名字,对不?”
徐宝一愣,看看孩子,而后点头:“对,有这事儿。”
然后麻利地拿出两串,递给小女孩儿,还叮嘱:“小心点吃,别扎嘴。”
人群中听着刚才去领小孩儿过来的人述说的几个人,登时动容,竟然是真的,这个徐宝,只要面对孩子就会特殊对待,这人的心也太善了,会吃亏的。
徐宝考虑的却不同,哪怕把所有的干豆腐卷在今天全送给孩子,自己也是赚,干豆腐卷才多少钱,做一次广告多少钱?自己那边什么买卖开业不优惠?
宝宝喜欢吃,就是宣传,干豆腐是以后整个村里的买卖,一万串儿的成本才有多少?更主要的是宝宝真可爱,人家张回嘴,你好意思不给吗?
而且此时是北宋宝元二年,送孩子干豆腐卷别人会认为你行善,不会像自己那边,有人会质疑,说你白送东西是啥目的?装好人是吧?哼哼!
徐宝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你管我啥目的呢,我愿意装好人,我装一辈子,碍着你了?
“下一个。”徐宝比宝宝还高兴,继续送。
一个接一个报名,队伍缩小一半时,程棋跑来,看着干豆腐卷,说道:“小宝我的,我前天先买了一串儿吃,后来再排队就卖没了,快,我的两串。”
“没了,你领过了。”徐宝满眼真诚地对程棋说道。
“啥?我,我是程棋,我怎么领的?”程棋跟见了鬼似的。
“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然后有好心人与程棋说道:“方才有个人,带三个孩子,说是叫程棋,领走了三串,真的,哈哈哈哈……哎呀,我肚子疼。”
程棋琢磨一下,跟着笑,他想明白了,之前有人冒充自己,徐宝看对方有孩子,就认了,好吧,我也认。
“说明我的姓名好,用了能不花钱吃东西,我先吃几串再说。”程棋说着话自己去取车上的干豆腐。
一个人却突然挡在他面前,对他说:“我们村的干豆腐卷是用来卖钱的。”
徐宝一扭头,心跳都要停了,他深吸口气,对当住程棋的人说道:“张大水,你,现在,可以,回村了。”
张屹跟着急了,一把扯住张大水的两肩衣服,较劲,‘噗嗵’声中,张大水倒地,张屹蹲下身,双手按着对方,恨恨地说道:“张大水,再敢说话,我打死你,把东西卸下来,你赶你的车回去,等我回村,我再给你算雇车的钱。快滚。”
“程兄你看到了吧,我们那里有句话,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会把人坑死的。呵呵呵!”徐宝跟程棋说了一句。
正处在尴尬境地的程棋一听,跟着笑起来,脸面又回来了。
徐宝递给他一把干豆腐卷,说:“你先吃着,不是我卷的,看哪里不对?昨天我在大哥家,今天还要回去,喝羊汤,你一起去吧,我给你做红烧羊排,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程棋愈发舒坦,犹豫下,问:“我过去,合适吗?”
“没问题,就跟自己家一样,记得带礼物,不能空手去见我娘,你四舅家的什么盐好,提溜个三五千斤的。”徐宝又开起玩笑。
他确实有资格邀请朋友去张柽家,那娘不是随便认的,选个吉日,还要补礼磕头呢。而且以后自己有好吃的,得先想着‘娘’。
程棋一听,懂,说着保证去,边吃干豆腐卷边盘算,送什么盐合适,送盐,必须送盐,送盐才显得亲近,哪怕没有徐宝这层关系,能有机会到张柽家,同样要去,而且送盐,张柽的牙行轮流管着两门行市呢。
徐宝继续免费派送干豆腐卷,一刻钟后,终于送完,没人过来要,名单上还有将近五分之二的人未出现。
张大水赶他的驴车离开了,估计回去后会打小报告,徐宝无所谓,自己村里的人给自己拆台,以后还能好好玩耍了么。
处理完赠送的事情,徐宝问张屹:“一共带来多少?”
“我回去说你把六百张干豆腐连送带卖地卖了两千三多文,还拉了二百斤粗盐回去,村里人就磨了一晚上豆子,还有人忙着做干豆腐的盒子,有人拉布,昨天晚上开始做,豆腐都停了,一共做出来五千三百张,大家连夜卷,穿成串,全送来了。”
张屹小声跟徐宝汇报。
徐宝听了点头,很好,这干豆腐厚啊,九张左右就是一斤,也就是说,大家做出来六百斤的量,不错,相当不错了,往后可以做更多。
“张屹哥,一会儿我找个人给你带路,你赶车,不,推车吧,我借辆车,把一千份的干豆腐卷送到于家店,不用收钱,送过去就说我这边先忙着了,晚些时候再去。”徐宝对张屹说。
“行。”张屹没二话,他是真见识到了徐宝的厉害的人。
张屹走了,跟两个帮闲走的,徐宝给了对方五十文,算领路费,其实就是变相给好处,方才人家在旁边帮忙看着。
干豆腐卷还剩下不到四千串,徐宝取出来一小部分留下,而后招呼剩下一个村里来的人:“勇哥,推个车去码头。”
车是他用一辆五串儿干豆腐借的,其实不给东西也行,对方不敢不借,张柽可还管着呢。可有的时候不能如此做人。
张大水被赶回去,张勇很听话,他像刚认识徐宝一般,边推车走边不时看徐宝。
到码头就见到熟人了,十四个人有七个在这边,卖茶叶蛋,依旧是五文钱一个,但买卖并不好,因为有人跟着学,喊同样的话,卖四文钱。
市场就是被这样搅乱的,买卖不好做啊。
一见徐宝,七个人眼睛亮了,主动围上来,看到车上推的东西,有人打招呼:“徐郎,今天不卖茶叶蛋?”
“不卖了,太累,换一样,换成之前卖过的,你们行情还好?”徐宝回道。
“好什么呀,估计明天又变回三文钱一个了,根本卖不动。”这人难过地说道。
徐宝好心地与对方说:“那是因为别人一样有茶叶蛋,如果你们换一个别人没有的,绝对好卖,看到我带来的货没?六文钱一串儿给你们,你们按照茶叶蛋那样喊,卖八文钱,多去几个码头,保证能卖出去,一个赚两文,或者你们卖十文一串我也不管,干不干?”
七个人动心了,却又犹豫,怕卖不出去,一人说道:“好是好,可是我们没本钱买你的东西。”
“好说,你们先拿着卖,赚了钱再给我,我手头上还有三千七百九十串,下午你们过来给我钱,两万两千七百四十文,铜钱,不是铁的,卖不出去的拿回来,不计钱,成不?”
徐宝提议。
七个人稍微走远一些,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过一会儿回来,一人说道:“行,你写字据,我们按手印。”
于是徐宝去借文房四宝,借的时候决定买一套,估计以后要常用。
字据写完,一式三份,有一份需要交给张柽。
然后大家按手印,七个人去找工具,把干豆腐卷装上,看他们要走时,徐宝喊住他们:“你们的茶叶蛋还卖吗?不如两文钱一个给我,我拿着吃,我村里来不少人呢。”
“行。”有人代替另外六个答应:“不用写字据,我们信你,你徐宝不差我们这点钱,鸡蛋全在篮子里,你自己数,回头给我们个数,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们先走。”
七个人里有六个跑了,只留下一个在这边码头卖干豆腐卷。
张勇在旁边看着,愣是没明白双方的交易是怎么个道道。
第三十章 感慨依旧贫穷
七个人里留下的一个开始叫卖,十文钱一串儿,真敢要价。
不过确实有人买,尤其是初来京城的人,到了京城地界,看着高大的城墙、繁华的景象,情绪受到影响,一时间认为京城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不贵才是不正常的。
有那略有身家,由偏远地区到汴梁的,紧怕让人瞧不起,见到有卖东西吃的,先不管价钱多少,买了,装作非常自然的样子买,想以此让自己溶入到同样的身份里去。
莫说徐宝如今所处的时代,他那边一样,到了国外更甚,属于消费心理的一部分。
徐宝看对方短短一会儿工夫卖掉十二串儿,心中略安,问张勇:“吃没吃饭?”
“昨晚上的吃了。”张勇绕起圈子答。
“哦,能挺到今天晚上,看我,逃难中有连续两日水米未进的时候,不也活下来了。”徐宝推起装茶叶蛋的车走。
“宝郎我饿,没吃,早上干活,接着赶路,边赶路还要把其他没来得及卷的干豆腐卷好。”张勇不得不把话说直白,他没做好挺到晚上的准备。
徐宝推车继续走,往市场里走,张勇揉着肚子跟随,方才无人提吃饭的事,他还不觉得如何,此刻一说,反而饿得难受。
走出去百十来步,张勇往徐宝身边靠靠,说道:“宝郎,大水哥那人不坏,你不知道,他从小就这样,抠儿,舍不得财,也舍不得东西。他跟来是想帮忙,被赶回去一定要挨里正骂,你别与他生气。”
徐宝扭头看看张勇,思忖下说:“我身边不用跟太多人,你一个,张广一个,再加上张屹,足矣,换大水过来,你们要回去一个。”
说完话,他加快脚步。
张勇被落在后面,边走边纠结,又走出去百十步,他追上来:“宝郎,我愿意和大水哥换着来,他一回、我一回。”
“真的?要知道我能赚不少钱,每回分给你们的也多。”徐宝表情严肃地说。
张勇咬咬嘴唇,点头:“真的,我愿意轮换。”
“那行,以后你跟着我,大水去管库房,管库房的不比你少赚,库房的位置适合他。你坚持下,我带你喝粥,别看煎肉片那个,太贵,一文钱一片,花个十几二十文的买一条肉,能切出来六十片。”
徐宝满意张勇的回答,给张大水选好位置,不是舍不得东西么?很好,管库房,库房就需要这种人。
张勇一时间高兴起来,还是回头扫一眼卖煎肉的,说:“他卖煎肉还费油呢,利少。”
“五花三层肉费什么油?他卖一上午,倒是能攒下半斤油。”徐宝说着话,突然一顿,又道:“提醒我了,舍出本钱,用铁做个器具,专门卖铁板鸡架,卖上几个月,积下来的鸡油足够换回器具钱了,往后你记得提醒我一声,村子中冬天活少,我全给安排行当。”
“宝郎我记下了,安排行当。”张勇并不清楚什么东西,让记就记。
推车到粥铺,旁边是卖咸菜那个,徐宝让张勇在这里吃,留两个茶叶蛋,他自己则去旁边卖烤肉串的地方,他记得这家两天以来,一直都留个备用的烤炉,其实就是个石头槽子。
至于为什么不用铁的,徐宝没问对方这种缺心眼的问题,对方还想用不锈钢的呢,要用得起才行。
果然,石槽子还在。
徐宝把刻意留下的几串干豆腐卷送给对方,然后管人家借炉子,炭他愿意花钱买。
对方知道干豆腐卷价钱贵,很不好意思,拉来扯去地收他十文炭钱,他把东西装上车,又推回粥铺。
张勇粥碗旁边多了一竹碟咸菜,显然是旁边卖咸菜那家给的,徐宝道谢,等张勇吃完,二人又回到码头。
“你把茶叶蛋剥开,用竹签子穿上。”徐宝叫张勇做事,他自己拿着两个茶叶蛋的串儿放在石槽子上烤。
边烤边喊:“东京汴梁火炙酱烧茶叶蛋,大宋独一份,走过的、路过的瞧一瞧,不买不要紧,看了长见识,没来过京城的千万别错过,原来卖十文,今天卖七文,就卖一天。”
就有那刚花十文钱买几串儿干豆腐卷的来瞧,一个蛋七文钱,感觉有点贵,因为蛋都见过,不像干豆腐卷是头一回遇到。
徐宝见围过来几个人,往蛋上刷酱,被炭火一烤,浓郁的酱香味便飘散开来,让人闻着很有食欲,尤其是茶叶蛋的颜色,看着想吃。
但大家还在犹豫。
徐宝眉头一抬,对买了干豆腐卷还没吃的人招手:“我帮你烤一下干豆腐卷,烤着更好吃,不要钱,白烤。”
对方一听不要钱,连忙递过来两串,徐宝刷上酱,烤了也就十来秒,递回去:“尝尝,是不是更好吃了?”
对方咬下来一个,猛点头:“好吃,更爽口。”
徐宝心说那当然了,又抹一遍酱,更咸了,早知道旁边应该支个摊子卖茶水。
于是他喊的内容变了:“京城独一分的炙蛋,不卖十文卖七文,买两个不要钱烤干豆腐卷了啊。”
买干豆腐卷的人一听,立即跑过来,价钱不变,还帮忙烤干豆腐卷,赚了。
更有的原来没买干豆腐卷的跑去买,卖的那个人诧异地看向徐宝,心道:你不是说两文钱一个给自己人吗?我五文钱卖不出去,你转身便卖七文,那点炭又不值几个钱,你行,看样子自己还得学呀。
此人想着,倒是知道怎样配合,他往这边靠拢几步,让人来回跑的距离缩短。
两个人一配合,蛋卖得快,干豆腐卷卖得也不慢,一个半小时的工夫二百一十三个蛋全卖掉,卖豆卷的手上三百串也一个没剩。
徐宝数出来四百三十文钱,递给对方:“二百一十三个蛋,我自己人还吃了两个,四百三十文,不多不少,我也没赚多少,一千零三十文,里面还有四个缺口的,我自己留下。”
卖豆卷的知道,徐宝少赚了三十五文,因为给出去五个蛋,果然如别人说的那样,一见到孩子他就肯免费送东西,只要宝宝开心便成。
此人把钱拿了,说道:“我们的钱等会儿他们过来就给你。”
“我不急,你们慢慢来,有没有什么消息?当是我刚才帮你卖干豆腐卷搭进去的料钱和工钱。”
徐宝打听消息,昨天刘乾的事情要有个后续。
这人犹豫下,小声说道;“听人说刘乾知道自己的位置不保,已经上书主动辞去,但他又不甘心,正在联系故旧,要让你的买卖做不成,快的话,今天就能见到,慢的话,要看下月初。”
“多谢。”徐宝估计应该是下月初,因为下月这里换牙行,别人操作起来也方便。
若使使劲,花钱走门路,让张柽留下继续干一旬的话应该没问题,可是张柽要趁着不忙时去走他自己的门路。
“压力很大呀,但我能撑住。”徐宝小声对自己说一句,站起身活动活动,一扭头,就见张柽带着张广在旁边看。
“大哥那边忙完了?我这也没事,顺手赚两个零花钱,过日子总是不易。”徐宝打着招呼。
张柽眨两下眼睛:“是小钱,忙这么长时间才赚一千多文,对你来说是不值,呵呵!把东西还回去,我找人替了工,一会儿你收完钱,一起到家里喝羊汤,别等太晚。”
“成,这就走,张广哥和张勇哥帮着把东西抬上车。”徐宝觉得也对,但自己不干活了,让两个人接手。
二人这下听话多了,发自内心的。
张勇是一直跟在旁边,看徐宝如何把近四千串干豆腐以每串六文的价格全卖出去的,还有后面卖烤蛋。
张广则是跟着张柽走,一路上所有的买卖摊子全交钱,对张柽那叫一个恭敬,他吃的粥都没花钱,还白饶一张饼呢。
他就想不通,徐宝才来两天,怎跟张柽搭上关系的?更让自己吃惊的是,一个盐铺子挂出来的词,也说是徐宝给写的,那人还要让自己吃烤鸡,又说等自己回村时,再过来拉二百斤劣盐,留着冬天喂牲口。
还有别的摊子,跟张柽说两句闲话时,一听自己是徐宝村子的,马上态度就不一样,不少要给东西的,自己没敢要,但能感觉整个地方全是自己家一般,徐宝到这边究竟都干了什么?
张广和张勇的心中对徐宝多了很大的好奇,还有一点点敬畏,因为他们笃定,换成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石槽子送回去,三人再转到码头时,之前十四个人过来六个,把两万三千文抬来,多出来的二百六十文是额外感谢的钱,也是期待下次有干豆腐卷继续让他们卖,万一有别的好事儿,同样能找上他们。
张柽看了,钱太多,沉,跟徐宝说:“小宝,我给你换成银子,八百三十文的价怎样?”
“听大哥的。”徐宝痛快地答应,他知道张柽在里面一点好处没捞,京城就这个价,换成自己去,八百六十文也别想换一两银子。
大家就抬着银子找到一个张柽行里的,对方一听张柽报出八百三十文的价,先是一愣,然后看徐宝,眼睛亮了,跟着给出八百一十五文的价。
张广、张勇登时有点不高兴,针对张柽的,徐宝却明白,对方是把那一部分对方应该得的也让出来了,根本不是张柽给的价高。
徐宝拱手道谢,把原来的钱合在一起,换了三十二两银子,自己手头上只剩一百七十多个铜钱,以及三十五两的银子。
这就是他为村里两天赚的钱,都不算给张柽买门路的。
“还是穷啊。”徐宝掂量着银子叫苦。
第三十一章 吾心何处
人事东奔西顾,银两大行无数。风暖荡平庐,骄日浮云北渡。思驻,思驻,且问吾心何处。
徐宝的话换个旁人说,张柽觉得自己还能信,但四个字由徐宝口中说出来,张柽就当没听见,否则自己闹心。
张勇和张广于一旁瞧,眼睛直了,打小到现在,他们就没见过这许多银子,难道卖豆腐也可以这么赚钱?
徐宝把银子往张勇手上一递:“拿着,一会儿与我去运大豆,张广哥和张屹哥回去,拉一车豆子,告诉村里,明天我要看到最少一万串干豆腐卷。买大豆剩下的钱,由张屹交给里正。”
张勇拿着银子直哆嗦,张广则着急,说道:“京城的大豆贵,不划算。”
徐宝看看他:“你在陪我大哥的时候看到别人卖的价了?那是少量买的价,京城的货物需求多,量越大,则越便宜,所以明天你们还要带很多车来,然后等……算了,到季节我再说。”
“小宝说得不错,买得量大,价钱就便宜,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张柽给予证明。
事实上徐宝第一天来,溜达一圈便知道情况,东京汴梁是主要运输枢纽,本身消耗也多,需要大量物资供给。
货物水运过来先分给各个大行,做小买卖别想往上凑合,分出来后,大行再往小行分,小行再分给势力更小的行业组织,还必须是有店铺的,而没有店铺摆摊卖的只能从店铺批发。
由于京城的消费高,所以小摊小铺的单价要高于周边,可行市上的大宗买卖的价钱低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而别处不同,别处自己种豆子,他们也不批发,交完农税剩下的就卖,零售价格相对京城低。
若有人想使坏,又有本钱,从京城这里直接买两船米,发到赤仓县,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卖,能把当地自己种粮用余粮换点钱和东西的人给欺负死。
而实际上不到大灾或动乱的年头,有钱人不敢这么干。
就跟自己那边一样,地里的西瓜七分钱一斤卖不动,二线城市西瓜单价一元五一斤,要是有人大批量扫货,扣除运费,到二线城市直接雇人在各个地方零售五毛一斤,别的零售西瓜的就不用活了。
然后这些人就举着西瓜刀把敢卖五毛的一顿砍,大家都别活。
所以徐宝没打算买了大量豆子回去冲击市场,那样也不划算,村子中有劳力,不把劳力用起来进行原材料加工、以成品赚钱,得是多傻的行为,就业问题才是第一位。
张勇和张广不懂,但当官的都说话了,就要听。
然后大家向于家店走,张柽离队,他去帮忙联系大豆,他也买不到最便宜的,但他可以通过关系走二挡线,就是直接从小行里购。
走关系,从熟人手里漏一点,不然三十五两银子全用出去也不够一个批量基数,那怎么办呢?作账,让他购买的大豆与其他铺子里的合一起。
价钱便是二挡批发价,他给人一些好处费。
不然的话得从店铺拿货,价可就不一样喽,不但店铺要加钱,还没有存豆子的地方,商铺是不会白借你仓库的。
而走商铺一样的账,东西可以存在库房里,然后再派人来取,这中间差了一成的利,因为那是粮食,库存有损耗的。
如果再跑到零售的地方买,差的可就是四成的利,要扣商税和管理费。
这些事情徐宝全知道,张勇和张广则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让徐宝都怀疑,究竟谁是土生土长的北宋人,你们两个平时什么都不学呀?
二人确实不懂里面的门道,但他们懂一点,听能用两车干豆腐卷赚到三十多两银子的徐宝的。
里正出门前交代过的,到地方以小宝为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把你们卖了,只要价钱合适也成。
“宝郎,里正和村里人都等你领大家发财呢,我们信你。”张勇崇拜地说道。
“别唬我,里正爷爷才不在乎我能不能赚钱,能赚就一起赚,赚不到还等我回去教孩子呢,反正怎么算他都不吃亏。”徐宝早已看穿里正的真面目。
“宝郎你不愿意教我们村里的孩子呀?是不是认为他们笨?”张广还惦记着那首看到的盐铺子挂出来的卜算子的盐呢。
徐宝撇他一眼:“谁说的?赚钱归赚钱,教宝宝归教宝宝,哪个规定教宝宝便不可以赚钱?两不耽误嘛。只要你们努力做事,我从来不在乎前路多么坎坷,我只想知道有谁愿意与我一同荡平沟壑!”
“宝郎,我,我愿意。”张勇登时豪迈起来。
张广也是听得心潮澎湃,使劲点着头,至于说宝郎看着年岁小,那都不是事儿。
所以他跟着表态:“宝郎,我们不在乎你年岁小,古有甘罗十二上卿,虽说那时不如现在,但我觉得他还是很厉害。”
徐宝承认:“没错,甘罗哪怕到了我大宋,只要给他个适应的时间,他依旧比很多人强,所以不要小看古人,不过也别太害怕古人,每个时期,每个朝代,都有佼佼者。”
“是呀是呀,宝郎我觉得你就很厉害,能赚三十多两银子。”张勇掂量着银子说。
路边的人有在看的,竟然没谁过来抢。
等三人路过砍人脑袋的地方,走到于家店时,已经无法继续前进了。
好多人在店门口排队。
徐宝吸吸鼻子,有鸡汤味儿飘过来,真香,用来烫米线正好,比起自己那时很多街边店里煮的米线强一百倍,那叫什么米线啊,以为放半匙子豆瓣儿就是正宗的过桥米线?纯属哄傻子。
“宝郎,我怎闻到豆子味了?”张广鼻子很好使,居然闻出来了。
“因为咱那干豆腐卷有一千串送到了这里,你应该先闻到鸡汤味儿才对。”徐宝回答,他觉得张广要去当和尚,绝对合格。
“人太多了,我们不用排队吧?”张勇倒是聪明,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的声音比较大,让排队的人听见了,有个看上去同样可以让肚子被风吹的人把眼睛一瞪:“你不排行吗?”
“不行,绝对不行,大哥你都排着呢,谁敢不排?”徐宝连忙回应,他可不想没事跟人起冲突,若是他腰间没别着手~枪,他或许会跟对方强硬两下,然后三个打一个,应该能打过。
可既然揣着枪,能一下子放倒对方,他反而不愿意那样做了,有时的忍让不是害怕,而是自己太强大。
“这位小兄弟说得好,来,站我后面,我护着你。”大汉高兴了。
徐宝摇头,因为大汉的后面有个上年岁的妇人面前站着个脑袋中间剃空、两边做成揪揪、身前一个肚兜的娃娃,看身高有五岁多,他正担忧地看过来。
许多大人不会在乎小孩子的这种态度,也无法把孩子眼中的话读出。但徐宝在乎,没办法,他知道自己就是这个性格,不需要因别人的劝告去改变,也从不想改变。
于是他对孩子笑笑,喊:“于家店的伙计呢?让我进去,我是徐宝。”
马上有个守在不是太远处的伙计听到动静,挤过来,躬身相请:“徐郎来了,里面请。”
徐宝矜持地一颔首,跟着走的时候,一手拉住孩子,对其应该是奶奶的人笑笑,说道:“随我来,我带你们去吃,好不好呆娃儿?”
后面的话是对孩子说的,小孩儿才不管什么呆不呆呢,有吃的就行,笑眯了眼睛点头,跟着就走。
太好骗了,要是遇到拐孩子的,一抓一个准儿。
队伍前后知道人家要加塞儿,却说不出来什么。
一进店,不少人在买螃蟹,蒸的,旁边就是涮干豆腐卷的,买两只螃蟹就送一个干豆腐卷。
还有对子在那悬着晃荡。
徐宝佩服,于家为了卖螃蟹,也是蛮拼的,五文钱一个本儿的干豆腐卷说送就送,还要搭上鸡汤。
“宝郎你过来了,今天太忙了,我伯伯突然买了很多螃蟹,怕卖不出去死掉,所以……”于戬迎上来,解释。
不等他说完,徐宝抬起手掌,示意自己明白,说道:“给这孩子几串儿,让他吃,有鸡肉也给他吃,账算在你身上,我可没钱。”
“呵呵,好的。”于戬就比张大水强多了,笑着答应,拿出两个鸡爪子和四个干豆腐卷,装陶盘里放在桌子上,把男孩及其家人领到那,吃吧。
孩子的家人连连道谢,孩子看看桌子上的吃食,又看看徐宝,从他那漆黑清澈的眼中映出的世界,似乎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宝郎你过来这么早?还没卖完。”张屹端着一个装满螃蟹的大木盆过来,看到徐宝,与其打招呼。
“来了,你忙你的,不急。”徐宝让其继续。
于戬也不管前面忙不忙了,他过来陪徐宝,对徐宝说道:“早上刚开始没人买干豆腐卷,后来一下子冲来不少人,说这里有卖干豆腐卷的,十个文一串,我卖了六十串儿,觉得不划算,想起伯伯的螃蟹卖不出去,就琢磨个招儿,还真管用,现在都排着呢,主要是螃蟹出得慢。”
“还是于兄灵活,明日还有干豆腐卷,要吗?”徐宝拱手称赞,又问道。
“要,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也可以往上提。”于戬痛快地答应下来。
“要就好,价钱不但不会提,反而会降,因为……”
“将军,大将军,小心啊,你小心着点,别摔了,有管事儿的吗?出来,我家刺史到了,把什么京城第一的干豆腐卷拿出来,哎呦我的将军,千万别撞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的嗓音,然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别人的陪同下冲进来,那身上华丽的衣服就把很多人给震慑住了。
这孩子长得真可爱,而且衣服干净,皮肤白皙,那双大眼睛更好看。
徐宝眯起眼睛,打量着孩子的服饰,想着刚才孩子身边人说的话,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巧不成书?我是以宝宝的可爱而亲近,还是因其身份?我本心在何处?
第三十二章 韵律同声汇
徐宝纠结,为以何种思想去接触而纠结。
于戬却连忙起身迎上去:“将军来啦,快坐在这里,有,干豆腐卷有,马上就给大将军拿。”
边说他边用肩膀上干净的搭巾把一张凳子给擦擦,又对随孩子进来的人说道:“王管事何必亲自到此?叫人递个话,我立即把把东西给送到王家府院。”
“还不是我家将军四处跑,听人说你这里的干豆腐卷好,非要来,我是拦也拦不住呦。”王管事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
纠结中的徐宝听到二人对话,登时不再纠结以什么心思去对待孩子的事情,反而纠结起另一个问题。
‘姓王?王家府院?不是姓赵?不是王府?那你这又是将军,又是刺史的?算几个意思?我……算是白高兴了?’
徐宝苦恼地想着,他以为遇到的是赵宗实呢,按照记载来说,现在的赵宗实因为赵祯生了个亲儿子,就回老爹身边继续生活,年岁也应该是这么大,咋一转眼姓王了?
姓王是这么大,姓赵也是这么大,没什么区别,区别在于,一个是未来的皇上,一个没名没号。
能与一个未来的皇上在一起吃干豆腐卷是件让人心情不错的事情,一下子就换个人,这心情……似乎也不错。
徐宝恢复过来,打量着孩子,小孩子干干净净的,眼睛大,睫毛长,脑袋上是三绺头发挽的揪揪,其他的地方剃掉,让人有种想伸手去摸摸的冲动。
小孩子一坐下便老实起来,小鼻子吸吸,等待别人给他上菜。于戬没动,有另外的伙计用最快的速度端来一个大海碗,徐宝看了,居然是瓷的,谁说店里没好东西?那要看对待什么人。
海碗里是多半碗的鸡汤,汤上有油漂着,鸡肉味飞起来,让人闻着香,其实用这汤涮别的东西也一样好吃。
汤中泡了两串豆卷,竹签子还在上面插着,王管事的过来紧紧盯着,似乎怕签子扎到小祖宗,门口站着的一个护院模样的人也凑过来。
徐宝忍不住拿起跟碗一起送过来的银筷子,一手捏签子,一手用筷子夹下来一个卷,在汤里又涮涮,抬出汤面却不喂孩子,而是等,边等边对着急的孩子和两个大人说:“鸡汤热,会烫到,等等,将军咱们念首诗吧?离离原上草,你接好不好?”
“一岁一枯荣。”小孩子听话,还真会,自己就跟着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
小孩子脆脆的背诗声一响起,整个店里的人都觉得心情变好了。交谈的动静登时变小,还有的止住话。
徐宝知道,这是人文的力量,诗从孩子的口中背出,大多数人都会有种内心宁静的感觉。
如果路过某个书舍,听到里面孩子的朗朗书声,很多人会露出微笑。
孩子也微笑了,因为徐宝小心地把豆卷的一头递到他嘴边,他一咬,鸡汤味、豆香味、烫熟的葱和香菜味混合起来刺激到了他的味蕾,好吃。
小孩子吃掉一个,抿嘴笑,两个酒窝出现在脸上。
徐宝又夹下来一个,按之前的来:“昔人已乘黄鹤去……”
小孩子眨眨眼,又低头想想,再抬起头来时接:“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
王管事听着高兴,自家的小公子给家中长脸了,让旁人看看,咱王家是怎么教孩子的。
于是他看向徐宝也顺眼,心道:这哪来的伙计?会背诗不说,还选诗选得这样准,若是开口来个‘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我家公子也不会呀。
又吃一个,徐宝继续:“这次咱们背两首行吗?第一首,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海流……”小孩子接。
“第二首,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小孩子又接。
然后吃,因为这是绝句,只有四句,徐宝怕豆卷还烫,所以选两首。
他很累,他要努力想着脍炙人口的诗,要简单,否则孩子可能没学过。
一卷接一卷,一首连一首,徐宝的汗都出来了,小孩子倒是高兴了,不但有吃的,还有人陪自己背诗玩,自己都会呢。
吃掉两串儿,徐宝又用匙子喂了孩子几口汤,新蒸的螃蟹正好出来,选一个大的,母的,打开用匙子舀了黄儿蘸三合油再给小孩子喂两口,宝宝就打了个饱嗝,显然他之前吃过别的东西。
然后小孩子也不走,非要让徐宝带他玩,徐宝很愿意,拉着大宝宝,还有刚才进来的小宝宝,找一张空桌,一腿一个让宝宝坐好,开始小声跟宝宝说话。
王管事一边看自己家的孩子,一边与于戬打听:“那是新来的伙计?”
“啊?啊,不不,那是店里的恩主,你看到我们卖螃蟹的联了吗?以前想搭上西水门那里的郑行事的良颜出的上联,就在我店里,要为难那边的徐宝,结果徐郎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对出下联了,这干豆腐卷也是他送来卖的,你去西水门那边打听打听便知,徐郎诗才不小。”
于戬回话,心说我倒是想找这样的伙计,问题是那可能吗?
这回轮到王管事愣神:“他不是伙计,那他……”
“他闲着也是闲着,何况王郎招人喜欢,听从那边过来的人说,徐郎一见到小孩子就高兴,他卖的东西总是会送给孩子。”于戬继续介绍。
“他是个卖东西的?哦,我没看低卖货的,我是说他不是拐孩子的?”王管事发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连忙解释,他不在乎别人是否卖东西,他是担心遇到人拐子。
于戬笑笑,又说:“扶沟县、赤仓镇、上岗村的,有根有底,何况卖个孩子才能赚几个钱?我跟你说,他卖茶叶蛋……”
于戬把自己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关于卖茶叶蛋的传说说给王管事的听,以证明徐宝卖个孩子赚的钱比不上卖个蛋。
当他说完,王管事和旁边‘偷听’的人已被彻底震住,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而不是故事,那叫徐宝的人也太非同一般了,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等人。
就在他们琢磨不透的时候,那边的一大一小两个宝宝的声音却响起来。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
稚嫩的声音是那样整齐,而听着内容,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力量,以及道不明的舒畅。
“那是什么?”于戬不解。
王管事眼睛直了,声音颤抖地说道:“对……对子,写对子用的,写骈文用的,写诗词对仗用的,这是‘东’字韵,这……这怎么可能?”
他的学问在这店里,除了徐宝之外,是最高的,他小的时候就是主家的书童,后来接了父亲管事的位置,等主家的孙子一出生,他就不管别的,专门陪孩子,不但要看护好,还要教。
他发现现在小祖宗口中说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好了,朗朗上口,从来未听到过同样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徐宝教的?他徐宝为何会?老天爷呀,这东西拿出来,会吓到多少人?应该是传家的东西,他……他就这样教出来了?
王管事一面觉得徐宝败家,一面又希望徐宝继续败下去,多教教自家的小公子。
跟两个孩子玩的徐宝则无所谓,把一段教完,看两个宝宝全背下来,又开始小声教第二段。
他从来不会认为这是败家,因为这不是他的,这是人家的《声律启蒙》,若他仅仅只会这一个,或许会像别人一样珍藏,专门教给嫡系的弟子,可他会得太多了,这不过是九牛一毫。
而且学问越大,越是不在乎这个,写《声律启蒙》不曾死守着不放,换成他自己,又有什么可不能教的?
只要宝宝愿意学,那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店里静了,没人再出声,大家全看着一个最大的,一个中等大的,一个最小的孩子在那里说悄悄话。
刚才他们听见了,也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儿,所以怕打扰到宝宝学习。
王管事激动,他瞧出来了,徐宝教的应该是一整套,方才仅仅是一段,后面还有。
他招招手,把护院打扮的人叫到自己面前,对方弯腰侧耳。
“你快回去,把事情跟老爷说,再拿来一百两现银,快。”王管事的轻声吩咐。
对方看看小公子那里,点点头,转身便走,出了门,迈开大步往家跑,他知道王管事要招揽人,他自己也希望如此,因为方才小公子的声音一传过来,那种韵律实在是太叫人舒坦了。
又过去十多分钟,在静静的店里,两个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沿对革,异对同,白叟对黄童。江风对海雾,牧子对渔翁。颜巷陋,阮途穷,冀北……”
大家听了,就跟三伏天喝一大玩冰镇酸梅汤那般畅快。
王管事心道果然如此,后面保证还有,可惜这一会儿工夫是学不完的。
而那个带孩子过来的妇人则瞪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孙子,以及抱孙子在那里的请吃东西的人。
她实在想不通,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白给吃的,还白教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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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百两纹银于邀请
徐宝暂时无暇考虑别人的想法,他继续教,可惜小的孩子听着听着就打起哈气,眼皮发沉,脑袋向下耷拉。
小孩子是吃完东西困了,徐宝向那边的家大人点头示意,妇人无奈地过来把孩子抱走,她是打算让孩子多学几句的。
剩下的将军却没事,他还等着听完背,他觉得比以前学的东西好记,对,比千字文好记,而且夫子总是板个脸,不如大哥哥好。
两个人一个愿意教,一个喜欢学,很快第三段学完,徐宝让孩子从头背,把三段反复背一遍。
小孩子倒是厉害,真记住了,背完,徐宝不教新的,孩子似乎也懂,就专门背这三段,摇头晃脑的,自得其乐。
徐宝看着能猜出来,孩子接受的教育不错,而孩子在学习方面也比同班的同学要好,至少不是排名靠后,他可以从学习中找到乐趣,比别人强本身就是一种收获,一种愉悦。
于家店再次热闹起来,有谈论原来事情的,也有针对徐宝的话题。小孩子在觉得记牢后,跑去找王管事要纸笔,于戬连忙送上。
孩子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徐宝,徐宝笑着摊开纸,刷刷刷写起来,依旧是小楷,工工整整的,片刻后写完,小孩子露出满意的笑容,鞠躬感谢:“谢谢大哥哥,回家我就写会。”
徐宝同样高兴,孩子喜欢学习教起来才愉快,不然的话要让孩子学需要使其他手段,投入更多的精力。
小孩子对照着自己背的内容念,念上两遍,小脸上又有了愁容,看着徐宝问:“大哥哥,后面的我怎么学?”
不等徐宝回答,小孩子邀请:“大哥哥去我家教我吧?我把最好的东西给你玩,还有闹闹和欢欢也让你带着玩。”
“这个……”徐宝考虑怎么婉拒,他可不想去别人家给孩子当教书先生,他还要带村子致富,还要教村子里更多的孩子。
就在此刻,有马蹄声停在门外,方才离去的护院回来,除了他,还有两个人,一个同样护院打扮的。
另一个是穿着淡黄长衫,宽袖子的那种,头戴紫纱罗挂披长巾,年岁约有三十许,手上拿个折扇,扇子展开,上面用行书写了两行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徐宝一见此字顿觉腿酸、口涩。
小孩子一见来人,老实地走过去:“马先生好。”
被孩子称呼为马先生的板个脸,轻轻颔首,摇着扇子径直来到桌子边,看纸上的字。
就在徐宝以为对方会找毛病时,这人却露出笑容,对徐宝说道:“好,用以给稚童启蒙确实好,可是出自俊郎之手?”
徐宝已经起身,听见对方夸自己,内心深处很愉快,谦虚道:“闲暇时对比先人之文,整理归纳。”
王管事凑过来:“徐郎教咱家赤石时,我于一旁听着便觉得好,这才让人回去请马先生,好请徐郎过府,商议赤石学习之事。”
徐宝一听,高看了这个王家一眼,自己只不过教了孩子几句话,对方竟然出动这么大阵仗,怕管事的身份不够,专门请来教书的先生。
并不因为自己是卖干豆腐卷的就轻视自己,比如说问自己要多少钱愿意去,甚至是直接扔出钱,让自己跟着走。
看样子那孩子以后还得教啊,不说本身孩子就不错,这人家也值得交。
顺便徐宝还听清楚了,孩子叫赤石,不是刺史。
那马先生摇动两下扇子,向徐宝问:“不知徐郎何时有暇,我等必扫榻以待。”
徐宝安心下来,原来不是今天就让自己过去,而是找个日子,这就好办了,于是连忙回道:“最迟不出三日,待我把村中的买卖略作安排,一定上门打扰。”
“好。”王管事说声好,把护院拿回来的两大锭银子托到徐宝面前,说道:“徐郎可用此添些笔墨,还请不要推辞。”
看着银子,徐宝稍微思忖下,很干脆地接到手上:“多谢。”
他本来想不要的,但觉得对方家中有钱,不会把一百两银子看在眼里,去会仙楼吃顿饭的花消,自己若是推辞,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嘛,回头给赤石好点的礼物。
对方果然高兴起来,收了钱好啊,事情就不会‘黄’,就怕不要钱,以后找不到。
马先生又拿出来一个写了地址的名刺,送给徐宝,再交谈两句,领着小孩子走了。
徐宝跟着送到门外,看到几个人上马远去,打开名刺一看,小孩子家居然在相国寺北面一点,那破地方,往西挨着御街,再向北是南门大街,离宣德门近,不好,晚上喝多了容易溜达进皇宫,然后被人抓起来送到西市上砍头。
不如住在城外,城外安全,再危险也就是撞树上。
拿着名刺没地方放,再看看两大锭银子,徐宝决定买身衣服,买身好点的,不,买两身,平时穿一身,正式场合再换一身,不,买三身,平时的一身还需要换洗,不,买四身,去别人府上穿一套,谁举行文会,还要换一套,不,买五身……
一百两银子让徐宝从一套套的衣服想到了扇子什么的装饰品,又由装饰品想到了代步工具,顺着代步工具考虑房产,然后发现一百两银子远远不够。
自己还要多赚钱才行,穷啊。
他发呆想事情,张广、张勇和张屹三人也在发呆,盯着银子发呆,张广的手上还有三十五两银子呢。
他看看自己手上的银子,想到这是村子了很多人的劳动成果,大家磨豆子、熬豆浆、点卤,再压干豆腐,卷好穿成串儿,卖了三十来两银子。
本是很高兴的,可看到徐宝说几句话,写几个字,一百两银子就到手了,赚钱也太简单了吧?
还有没有天理?
张柽倒是见惯了,有的人吃一顿饭的钱,够小户人家一代人赚的,百两银子算什么?好夫子一年收的束脩,换成钱,上千两的也有,束脩可不都是送肉什么的,有送更好的东西的。
程棋同样神色平静,他四舅家有钱,他家也不差,他清楚一个好的启蒙读物值多少。
直到于戬过来恭喜时,三个上岗村的人魂魄才重新归位,一个个看向徐宝时的眼神更敬畏了,并暗自庆幸老天爷把徐宝送到了自己的村子。
看刚才教大户人家孩子的情形,教起自己村子里的娃不是更容易?
于戬一番道贺,顺便把干豆腐卷钱结算,徐宝带人来免费吃的于戬也算在自己身上,五大串儿的铜钱,很沉,要是兑换成铁钱,只能用车拉。
于戬给钱给得痛快,干豆腐卷虽说没单独卖出去赚钱,却让螃蟹卖掉很多,这两日卖螃蟹赚到的钱,比过去三个月还多,那个对联招人。
而干豆腐卷则是从码头上传来的,那短短的半天时间不到,四处都在说干豆腐卷,可是别处没有,只剩下自己店里有货,结果又都跑到这里买。
这钱赚的舒服,还快,可得交好徐宝,下次换成别的东西卖,好让他再帮忙写个联什么的。
这么一想着,于戬就跟徐宝商量妥,以后只要有干豆腐卷过来,就使劲往店里送。
待徐宝答应,一众人开开心心地离开于家店,陪徐宝买衣服,没卖很多套,只一身,先穿着,还有鞋也换了,头上同样戴顶帽子,把跟狗啃似的发型给遮住。
甚至张柽还非要徐宝花一百三十文买把檀香木的好折扇,空白的,两面全空,等抽时间往上画画、写字,但绝对不写什么书山有路的,一想就头疼。
张勇的手上多了个文具包,其实就是盒子,有提手,里面装全套的文房四宝,包括笔架什么的,等着徐宝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
然后大家又去买羊肉,那一扇排不够他们吃的,主要是穷,平日里见不到太多油水,很能吃。
东西往车上一放,张屹赶着车走,其他人坐车,驴今天很给面子,没嫌弃拉的东西太沉,估计是在店里吃到了好料,心情不错的缘故。
一路快赶,午时正就到了,张柽的家里没吃午饭,不但今天不吃,平时也不吃,全是早晚各一顿。
张氏见两个儿子领回来四个人和一头驴,高兴,人多热闹。
一个小时之后开饭,两个孩子和张田氏没上席,他们在旁边吃,不用等别人吃完再吃,老太太也不到席上坐,陪儿媳妇和孙子孙女,然后不时地看一眼旁边桌上喝酒的徐宝,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边吃着,邻居家的孩子站在院外看,院们没关,更不用说上锁,却没有孩子进来。
不等徐宝开口,对他有些了解的张柽便招呼孩子们进来喝汤,竹碗里放一点羊杂和羊肉,倒上汤,再撒葱花和香菜,一群小孩子就幸福地喝起来。
徐宝看着,盘算等哪天有空多买几只羊,两个村的人全喝羊汤,大家好好热闹下,也算庆祝自己过来,来到这个时代。
等酒足饭饱,张屹赶着车和张广离开,原本程棋还要让他们先去店里拿盐,但太远了,只好约定下次。
然后他也坐车走,走一段换船回去。
剩下张勇留着陪徐宝,听使唤。
外面起了风,天色要变,徐宝望着黑色的流云,大声喊道:“让暴风雨去别人家下吧。”
第三十四章 东市豆坊冲对
暴风雨终究没下来,夜晚的时候风嗷嗷地吹着,估计是把一天的阴云全给吹没了。
翌日起来后吃饭时,徐宝就听‘娘’在那里轻松地说着:“老天爷开恩,雨没有下来,要不然啊,这茬稻子就要完了,眼看着能收了。”
徐宝知道了,当地人不像自己,当地人有种地的,种麦子的不着急,早收完了,等着下一茬种麦子还有那么几天。
收了麦子的现在是等大豆成熟,比水稻晚一些时候,水稻正是关键时刻,一场大雨下来后,水稻会倒,还有的要发霉、发芽。
这可是种地人命根子,因此每天都有人担心突然下大雨。
徐宝又想到,如果收完麦子种的是一茬高产玉米呢?那……那绝对是不可能滴。
既然没人有玉米种,那种大豆就很好,等着大豆丰收,自己可以多多购买,冬天没有其他事情就一边教书,一边卖豆制品。
想着的是豆制品,今天早饭喝的却是粥,小米粥,不是开封本地人种的,这边的气候更适合种麦子、大豆和稻子,偶尔在院子周围有人种高粱。
小米粥很浓,可以立住筷子,但徐宝不习惯,因为立住了筷子的小米粥吃着就只能就咸菜,没有其他主食。
他那个时候的任何一种粥都甭想立住筷子,大家喝粥是当成水,还有专门喝味道的。
徐宝最想吃的是一碗稀点的二米粥,小肉包子,一个煎鸡蛋,再来点小菜。
当然,今天也有鸡蛋,没卖出去的茶叶蛋到现在还保留着,也不怕吃太多亚硝酸盐对身体不好。
为了快点解决茶叶蛋的问题,他对张氏说道:“娘,今日晌午你们喝点稀粥,一人再吃两个茶叶蛋,不要心疼,吃没了孩儿再给你买,小石和芽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缺了东西。”
两个孩子一抬头,眼中有了浓浓的期盼之色,中午还能吃一顿?
张田氏勤俭,习惯了早饭晚吃,晚饭早吃,一天两顿的节奏,听要加一顿饭,还要吃掉八个鸡蛋,登时面露不舍之色。
老太太倒是想得开:“好,我家小宝说吃,咱们就吃,蓉儿,一会儿你给小宝量量,天冷时要换身衣服,把买来的好布用上,我也给纳两双鞋。”
徐宝没拒绝,反正不给自己做衣服,家中的两个妇人也要忙别的针线活,然后拿出卖,不如便宜自己。
同时他也考虑是不是应该把新的衣服样式告诉给两人,比如休闲装,比现在的衣服穿起来方便。
而且这个时代的衣服很乱,经常有人把别的民族的衣服样拿过来改改,做成自己喜欢穿的,很有个性的那种。
说不定休闲服也有市场,女人的衣服花样更多,这全是钱啊,一次性赚的钱,反正做出来后一旦受到市场欢迎,就有很多人学着做。
就比如现在,现在是出了饭三个人到达西水门,十四个当初捣乱的人又聚集起来,身边还有更多人。
他们在等,等今天的干豆腐卷过来批发,领头的见徐宝出现,凑到近前四下里看看,咬着耳朵说:“徐郎,我听人说昨天晚上东市的韩家豆腐坊也做出了薄的豆腐干,你可要小心。”
“多谢告知。”徐宝拱手道谢,见跟随的张勇露出紧张的神色,安慰他:“别怕,至少今天没听说他家卖干豆腐卷。”
张勇没有丝毫放心的样子,嘟囔:“他家怎么知道干豆腐的?”
“因为他们不傻,咱们的干豆腐上面有印儿,跟豆腐上面的印是一样的,与豆干上面的印儿也是相同的,稍微一琢磨,就能猜出来,混京城的果然实力雄厚。”
徐宝解释下原因,又不得不承认,能在汴梁里玩的各个买卖家都不一般,自己卖了两次,刚刚火起来,还未等出多少货呢,人家已经进行仿制研究。
张勇脸色煞白,他头一次遇到这等事情,村子里刚刚找个赚钱的行当,还不等赚几个钱,别人也要搀和进来,怎么办?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他,他们欺负人,他们见不得别人好,我们村里……”张勇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徐宝瞪他一眼:“你要干什么?哭,哭有用吗?你去跪着求他们,看看他们会不会放你一马?等哪一天你见我一夜白头后你再这样,嗯,车来了,四辆车,你去迎,东西给我。”
徐宝教训完张勇,伸手接过自己的文具箱,站在那里等待,‘啪’的一声,扇子打开,空白的,翻一面,还是空白。
空白的也摇,羽扇有的地方就是白的,摇起来风呼呼的,果然凉爽,也或许是秋天的早上本身就凉。
四辆车到地方,每辆车上一个赶车的,再无旁人,张广又来了,张大水没到。
徐宝觉得这样很好,否则张大水过来的话应该要给自己道歉,不如现在这样,等着来的人再回去时,让来人递个话,就说自己罚张大水干什么什么活,这下就给张大水留下脸面,算是自己为对方着想。
对方要是认罚,事情就揭过,还死扛着不配合,以后不带他玩儿。
张屹上前:“宝郎,东西来了,一万六千串儿,昨晚卷时酱不够了,有人半夜跑去临村借的酱。”
徐宝面色平静地轻轻点头,看向合作过的那群人。
张屹和张广发现徐宝的态度跟昨天不一样,昨天还是平易近人的,今天感觉有了距离,是因为衣服吗?
倒是张勇心情好了许多,不像方才那般慌。
徐宝也不想如此,但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表现漠然点,村里人听说有人仿制干豆腐会怕,村子里面对汴梁城里的人时会自觉矮三分。
不像原来那个村里的人,谁能让他们觉得不如人?
如是想着,他转向等着批发的人,问:“今天要多少?”
对面众人看领头的,这人看车,四辆车,便伸出手比画:“六千串儿,先给钱。”
说完他向旁边看一眼,那边有人递过来十锭五两的银子,这是五十两。
不等徐宝问,对方又说道:“三万六千钱,折的是九成银,按全银八百一十五文计,得四十八两五钱八分九厘,给凑个整,五十两。”
意思是说银子不纯,九成的,所以要按纯银扣。
实际上现在的冶金技术九成银就很好了,只是对方要找个说法,因为有时候官银都不到九成。
徐宝看着银子,只取了八锭,另外两锭没拿。
见他这个样子,村子里的人心都在滴血,那是钱,钱啊。
对面的头头不解:“这个……”
“今天你们卖豆卷,给我加两句话。”徐宝提要求。
“什么话?”
“千载开封飘豆香,豆香正宗出上岗。”徐宝说出要让对方喊的话。
“成!”对方点头答应,一群人就跟着反复念‘千载开封飘豆香,豆香正宗出上岗。’
一直念熟,保证不会忘,才纷纷取了干豆腐卷离开,到各处去卖。
徐宝转过身把银子递给张广,吩咐:“拿着,空车去拉大豆,其他的跟我到于家店。张勇你推车随我大哥去收钱。”
众人看着他把钱给了也没敢说什么,来时里正又一次强调,到地方要听话,听小宝的话,谁不听话回来打断腿。
腾出两辆车去拉豆子,拉完就不用来了,直接回村,剩下两辆车跟着徐宝来到于家店。
于戬早早便等着,还有于栋侯也在,他是个敢赌的人,因为一个对联就买了很多螃蟹,也不怕卖不出去砸手里。
看样子他暂时还没赌输,徐宝过来时有人排队买螃蟹,还有人另外排成一队等着,队伍里的人边等边问干豆腐卷什么时候来。
于栋侯和侄子见徐宝到来,松了口气,连忙让人接货,然后泡到鸡汤里,给另一队等着的人送。
徐宝拉着于戬到旁边说话:“于兄,今天的豆卷四文钱一串儿,到了明天就没有了。”
“宝郎,怎么?”于戬着急,他以为徐宝不愿意卖给他。
“明天你自己卷,一斤干豆腐二十文,能卷出十串来,你省了钱,我也省了工夫,过些日子可能还会更便宜,要按照同行给的价定。”
徐宝没绕圈子,直接说出原因。
“东市的韩家豆腐坊?”于戬配合着问一句,然后跟着说:“宝郎你放心,就算他家白给我,我也不要,我只买你的,所以……”
“总是要按照行规来,但我的价钱不会低于他家,附近可有学堂?要那种不是大户人家孩子去学的学堂。”徐宝话题一转,问起旁的。
“有,顺着这条街往东走,走出去三百步左转,进去后一直走到头儿,有一个童蒙院,说是院,其实只有三个教识字的,附近家中不是很富裕的孩子会去那学,当院的山长叫王戈。”
于戬不知道徐宝问这个是要做什么,但还是给出了地点,以及书院管事的人的姓名。
徐宝点点头:“今天你要多少串儿?”
话题又跳到了正事上,于戬想也不想便说:“有多少就要多少。”
徐宝摇头:“我有一万串,你卖不掉的,我给你五千,卖螃蟹搭不过来就单独卖豆卷,十文一串儿保证有人买。”
于戬想了下,点头:“行,我给你换成银子。”
“不必,有铜钱我就要铜钱,我带着车来的。”徐宝指指驴车和骡车,很有底气地说道。
于戬答应,回去提铜钱,一百多斤就放到了车上。
徐宝挥手告别,对张屹和张广说道:“跟我去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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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一个小时,终于进到后台,今天第二更要过凌晨,算今天的,因为我写得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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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书院舆情
向东走出三百步,果然遇到个巷子,还好,巷子够宽,能让车进去,还能余出来一个人的位置。
两辆车一前一后进去,徐宝打头,旁边还有小的巷子横连过来,污水沟挖得比较浅,味道有些难闻,上面还没有石板或木板遮挡。
徐宝眉头皱皱,他很不高兴,因为这里面尽头是学堂,旁边的住户为什么不修修沟?
在他看来,凡是有学校的地方,附近的住家都应该自觉地为孩子创造条件,与律法无关,是人性。
张屹和张广看着,突然觉得自己村里比这好,这边的房子一个挨一个的,没有什么院子,不如自己村,村中哪家的院子都大。
“原来京城也有穷人啊。”张屹感叹地说道,再看看车上的钱,似乎有了自信。
“穷不代表就应该懒,清理下污水沟也做不到?”徐宝对环境还是耿耿于怀,他知道自己抱怨是没用的,更没有资格去指使周围的人去干活。
让他纳闷的是童蒙书院的管理者能力太差,怎么跟邻居相处的呀?
张广跟着说道:“我们村里比这里干净。”
徐宝点头,承认张广的话,他当初选择上岗村就是因为村子中的路平整,家家户户的院子收拾得利索。
村子穷不怕,别的村子也穷,穷的原因是没有找到赚钱的办法,可有的人找不到活就在家呆着,或耍钱。
有的就收拾家,没事儿的时候在树林和竹林里捡柴火,回来打好捆、堆成垛,院子哪不平了用土填上,栅栏的木头腐了就换,包括厕所也收拾干净。
后者这样的村子徐宝觉得让村民富起来更容易,因为勤劳,因为想要让自己的家更漂亮。
现在徐宝对学堂就比较失望,一个书院的山长连周围的邻居都收拾不明白,你怎么教学生?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路终于走到了尽头,这里有一个院子,估量下能有四十多平米,还算凑合,后面是五间房,土坯房,人字梁,墙上长草了,在这季节里青黄相接的。
然后院子里有一个老头,看不出多大年岁了,在旁边一棵两米多高的榆树下铺了张已‘飞边’的席子。
老头就在席子上躺着,身上的衣服带着破口子,脚上的鞋漏出指头,他肚子上盖了柄破了面的蒲扇,估计是等一会儿天热的时候好扇。
看到他的形象,徐宝不由得想起个人,传说中的人物——李修缘,又叫道济禅师,俗称济公。
然后徐宝就听到屋子里的孩子在那背东西的声音。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
听着动静,徐宝想起两个孩子,一个八岁左右的,一个五岁左右的。
不错,五岁那个宝宝居然真能背下来,原以为他睡醒后就忘了呢。
徐宝的心情又好起来,缘分啊。
他推开矮栅栏进去,来到老头的旁边,老头没睡,听到动静扭头眯缝着眼睛看他。
“这位老伯,不知……”
“尔引畜至,污子心,不礼而进,无礼扰眠,知教乎?非也,愚夫矣。”不等徐宝打招呼,老头来了一通。
意思是说你把畜生给弄到我这里,是玷污了学子纯净的心灵,不懂得礼数就进来,又不懂得礼数打扰我睡觉,你接受过教育吗?没有,所以你是个愚蠢的玩意。
徐宝想拔枪,你有病吧?我给你治治。
好在旁边的张屹及时出声打断了徐宝要枪毙人家的念头,他问:“宝郎,他说什么呢?”
“他说只要给他钱,他就说人话,老头,我给你送钱来了,还有吃的。”徐宝跟张屹解释一下,对老头也不再虚伪,直来直去,哪怕你现在变身故事里的济公,我……我可以换个说法。
“你说送钱?多少?”老头坐起来。
张屹信了,相信老头刚才说的是‘只要给我钱,我就说人话’,还是宝郎有学问,一般人听不懂。
“你缺多少?”徐宝问。
“缺一文。”老头答。
“宝郎,一文给他。”张屹听了高兴。
“他的意思是他一直缺一文。”徐宝又解释一句,同时猜出老头的身份,山长王戈。
接着他对老头说:“干豆腐卷你知道吧?我带来很多,给孩子们吃,让孩子们帮我做件事情。”
“以贱食而乱童心?”老头抬眼问。
徐宝没答,继续说道:“我看外面的水沟太脏,愿意找人清理下。”
“以小利而祸天真?”老头又问。
徐宝瞧着房子说:“房子也该修修,我出两贯铜钱,不行就算了。”
老头连忙从席子上站起来,随意拍拍不知道哪的灰,问:“吃的、水沟、修房子,加一起?”
“没错,但是孩子要帮我做件事情。”徐宝肯定一下。
老头双手一拍:“善!大善!精知略而行之。”
“宝郎,他又说啥?”张屹再次茫然。
“他说让小孩子一边做事情,一边学习,涨知识。”徐宝翻译。
“哦,你们这样说话真累人,不过有好处,就是商量做坏事的时候别人听不懂。”张屹发现了优点。
老头没站在那里不动,他溜达着来到车边,掀开遮布看看里面的豆卷,其中一车堆得满满的。
当徐宝走过来时,老头说道:“一串儿豆卷十文,孩子几口就吃没了,你不如卖了钱,换成肉给孩子们吃。”
“院里有多少孩子?”徐宝问。
“二十七。”老头答。
“这么少?”
“其余年岁略大的去做事了,这里皆是周围住家的孩子,平日里大人也忙,就把娃娃送到院里,我年岁大了,教不得什么,还有两个自己写字还歪歪扭扭看着孩子,院中缺墨少纸,划土而字,每天各家凑些米菜,院里的人一起吃,早一顿,晚一顿,也没有肉干给我。”
老头说着书院的情况。
徐宝终于弄懂了,这不是书院,是个托儿所,而且还不给钱,没有文房四宝,就在土上写字,老头也收不到束脩。
然后每天别人去忙,把孩子扔到老头这里,留下点吃的,书院里做好后大家一起吃。
这里是京城啊,北宋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这里有一顿饭百两银子的酒楼,这里有货物堆积如山的码头,这里有一曲万钱的勾栏清幽,这里还有自己一样的人在笔写春秋。
然后是……是徐宝发泄般呢喃:“金水流、汴水流。流到州桥月似勾,君怜帐暖求。歌不休、舞不休。血色罗裙摆盏酬,含羞笑拢头。”
老头听着,呵呵笑了:“咋?有心情写《长相思》了?感受到人世不公、红尘难颂了?”
“没,我是感觉到两万个铜钱不够用啊,我来错地方了,让我出去,我好好想想,我保证能想明白,张屹、张广,跟我撤。”徐宝作样子要跑。
这不是找孩子干活,这是给自己找麻烦。
可惜,两辆车要是不进院调头,只能倒退着出去,速度可想而知,倒车可以练得跟向前开一样利索,可倒驴和倒骡子就绝对不行。
老头反应飞快,一把揪住徐宝,然后朝里面喊:“狗蛋儿,你徐宝哥哥来啦,快出来,他给你们送吃的了。”
反复背诵那两段〈声律启蒙〉中的‘东’的声音戛然而止,伴随孩子们的欢呼声,一群娃娃冲出来,手舞足蹈的,张牙舞爪的。
徐宝自然不会真走,他站着,同时对张屹二人喊:“别往后赶了,万一把轱辘卡污水沟里扭断了,咱还回去不啊。”
两个人又停下‘喔喔喔’的声音,呆在那里不动,反正就听话呗,让走的是徐宝,不让走的也是徐宝。
二十七个孩子及两个大人跑出来,其他小孩子全怯生生地停下,叫狗蛋儿的则扑上来,两只小手抓着徐宝的衣服,抬头眨着大眼睛看呀看的,满眼都是依恋,满眼都是安心。
徐宝略一弯腰便把小孩子给提溜起来,单臂环着,轻松自如,说明两年大头兵没白当。
换个实际点的比较,张屹和张广两个人拼了命地冲,在徐宝手上走不过几个回合。
“徐宝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吗?”狗蛋儿伸手一只手放在徐宝的肩膀上,开心地问道。
“嗯哪!”徐宝答应,必须是,不是也是,这时不可以说实话。
“那徐宝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小孩子问题真多。
徐宝用自己的脸在宝宝沾满了泥道子和鼻涕道子的脸上贴了贴,说道:“昨晚我去问弯月,聪明宝宝哪里学,弯月笑笑不答应,星星眨眼对我说,于家店里吃螃蟹,螃蟹横着去东街,向东路上有小巷,小巷尽头听童歌。”
狗蛋儿连连点头,又问:“那,那徐宝哥哥,你听我吟颂的好吗?”
“谁颂童歌最好听?我家狗蛋儿第一名。”徐宝回答。
狗蛋儿脸都红了,来回扭动着身体,那叫一个开心,那叫一个不好意思。
“还有我,还有我,徐宝哥哥还有我。”有别的小孩子急了,也冲过来。
其他的宝宝一看,这哪行,都上吧,于是一群孩子围绕住徐宝,唧唧喳喳地叫着。
张屹看看张广,纳闷地说道:“宝郎后面说的是什么呀?比刚才说的长相思差太多了,不好。”
张广眉头挑挑,附和着说道:“按照后面的说的,一文钱都卖不出去。”
“放屁。”老头听到了,对两个人很不客气地骂道:“你们两个无能只辈,也,也配谈论小宝的才华?借你们个狗胆,娃娃们遇到小宝这样的可是有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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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终于写完了,算昨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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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稚儿新貌
老头斥责着张屹、张广,自己看向徐宝时却非常羡慕。
曾经的他与张屹二人没什么不同,总认为说起来文绉绉的话语才是上乘,哪怕有人一时不懂,多想想,也就领悟了其中的意思。
不然又如何显出读书人的身份。
包括后来每每考士无成,教人读书时也一直坚持,之后孩子们却纷纷退学,因为学不懂,白花钱。
直到年岁大了,才渐渐领悟,然,心有余而力不足,长久养成的习惯,一时间难以更改,最后只能帮邻里带带孩子,勉强混个一日温饱。
可前眼被一群娃娃围住的徐宝则不同,方才还出口即是格律词,转眼就成了打油诗,看他那样子丝毫不勉强。
什么是好?娃娃能听懂即是好;何为亲?不嫌娃娃脸脏便为亲。
老头感慨,若自己年轻时也如此,又怎会混到眼下这般地步?
徐宝这边已经不去考虑别人,二十七个宝宝围着这转,看哪一个都可爱,自己原来的村子中学弟学妹也是如此。
只是……这些个宝宝也没有个人来收拾卫生,自己倒不嫌弃脏,过后洗洗便可,问题是孩子不讲卫生的话就很容易生病。
生了病没钱治,加上找不到好的医官,夭折的情况就出现了。
别说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皇上的孩子不也一样么,养着养着就养死了。
徐宝抱着狗蛋儿暗自发愁,不单是北宋,从清末的往上各个朝代的孩子死亡率都高。
一个村子的孩子从出生前开始算,一直到及冠,说五个里面死一个,那是老天爷开恩了,村子会成为模范村。
换长自己那边,一个村子别说五分之一,哪怕一村子孩子说五十个里面到成人时死一个,都没人敢在那个村子里住,百份之二呀,要命的概率。
差别在三个方面,营养、医疗、卫生,但最基础归为卫生,讲卫生能尽量减少生病的几率。
想到此,徐宝放弃了自己之前的打算。
原本他是想着用干豆腐卷当报酬,让孩子们一边喊着广告语,一边跑到外面吃干豆腐卷玩耍。
这样是双方各取所需,五千个豆卷可以让好几多学堂的孩子帮忙打广告。
可是看到宝宝们的样子,徐宝又不想这样做了,他害怕小孩子一边玩、一边喊、一边吃,把更多的细菌吃到肚子里。
他是绝对不允许的,真做了跟谋杀有什么区别?要另外想办法。
于是徐宝对怀中的宝宝说道:“我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好~!”不但狗蛋回答,一群孩子也跟着喊,玩啊,这是个很好的事情。
得到了孩子们的支持,徐宝转过身对老头,也就是山长王戈说道:“老夫子可命人随我带孩子出去,我留下五千铜钱,夫子寻人把房屋重新修建,内中桌椅齐备。”
说话时他打量一番孩子们,从文具箱中取出纸笔,研了墨,用笔尖在纸上勾勒出一个透视图,桌椅的透视图,旁边写有数据,还专门用青砖的大小来比较。
画完图,他再次对老头说道:“按照我画的制作桌椅,三十套,你再顺便让人把水沟清理清理,上面铺好木板,钱够吗?”
老头努力地看着透视图,看了几眼,懂了,然后说道:“你这画功……”
“钱够不够?”徐宝没心思跟对方讨论画画,追问一句。
“够,够,足够了,房子重建,大梁还能用,其他的不费钱,我找他们家的大人做,只要供饭,还能剩许多。”
老头没有贪墨的意思,告诉徐宝建房的成本不高,因为房子最值钱的大梁不用买,而且人工也不花多少钱,是孩子们的家长来干,供个饭吃就好。
徐宝点头,他相信孩子的家人会愿意的,这可是给自己孩子修学堂,要钱?要钱孩子就别来了。
对于剩下的钱怎么花的问题,他跟老头说:“买米、买面,旁边修个专门烧热水的地方,把擦手巾和皂角准备好。”
“不如买纸笔。”老头想的是孩子学习的事情,有钱了,就应该有条件教孩子写字。
“我买,我需要很多便宜的纸笔,还有墨,我会找人大量购买,价钱便宜,再给你送来一些。”徐宝把事情揽下来。
“其他的呢?”老头惦记。
刚刚挨说的张屹凑上来:“当然是给我们村里的孩子了。”
“哦哦,你们是村儿啊。”
“村儿怎么了?村子也比你这里强,我们村要修学堂能一下子拿出来二十间房你信不信?还是带大大院子的。”张广底气也足了,敢跟京城开封的人喊。
老头嘴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还是拿钱重要。
徐宝让两个人数出五千个铜钱交给老头,说希望三天之内能做好,老头答应,说泥不干就架火烤,然后早日开学,培养大宋的小花朵。
徐宝带着孩子们,还有一个‘老师’走了,出巷子,问那个老师,然后按照老师的指点知道有一个后街的小客栈。
走了十三、四分钟,到达客栈,不住宿,徐宝让客栈给提供两个用来休息的房间,然后往里送洗澡桶,给孩子们洗澡。
男女分开,帮男孩儿洗澡的就是客栈的伙计,给他十文钱他就很高兴,帮女娃娃的从对面一个饭馆里找来妇人帮闲,同样十文钱。
那老师,也就是‘学长’看到徐宝花更多的钱来让孩子们洗澡,心疼地说道:“有浴堂的,一起去便宜。”
“我嫌那里脏。”徐宝自然知道这边有集体洗澡的地方,说是脏,其实也不是。
是他反感那些里面的大人,一群孩子进去洗澡,大人看到后,保证要逗弄。
大人或许觉得这是一个乐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显得亲切。
但是徐宝却不愿意,孩子也是有自尊的,凭什么让你们耍弄?而且里面三教九流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万一孩子生气,对方还要强行逗着玩,自己枪毙不枪毙?
这边孩子在木桶里泡上了,徐宝又出去找成衣行。
让成衣行把现有的衣服拿出来三十套,一套老头的,两套大人的,还有二十七套孩子的,派男女两个过来进客栈去看孩子的大小,回来对比衣服。
额外的要求是用布剪出‘上岗村’三个字,缝在衣服的左胸位置和后面。
忙了一个半小时还多,孩子们终于洗干净了,头发也让人重新打理,新衣服送进来,包括鞋子,纷纷穿在身上,宝宝们高兴坏了,一个个美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宝趁着孩子洗澡这个工夫又把干豆腐卷以五文钱一串儿的价格卖给七家饭店四千串儿,买回来三个缝上字的宽布条。
两个布条上分别写着他之前让人卖干豆腐卷时喊的话‘千载开封飘豆香,豆香正宗出上岗。’
另外一个写着‘上岗村开封童蒙书院’。
另外还有十只烤鸡,以及别人摊子上烙的薄饼,他还花四百五十二文买了一把菜刀,这菜刀凑合,行,但依旧把他心疼坏了,工业不发达,冶金制品是真不便宜,又不是冷扎刀,干啥这么贵?
于是孩子们高兴地走出客栈时就看到徐宝哥哥在那里削烤鸡。
是的,徐宝把烤鸡当烤鸭来加工,一片片的,他车上有酱、葱花、香菜,正好配合着饼卷鸡肉片吃,这鸡也够肥的,全是土鸡,想找四十多天就出笼的纯粹是做梦。
“跟着我学,先在饼上刷层酱,葱花香菜站排放,一片鸡肉轻轻卷,小口咬着慢慢尝。”徐宝一边做示范,一边说。
宝宝们就跟着念,照着学,等吃到嘴里都快高兴疯了,今天跟做梦一样。
那个老师、张屹、张广一起吃,他们也饿,他们现在终于发现,这个徐宝对待孩子不但跟别人不同,而且还很有一套。
因为孩子们一直是高兴的样子,笑脸就没少过,又非常听话。
孩子慢慢卷、慢慢吃,车子开始走,驴车拉十二个孩子,骡车拉十五个,这个载重量没有达到驴和骡子的极限,路况好的话,还能多载三分之二,甚至是一倍。
现在路况就不错,可即使这样,张屹和张广也心疼,不忍心上去。
负责给宝宝们削鸡肉片的徐宝发现情况了,宝宝们是真能吃啊,这已经五只鸡了,这鸡个头大,二十七个小娃娃吃,还要卷饼,吃掉后竟然眼巴巴等着削肉片。
徐宝是说什么都不敢让孩子们再吃,怕撑死。
所以他找理由:“鸡肉好不好吃啊?”
“好吃。”宝宝一起答。
“好吃的鸡肉是不是应该和山长一起吃啊?”
“是~~!”
“那我们现在先不吃了,留下来,等回去和山长一起吃好不好?”
“好~~!”
问题解决,老师松口气,他同样怕把孩子给撑到,刚才他是抢着吃,自己都有点撑。
“徐宝哥哥,我们现在去哪玩?”狗蛋儿揉揉鼓起来的肚子,询问玩的事情。
“现在?现在都下来,看看小驴驴和小骡骡是不是很累了?我们跟着一起走,它们就不累了。”徐宝叫孩子们下车。
因为小孩子吸收和消化快,运动运动,回头还能再吃一顿。
一个个孩子下车,在徐宝的安排下站好队,走在前后两辆车中间,以免被别的车碰到。
徐宝对他们说道:“一会儿大家作个游戏好不好啊?”
“好!”宝宝最喜欢作游戏了。
“那先听我说,大家背。”徐宝哄着孩子,而后说道:“绿豆绿、红豆红,黄豆豆香一重重;饭桌上、坊市中,上岗村里味最浓。今天不知吃什么,一张豆皮一根葱,一层大酱刷一刷,城里城外看皇宫。”
第三十七章 城贯童音脆
徐宝拍着手说,宝宝们拍着手背。
学说话本来就是孩子们喜欢的事情,学着说简单又有韵律的话,孩子们更欢迎。
两辆车一前一后护卫着,宝宝站成排拍手喊,路上的人不由纷纷侧目。
看车上挑起的横幅,也看穿着同样衣服的孩子,别的或许记不住,上岗这个名字倒是知道了。
走一段,宝宝们上车休息,路边遇到卖果汁的,徐宝就花钱买来给孩子们喝,然后再走一段宣传,遇到个巷子大人带着孩子去厕所。
那个男老师就带着九个女童去厕所,给徐宝看傻了,男老师则说:我当自己闺女看。
然后徐宝就发现是自己多想了,是的,心中无愧你怕什么?
他觉得这个童蒙书院真不错,有女学生,虽然说是扔过来让帮忙看管的,但该学的知识女娃娃一样跟着学。
趁着老师不在,张屹拉着张广到徐宝近前,他脸上写满了忧虑,问道:“宝郎,你真要让他们书院用我们村的名啊?”
“当然,我条幅做好了,怎会反悔?”徐宝回答。
“宝郎,你让他们用我们的名,我们以后就要管他们吃喝和学习用的东西,名不是随便用的。”张广跟着说。
“对。”徐宝点头,冠名权,在北宋的时候冠个名可不是说花多少钱买,是要一直供给,尤其是书院,可以收学生的学费,也可以不收,可以供饭吃也同样能不供饭。
不像他那个时候,花钱修个小学,然后用了自己选择的名字,往后就不管了,这里不行的,只要你选的名字用一天,你就得负责一天,除非你以后不想混了。
徐宝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但他还是愿意去做。
他现在管不了全天下,他是想利用孩子打广告,然后正好又遇到了之前的宝宝,认为这是缘份。
他自己还有九十多两银子呢,不属于上岗村的,他就可以用这个钱来支持二十七个孩子的教育。
也就是说他用自己的钱为上岗村谋利,谋的名利。
因为他来时选择了上岗村,因为村东头的瘸腿齐爷爷给了他碗饭吃,给了他一个柴房住,因为其他人也邀请他去家里吃饭,也因为里正没有看他年龄小就轻视他,反而支持他‘创业’。
所以他愿意做些什么,为了村子,也为了自己。
不就是钱嘛,换成那边的话,不动用村子里的关系,想快速赚钱很难,尤其是依靠写诗词。
因为教育太普及了,各行的专业性也太强了。
而这边不是,北宋比自己那时候差远了,否则就证明时代在倒退。
任何一个人过来,适应一段时间,都应该能赚到钱,除非年岁太小,什么都没学呢。
就有这边在十四、五岁的人,给他出一百道二元一次方程组,看他需要算多长时间?能不能算出来都另一说呢,换成那边的同龄孩子,一百道就跟玩似的,知道啥叫题海战术吗?
有了比较,徐宝就有底气。
张屹和张广只是担忧,怕村子往里搭钱。
可是仔细想想,村子里也没搭什么,赚到的钱太多了,用的豆子也还回去了,还有喂牲口的盐,那盐人吃也行。
现在留在手中的全是现钱,村里做的干豆腐卷过来就卖掉,头一次见到这样卖东西的,还卖很高的价钱。
里正让听话,那就听话吧,只要他徐宝不回村里要钱就行。
两个人想着心事,也凑在一起嘀咕,宝宝们已经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回来排队拍手背着话继续走。
走着走着,徐宝看到有卖水果的,过去买,然后再次领会到了生产力低的弊端,一斤更南边地区产的桔子四十文,比肉还贵。
比肉贵的水果多了,他见识过,可没这么见识,因为这里的肉全是好肉,猪也阉割,一律笨猪,没有四月肥,有养一年的,也有养两年的,老母猪养个五、六年绝对没问题。
自己那边的好桔子贵,好猪肉同样贵。
所以他就没买桔子,也没买荔枝,他买了山梨,还有山药蛋子。
山梨便宜,六文钱一堆儿,能有二斤多,山药蛋子更便宜,四文钱一搂,那一搂有三斤左右。
回到孩子这边,他很不好意思,对一群露出惊喜神色的宝宝们说道:“等哥哥一段日子,赚到更多钱后,给你们买桔子吃,现在对付着吃点山梨吧,回头我把山药蛋子和鸡架一起炖,再放点葱姜调味儿,给你们泡饭吃。”
徐宝说着的时候有种‘人家闺女有花戴,爹爹钱少难买来’的感觉。
可宝宝们不是喜儿,而且这东西比红头绳值钱。
当徐宝管旁边的店里借了水洗好梨,一个个孩子就捧着啃。
张屹和张广叹口气,认为还不如住村里呢,村子里面有自己的果树,村子比不上京城繁华,想吃点东西还是很容易的,而且这山药蛋子居然卖那么贵。
队伍继续前行,两辆车加上孩子们,从西边走到东边,一边走,徐宝就一边看到能给孩子吃的东西便买。
大人都吃不下去那么多东西,宝宝们吃完溜达溜达,拍手打打广告,肚子又腾出地方了。
走的时候,徐宝还会在人多的地方稍微停停,然后免费派发干豆腐卷。
申时正,队伍到了东市,宝宝们坐会儿车,走一走,也不累,继续拍手喊,崭新的同一样的衣服,干干净净的小脸儿,脆脆的童声就在东市中成为一道风景。
徐宝继续送干豆腐卷,要是看热闹,然后跟着走,并学着喊的孩子,他就送上两串儿。
如此一来,在东市由孩子组成的队伍超过了二百人。
宝宝们喊几句广告,就再喊一段‘声律启蒙’,他们不但把先前‘东’的前两段学会了,路上还学了‘东’的第三段和‘冬’的第一段。
‘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钟。观山对玩水,绿竹对苍松……’这种话从一众孩子的口中喊出来,气势压人啊。
莫说是这时,哪怕换成徐宝来时的地方,一群孩子走在路上,边拍手边喊这些,一样震撼人心。
路上的行人、店铺里的人,就站住的站住,跑出来的跑出来,就听着孩子们边打广告,边背‘声律启蒙’。
徐宝知道这个广告的价值大了,全是孩子们的功劳,所以他买了几个大冬瓜,然后又买了一扇猪排,好给宝宝们做冬瓜炖排骨。
即使如此安排,徐宝也心中不安,想找个人说说,就问张广二人:“我这样利用孩子,是不是……在德行上有亏?”
“什么亏?”张屹觉得徐宝亏了,他说:“你给他们花多少钱了?路上看到有店里卖冬天涂脸的油膏你都给他们买,还什么德行?德行是什么意思?”
“没事儿了,以后告诉你。”徐宝算是心安了,他往自己那时想,小学生深秋雨天排队挥舞着花欢迎领导的时候,谁给他们做过冬瓜炖排骨?谁为他们买过护手霜和护脸霜?连个伞都不给。
这样一想,自己也高尚了。
当然自己那边也有人说,孩子应该学会吃苦。徐胞却不认同,既然是吃苦,为啥非要在那个时候吃?为什么小**动会的时候,一众领导不拿着花站在雨里面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呢?’
这难道是用现实告诉孩子们,要努力当上领导,然后就可以不吃苦,而是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吃苦?
一番心理调整,哎呀,自己德行不亏了,前进。
可是前进的时候有路边一家店铺里出来的人为啥脸色那么难看?
带着疑问,徐宝先看到了人和人脸,然后往上瞅、往人的身后瞧,晓得咧!这店是韩家豆腐坊啊,终于找到地方了,就是他家侵权。
行,不错,很好,太适合了,就这停下,宝宝上车,在车上喊。
“绿豆绿、红豆红,黄豆豆香一重重;饭桌上、坊市中,上岗村里味最浓。今天不知吃什么,一张都皮一根葱,一层大酱刷一刷,城里城外看皇宫。”宝宝们拍手背诵。
徐宝则拿着干豆腐卷送给路过的人,大人给一串儿,小孩儿给两串儿。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围观,同时领取东西。
这可就是在人家店的面前,挑起来的条幅却与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正常来说,韩家豆腐坊的人应该冲出来干仗,但豆腐坊里之前出来的人不但没打过来,反而躲进去了。
大家于是明白,韩家豆腐坊理亏了,保证是做了什么事情惹到这些孩子和带着孩子来的人。
徐宝看看对方的店,心理平衡许多。
虽说这边没有知识产权,但是讲规矩,谁发明的东西其他人学去了,是很不要脸的行为。
只不过由于距离远,追究的人就非常非常少,可一旦让人寻上门,要么就是硬干,我就是不要脸了,你能怎么滴?
要么是暂时躲起来,毕竟店的名号在这里,事情闹大了,知道的人多了,对买卖有影响。
对方一躲,徐宝知道自己不能再堵门了,同时也笃定,韩家豆腐坊是真的琢磨出来干豆腐的制作方法,只是现在成品少,还没有卖。
“走,继续往前,然后咱们拐个弯,乘船走一段路再回去。”车上还剩下的干豆腐卷不足五十串儿,宝宝们全蹙眉看着,徐宝就让队伍向前,然后回去。
剩下没给出去的要为宝宝们留着,他们到现在一口还没吃到呢。
宝宝们果然高兴了,还有剩下的啊。
当队伍上船时,几乎半个开封都知道了,有一个上岗村,他们在卖干豆腐卷。
第三十八章 自家娃子
孩子们一上船就困了,摇船的人很有眼力地拿出一大张干净的帆布,让孩子们躺上去睡觉,这样就不会把新衣服弄赃。
等到达西水门,由岸边走的车已经提前到地方,张屹、张广、张勇三人和张柽呆在一起。
张柽脸上带着忧色,拉过徐宝小声说道:“水监有人说话,说明天开始不准卖干豆腐卷,因为有一群人去告,说吃干豆腐卷吃坏了肚子。”
徐宝点点头,知道是有人使坏,至于说为什么没吃死人,估计是没人愿意为个干豆腐卷拿出钱来买命。
“有准备?”张柽见徐宝并不着急,自己也就跟着略微安心,又问一句。
“有,上岗村不再自己加工干豆腐卷,耽误时间,等什么时候能在京城里盘个店面,什么时候再继续精加工。”徐宝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也知道生产、加工、销售一条龙赚钱多,可惜让村子里的人过来摆摊他不放心。
他想先让村子里富裕一些后,等村民有了自信,再安排别的事情,尤其是跑外面的,村民太朴实容易上当受骗。
张柽琢磨琢磨,说道:“也好,少了麻烦,但你还是要小心,有的时候……”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徐宝帮着把意思说出来。
“对对对,你先把孩子们送回去,回来一车载黄豆,一车把陆二抠子给的盐带回去,这次是二百斤黑盐,还有一五十斤粗盐,粗盐是给你村里人吃的,我也有五斤细盐,明天带回家。”
张柽指指旁边的两个麻袋,那里面装着盐。
徐宝答应下来,两辆车拉着二十七个孩子往家赶。
孩子们的身体恢复快,坐到车上不一会儿又活泼起来,互相聊着他们自己认为很重要的事情。
比如说新衣服回去要换下来,等过节的时候穿,还有一串豆卷应该自己吃一卷,给家人一人吃一卷。
徐宝听着羡慕,孩子真好,有点事情能高兴一天。
然后又想着不能总白拿人家的盐,那不是个长久事,同时还要从现在开始应付来自官方的麻烦。
一切的起因在于许吏员,在于他的爱好,他喜欢抄别人的诗词显摆,可惜他不是从自己那边来的,所以只能让别人现写。
然后是他下面的两个流官都想讨好他,良颜偏偏没有肚量,不懂得合作。
事情就明了起来,良颜讨好不了郑囿,无法通过郑囿搭上许吏员的线,就去找刘乾,刘乾缺心眼,主动跑到码头为难人。
他在被收拾了后,自知位置难保,主动辞职,然后估计是又找上了与许吏员不对付的官员,还找人去告,说豆卷吃坏肚子。
徐宝觉得有些好笑,我卖个干豆腐卷而已,怎就扯进了官员竞争的站队事情里?不行,我得跳出去,否则照这样玩下去我受不了哇。
发现自己进圈的徐宝不打算在圈子里跟他们转悠,主要是这个圈子太底层,这圈子里面就是流官、九品官,再往上的八品估计能搭个边。
再向着上面走,人家是另一个圈子,不会在乎下面圈子的死活,下面的圈子对于人家来说就是棋子,而自己是沙子,再呆下去就变成傻子了。
有了打算,徐宝心情略好,准备抄诗,是的,他也抄,自己写多累呀,随便抄两首意境普通的词,让大哥给郑囿送去,就算关系还连着,但不进一步参与。
“今天晚上我跟你们一起回村,一会儿提醒我买压豆腐用的布。”徐宝对赶车的张屹和张广说。
“宝郎,咱们村里自己能织。”张广告诉徐宝别乱花钱。
“等不及,耗费时间,有织布的工夫不如做豆腐。”徐宝拒绝。
“做豆腐。”听到二人说话的狗蛋儿表示支持。
“做豆腐。”另外二十六个宝宝支持。
少数服从多数,张屹一票弃权,张广反对,议题通过,这不是独~裁,这是民~主的力量。
张广无奈地拍拍骡子,自己也没少干活,孩子就没有一个支持自己的?
挑着横幅的两辆车回到巷子口。
站在外面看,巷子边的污水沟看不到了,全是沙砾,由明沟转为暗渠。
还有人用独轮车从别处推着沙子过来。
“爹。”狗蛋儿看到推沙子的人,张着胳膊使劲喊。
那人已经看到了,脚步加快,到近前表情突然一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纳闷地问:“你的衣服……”
“好看吗?徐宝哥哥给买的,他们也有。”狗蛋儿从车上爬下来,站在那里转圈显摆。
推沙子的人把车停下支好,挂在脖子上的绳子也摘下,手足无措地看着徐宝,嘴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孙大哥,里面干着活呢?”徐宝主动出声解围,狗蛋儿姓孙。
“啊?啊,都回来了,修书院,房子拆了,三天,最多不出五天就建起来,我们什么活不出去做,专门修房子。”狗蛋儿他爹还是有些局促,但说出话来后,比刚才好多了。
“大家在外面先等等,我进去看看,好不好?”徐宝向孩子们问。
“好~~!”宝宝们一起答。
徐宝点点头,又对狗蛋儿他爹说道:“孙大哥你先进去。”
“哦,好。”狗蛋儿他爹答应,重新把绳带子挎在脖子上,双手抓车把就推着往里进。
徐宝跟在后面,不等走到地方,便听到里面各种动静,噼里啪啦的。
到尽头,看见一群人在忙,主要是在打泥坯子。
泥土混合着沙子放到一个个长方形的土坑里,有人用木头锤子砸,还有妇人往上浇浓稠的汁,那汁乳白色,浇一层,就有人在上面铺层黏土,然后加沙子,让锤子砸。
徐宝愣神,他觉得有点夸张了,修个平房而已,又不是堆城墙,至于又是黏土,有是沙子,有是糯米汁的吗?
照这么干,这平房修好后,要不要让士兵用长矛扎?扎进去砍干活人的脑袋,扎不进去看士兵的脑袋。
估计还是舍不得花钱,否则为什么不加蛋清?那更结实。
有和泥和筛沙子的等着轮换上去干的人一见到多出个大孩子,纷纷打量。
老头看看徐宝,刚要喊,徐宝连连摆手,示意对方别叫唤,主动来到跟前,问:“他们在干什么?”
“盖房子,盖二层房子,要结实,我买来一口大肥猪给他们吃肉,都卖力气呢,这可是给他们家自己的孩子呆的地方。”老头红光满面地介绍情况。
徐宝理解了,确实哈,别人拿钱,他们给自己孩子修教学楼,自然是往好了建。
换成哪个时代都一样,自己那边就有过,一场幅度不算太大的地震,整个县中心区域的房屋成片裂。
但是那里的一所六层楼的小学却一点事儿没有,因为那是县里的学校,修学校的工程队也是县里人组成的,不但没有任何偷工减料的行为,反而额外加粗钢筋。
果然是谁家孩子谁心疼啊。
两个人一说话,其他休息的人围过来,感激地看着徐宝,却没人出声,一个个显得很拘谨。
徐宝心情非常好,总算没遇到一群白眼狼。
“王伯,一会儿叫人随我出去,再取五千钱,学堂一定要建牢固,慢些无妨,慢工出细活嘛,用度上千万不要省。”
徐宝这回恭敬了,毕竟有很多人看着,他叫老头显得不礼貌,虽说老头不介意,老头这么大年岁了,什么看不明白?嘴上说得再好,不如来点实际的。
围观的人脸上露出喜色,一个个的想说话,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有人突然眼神坚定起来,身体微微向前一倾,徐宝连忙大声说道:“哎呀,我想起个事情。”
那人的动作停了,徐宝跟着说道:“王伯,这钱算我们村里出的,所以书院要改名,改成‘上岗村开封童蒙书院’,你看行不?”
他是不得不这样喊,因为他察觉出来了,对方要下跪,如果不阻止,就会跪下一片,用不着啊,礼太大,受不起。
说完,他看向老头,以为老头会不高兴,如果那样他决定坚持,自己出钱了,必须要冠名。
哪曾想老头的眼睛眯起来了,还有了‘那样’的笑容。
然后在徐宝心虚的时候,老头叹口气说道:“唉~!孩子们苦啊,也没个书用,全指望我记下来的墨给他们看。”
大人们的脸上也有了黯然之色。
徐宝悟了,老头在讨价,就说嘛,冠名权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拉着老头到旁边,小声说道:“王老头,从现在起,以后一年四套新衣服,不是专门给你,孩子全算上,每天十斤米面、五斤肉,每月十刀纸,每季最少带着出去玩五天,成不?”
听着徐宝报出来的价钱,老头被吓住了,也被震撼到了。
他使劲咽两下唾沫,问:“你,你图个什么?”
“心情,我愿意,我高兴。”徐宝答。
这个理由很强大,老头也不得不接受,又担忧地问:“你……你们村子里的人……能答应?”
“我的钱,用个村子的名儿。”
“为何?”
“因为我太小,没力气,担不起。”徐宝真诚地说。
老头摇头,说道:“小宝你在我眼里是……力能挽狂澜,心可呈日月。”
第三十九章 归村星耀沉醉
被朴实、善良、厚道的老头一夸,徐宝心里美起来,决定为之先高兴一晚上。
然后他就不打算跟一群要下跪的人去交流,转身离开,到巷子口让张广和张屹把路上买的冬瓜和排骨送进去,以及文房四宝和糖果。
小孩子们则把剩下的干豆腐卷分分,家里人多的就拿两串儿,人少的领一串儿,让他们回去显显孝心。
在宝宝们不舍的告别声中,两辆车往回走。
等到了西水门时,天边只剩一抹红霞,大家连忙装了盐和豆子,驴车和骡子车一前一后往村子那边赶。
临走时,徐宝给了张柽两首写有词的纸,让张柽帮忙交给郑囿。
张柽不回家,他今天要在班上住,明天再干一天,就到了牙行在这边放假的时候,他也请假,拿着银子去疏通关系,疏通关系的对象包括牙行的上面人物,也有低品级的官员。
品级高的他不是不想去疏通,一个是他没门路,另一个是钱不够,第三个是身份差太多。
徐宝给的银子用来平常生活,那算是很多,可以轻松地过个十年八年的,但张柽不想那么混日子。
正如徐宝一般,徐宝要体现自己的社会价值,要去改变很多事情,要让自己的生活在物质方面更充足的境况中。
目的很单一,不止徐宝和张柽,任何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有人被岁月消磨了斗志,有的人一直再通过大幅度地跳跃来改变。
而所谓的消磨斗志是人觉得自己无力去改变,只能期待奇迹,比如彩票。
张柽不知道彩票,他只想继续向上升,赚更多的钱,有更大的权。
坐在车上往‘家’赶的徐宝目光坚定,他要去改变很多事情,他要拼搏,让人生无悔,不管在哪里。
张屹、张广、张勇没有太大的理想,不是不能有,是他们习惯了村子的生活,思维是处在了一种模式下,只要多赚点钱就很高兴。
徐宝心里清楚着呢,改变一切要从观念开始。
但他没给三个人讲放羊娃的故事,就是那个放羊、卖钱、娶媳妇、生娃儿、放羊的。
因为没有意义,他要做的是让三个人,包括村里的人先富裕起来,人一旦发现生活跟以前不一样了,就会改变想法,有新想法就好。
“宝郎,你养着一群孩子,能得到什么?”张屹空甩着鞭子,在明亮的星星闪烁下问徐宝。
徐宝反问:“你看到咱村的孩子摔倒会不会去抱起来,然后看看受没受伤?”
“会呀,娃娃摔了呀,当然要看。”张屹回答。
“那你能得到什么?”徐宝问。
“得到什么?”张屹愣一下,然后皱下眉头,说道:“为什么要得到什么?我应该那样去做,总不能看着娃娃在那哭,万一摔坏了呢。”
“我和你一样,没去想得到什么,应该那样做。”徐宝告诉张屹。
“可是你要往里搭钱。”张屹不理解。
“你扶宝宝的时候也要弯腰。”徐宝说。
“弯腰和给别人钱能一样吗?”张屹争辩道。
“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你弯腰扶起来的是孩子的身体,我花钱扶起来的是宝宝的……算了,眼下与你说没用,以后你就知道了。”
徐宝不打算现在跟张屹说清楚,因为张屹还没成亲,更不用说有孩子。
他所来的地方由于信息交换的速度快,几乎所有人都秉承着宝宝为先的理念,宝宝永远不会错,错的是大人,无论你武力值多么高,碰宝宝一指头就不行,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徐宝也是一样,是坚定的宝宝无错论拥趸。
张屹三个人没有养过孩子,不是很喜欢陪同孩子在那里闹啊闹的,他们觉得烦,尤其是小孩子问题多,问的问题还很傻。
“宝郎,下次别让我跟着孩子们一起走了,有个孩子竟然问我一个非常傻的问题,她问为什么车轱辘是圆的,哈哈,多傻呀?车轱辘就是圆的,宝郎你说是不是?”
张广想今天载孩子时候的事情,有个女娃娃问出他觉得很傻的问题。
徐宝看向他:“说句实话,不怕你不高兴,你以为你不傻吗?这叫变滑动为滚动,减少摩擦力,我……我跟你解释不明白,记得下次有宝宝问同样的问题,你就照我说的告诉宝宝。”
“可是什么叫滑动变滚动?摩擦力是怎么回事?”张广真不高兴。
“等有宝宝问你,你让宝宝来问我,我告诉他们,往后有机会教你。”徐宝可不打算现在给张广讲物理课,那样引申出来的问题更多。
张广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嘴上却小声重复着‘轱辘圆是滑动变滚动,减少摩擦力……’
不但是他,张屹和张勇同样跟着记,他们从来不知道圆的轱辘还有这种说法,学问啊。
徐宝听着很欣慰,确实是学问,基础教育里面的。上学学到的物理和化学才是最贴近生活的,而诗词是精神上的收获,是升华。所以自己那时没有人看重诗词,这里的意识形态有所不同,才能拿来赚钱。
三个人念叨完,记住后,就沉默起来,徐宝靠在大豆袋子上眯起眼睛小睡。
四个人,两辆车,又是走在官道上,一般情况下是没人抢劫的,徐宝的手搭在腰上,心中更是安稳。
狗叫声让他醒了过来,村子到了。
有人举着火把出来迎接,里正也出来了,大家都看着睡眼惺忪地从车上跳下来的徐宝。
那火把映衬下的表情,让徐宝觉得大家好长时间没见过了。
大家全不说话,就是看,徐宝是被看的,张广三个人没人关注。
“小宝回来了?”里正先打招呼,很亲切的那种。
徐宝连忙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递过去,说道:“我赚了点钱,其他的我自己留下,这个给你,在村子里用。”
他其实没剩多少钱,给孩子们买的纸太贵了,他又买了很多,还有一部分最劣等的纸,他用来上厕所,得偷偷用。
加在一起,他手里也就三十多两银子,其他的钱,除了给孩子的,就是送回村里,还有买豆子的,现在豆子也没全运回来。
里正接过银子,高高举起来,喊:“是小宝为村子里挣的,五十两。”
别的声音没有,就是呼吸急促的动静,大家看向徐宝的目光是‘刷刷刷’的。
他们不出声,徐宝觉得自己给多了,吓到了人,可是不多给,怎么掌握权力呀。
就在他为难时,齐瘸子来了,问:“吃了?”
“晚上我还没吃呢齐爷爷。”徐宝答。
“灶台有,回吧。”齐老头说完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里正旁边一妇人突然说道:“前天给你准备的,一直放在齐老头那里,是炖的老母鸡。”
“多谢。”徐宝向里正的大孙媳妇儿道谢,再朝周围的人笑笑,连忙跟上。
走在后面,他看着瘸腿的齐爷爷,想着刚才齐爷爷的话,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如刚来时齐爷爷端出来饭说‘吃吧’,然后又一指柴房‘睡吧’,还有自己提议帮着卖鸡蛋时说的‘好’。
徐宝想着,不愿意去对比什么‘背影’,也不愿意去考虑‘我的母亲’,更不会去默唱‘酒干倘卖无’,他只是跟在后面,心里暖暖的,星星似乎也更明亮。
随齐爷爷回到家,灶台上果然有个大坛子,老头点燃油灯,借着光,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一个鸡头、两个鸡翅膀和两个鸡大腿,似乎还有爪子咕嘟咕嘟地冒上来。
果然是一只老母鸡,什么都不缺。
“齐爷爷,我在京城那里整天吃好的,还有酒喝,一看到荤腥就吃不下多少,明天我又要走,一起吃呗?”徐宝确实嫌腻味,老母鸡呀,上面一层油。
“嗯!”齐老头答应。
徐宝连忙去找餐具,然后把小桌摆上,油灯立在旁,又盛了两碗米饭,搬来马扎,等齐爷爷坐下,他才跟着落座。
就着鸡脖子徐宝吃了几口饭,说道:“齐爷爷,到日子就让欢弟和荣弟回来吧,我打算在村儿里寻个院子教孩子们识识字,我会用心的,村里的娃娃我不要钱,娃娃愿意学就行。”
齐老头的筷子停下,点头:“成,让他俩回来,不听话,打断腿。”
徐宝吓一跳,要不要这么狠啊?
接下来就是吃饭,没什么话说,徐宝本想提一下自己带回来一整套厨房用品,包括碗碟什么的。
可是想想,决定还是别说了,说了齐爷爷也就是那么一两声应对,自己把东西拿过来就行了,不用邀功。
吃完饭,不等徐宝有所动作,齐老头就一看外面,说道:“你去吧。”
“好,我走了。”徐宝答应,不收拾东西就走出去,外面果然还有两个人等着。
张大水和另一个村里年岁跟他差不多的人。
张大水神色略微有些尴尬,说道:“你让我做的活我做完了,你带回来的东西送到豆腐房旁边新搭的仓房里,里正请你过去。”
“嗯,大水哥你以后就管库房,我带回来的文具和糖是给孩子们吃的,你可要看好纸,乱用可不行,有你在,我就放心。”
徐宝一看对方表现出态度,就把之前的事情揭过去,然后委以重任。
张大水整个人突然就放松了,接着激动起来,因为‘有你在,我就放心’这七个字。
在他激动的时候,三个人走到豆腐坊,这里干着活呢,旁边的火把和灯笼照亮一大片地方。
“小宝过来了?看看还缺什么。”里正也没去休息,盯着呢,三个磨同时转,村里的大锅全集中过来了。
徐宝瞧瞧,说道:“里正爷爷,我带回来不少压豆腐的布,需要有人在上面绣字,反字,四个,上岗豆香。”
说着话,他捡起个木棍,在地上就反着写出这四个字。
第四十章 道人生世代教为先
徐宝写,旁边几个威望高、权力大的人跟着看,不需要徐宝解释原由,他们就明白了。
“小宝你是打算让村中往后卖出的干豆腐上有字?”里正捋捋胡子,颔首说道。
“正是,往后是咱村子的招牌,旁人总不能连字一起学,敢学就告官。”徐宝笃定地说道。
他还准备寻个宋律看看,因为在以前的村子里没学过,仅仅是村长爷爷讲课时偶尔提过一两条,当作例子。
“好。”里正称赞一声,紧跟着喊:“把各家婆娘、闺女叫起来绣字。”
大半夜的,村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徐宝则用毛笔在纸上不停地写‘上岗豆香’四个字,节省了别人瞄样的工夫。
大人一折腾,有觉轻的孩子醒来也不睡了,跟在大人后面转,顺便提前领糖,领徐宝从京城买回来的糖。
徐宝则靠着墙打盹,里正不让他回去睡,有事情好及时问他,见他眯着,怕夜寒他生病,就给他端来个泥火盆。
村子中的人不叫孩子到徐宝的近前闹,大人也尽量小声说话,态度变了。
当初徐宝刚来时,他们觉得孩子可怜,几天接触又发现孩子有骨气,等再过几天,村民们已经不知道应该乐成什么样了。
然后一个个地感谢老天爷,想起来还很后怕,怕万一徐宝没来到自己村儿,而是去了别的村儿,那自己还有钱赚了吗?
村民们尤其是看重一大锭的五十两银子,这银子里正拿了,可以用来抵赋税,虽说暂时不够全村儿租赋,但干豆腐还在卖。
到时候今年的稻子和大豆就不给往上交,留着自己吃。
还可以拿钱抵徭役,不给官府干活了,在村里做干豆腐。
越想村民越高兴,有人就跟守在徐宝不远处的里正说:“若是小宝早些来,连夏税的那茬麦子都不用交了,现在只能少一茬秋税。”
“哼!九子家的小子你这叫贪心不足。”里正看看靠墙轻睡的徐宝,压低声音:“你们摊上我,是你们八辈子求来的福气,什么时候我押过交不上税的人去县里打鞭子?”
“是是是,别的村里正可比不上你,逼着人卖地、卖房的还少了?也就是你,领着咱整个村子能抗过去,一年年的。今年就更好过了。”九子家的小子连忙奉承。
他说的是大实话,别村儿的里正可了不得,自己家有钱有地,才不管村里其他下等户怎么过活,但凡有交慢的就打,有交不上来的就放租子,然后对方还不上,拿田产和房子抵。
结果里正越来越富,别人越来越穷,穷到没了田产和房产,还要给里正种田的地步,一代代地还下去。
上岗村却不同,张姓人多,其他外来的也不被欺负,所以村子整体发展,真若有人家的田出产不好,里正会安排他给村子里干活,然后各家凑一凑,帮他把赋税交上,而不是借他加利息的租子。
因此里正不但权大,威望也高,村里的人都真心听他的话。
里正也自得,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骄傲,他对旁边的人说道:“行了,别卖弄嘴皮子,今年秋后的徭役我打算拿出来银子……”
“别,里正爷爷,不要用钱抵工。”靠墙眯瞪着徐宝突然出声,把两个人吓一跳。
徐宝揉揉眼睛,继续说:“里正爷爷,去问问今年有没有修河道和官道的徭役,若有,咱们村接了,把旁边的洧水沟修修,路也好好铺铺,那怕是往里搭钱,也要弄好。”
“修路和修河做什么?”那个九自家的小子有抵触,他不愿意参加徭役。
‘啪’他脑门被里正拍了一巴掌,接着里正说道:“小宝说得对,我去看看有没有咱村这段的活,有就揽过来,给自己村修还算徭役,怎么算都不赔。”
“没有也可以让它有。”徐宝又说,他确实是想修村子,把路再好好平平,河道清理,好养鱼,到冬天鱼就贵了。
河中可以一段段地拦上网,也就是迷~魂~阵,把鱼存下来。
再顺便找地方挖个渔塘,准备卖的鱼捞上来放池塘里,冬天如果下雪结冰,就在池塘里面漂火盆,烧竹炭,反正竹子多,不值钱。
到时候一斤鱼可就不是几文钱的事情,而是几十文。
不然冬天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干什么?
他如是想着,也就把话说给里正听。
里正边听边笑,眼睛快要笑没了,连连颔首:“好,听小宝的,我去商量商量,总归要有徭役,用钱去抵不划算。”
“冬天还要干活啊?”那小子又出声了。
‘啪’脑门挨打,里正的瞪着他说:“冬天你还要吃饭呢。”
转过头里正又换成笑脸,问:“小宝,知道你有学问,晓事理,你再说说,还有什么要做的,我把地方先给你腾出来,池塘就开在村西头,那片地不好,没人种,原本是等你换了籍,在旁边拾掇拾掇,算你的地。”
徐宝:“……”
当初自己多感动啊,觉得里正爷爷是好人,结果……
好吧,谁让自己那时表现出的能力还不够呢,里正是一门心思想让自己在村里教孩子,估计教孩子还打算给自己钱,所以地什么样就不重要。
而且村周围也不可能剩下好地没人占,给自己一片地,自己就算有了恒产,行,原谅你了里正,咱还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徐宝看着对面的老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样子,只好打消了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老头的想法,人家不在乎的。
“里正爷爷,若还有大的空地,就给我留出来,总归不能让村子里的人冬天找不到活干。”徐宝没说具体的事情。
因为钱少,需要更多的钱来支撑,先要让村民们看到钱,然后投入进去时村民们才安心。
眼下说一千、道一万的,村民还惦记着干豆腐那点事情,不愿意去接受新的发展计划。
“留,全给你留下,那片地很大,是打算有钱了引水去泡,再上上粪肥,明年开春种稻子,偷着种,不入册的,好给谁家贴补一番,现在归你。”
里正顺着徐宝的话安排,说一不二,事情就定了。
旁边那小子没反对,他自己是不懂得如何做,既然能赚大钱的小宝说留,那便留,有了小宝,至少今年的秋税是不愁了。
里正答应下来,话一转,问:“小宝,那豆腐坊我们商量过,你占四成,其他人按出的力分,再留下一些钱归我管,你……”
“行,四成不错。”徐宝答应,他没说不要,他知道不要是不行的,会坏了规矩,他可以拿着分红的钱给村子里花,但不能把该有的份子让出去。
别说是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哪怕是九成或一成,他都答应。
钱最后还是要大量花在村里,用于村子建设,他需要的是一个位置,一个说出话来别人会支持的位置。
里正猜不出徐宝想的是什么,见他答应,高兴地提起第二件事:“小宝,村中的娃娃们求学是真难呀,花钱多不说,到镇子里路远,不在身边看着,大人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是呀,我弟弟就去镇子里读书,一旬回来一次,去接耽误干活,不接又怕他路上遇到什么。”那小子附和。
里正没拍他,还露出赞赏的样子,再对徐宝说:“若到村子来的是个寻常讨饭的,村里人心中也就不惦记个啥,可是你来了,头前去京城回来的人说过你在京城的事情,知道你写诗词张口便来,你看……”
徐宝点头,他在教孩子的事情上不愿意耍手段,比如说为难了,谈条件了,等等。
所以他很痛快地答应道:“在京城我已想好,回来教村里的娃娃们,男娃、女娃皆教,不用村里给我什么束脩,我不缺那口饭吃。”
里正登时激动,两手不停地搓着:“要依师礼的,哪能让你白教,小宝你说让我们做什么?”
“单独建一个学堂,要有大院子,要有二层,往后学堂需要村子里出钱出力,村子里的人不准……”
“成,小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建,给娃娃们盖房子,要钱给钱,要人出人,但凡村里的人,只要你看着有用,让他给学堂做事情,谁不答应我就收拾谁。”
不等徐宝把话说完,里正开始保证。
他的想法简单,自己这辈子是没啥大出息了,但是后辈中应该出有出息的人。
他是听过从京城回来的人说过的,说小宝在那里写双悬小楷字,说小宝出口成章,说他的一首词让卖盐的铺子前买的人排队,说一个对子让一个小店客人不绝。
他觉得这就是出息,学出来的出息,比苦哈哈种地强多了。
旁边那小子跟着激动,同样搓手:“我,小宝,宝郎,我,我也能跟着学识字吗?”
‘啪’“你学个甚?”里正瞪过去:“读书是很苦的,你连活都不愿意干,学学学,你学得会吗?老实去做事,看看磨边的豆子缺没,缺了抬一袋子过去,快去。”
那小子被赶走,很不甘心,以前是家里没钱,自己要干活,有了弟弟,才让弟弟去读书识字,现在小宝不要钱,自己为什么不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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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清晨业同沾
徐宝看着那小子离去的身影,犹豫下,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他打算教村里宝宝的时候,也教大人。
教大人识字的目的是为了增加自信心,在大人以后到外面扩展业务时有底气,现在是宋,识字和不识字差远了。
若大人好好学,还能在孩子回家时辅导下孩子,大人的理解能力比孩子强。
大人识字对于孩子来说是件幸福又苦恼的事情。
前者因为作业不会写,可以找大人问;后者是作业瞎写大人会收拾孩子。
不过他没跟里正说,他要等村里钱多到人有更多空闲后再提。
里正则带着梦想对徐宝说道:“小宝,你困了就回去睡吧。”
徐宝摇头:“还行,跟车走时我可以睡,不如咱们喝点酒吧,车上还带回来不少素油,我炒两个菜,里正爷爷垫垫肚子?”
他看出来了,里正一直跟着忙,这么大的岁数了,为村子发展就紧盯着,先不说能力如何,只态度就让人钦佩。
里正又被吓一跳:“小宝你会做饭?”
“还行吧,能吃。”徐宝谦虚。
“可听人说君子远庖厨的,你……”里正诧异,他听别人说的,有学问的人不应该下厨做饭。
“那意思是不忍杀生,不是不能做饭,儒家思想的一种我个人觉得很虚伪的说法,里正爷爷你就别想其他的,我真能做。”
徐宝解释,却见里正听着很迷茫,干脆来点实际的。
里正确实听不懂,点头:“好,小宝你要什么?”
“先前的两次干豆腐没有印字,我炒个干豆腐,再炒个肉丝,我去准备。”徐宝回答一句,跑去找东西。
锅有,干豆腐必须有,还有葱和酱也不缺。
片刻后他端回来两木盆的菜,旁边还有个竹板。
里正也把酒温上,然后看两道菜。
徐宝介绍:“一个是素炒干豆腐,挂了芡的,一个是酱肉丝,和葱丝一起用干豆腐卷的。”
他没有辣椒,否则就是尖椒干豆腐和京酱肉丝了。
里正先尝尝了素炒干豆腐,点头:“好吃,我以为干豆腐只能卷葱和香菜呢。”
接着又卷了个肉丝和葱丝,酱肉的香和葱的刺鼻感觉一下子就征服了他:“这才是干豆腐的吃法,小宝你早先怎么不说呢?”
“我等着有钱在京里盘个店,好专门卖豆制品呢,它的吃法还有很多种,里正爷爷,咱村子被你打理得不错,我敬你。”
徐宝解释了一下,端起碗敬酒。
里正放下筷子,同样端起碗,喝一口,说道:“我呀,我没什么本事,只能叫村子里的人不被饿死,我接这个里正,遇到了两次大旱,三次涝灾,别的村我不管是什么样子,我只想自己的村里不出事,还好,挺了过来,没一个是遭灾死的。”
徐宝肃然起敬,五次灾害不因灾死一人,说时轻飘飘的,做的时候却是沉甸甸的,这叫本事。
里正吃口菜,接着说:“村里前些年还有个外来的读书人,一家四口,有两个男娃,在村里住着,我也找过,让他教教孩子,他却说自己也要学习,就没答应,后来他家的两个孩子跟着他念书,被有本事的人看上,一家就搬走了。”
“然后呢?”徐宝卷着干豆腐问。
“后来我一想,求人没用,还得自己村里有人才行,就劝着家里稍稍富裕的人把孩子送到镇子上学,也就这不到四年的事情。”
里正一口喝掉碗里的酒,接着说:“我指望他们学成,回来教村里的其他娃娃。老天开眼啊,小宝你来了,知道你识字,我就看着,结果没看几天,你就这样了,我现在是又高兴又害怕。”
徐宝给倒酒,知道里正是担心自己像以前那个人一样跑了。
里正叹口气,对徐宝问道:“小宝你不考进士?有工夫教娃娃?”
徐宝笑了,说道:“里正爷爷,你放心,不会耽误教孩子的,科举考进士,要一步步来,每年录取的人数少,太着急了挤不进去,眼下我年岁还小,先赚钱,我自己的事情不着急,不信到时候你看看,我考啊考的就考上了,何况我户籍还未改。”
徐宝的话说得很有意思,使人觉得科举有固定的时间和步骤般。
他确实是如此想的,自己学习能力不差,只要有钱,先用钱铺,把名声宣传出去,然后去考试便成,钱给足了,文章只要不是太差,考官好意思不录取自己么?
里正端着酒碗的手一停,接着仔细打量徐宝,用‘那样’的眼神看徐宝,问:“小宝,你是说你往后要用村子里的户籍考?你快些去,到时给我拿个能当大官的。”
“没错,我本就是上岗村人。”徐宝回答:“眼下不行,律法上有所欠缺,万一考这个里面的填空,哦,就是帖经题,我答不上来,一下子就被判下去,还有,还要拜门。”
“是呢,可听人说要糊名的,你拜门,到时人家又怎能知道?”里正认为去讨好人没用,把名字一糊,谁还认识你?
“名可以糊,字可以誊,但行文风格不会变。”徐宝的意思是要准备去考试前,先把名声闯出来,多写文章,保持同一个风格,然后把礼全送到,考官看到同一个风格的文章时,只要不是太差,就会选中。
“好,小宝,等你想考的时候告诉我们。”里正来了信心,也或许是安慰自己,村子若出个进士,可就不一般喽!
给予了里正信心,徐宝继续陪着吃菜喝酒。
或许是吃得太多,也或许是喝得太多,里正吃着喝着,就伏在桌子上,呼呼睡去。
徐宝知道里正是心中一直绷着根弦,而且又劳累,所以一旦吃了东西、喝了酒,再一放松,人就疲劳起来。
他没给里正抱到别的地方去睡,仅仅是把火盆挪到旁边,让人收拾桌子,小心点,别把里正给惊醒了。
然后自己趴到了桌子上,想着事情,想着想着也睡了。
直到鸡叫,他才醒来,发现身上多了张毛毯,里正已经不在。
打着哈气,他走到那边做干豆腐的地方,里正正指挥着人把干豆腐往车上摆。
见他到来,里正说道:“前两批的干豆腐上面没有字,绣晚了,后面的三批都有,加在一起两万张,最后一批多赶出来了模子,还有不少剩余,我们自己留着吃,杀口猪,专门做你那个卷着吃的。”
徐宝听了高兴,舍得杀猪吃肉是个好现象,说明大家开始懂得享受了,而不是依旧穷苦着不去吃。
两万张干豆腐,有一万六千张是有字的,另外四千张没字,剩余的还能有近两千张,大家一分,每家都够吃上两顿的。
“先装着,会木工的过来几个,按照我画的东西给我马上做出来。”徐宝想着怎么销售时,管里正要人手。
村里刚才做模具的人立即到近前,等着吩咐。
徐宝取来纸笔,画出一套图,要求必须严格按照图上的大小来做。
“小宝,你画的那个圈的一部分,怎么看着是一样的,你画工真好。”有人夸赞起图来。
“凑合吧,没有工具,不然还能更好。”徐宝谦虚地笑笑。
有手艺的人就比照着他画出的东西,先描在木头上,然后加工,这种活简单,徒工就可以很快做出来。
等干豆腐全装上车,这边的一整套东西也做出来。
徐宝趁这个工夫又画了许多,交给里正,说道:“里正爷爷,让有空闲的人按照我画的多多制作,我帮着卖掉,木头随便用,有铁的也行,按照不同的材料我卖不同的价钱,我现在拿到的一套,少一贯钱不卖,我这个是送人的。”
换成别人说同样的话,里正会一巴掌拍过去,告诉对方醒醒,别做梦了,一堆破木头条子,还想卖一贯钱?想钱想疯了吧?
但话从徐宝的嘴里说出来,周围的人全信,他们听说过了,一个茶叶蛋最少五十文,偶尔可以卖一两银子,两个茶叶蛋卖十两银子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一贯钱,不到八百文一套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里正认真起来,表情严肃,对周围的人说道:“不许传出去,刚才干活的,把图拿着,小宝没往外拿时,外面有同样和差不多的,你们就带着家人搬出村吧。”
这个惩罚实在是太重了,干活的人连连保证,他们也不是外人,都是张姓,别说里正强调了,即使不出声,他们也不会把图给漏出去,因为不值钱,只有小宝卖才能卖出高价。
徐宝找水缸,在旁边洗洗脸、蹭蹭牙,坐到五辆车中的一辆上,‘啪’的一声打开扇子,自认为很潇洒地扇扇风:“出发。”
五辆车排着队伍走远,村里人疲惫的脸上带着希冀的神色望着,一直到车队消失在黑暗中,天也就快亮了。
辰时,队伍才赶到西水门这里。
然后徐宝就看到有人挎着篮子,在那里叫卖:“干豆腐卷了啊,京城独一份的干豆腐卷了啊,六文钱一串,只要六文,会仙楼旁边学的,宫里的人知道的京城干豆腐卷了啊。”
第四十二章 讽嘲蹬门至
徐宝耐心地听,张屹六个已变傻。
过了足足有十秒,张勇当先清醒过来,带着无限委屈的表情跟徐宝说:“宝郎,你听到没?”
“嗯!”徐宝嗯一声,说道:“依照我吆喝的段子改的,没新意,我能编个比现在还好的段子。”
“宝郎,不是编段子,是他们卖干豆腐卷,他们抢我们买卖。”张广也跟着醒来,咬牙切齿地说。
徐宝没说别的,跳下车走到一个叫卖人的身边,是那十四个人中的一个。
“给我来一串儿,我尝尝。”徐宝递上六个铜钱。
“徐、徐宝,你,我……”对方显得很尴尬。
“无妨,卖谁的不是卖,能赚到钱才能养家。”徐宝说话时从对方挎的篮子里取出一串。
先观察,同样是四个卷,一支竹签子穿,外观上比自己卖的小了点。
看头的位置,里面有葱和香菜,还有酱的颜色,干豆腐上没出现脱水和缩边的情况。
然后是闻,有葱和香菜的味道,还有豆香,捏下来一卷,手感上没有粘稠,说明做出来的时间不长。
咬一口,仔细品尝,徐宝摇头:“只有大酱,还一股生酱的味道,唾,这个才容易吃坏肚子。”
他不吃第二口,他想到了那酱的情况,觉得恶心。
上岗村制作的酱,酱缸里同样有蛆,用酱耙子一敲,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
说酱里的蛆不含细菌是扯淡,那是苍蝇的幼虫。
除非是专门饲养的苍蝇。
一想到那情景,徐宝再没胃口。
他把手里的铜钱塞给对方,问:“多少钱拿的货?”
“不要钱,徐郎我不要你钱。”对方推,又回答:“四文一串。”
徐宝不跟他拉扯,把钱收回来,剩下三卷的串给回去:“真黑,居然卖四文一串。”
“黑?哦,心黑,四文贵了?”对方问。
“贵,一斤干豆腐十张左右,一张穿一串儿,他家的比我卖的卷小,两张能做出三串,十张做出十五串,你买是六十文,我卖干豆腐二十八文一斤,葱、香菜和破酱不值钱。”
徐宝给对方算,价钱变成二十八文,不是跟于戬说好的二十文。
“真黑。”对方跟着算一遍,点头,而后用另样的目光看徐宝。
他当时买徐宝的是六文一串,谁更黑?
徐宝当没发现对方眼神中的意思。
他问:“你们买他家多少串?”
“一、一千串,他家没做出太多,听说只有两千串儿,另外一千卖给了在东市的人。”对方答。
“你们不够卖的话,买我的干豆腐,你们自己卷,二十八文一斤。”徐宝卖推销。
又补充:“若你们把‘千载开封飘豆香,豆香正宗出上岗。’的话加上,我算你们二十五文一斤,我赔本赚吆喝。”
这话对方听着,换成之前或许能信一下。
不过此刻对方是说什么都不信。
但价钱确实是便宜,自己卷便不会让别人把卷的钱赚去。
“徐郎你等等我,我喊大哥。”这人扔下句话跑了,篮子塞给徐宝拎。
徐宝等,顺便找自己大哥。
不用他找,那边张柽满头大汗跑过来,边跑边喊:“小宝,别卖,千万别卖。”
张柽跑在前面,身后还有两个人跑。
一到近前,张柽呼哧呼哧地对徐宝说:“不能卖,牙行变了,换后面的行,提前接手。”
后面跑过来的两个人也呼哧呼哧的。
一个人对徐宝喊:“开行吗?交钱。”
“不开。”徐宝摇头。
他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按理说还有一天才换。
今天换牙行,自己想卖,会交份天价的管理费。
“不开行你过来做什么?”对方眼睛去盯五辆车。
还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徐宝看着对方的眼睛:“路过。”
“我看不是。”对方强调。
“你看错了。”徐宝说完一扭头,不搭理他。
两个后跑来的人互相看看,又瞪张柽,他们觉得是张柽喊的。
不然的话,等徐宝喊上一句叫卖的话,他俩就能过来要钱,不给钱,抢货。
徐宝把篮子递给张柽,说道:“大哥一会儿他们过来,告诉他们,我进城,往瓮市子去。”
说完,他招呼六个人赶着五辆车走。
等过城门,就不归外面的人管,两个人甭想收钱。
这两人知道,一人着急下挡在前面:“你不能走,你要卖。”
“呵呵!”徐宝冷笑两声,绕开路走。
“噶子你要坏规矩?”张柽喊道。
对方无奈,只好往旁边又让让,眼看着车队从身边过去,觉得好多钱在口袋里流失。
队伍进城,不等走到瓮市子,张柽和一群人已经追上来。
人群中有十四个人里的‘大哥’。
他跑到徐宝面前,点下头,说:“二十五文一斤,我们要二百斤。”
他身后的五个人把手上拎的钱串儿‘哗啦’甩在车上。
徐宝向旁边一让,指着辆没有字的干豆腐的车。
对他们说道:“一大包五百张,没过称,你们自己选四包,多了少了的自己认。”
“成,看货。”对方答应。
“记得过后把包布送到卖盐的陆家铺子。”徐宝又补充句。
他不能卖一次就搭进去一大张的布。
对方也答应,很快选好四大包,装进土篮里,拿扁担一挑,走了。
看向剩下的一万八千张,徐宝琢磨着怎么卖。
张柽叹着气到他旁边,说道:“我那行完了,帮着别人买宅地,暗中做手脚,结果出了事,对方势力不小,行里的三个头头儿全被抓,一时半会儿的出不来,往后出来也别想在这行里吃。”
徐宝点点头,边往于家店走边思考,其他六个人赶车跟随,一个个如丢了魂儿般。
他们六个人从未遇到了如此阵势。
不但有人学着做出干豆腐卷卖,西水门那里又换成别人管。
村里的干豆腐卖不动就会坏掉,一万八千张啊。
六个人想不出任何办法,脑袋里面嗡嗡的,恨不能是一场梦。
张勇嘀咕出声:“是梦啊,怎么能是梦?来时想好的赚大钱,全在梦里。”
徐宝看看六个人的样子,突然笑了,对张勇说道:“人生本来一场梦,莫怨人生梦一场。”
“我哪敢去怨,我们怎么办?”张勇的情绪更不好了,眼圈又红。
“你不能总是遇到点事情就哭,再这样我不带你了,干豆腐总能卖出去的,相信我。”徐宝说了张勇一句,加快脚步。
他并不像六个人那样沮丧,见多的事情多了,也就看淡了。
一万八千张干豆腐没什么大不了。
实在不行就做成臭千张,一样卖。
何况于家店还能消化一部分。
实在还有剩,给上岗村开封童蒙书院孩子的家人分掉,算是书院的福利。
谁让自己接手了书院呢,办书院本就是赔钱,用钱换名声的行为。
六个人,包括张柽难过了一路,终于到达地方。
有守在门外指挥排队买螃蟹的伙计看到,立即跑进去。
很快于戬跑出来,高兴地冲到徐宝面前:“徐郎你终于来了,快,干豆腐,有人点名要吃,韩家豆腐坊做出来的全穿成串分在东西两边,没剩余。”
“他们是怕卖不动,何况还有豆腐要做,腾不出工具。”徐宝想到那家干豆腐数量少的缘故。
韩家豆腐坊今天是试探市场。
若行情好,才会增加工具和人手。
“快,卸货,然后卷。”于戬招呼着伙计干活,他准备好不少葱和香菜。
酱就不用了,鸡汤里加了盐。
再刷酱涮,又像之前那样给涮成酱味汤。
一包包的干豆腐被抬进去,店里还临时找了一群妇人帮闲。
专门腾出张桌子,让别人看着做。
干净还是不干净的一目了然。
卷好四个一串,直接放在滚烫的鸡汤里。
有人是买螃蟹过来拿,有人则是专门花钱吃,十文一串儿也不嫌贵。
看到干豆腐受欢迎,张柽、张勇他们松口气。
他们把车赶到宽敞的地方,那里专门停车,还有牲口也有人提供料。
徐宝和于戬没地方坐,只好站在店门口。
“你能卖掉多少?我带来一万八千张,是一千八百斤。”徐宝问。
这回于戬没敢说全要,昨天那五千串,也就是五百斤出货就有些费劲。
他在估算今天能搭出去、卖出去多少。
然后稍微多要一点,算是帮徐宝下忙。
他已经知道情况,包括西水门那里的事情。
就在他要给出数据时,打东面街上溜达来几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刘乾,后面是良颜,还有三个人不认识。
五个人说说笑笑地来到于家店门口,一个个趾高气昂的。
给徐宝的感觉他们是过来巡视,要么就是联合执法,不然不会狂妄成如此模样。
“呦!这不是玉珏兄吗?”良颜好似刚瞧见人一般,抱着扇子打招呼。
不等徐宝出声,良颜旁边一人先开口:“貌涵兄,这位难不成便是叫卖东西的那个会写两个字的孩子?”
“不错。”良颜颔首回答。
另一人则对徐宝说:“听闻你很会叫卖,叫两声我听听。”
“对,听听,听听那嗓子有没有兰春楼的小雨姐儿好听。”第三个跟过来的帮腔。
未等徐宝有所反应,于戬不干了。
他朝五个人喊:“别挡在我家店前面,给我离远点,去听你们小雨姐儿的声吧。”
“于兄莫急,都是看我面子刻意过来的,想听动静,我就给他们喊两嗓子,也不枉他们白来一趟。”
徐宝拦住于戬,微笑着说道。
第四十三章 站排购买
五个人听到徐宝的话一愣。
旁边还有排队等着买螃蟹的,他们听了则是喊好。
徐宝继续微笑,问:“不知你们的小雨姐儿平日里与你们唱得是哪个词?”
五个人中后来的三个想回答,而后叫徐宝喊。
良颜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恐慌,他急忙说道:“徐宝,你不用想拿词骂人,你的干豆腐卖不出去了,会坏掉,上岗村的人会因为你损失钱财,你是罪魁祸首,你要被人唾弃,你要被人戳脊梁骨,你你,你完了。”
他比较聪明,看出徐宝的打算,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攻击徐宝。
徐宝吧嗒吧嗒嘴儿,他确实想骂人,可惜对手智商不低呀,不懂得配合一下。
那三人互相看看,一人小声问良颜:“他,他能当场写出骂人的词?”
“你以为呢?”良颜反问,他恨徐宝,但不得不承认,徐宝在诗词一道上强他许多。
三人长出口气,还好,没说出词,不然被徐宝当场作词骂,会背在身上很长时间。
“说呀,你们说一个小雨姐儿的词,快说。”排队的人群里面有起哄的,认为拿词骂人是件很过瘾的事情。
三个人更是紧紧闭上嘴。
徐宝‘啪’的一声把自己的扇子打开,扇子上空白依旧。
他对五个人说:“不如我随意选个词,然后……”
“徐宝你住口。”刘乾出声打断,指着徐宝说道:“徐宝你在西水门码头把干豆腐卷肆意卖出高价,欺瞒买者,致买者吃坏肚子生病。”
‘哗’人群哗然,议论声四起。
刘乾得意地朝徐宝冷笑两下,接着说:“今天你见事情暴露,不敢继续于那边售卖,把能让人吃坏肚子的干豆腐全送到于家店里……”
“你放屁。”于戬又不干了,自己的店会被拉下水的。
他要往上冲,伙计也撸胳膊、挽袖子,打算大干一场。
徐宝连忙又把他拦住,他发现对手不白痴,总能找到关键的事情攻击自己。
按照常理来说,对方应该一番嘲笑,逼着自己作词,然后等自己作出词来,对方念着念着,发现是骂人的话,然后一个个被围观人群取笑。
可对方不按常理出牌。
先是从卖不出去干豆腐上攻击自己,接着把他们自己雇人装病的事情往真了说。
怎么办?
得把对方的智商拉下来。
徐宝心思急转,先问良颜:“良颜我记得你以前一直跟随在郑囿郑行事身边,如今是另投他人了?这让我想起了被卖来卖去,不停改姓的家奴,你换个人跟随,是怎么想滴?”
“你,我,我这叫转投明主。”良颜脸红起来。
“哦,你是认主来着?你改姓没?”徐宝问。
“我们认什么主,徐宝,你不用拿话……”
“你改姓没?我叫你一声‘刘良颜’,你敢不敢答?刘~良~颜,答。”徐宝用扇子一指良颜,开始给人家换姓。
‘答’‘答’‘快答’人群起哄。
“我不叫刘良颜,我……”
“另投明主的刘良颜,你敢不敢答,刘~良~颜,大家跟我一起喊,刘~良~颜。”徐宝煽动。
大家跟着喊‘刘~良~颜’
良颜愤怒地瞪着起哄的人,众人不管不顾,继续喊‘刘~良~颜……’
徐宝非常满意,拿下一个。
他摇动两下扇子,再转向刘乾。
刘乾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慌张之色,还不等出声继续抹黑干豆腐,徐宝先说。
“刘行事,哦不,说错了,是刘辞官,你的官是怎么辞的?你以行事之位到码头去对付我一个孩子,结果惹了众怒,不得不主动辞去官职,好保留那一丝脸面,为何今日又寻上门来?”
人群响起惊呼声,纷纷仔细听,原来里面还有这种事情?
他是欺负一个孩子没欺负成,被有良心的人给逼得辞去官的?
那他今天来是做什么?
“我辞官根本不是因你,我是……”刘乾说到此处,突然卡壳儿。
“是什么?是你觉得那里的吏员待你不公?还是水监行事不对?”徐宝发招。
“不,不是……是……”刘乾心思急转,想找个说辞。
徐宝却突然心中一动,觉得找到了机会,卖干豆腐的机会。
于是他立即说道:“你承认了‘是’,是不是认为官场很黑暗?”
“我没说……我的意思……”
“可是官场上面的事情再不好,也没有你刘乾内心黑暗。”徐宝再次打断对方的话。
接着说:“你刘乾辞去官职,心中不服,便雇人去告官,说我所卖干豆腐卷吃坏肚子,逼我不能在那边卖。今天我过来卖干豆腐,你五人提前让人盯着,跑到于家店看我笑话,看笑话不成,又说谎污蔑。”
说到这里,徐宝声音突然加大:“我问你们,你们年岁几何?是什么恩怨让你们处心积虑地要对付我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徐宝突然向着良颜上前一大步,良颜被吓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一步。
这登时被群众认为理亏。
徐宝趁机,声音又起:“我为村里卖干豆腐,只是想让村中的娃娃们有个纸笔能习字,你们连这个都不放过,你们还是人吗?是人吗?”
最后喊时,他再朝刘乾冲,刘乾耳朵被震得嗡嗡的,同样被吓退一步。
人群又一次响起声音,是各种骂五个人的话。
徐宝听着,心情不错,心说你们五个跟我斗?让你们体会下啥叫千夫所指,让你们明白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
战败了被拉低智商的对手,徐宝趁热打铁。
他喊:“诸位父老,小宝我在这里说句话,我上岗村的干豆腐,在夏日里只要不焖放一天,就绝对不会坏,我们村里的娃娃,还有我自己也吃,在这里我告诉大家如何知道干豆腐坏没坏。”
徐宝打算宣传,他先去取干豆腐,顺便让于戬帮他在外面支起个炉子,还有铁锅,以及厨房的调料。
等出来,他拿着干豆腐让众人围过来看。
识别干豆腐坏没坏的方法很简单,一个是看颜色,正常是白色偏黄,如果上面全白,就说明开始变质,如果是全黄,说明是晒干了。
另一个是闻,闻到臭味自然就是坏的,闻到酸味也不行。
第三看粘不粘,粘了的尽量别生吃,没拉出很长粘线的炒吃和煮着吃,没问题,之前用水洗一洗。
他绘声绘色地讲,大家就聚精会神地听,不时还被他逗得哈哈笑两声。
等他讲完识别的方法,厨房的一个泥炉已经搬出来,还有铁锅。
“很多人以为干豆腐只能用来穿串儿吃,我给大家介绍几种干豆腐的家常做法。”徐宝说着开始在锅边动作。
操起刀切丝,刷刷刷地刀起刀落,那丝几乎粗细一样,边切还边说:“刀功不好的人,可以用干豆腐来练刀工,这东西谁切都不费劲,今天你是初学者,切上一千张干豆腐你就变厨神,我就正在朝厨神努力,今天谁都别拦着我,让切够一千张。”
‘哈哈哈’人群中有大笑声响起。
切完干豆腐丝再切葱丝,把葱丝往干豆腐丝上一放,起锅烧油,麻椒往里一扔,刺鼻的香味飘起,把油向葱丝上一浇。
“这道菜叫葱油干豆腐,非常可口的一道冷盘,大人吃了心情好,娃娃吃了不吵闹,近处的人尝尝。”
他把菜放到旁边让人试吃,接着继续做。
第二道菜是京酱肉丝,肉片切得薄薄的,又切得细细的,用黄酒和藕粉,还有一点点盐‘喂’一下。
热油入锅,连续翻炒,肉丝就不那么细了,然后,然后打上酱,起锅浇在葱上,旁边再切几张干豆腐。
他自己先卷一个,咬着吃,露出一副真的好香的神色。
同样递到旁边让人卷着尝,他再做炒干豆腐,干炒,切菱形,只放了蒜,起锅之前挂芡。
接着又拿韭菜炒了一回干豆腐,切丝,炒完依旧让人吃。
最后做了一道黄瓜和干豆腐汤,四菜一汤,结束。
他拍拍手,说道:“干豆腐吃法种种,可以回家自己做,能烤、能煮、能涮、能烹,干豆腐一斤二十八文,今天只卖二十二文,只一天,过了明天就不是二十二文。”
他忙碌这么长时间,就为现在的一刻,卖干豆腐,一千八百斤呢。
他又拿出来一张上面有字的,拎起来让人瞧清楚,说道:“最正宗的干豆腐,出自上岗村,每一张上面都有字,上岗豆香,遇到没有字的,你是上当受骗了。”
说着他一转头,对旁边挨道菜吃的人说道:“这位大哥,看你从头尝到尾,你不会是吃饱了吧?还能买点回家做吗?”
‘哈哈哈~~’周围人笑。
被他说的人呵呵笑两声,一点头:“买,买二斤回去。”
“好咧~拿称,二斤干豆腐。”徐宝喊。
称拿过来,他第一眼有些晕,不是十两一斤的,但很快适应。
揭起二十张干豆腐,往称盘上一放,二斤位置一拨,称秆子打手,高了。
“大哥看好了,高高的,咱打称,低头看星,抬头做人,你先不忙着夸,我再搭你一两张,回去选选,瞧着哪张长的难看,扔了不要。”
徐宝让对方看称,嘴上不停地说着。
周围人又是笑。
有第一个人买了,就有第二个。
别人每买一斤,徐宝就送一张,十张一斤称高了就那么算了,称低再都扯半张扔上去。
张柽在旁边帮忙收钱,张勇他们负责用毛边纸包上。
那边买螃蟹和吃免费鸡汤干豆腐卷的,很多过来排队买干豆腐。
路过的人看热闹,看着看着,也跟着排队买。
良颜、刘乾五个人则傻眼了,他们说什么都没想到,已经这样了,徐宝还能把干豆腐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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