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退让非不强(第二更)
村里来人告诉徐宝,岗动村的牲口死了,是被人毒死的。
徐宝用手搓下脸,说道:“总是有人怕我清闲,不给我找麻烦,他们会不甘心。”
张勇正在打哈气,听到徐宝的话,立即收住,不解地问:“宝郎,岗东村的牲口死掉,和你有啥关系?”
徐宝没跟张勇说,而是看向同样好奇的王肱,讲解情况:“前天晚上岗东村里正乔罡家的柴火跺先起火,他们家的人冲出来要救火的时候,家中房子又起火。
然后他们打一个九岁的孩子,好悬给打死,我把孩子救下醒,乔罡找我说理,我说过明天他家的人全死了,是不是也要找我。
随即他被我和我没过门的媳妇给用手段劝服,他离开了,我们打算给他们村里的人找个活计,还把他们村的孩子带到上岗村一起教。”
徐宝说到此处停下。
王肱秒懂:“照此说来,岗东村的牲口是你毒死的?”
“不是我家宝郎。”从村子过来的人生气地否认,又对徐宝说:“宝郎,你那没过门的媳妇昨天一天没出来,你还锁着门,今天我来时还是没看到人,里正去喊过,无人答应。”
“走了,前天晚上走的,过段日子再来。”徐宝随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问:“岗东村的牲口是吃什么中毒死的?”
“醉马草,一村七头耕牛,七头骡子,两只驴,还有里正家养的五只羊,全死了,有人看到了醉马草。”来人回答。
“真穷。”徐宝评价一句,岗东村一百零一户人,能干活的牲口只有十六个。
“玉珏,你们村有多少牲畜?”王肱好奇起来,他不知农事,更不晓得村子的牲口数量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村有多少?”徐宝问张勇。
张勇挺挺胸,骄傲地说道:“宝郎没来的时候,我村有耕牛十二头,骡子十五头,驴九头,马两匹,羊没有,没养。”
一比较王肱就知道了,上岗村比岗东村强了不止一点,他倒是清楚,干农活的时候可以下地的牲口是能借用的,借的人,或者说是租的人和对方关系好的话,只需要负责提供草料。
不等王肱在心中感慨完,张勇接着说:“宝郎到我村里后,现在我村有大耕牛二十六头,骡子五十头,驴二十二只,马十五匹,羊没有,没养。”
“养了养了。”村里来的人出声纠正:“昨天晚上里正领回来二十只羊,两只公羊,其他的羊有十二只带奶的,里正说,宝郎说总给娃娃们喝豆浆、吃粥不行啊,得有奶,里正就买回来了。”
王肱:“……”
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能想象自己若住在岗动村,然后看到上岗村的牲口群时会是什么感受。
也不是非要住在岗东村,只要是周围的村子,一见到上岗村的样子,估计就没有什么劲头了。
多亏自己家的两个孩子让王管事送过去了,看情形以后孩子会有羊奶喝。
刚一想到家中的两个孩子有羊奶喝,王肱有一惊,连忙对徐宝说道:“小宝,我家二娃不喝羊奶,嫌膻。”
“村里的养只喂少部分干草,平时多喂干料。”徐宝立即给出一个回答。
“那有什么区别么?”王肱没明白。
村里来送信的人很诧异地看了一眼穿官服的,壮起胆子说道:“牛羊的奶吃青草才膻,肉也是,就跟猪不骟掉有股难闻的味道一样。”
“多谢,受教了。”王肱拱手作礼,他是真不懂,很懊恼,决定以后专门学学。
不学不行啊,百姓生活上的事情太多,看着简单,里面学问深着呢,不知民又如何管民?
莫说旁的,现在自己要说夺了徐宝的权,不让徐宝管西市的摊位区了,摊位区的人会造反的,为什么?就因为徐宝懂,他总是能在别人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所以说呢,麻烦来了。”徐宝说回刚才的话题,上岗村死了牲口,自己跟着闹心。
“那宝郎我们该怎么做?”村里来的人问策。
徐宝抬头望望天,说道:“今年麦子种晚了是不,你回去告诉里正爷爷,把岗东村能干活的人趁现在没有修好大窑时,叫来帮着在水中下网圈鱼,跟着修窑。
上岗村的孩子全带来,你回去时带上成衣铺子的人,去给孩子们量。并与下岗村和岗东村两村的人说,麦子晚就晚了,开春追肥的时候,好肥我上岗村给。
还有耕种时,我上岗村借牲口给他们。
但是岗东村不准有人闹事,谁要是想来上岗村找麻烦,就全部不给他们了,孩子也别送来了,有种就打。”
来的三个人听完,连忙重复两遍,没错了,这才按照徐宝告诉的路去成衣铺子。
徐宝看着三人离去,挠挠头,开始琢磨。
他算是妥协了,他本可以在岗东村牲口被毒死之后不去理会,因为问心无愧,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我需要跟谁解释?
不过他还是让了一步,把以后要做的事情提前,同时也许下两个承诺,一个是追肥时的好肥,一个是借牲畜。
因为他要稳定后方,不能自己在外面拼的时候,家里总出问题,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岗东村的牲口死掉,对村民的打击太大,虽说纵横之术是远交近攻,可是总不能用在村子上吧,上岗村有什么好攻的。
而且岗东村的劳力都可以用,以后再进行别的安排,自己呆在上岗村的时候也安稳。
至于是谁放的火,谁毒死的牲口,自己先不用去追查,可以报官,让县里来人慢慢查。
盘算了一番,徐宝对张勇说:“不知道岗东村被毒死的牲畜卖不卖?用那肉做熏肉大饼是不错的,你吃过熏肉的饼没?”
张勇摇头:“没,可是宝郎,被毒死的牲畜人吃了不会死吗?”
“那要看是被什么毒死的,人吃多少,醉马草本身就是一种药,死掉的牲畜切块用水浸泡,煮时加甘草和醋,以及其他调料,再熏制之后,吃着味道是很好的,等他们三人回来取车路过时,我叫他们把岗东村死掉的牲畜买下来,价钱还便宜,咱们吃,但孩子们不能吃。”
徐宝对这个也知道,他觉得自己不买,岗东村的人也会想办法给卖了,牛还不好卖,因为是在县中入册的。
这个时代说是不允许随便杀牛,但是牛肉一直不缺,因为有十几倍的利润,可是有的村子和县里管得严,只要有牛被买来,就会入册。
入册这个事情就烦人了,你让耕牛死了,就罚你钱,罚多罚少要看怎么死的,但是不入册的那么多牛被杀了吃肉,却没人罚。
所以岗东村的牛不好卖,自己可以买,并找县里的人过来,一同喝羊汤,走的时候再带几块熏肉,就没问题了。
王肱一听什么熏肉大饼,虽没吃过,也能想到有多美味,他咽了下唾沫,跟徐宝说:“玉珏,那什么熏肉大饼,在这边能做吗?”
徐宝忿忿地看向王肱:“王差遣,你不是应该先关心下我的事情?”
“哦,是,那玉珏你招呼两个村子的人干活,村里还有钱给工钱么?”王肱果然很配合。
他实际上并不担心徐宝村里那点事情,尤其是岗东村找麻烦,不说别人,自己出手即能解决。
真正叫他佩服的是,徐宝在这一刻退让了,明明可以压住岗东村的时候,徐宝偏偏许出好处。
而明显是遇到真的困难的时候,如徐宝卖茶叶蛋、卖干豆腐、刘乾要到河阴县当吏员,这时徐宝应该退的,他却偏偏顶着上,到底把茶叶蛋卖出天价,把上岗村的干豆腐变成了京城一霸,并把整个刘家给逼到绝地。
说他徐宝软弱,他一点不软,说他强硬,他给人的感觉却总是那么温和,尤其是教导孩子方面,让人知道了,心都会醉。
还有帮着西市摆摊的人多赚钱,随时解决任何问题,使人发现西市摊位这里哪怕在天冷的时候也很温暖。
很矛盾,不知道他徐宝是什么样的人,有时很直接去做,有时又绕着圈,比如在燕归楼拿出辣椒水时,就比较柔和,逼东市联合起来的火锅店偃旗息鼓。
同时也正是那一次火锅宴,排山倒海陷害刘家的消息就传遍京城。
所以自己要好好接触接触,熟悉他,毕竟自己家的孩子在那呢。
徐宝哪晓得有人正在分析自己,他回答得很随意:“有啊,小钱不缺,干豆腐和素鸡,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很好卖。”
“若是有人不让你村卖干豆腐了呢?比如开封府就说你们村的干豆腐吃死了人,把你们做干豆腐的人抓了。”王肱又提出新的问题。
“那就不卖了呗,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我和村里的人善良着呢、软弱着呢,以前想欺负我们的人,主要是本事不行,换成开封府,本事大,我们就忍呗!”徐宝一副认命的样子说道。
“真的?”王肱追问。
“不信的话,可以试试,我们保证让出好处。”徐宝还是那副老实的模样。
然后王肱就更不信了。
就在他还想继续试探时,从东边跑来一个人,满头大汗,此人边跑边喊:“宝郎,宝郎,东市那里要打起来了,管着东市摊位的人非要让每一个摊子拿出来冻的菜,他们好做成熟的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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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比出问题
跑过来的人徐宝没印象,待对方到近前,连忙说道:“这位大哥别急,张勇哥。”
张勇现在当秘书是越来越合格了,不需要徐宝说别的,一回身进屋就端出来碗不是很热的茶水。
跑来的人猛灌两口,一碗茶水进肚,抹把汗,说道:“宝郎,我是姜大哥,哦,是姜廉姜大哥叫在东市打听消息的人。”
这下徐宝知道了,姜廉就是当初那个小偷的头头,现在也是头头,自己还打算抽出空找人制衡他,没想到居然是个人才,竟派人到东市卧底。
行,不错,那以后就……就更要制衡了,连情报都玩上了,我要是不控制下也不行呀。
徐宝一想到姜廉的本事,就坚定了制衡对方的打算,同时又猛然一惊,既然姜廉都要被自己考虑,那么自己难道就不会被别人考虑?
看样子自己这回找朝廷的事情难办了,本事大、权利小、地位低时,别人若是不考虑限制下,那别人就是傻子。
“东是怎么了?”王肱的声音响起。
“回王差遣的话。”跑来的人看样子知道王肱,说出职务,又道:“东市摊位那里要打起来了,是这样的……”
他的语速很快,但吐字清晰,很快把情况说出来。
东市那里也有管事的人,跟周吏员一样,只是没有徐宝这种架空上面权力的人。
那个吏员姓卢,叫卢旺,因为东市重要,所以他的权力比不上周吏员,但他作为一个可以调动很多资源的基层人员,所能掌握的资源却不少。
之前联系很多酒楼做火锅就是他做的,只不过不是他的主意。
昨天西市摊位区的蔬菜冻了,东市的也一样。
徐宝昨天过来,干净利索地给解决了,还赚了钱。
东市的呢,那里本就是富贵人家,冻的菜不买,白送都不要,除非给钱,人家派来买的人或许帮你扔一下。
所以昨天东市卖菜的人赔了,他们还有不少西市没有的好菜,同样冻了。
若是没有比较,那么冻也就冻了,赔便赔了,但在徐宝把西市卖菜人的本钱损失给补回去之后,东市卖菜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能在东市卖东西,他们真不在乎这个钱,以后能赚回来就好,但他们在乎这个事儿。
以前也有冻的时候,而且冬天卖菜,谁敢说自己的菜一点不冻?
冻归冻,可是西市那边反应太快了,当天冻,当天就补,而且还是西市摊位区的一霸徐宝亲自出马。
甭管人家平日里多霸道,出事了人家真管用啊,也真贴心啊。
于是东市菜被冻了的人就不高兴了,今天交摊位租赁费,就是那个好木头做的架子时,就不想交。
西市交,单独算的话,一天一个摊位两文钱,一个月五十文,自己这里一天十五文,一个月七百文。
行,谁让自己在东市呢,但西市拿钱办事,西市没小偷,西市十二个时辰有差役守着,西市请所有人及家人吃火锅,西市又帮忙把损失补回来。
就是说西市拿了该拿的钱,能处理任何事情。
凭啥?我在东市就好欺负呗?不干了,不交钱。
而徐宝闲着没事,抽空把西市冻菜给做成盒饭卖掉的事情,昨天晚上卢吏员已经知晓。
今天一看新一个月了,大家都不交钱,琢磨着也应该做点好事,于是他让人把冻菜拿出来,凡是卖菜的,都要拿,卖~肉的也得拿,因为盒饭荤素全有,包括卖米的、卖盐的。
这等缺心眼的事情少见吗?不少见,徐宝那边的就有无数官员干过,甚至包括了厅部~级官员,国~有~大~型~企~业,没少坑过人。
有的县好多年民众生活缓过来,就是因为县里的官员做的好事。
那叫拍脑门决定,拍胸脯保证,拍~屁~股升任。
卢吏员也这样干了,他若是昨天如此做,而且像徐宝一样,别的东西正常给价钱,冻的菜给本钱,他就是个好吏员。
问题是昨天冻了菜的人今天没冻,他硬管人家要,就是下指标了,计~划~生~育~打~胎~率都能下指标、火~葬~厂~烧~人的数量都能下指标,而且还都能买卖指标,莫说一个市场的冻菜了。
卢吏员觉得自己一心为民,是那中舍小家、为大家、讲奉献的存在,东市的人却想要咬死他。
卖蔬菜的觉得昨天受一次灾就那样吧,结果今天还要受一次,凭啥让我把好好菜本钱给你,我能卖出去的。
卖~肉的和卖盐、卖油、卖米的更是不干,我卖的东西也没冻,我本钱给你?我按照哪个本给你?
我米一进一千石,我进货大,自然价钱低,我用这个本钱给你?
于是东市就乱了,大家都要干啊,东市那里有本事的人不少,别看是摆摊的,然后开封府的人在报信的人跑来时已经过去了。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滴。
王肱听完连忙记录,昨天还他不觉得如何,今日一对比,这才懂得徐宝多‘伟大’,他徐宝补得不是损失的钱,而是民心。
若换成自己这个开封府的官员在昨天做到那等事情,即为朝廷的恩德,即是官家亲问民生。
可惜他徐宝到如今还是没官当。而且再看徐宝在村里做的事情,教化民生、为民寻工。
写下来,必须写下来。
徐宝听完,叫张勇带着过来的人到小吃区去吃东西,还给端了一碗辣椒水,送到肉串或涮着吃的东西的地方。
“宝郎,你是不是很难过?”张广听完那人说的话,心有感触,问徐宝。
徐宝一愣:“我难过什么?”
“东市的卖东西的人啊,没有摊上你,现在受屈了。”张广按照自己的理解说。
徐宝伸手去摸对方的额头,发现没发烧,这才放心,说道:“我一点不难过,又不是什么涉及到生死的大事,一点钱而已,我倒是很高兴。”
“高兴啥?”张广觉得也对啊,就是一点钱罢了,自己昨天还有一千个铜钱拿呢。
问完,他反应过来,兴奋地说道:“宝郎,是不是东市没学好,我们就比他们强?”
“想什么呢?我根本不在乎强不强,这个月开始我们免税了,昨天周吏员没来,今天估计也不会来,到一旬的时候,我们把一百取二的钱交给他,再给上其他的钱,他就高兴了。
东市出了事,我们再一免税,剩下六七百摊位的地方就有人来了,这才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徐宝此刻感激起卢吏员,多好的官啊,把人往我这里推。
好人哪!
加上原来挑担子卖的,西市摊位区的摊位估计能成为抢手货。
这时‘速记’后的王肱出来,正好听到二人对话的后面部分,又诧异起来。
他劝徐宝:“玉珏,东市那了离东华门进,不少东西都值钱,若真有人过来摆摊,卖不出东西、赚不到钱,你该苦恼了。”
他的意思是说,千万别放开,不然别人无法赚到以前那些钱,自然会不高兴。
徐宝嘴角向上弯,眯起眼睛,笑着说道:“啥玩意儿在我西市卖不出去?他就是卖清水汆珍珠、金板烩红虾、翠玉拌玛瑙,我也能让他卖掉。”
说到这种‘吃食’,徐宝觉得自己今天除了让人把鱼网钱给了,没有别的事情做,突然来了兴致,对王肱说:“不如我卖些东西,做个炒饭,咱俩到东华门买盒饭吧,炒饭就咸菜,很不错的。”
王肱指指自己,再指指徐宝,问:“我……和你,去东华们卖什么炒饭?还让人家就咸菜吃?没有汤吗?”
显然,他话里的意思并不是说真要去卖什么饭,然后再配个汤,他是觉得掉身份。
“以后西市有了冻菜,王差遣不卖?”徐宝反问,他其实以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不是做不来,实在是做的人太多了,他争不过人家,人家就是专门这个职业。
但现在竞争小,他觉得可以闲着无聊做一做,反正他如今不能回村。
王肱摇头:“有冻菜我做成饭菜卖,是为民做事,现在跟你去是行商,不去。”
“好吧,我也不去了。”徐宝是想拉着王肱过去坐镇,不然东华门那里同样有卖各种东西。
别看都是卖,却保证形成了行规,有潜~规~则的,自己过去不行,就像发现了一个小学的中午饭菜难吃,而且还都是不好的菜,价钱又贵,你觉得自己的饭菜好吃,价钱便宜又用得好食材。
你想进去卖给孩子,让孩子吃得更好,但那是不可能的,问题不是出在孩子与你的饭菜上,是出在喊着孩子就是朝阳、就是未来、就是全世界的那个教孩子的人身上。
所以王肱不去,自己也不去,干不过人家。
考虑到这些,徐宝转而求其次:“昨天做饭火急了,出不少锅巴,我把锅巴做一做,咱俩就在这房子旁边卖锅巴呀?”
王肱不傻,他反应过来,徐宝此刻没事儿做,然后又闲不住,想一想,有徐宝在这里坐镇,自己似乎也没事儿做,于是点头答应。
徐宝连忙去收拾锅巴,尽量切成正方形的小块儿,然后放油锅里炸,炸好捞出来撒上一点盐和花椒粉。
装在篓子里,对王肱说:“一会儿咱们只卖给孩子,看上去十岁以下的,路过咱就卖他们,一份五个铜钱,一两的锅巴。”
“那要是孩子没钱呢?”王肱觉得徐宝想差了。
“没钱不怕,你别告诉我你没把‘声律启蒙’背下来,没钱咱俩就换着教他们背一段,背下来就给。”徐宝说道。
王肱想想,知道徐宝又打算教孩子玩,点下头,却又问:“若背不下来呢?”
“背不下来就给一点点,然后继续让背,能背下来的就让他们边吃边等,中午还有,你想想,十岁以下的娃娃自己跑出来,一个是家人不知道,担心着呢,另一个是家人没空儿管,孩子乱跑,出了事儿怎办?咱俩管不了以后,至少今天能管住。”
徐宝说着扔进自己嘴里一个锅巴,咀嚼了几下,点点头:“嗯!很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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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果有微服时(二合一章节六
徐宝要卖锅巴,王肱只好陪同。
孩子还真有,不但有,数量还不少,一群七个孩子,大的带着小的,大的手中拿着钱,队伍从徐宝二人面前路过。
徐宝看着孩子们走过,没出声,王肱问他:“怎不卖?”
“不用留下看着,是一起的,应该是去小吃的区域买吃的。”徐宝刚才听到有个孩子高兴地说着吃什么串儿,猜出来的。
“不是买,是去吃白食,哼!”身后传来动静,是张柽那个村子来的一少年,他显然对那群最小四、五岁,最大的有十一二岁的孩子瞧不上眼。
“怎么个吃法?”徐宝不是总在西市,还不清楚情况。
少年撇撇嘴,说道:“他们到了那边拿着钱是买的样子,但不买,有西市接待的人到两处码头带人过来吃饭时,不少人买完东西吃不掉,放那便走了。
卖的摊位不敢把他们吃剩的东西再卖,哪怕是一口没咬的。扔掉又可惜,以前是给过来卖菜带着孩子过来的那些孩子吃。
后来附近的孩子们知道了,也跑过来眼巴巴看,瞧他们可怜,有时剩下的东西卖的人就会分给他们一些。算上今天,他们是第六次来了,不是吃白食还是什么?”
少年说话时眼中带着鄙夷的神色。
“唉~!”徐宝听了叹口气,他倒不觉得孩子们有什么不要脸的,看孩子身上的衣服便知他们家中并不富裕,粗麻的,上面还有补丁。
但面色看上去还凑合,估计是吃之前的五次吃的,孩子吸收快,新陈代谢快,只要连吃几顿好的,马上能体现出来。
徐宝叹息也并不是因为孩子家里穷,他是觉得此时应该周围和平,然后大家一起发展,别打来打去的,那元昊所在西夏的民众日子同样不好过。
之后的战斗再没完没了的,估计小孩子再来吃点东西的机会都找不到了。
王肱跟着叹息一声,说道:“玉珏村中娃娃日子好过,看了别处,可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我照顾不来那么多人,我守护我所能守护的,其他的地方我当没瞧见。”徐宝说着违心话。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不仅仅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善良,还有他想要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能去改变别人,是种本事,也是权力在一个方面的表现。
社会性动物,谁不想争?
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把自己绑在仁爱的柱子上,那样有人点把火自己会被烧死。
王肱盯着徐宝看了会儿,说道:“玉珏可帮那七个娃子的家人找个赚钱的活计。”
“不帮。”徐宝拒绝,要帮也是先帮着自己村的人,而且自己还要获得利益,否则见一个帮一个,再想不出办法帮后来的,后来的人就会仇恨,而之前被帮的人或许认为你应该要帮,所以不用感激。
徐宝不想被人当成傻子,那样的话体现出的是什么人生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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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正说着,一个小孩子抹着眼泪从东边走来,边走边抹边抽噎,看上去好伤心、好无助。
这个徐宝就要帮了,他一把拉住这个看上去七岁左右的男娃子,问:“吃油炸锅巴不?”
“哼唧、哼唧,啊?”被拉住的娃子抽噎两声,愣了。
“来,过来,我做了不少锅巴,吃不掉了,你帮我一起吃。”徐宝拉着孩子往自己摆的摊子后面走,前面会挡别人的路。
小孩儿抽噎声小了,听到有吃的东西也不怕被拐了卖走,跟着就过来,张勇立即跑去洗热毛巾,那个张柽村里来的少年又厌恶地看向这个被徐宝拉过来的孩子。
徐宝看到了少年的表情,没搭理,已经决定,等大哥收完这个月的摊位钱过来,就叫大哥把这少年打发回去,在换个机灵的,其他几个不知道情况,以后知道了,不合格的一律打发走。
没办法,既然是过来学的,就要先有学的样子,不能依仗着大哥的权力在这里来体现性格。
王肱瞪了少年一眼,他可不在乎是否得罪张柽村里的人,然后他去用开水往凉开水里兑,兑半碗温水送过来。
小孩子小脸被擦干净,又喝了两口水,徐宝先给他几个锅巴吃,吃完,小孩子不抽噎了,等着继续吃时,王肱适时开口:“来来来,想吃锅巴,要先跟我学着背下来几句话,你愿意背不?”
“嗯!”小孩子使劲点头,为了吃呀。
于是王肱在那里开始教孩子被第一段声律启蒙,果然如徐宝说的那样,王肱给背下来了。
小孩子记性好,没到半刻钟,就给背下来了,继续吃了一把锅巴,徐宝这才问:“是不是过来找锅巴吃呀?”
“不是。”小孩子一听到问这个事情,又要哭,但嘴里有东西,哭的话就没法吃了,只好忍着,可怜地说道:“我找不到我娘了,村里的人来这,我娘带着我说去看布,我就找不到了。”
“那你走累了吗?”徐宝问,他想估算孩子走的距离,既然是从外面来的,问孩子再哪找不到人是白问的。
“不累,这里是西市摆摊的是吧?我走过来问了人,说是这里。”小孩子眼泪又涌出来,期盼地看着徐宝。
“对,是西市摆摊的,你娘在这里买布?这里不卖布呀。”徐宝看着孩子来时的路,皱着眉头说道。
小孩子摇头:“不是,来是村里人说,找不到人就到西市摆摊的地方等,说这里没坏人。我记下的,就来了。”
孩子的话一说完,徐宝登时愣了,王肱也跟着一愣,随即露出笑容,对徐宝说道:“玉珏你没白做。”
徐宝深吸口气,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小孩子嘴里的话,在他听来就是对他最好的称赞,西市摊位无坏人。
这可是外来的村子人说的,当找不到人时,就到西市摆摊的地方,甚至都不是去找开封府,因为在村民的心中,这里最安全。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高的夸奖和认可了吗?没有!
“来,再吃点,这里就是西市摆摊的地方,咱们边吃边等。”徐宝开心,若别的大人说,他还可能认为对方是客气,但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而且小孩子还是问着路赶来的,那就不是假的。
对,自己管的西市摊位区是最好的地方,没有小偷、没有抢东西的、没有拐孩子的、没有强买强卖的。
到了这里就是到家了,而且还有不要钱的热水。
“啊~~~”小孩子拍着胸脯长出口气,像个大人似的,没急着吃锅巴,问:“摆摊地方管着的房子是哪?我要去那等。”
王肱指指身后的竹子房子:“就是这。”
“这呀?嗯!说能找到衙门的人,我要看衙门的人,才信。”小孩子打量房子,又提要求。
“我就是。”王肱指自己。
“不是,你衣服不是,我要衙门的。”小孩子摇头。
王肱穿的是承务郎从八品的官服,而小孩子要看的是差役的衣服,小孩子不认识从八品的衣服。
王肱扭头对另一个张柽村的少年吩咐:“去对面,把那两个人找过来。”
少年连忙跑过去,不一会儿两个轮到班的差役手上拿着水火棍跑着到达。
小孩子眼睛亮了,点点头:“是,是衙门的人,我在这里等。”
此刻的娃子哪还有刚开始时后的局促不安与快要哭成泪人的样子啊,简直就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那种。
那少年刚才带着衙役跑来时就简单地说了一下,此刻衙役看着小孩子的模样,真不知该说什么了,折腾自己跑过来,就为了看一眼,好吧,看完了,走。
“二位大哥不忙着回去,尝尝锅巴,毕竟小娃娃认你们,有你们在,人家小娃子就安心。”徐宝招呼两个人过来吃东西。
“听宝郎你这一说呀,我们心中也舒坦。”一个差役说道,他觉得自己没白跑来一趟。
另一个对孩子问:“知道在哪找不到你~娘~的么?”
“不知道,我就知道问人来西市摆摊的地方,这里没坏人。”小孩子的脸上露出笑容。
两个差役激动起来,觉得哪怕是再围着摊位区跑上几圈也心甘情愿,没坏人就对了,自己两个人在此坐镇呢。
小孩子这时又说话了:“有小宝哥哥吗?我要找小宝宝哥哥。”
“你找他干啥?”王肱逗着问。
“找小宝哥哥有好吃的呀,他们都说,小宝哥哥愿意给我这样的娃娃好吃的东西。”小孩子说出了大实话。
“哈哈!”王肱笑了两声,问孩子:“你以为你吃的锅巴是谁给的?”
“反正不是你,你还让我背东西,背不下来不给。”小孩子摇头,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转头看向徐宝,开心地喊道:“你是小宝哥哥?”
徐宝只能点头。
“好哦,小宝哥哥我就在你身边等了哦,哎呀,我命真好,见到了小宝哥哥。”小孩子往徐宝旁边凑凑,满脸幸福地说道。
“我命也好,遇到了你这样聪明的娃娃,来,咱接着吃。”徐宝又递过去锅巴。
然后大家就开始等,等孩子村里的人找过来。
等啊等,等了两刻钟,没等到孩子村里的人,徐宝却发现这里出现了不少身材魁梧、眼神犀利的人。
这些人一过来就像是要买东西似的走到各个地方,尤其是卖~肉的摊位旁边,站的人更多。
徐宝手在腰间摸摸,对张勇说道:“把我那个长的袋子拿来。”
他发现情况不对了,这些人根本不是寻常人,所以叫张勇去拿突~击~步~枪。
张勇刚转身回屋,打东边来了一个厢车,径直到达锅巴摊子前面,车停,从上相继下来四个人。
两个三十来岁的,一个五十左右啊,还有一个看上去显老,不知道具体年岁。
四个人下了车,车便退回去,就停在不远处的大路口,然后锅巴摊子前面就多了十几个人,一副要卖锅巴的样子。
张勇此刻回来,手上拿着装了枪的袋子,站到徐宝身边。
徐宝左右观看,突然看到王肱眼睛瞬间睁大,嘴也吃惊般地张开。
再一看下来的四个人,有一个似乎见过,突然反应过来,确实见过,码头的船上,卖茶叶蛋,带着写有‘一锦天下母’包裹布的官员。
可是面前的人没穿官服,而王肱显然认识四个人。
徐宝看出来了,四个人的气质真不错,有种见到了村里高官聚会时的样子,尤其是省部级的那些个爷爷、叔叔、伯伯。
那是一种上时间对别人发号施令中养出来的表情和神态,就是看到了人便认为我比你高一等,我能主宰你的一切的模样。
而后四个人往前来,徐宝又看到装着看锅巴的人几个盯住自己,几个警惕地看向四周,那四个人却是以一个三十来岁的人为中心。
徐宝蹙蹙眉,心跳加快几下,又在他做了次深呼吸后恢复。
他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所猜测,或者说是分析判断出的结果,因为他觉得那不可能。
“小宝,可还记得我?”之前买茶叶蛋的那个先出声,还露出一点笑容。
“恭喜恭喜,顺心如意,我那顺如蛋可还好吃?”徐宝也笑了,向对方说道。
对方轻点下头:“确实好吃,蛋黄入味,只是价钱太贵,十两银子。”
“稚圭与我说说,什么茶叶蛋十两银子?”另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听到两个人的对话,突然来了兴趣。
徐宝一听‘稚圭’二字,心跳又加快一下,猜测成真了,之前还想着人家在蜀地没混好呢,原来不是啊。
那被称为稚圭的人笑着把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千峰万壑潮气重,顺心如意散雾浓。千山万水难一回,顺心如意官在宫。千辛万苦错加身,顺心如意圣恩隆。千言万语道不出,顺心如意解忧忡。”
五十来岁的人重复了一遍稚圭口中复述出来的徐宝当初为卖茶叶蛋是说的话。
而后又说:“可惜那顺如蛋已经被吃掉了,还有更不顺的事情可就不是千万能帮忙的了。”
“希文何出此言?小宝既然能把茶叶蛋卖出十两银子一个,又能把写着卜算子的干豆腐卖出五十文一张,钱的事情想是对小宝来说不是问题。”那个年岁最长的人出声。
徐宝心中有多了一个人的名字‘希文’就是字,之前的‘稚圭’同样是字。
那么一个‘希文’一个‘稚圭’,另一个就应该是‘坦夫’了,很好,都是主战派。
徐宝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原本以为上了一个章,或者说是陈条给中书省,短时间内得不到什么回音呢,没想到啊,最关键的人竟然亲自来了。
如是一想,徐宝连忙对还在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王肱说道:“中梁兄,去小吃区那里,选些好的涮串儿和肉串儿什么的,就说我要,让他们挑最好的拿,不要一下子拿太多,酒就不用了,我们说正事。”
“啊?啊,好,玉珏我这就去。”王肱嘴上答应着,却看向四个人。
“去吧,正好也饿了,都说西市的东西吃了放心,今日我等也尝尝。”那个一直没出声的人开口。
王肱一哆嗦,脸上恭敬神色难以掩饰,连连回答:“是是是,我去取。”
说完他‘飘’着就走了。
徐宝又对两个差役说道:“把娃娃带你们那里去,他家人来了,自然会有人告诉到你们的屋子。”
两个差役也发现情况不对了,其中一个连忙抱起不怎么愿意的小孩子,二人离开。
之后徐宝向张勇等人说:“屋子二十步之内不准别人靠近,有人卖菜让他们走旁边的那个过道,你们三个也出去,我大哥回来叫他去衙役的屋子休息。”
后面的话是对张柽村里来的人说的,至于扫街的人,不用吩咐,自觉地出去拿着扫帚去看哪里有不小心掉到地上的东西清扫。
没有其他人了,徐宝对四个人说道:“进屋商谈。”
说着他当先走进去,四个人在后面,围着锅巴摊子的人则向外散开,站到了对面的摊位前面,也不管人家是否还能卖东西了。
五个人进来,徐宝把他让人做的圆的木头折叠桌子支开,又把五个折叠椅子打开,对刚才与王肱说话的人说道:“官家请上座。”
这人稍微一顿,而后颔首:“都说小宝心思聪敏,法子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人所言不错。”
被徐宝称为官家的人坐下后夸赞,他就是赵祯,所以徐宝才觉得不可能,微服私访不是那么好玩的,皇上想出宫还不是以皇上的明面身份溜达,那难度不是一般大。
接着徐宝又向年岁最大的人说:“吕大学士请。”
他说的人是吕夷简,现在是将要继续当宰相还没当,因为他跟人干仗,结果被免掉了,跟他干的那小子叫王曾,也是宰相。
吕夷简落座。
徐宝再向另一个跟吕夷简不对付的人,说道:“范知府请。”
这个人就是范仲淹,刚刚回京的。
至于最后一个,年岁相对两个人较轻,所以徐宝不好以官职论把这人先让坐,最后才是他,说道:“韩安抚使请。”
韩安抚使就是韩琦,怪不得看着他是从蜀地回来的,他确实就是,他被任命为两路安抚使,估计是西夏那边有所动作,所以把他先调回来商量事情,他之前去四川那边处理旱灾的问题的。
对此徐宝都清楚,嘟嘟给带来的纸上已经写了。
徐宝也没想到,自己为了能够参与进事情而做出的行为会把这四个人给炸出来。
这四人全是主战派的,原来老范和老吕都是被贬的,一遇到关键时刻,就被提回来,可见赵祯多么知道两个人的能力。
当然,徐宝惊讶于四个人为什么回来,主要是赵祯咋跑出来的。而四个人也非常纳闷,自己刚一到,徐宝就认出来了。
看徐宝的安排就知道了,他把自己的人都安排到外圈,内圈让给大内来的护卫。
尤其是这一让座,每一个人现在的职务都给说出来了,除了皇上之外,其他的人按照年岁来安排先后,毕竟现在的官还不没恢复呢,不好以官职论。
四个人坐下,徐宝给泡茶,他这里没有好茶,将就着喝吧,至少这是泡的,有很多对方还依旧是煮茶。
茶具倒是不错,是嘟嘟带来的,景~德~镇烧的瓷器,工艺品,但工艺品技术并不差,同样价钱也不低,只是没有了时代的那种额外加上去的价值。
一人一碗茶摆好,不等别人出声,徐宝先开口:“官家能亲自到此,出乎我意料,官家请放心,西市摊位区,绝对安稳。”
徐宝说话也不客气,意思是说,你过来,我就保证你安全。
他有这底气,他带着两支突~击~步~枪,两把手~枪,上千发子~弹,遇到有千八百人围攻,护着赵祯冲出去绝对没问题,而且也不用冲出去,守着便可。
赵祯倒不在乎安全的事情,但还是说道:“能独自杀掉二十四个西夏细作,自是要相信小宝的话。”
“侥幸、侥幸。”徐宝连忙谦虚。
这时韩琦出声:“小宝急奏中书省,说愿拿出百万两银子以资军需,官家知后甚为欣喜,然,又怕小宝难以做到,故前来一看。”
徐宝一听,就腹诽,他才不相信赵祯会怀疑钱弄不到呢,弄不到会过来?保证是打算弄到更多的钱,不然皇上出动一次是那么容易的?
腹诽归腹诽,徐宝口上要说:“自当尽力赚足百万贯,眼下我有六千斤辣椒水,可用拍卖之法卖出每斤一贯,若成,旬月之内,定能凑齐。”
徐宝这可谓是立军令状了,拿自己的东西卖钱补贴朝廷,本身是不好的,但他为了那些因为缺钱而以身殉国的人能少死几个,也选择去做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要去改变一些事情,以此宣告:这世界……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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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话题初起事突至(第三更)
徐宝的话音一落,四个人全打量他,但各自心思不同,其实也相同。
那便是琢磨如何把徐宝收为己用。
徐宝显露出来的年岁太小,感觉上很容易能拉到自己的一方。
徐宝看出来了,暗自闹心,年岁小是有优势的,上升空间大,同时也有劣势,有的人看人就喜欢盯着年岁,而不是本事。
若真如此,大家比谁更能活就好了,何必还要看什么能力。
可他现在还真没办法,除了给予出直接利益的人会相信自己,别人哪怕是承认自己的能力,但就是觉得小,就是看不上眼,很闹心。
闹心归闹心,徐宝还是要展现自己的,他对赵祯说:“官家,我那辣椒水的东西,暂时也只是够帮官家筹集百万贯钱财,官家应是见过我所写的文字,前面不得不防啊,久不经大战,不像元昊,其崛起之路途即是征战之路途。”
他又把重点转回来,同时他还感激地看了一眼韩琦。
刚才韩琦说的是‘小宝急奏中书省’,七个字看上去很简单,里面却用了一个‘奏’字。
之前王肱提及的时候,总是说一个‘章’字,而徐宝自己说时是说‘陈条’,是由于他的地位不够,没官职,无法说成是什么什么‘策’、什么什么‘奏章’。
字咬得很紧,不懂的人会瞎说,他懂,故此用词严谨,然,韩琦一个词的增加,却给出了自己的地位评价。
“是说巡检刘怀忠摔印斩使之事?”赵祯问出关键的东西。
他又不是傻子,能当几十年皇上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白给的,甭管他几岁当上的皇上。
“然!”徐宝答。
赵祯看向另外的三人,大家全是主战派的,自然知道那边的情况,百万贯多不多?自然多,尤其是一次性拿出来。
他们不是没考虑过元昊收买人,一个巡检能拒绝,当地的家族能拒绝吗?还有别的将士。
说是应该奖励,同时还要严惩,但后者好办,前者没钱如何去做?
像徐宝和村里,连杀带俘虏,一共三十三个细作,应赏三百三十万钱,官贯四千三百贯不到,但也给不出来。
能给只能是一千多贯,这钱谁会伸手,根本不需要去想。
百万贯自然动人心,更叫人心动的是徐宝这个人,他暗地里管着西市,又帮上岗村捞钱,一副锱铢必较的样子,没想到关键时刻,他能直接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拿出来一百万贯。
换成谁这都算是拼了。
那么拼,自然要有拼过之后的收获,所以……
“小宝,卖辣椒水所得之钱给予边关,可有所求?”吕夷简问。
此话问出来,可谓是诛心,意思多了,一个是说你的钱拿出来是以谁的名义呀?你自己吗?那你是朝廷直接供给边关?
另一个意思是说,你拿出来钱是否是想告诉别人你有多厉害,你打算让别人多么重视你?
再一个意思是,若你不想以自己的名义拿出来,你准备要什么好处?当官?
如果徐宝真是跟他现在身体一样的年龄,别说回答,甚至都不知道里面的含义。
可惜徐宝不是,他懂,故回道:“前日邻村里正柴火垛及屋舍先后而燃,恰有一孩童于柴火处抽柴减灾,被误放火之人,遭殴打垂死,我村人抢回孩童,我以万金之药活之,村人曾问,缘何?我答,心安矣。”
徐宝把墩子的事情说了,说旁边村子的里正家的柴火垛先后被人给放了火,有一个孩子在柴火垛那往外抢救柴火,结果被人误会打了一通,差点打死,然后村子里的人过去把那孩子给抱回来,自己呢,为了孩子能活命,就把价值很多钱的药给用上了,孩子果然活了。
然后村里的人就问自己,你这么做图个啥呀?自己回答,就为了心安。
他举了个真实的例子,没说百万贯的事情,却表明了态度,自己为什么要拿钱,为了心安,是不忍心看着边关将士缺钱而死,别的我啥都不要,你们别把我看得太高尚了,我不是没有所图,我图的是自己的内心。
但这本身就是一种高尚,心有思而行有为。
“小宝,何等药能救垂死之儿?”赵祯关心起这个事情了,他是以前的而且全死了,现在刚刚有一个,怕呀,万一自己现在的孩子跟以前的孩子一样要死了怎办?
徐宝其实挺可怜赵祯的,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改变,赵祯的这个孩子也要死。
然后他看向吕夷简,道:“可解风眩之状。”
风眩就是癫痫,长者为癫、幼者称痫。吕夷简就是死在这上面的,治疗有别的药,救急是安定和强心剂。
墩子就是这样的状况,诱发的原因可能是帮着救柴火时的劳累和急切,挨打时的疼痛,被打时的恐惧、昏厥后的意识不清醒。
不管是哪一个诱因,至少对症了,在心肺复苏和两支药剂的共同作用下,孩子没死。
吕夷简被徐宝看得哆嗦了一下,他现在就有风眩之忧,他的左手不时会颤抖,吃了药能压下去,但他总害怕有一天压不下去。
而他听徐宝说了,可解风眩之状,是‘可解’,不是‘可除’,但那也行呀,‘解’还不够吗?那风眩一发作,就怕耽误,解了我再慢慢治呗。
“当真?”吕夷简眼睛瞪大,声音也大了,问向徐宝。
徐宝被吓一跳,不是因为声音大,他是担心吕夷简这时犯病,自己随车带着的工具箱里是有药,但可以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给你扎?
“大学士莫急,喝茶,待我……”徐宝安抚起吕夷简,想要说等我抽出空来我给你提供套设备也行,还会教给你家人怎么用。
结果刚说到这里,外面突然出现杂乱的动静,有人高喊:“我找宝郎,别拦着我,宝郎救命啊,救救我儿子,我刘乾给你当牛作马。别拦我,我知道宝郎在。”
这声音压过了其他的动静,徐宝眉头一跳,起身就往外跑,到了外面只见刘乾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孩子脸色铁青、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徐宝已经管不得事情巧不巧了,更没心思去考虑刘乾跟自己的关系,一看孩子他就喊:“放他进来,张勇,把我的工具箱送进来。”
对外面喊完,他一转头看向赵祯:“官家?”
“去叫进来。”赵祯立即吩咐,韩琦跑出去一喊,刘乾抱着孩子进来了,张勇也抱着箱子进来。
徐宝没工夫说别的,打开箱子,拿出来两支安定药剂,小砂轮划开,操起针抽液,然后找到孩子的胳膊静脉的地方扎进去,缓缓推药。
药一扎完,立即做人工呼吸,好在这个孩子不像墩子被打得呕吐,一套做下来,孩子浑身就不那么颤了,脸色渐渐缓和。
徐宝盯着孩子,手上拿起那支硫~酸~沙~丁~胺~醇~气~雾~剂,一会儿宝宝要是还呼吸困难,就可能是被诱发哮喘或支气管痉挛,他得自己在嘴里吸足够的量,然后吐给孩子,首先要压胸排气止吸。
好再孩子的身体状态还不错,没用上这一步,随着药物作用,孩子渐渐恢复过来,过了几分钟,呼吸正常,脸色有的血色,眼睛不再向上翻。
“哎呀我草。”徐宝虚脱了,他承认,自己比不上专业医生,他是真紧张,就着一小会儿,比他负重二十公斤跑十五公里还累,他浑身发麻,手也轻微地颤抖着。
之前救墩子都没这样,因为那时还有嘟嘟,他此刻不得不说,医生不是那么好当的,因为不能冷漠,否则会养成对一切冷漠的习惯,包括生活中对自己的亲人。
但是太不冷静又会像自己一样,而像自己一样的话,万一再有一个人需要急救呢?
这是一种自我调节中的平衡能力,压力很大,需要训练和锻炼。
当然,也需要绝对的底蕴和实力,能判断出一个需要急救的病人处在什么情况下,或许一个职业素养高的医生看到之前的孩子能知道孩子最少能坚持五分钟,就不会跟自己刚才那样急迫,从而变成现在自己的模样。
自己的手都凉了呀,像触电似的,麻酥酥的。
“没事了,没事了,你这是遇到我家宝郎了,你看娃子好了,刚才我要跟你说事情你还踹我。”张勇最先出声,心理素质不错。
而和赵祯加起来的四个人却没那个坦然,他们这下是亲眼看到的,孩子抽了,然后徐宝又扎又吹的,手上还握着个东西没有使用,孩子就活了。
太快了,比医生用的针快多了,很多时候孩子抽,行针是来不及的,徐宝扎的那是什么玩意?
“啊~~~活了,我的篙儿啊,终于活了。”刘乾一屁股坐到地上,抹着眼睛哭。
这一刻他再没有在燕归楼不拿正眼看徐宝的傲气,也没有负气离开时那种冷笑的模样,他就像先前找不到娘的那个孩子似的在那哭。
“刘乾?”王肱手上端个托盘出现了,托盘上有一捆子烤肉串儿,还有一个大的陶碗,里面是涮的串儿,他看到了刘乾,惊讶出声,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勇一边去接托盘,一边撇嘴:“他家娃娃抽了,求我家宝郎,我家宝郎又把那金贵的药给他家娃子用了,哼!”
一句话就让王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把托盘交给张勇端着,看看已经没什么问题的娃娃,对徐宝说道:“说君子,应如此。”
随后又对刘乾说道:“旭曜兄,何需作妇人状?起来起来,你家孩子保住了,唉~你呀,玉珏若是狠狠心,你后悔一辈子去吧。”
刘乾这时也缓过来许多,连忙用袖子擦擦脸,又掏出的绢帕擤擤鼻涕,对王肱说道:“中梁兄也在呀,我带着我家篙儿路过,篙儿突然就抽了,我知道徐宝在这,知道他本事大,就……呃!官……官家?”
赵祯面色平静,看着刘乾,他见过刘乾,还刘家荫上来先当流官的,更知道徐宝跟刘家的那点恩怨,只是他没想到,刘乾的孩子突然抽了,刘乾正好路过这里,先想到的居然是徐宝。
他刘乾难道忘了怎么逼迫徐宝的事情了?
最有意思的是,徐宝好像也忘了那些事情,接过娃娃一番忙碌竟然给救了。
所以他很生刘乾的气,说明刘乾知道徐宝不会袖手旁观,既然知道徐宝有君子之风,为何当初不以君子之义对待徐宝?
刘乾却没想那许多,他看到赵祯就蒙了,然后眼睛一扫,又惊讶道:“吕相?范司谏?韩右司谏?”
第一百三十八章 缘何来此(第一更)
一一认出别人,刘乾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再看看自己的儿子,神情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不敢相信,皇上怎会在西市摊位区,还有原来在朝中的大臣,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儿子突然抽了自己瞎想?自己儿子抽没?
刚才太过紧张,如今一切事情都已过去,放松下来的刘乾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孩子留下躺着,你退下。”赵祯发话了,赶刘乾出去,刘家的事情他不愿意管,真把刘乾留下,是让刘乾参政?
“旭曜兄,旭曜兄快随我出来。”王肱有眼色,拉着刘乾向外走,他自己也不打算呆在屋子里。
“哦,好好,官家,我,我先退了。”刘乾终于恢复一些,还不忘了跟皇上打声招呼。
二人一走,张勇连忙把东西放到桌子,跟着离开,他此刻也知道一屋子是什么人了,若非跟着徐宝后见过很多让他吃惊的事情,估计他能撞到墙上。
皇上来了呀,原本宝郎还想进去见皇上,没想到皇上亲自过来,皇上真好,还对自己笑呢。
该走的人都走了,屋子里的五个人看刘乾家的孩子篙儿,小孩子之前抽过了,又扎了针,正睡着,再看不出之前那种眼看不行了的样子。
赵祯凑上前弯腰观察在榻子上睡的孩子,满意地点点头:“好,活了,真快。”
吕夷简三人也看,他们一不知道徐宝刚才给孩子扎的那是什么针,不是针灸的针,那针后面有个透明的东西,里面装着水,把水给扎孩子的身体里。
同时他们也不清楚徐宝那一套人工呼吸,又是用手使劲压孩子胸口,又是捏着孩子鼻子,嘴对嘴在那吹。
但不管怎么说,孩子是真活了,抽成那样,一小会儿就活,好本事呀。
“小宝可是学医的?”吕夷简惦记起风眩的事情,看刘乾家孩子的模样,徐宝没说假话,药确实金贵,也确实可救人。
徐宝听吕夷简问,心说要是学医的,我会像现在这样?力气还没完全恢复,不是我心理素质不行,实在是我心中没底儿。
他嘴上却答:“非也。”
“那这药和那样的针……”吕夷简想管徐宝要了。
包括赵祯在内的另外三人盯着徐宝,瞧那意思是打算要几套。
徐宝:“那药需对症才可使,行针之法更要细心去学,我偶得之药并不多,无法拿来给人练手。”
“是从哪来的呢?”范仲淹问出关键的问题。
“余家中遭灾,逃难路上,忽遇一海外行商,行商救人手段了得,我以一玉换之,得行阵之法几药物少许,后行商离去,再未相见。”徐宝开始编故事。
四人听了,用那样的眼神看徐宝,徐宝坦然回看,目露真诚。
“还剩下多少?”范仲淹再次问出关键的问题。
“够救十几二十人的。”徐宝说出个模糊的数字,没说药有多少,只说能救大概的人数。
同时他心中已经决定,以后让嘟嘟尽量多带药,能带来什么药就带来什么药,然后找村中机敏之人教其使用,好用来救人,古代死亡率太高,各种不小心就死了。
赵祯四人互相看看,能从别人的眼中看到犯难之色,按理说,会救人的徐宝和能救人的药,应该留在身边。
但显然是不可能的,徐宝年岁还不大,留在哪?尤为主要的是,救人只是他偶尔为之,他还要管着一个村子和一个西市摊位区呢。
“官家,可否进膳,不然一会儿该凉了。”徐宝岔开话题。
四人一时还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回来重新坐下,看向肉串儿和涮的串儿。
“吃吧。”赵祯闻到了味道,同样的东西他也吃过,尤其是有了辣椒水之后,说一声,他当先动作。
徐宝等人这才相继伸手去取,徐宝直接咬住开撸,吃串就吃这种感觉,他也不怕别人敢拿不好的东西糊弄。
他自己定的摊位小吃区的规矩,东西坏了不准卖,判断不出来是坏还是没坏,当坏的处理。
别的地方他管不了,但西市摊位区,他要求所卖的东西必须要让所有买的人放心,可以价钱贵,但不能吃坏人。
谁坏了规矩便收拾谁,赶出西市永远不准回来,而且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因为谁卖东西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而四个人一吃烤肉串儿,突然发现味道比在别处和自己家中吃的好。
“小宝,你这里的肉串儿,为何比食膳的要好?”赵祯咀嚼一番,发现不一样,宫里的肉虽不缺,却没有西市做的好吃。
“因为先腌制了一下,更入味,同时也把肉中的血水给‘吸’到表面,然后烤的时候再放点其他的调料,吃起来就不一样了。”徐宝咽下嘴里的肉,回答。
“怎么腌?”赵祯追问一句。
“一会儿我写下来,再呈与官家。”徐宝说道,他不在乎这种秘密被人知道了,虽说守着秘密能多赚钱,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忙,赵祯也不容易,给他吧,反正烤肉的摊子都知道了。
赵祯颔首,继续吃。
烤肉好吃,涮的串儿也好吃,里面全是鸡汤的底子,然后好几种中草药在那煮,各种串烫好后,吃着香。
范仲淹吃到一个干豆腐卷,吃掉一个小卷,停下,在那里轻声说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赵祯把后面的接过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而后赞道:“好词,好干豆腐。”
他在宫里吃到了,由于西夏那边的事情,他最近没什么胃口,于是昨天晚上宫里膳局的人大着胆子给他上了一道葱、香菜、黄瓜卷干豆腐抹酱,酱还是用辣椒水熬的辣酱,希望这个能让皇上有胃口。
干豆腐就是整张上的,上面有一枝傲骨嶙峋的梅花,以及一首卜算子。
那干豆腐又薄又细密又嫩,以前赵祯吃干豆腐是三十文一斤的,没见过如此的干豆腐,念完诗,一时间舍不得卷那干豆腐了。
他的文学水平一点不低,看着词就心生感慨。
每个人看这词的感慨是不同的,他的感慨是想到了自己的生母顺容李氏,直到死时才被封为宸妃。
他觉得这首词就是说自己生母的,一直到死,自己都不知道那个人是生母,虽说后来知道了,但那有什么用?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感慨着,他的眼睛就红了,傍边的尚美人以擦汗的借口为他擦擦眼角,又转移话题,说这干豆腐上的词真好,不知是出自哪里。
待再仔细看,便瞧见干豆腐的一角写了四个小字‘上岗豆香’。
被转移了话题的赵祯情绪略微恢复,再一看上岗豆香四个字,想起最近宫里没少吃干豆腐,全是上岗豆香。
他知道上岗村的这个干豆腐是怎么回事,更知道价钱最贵,于是叫人问,这次带着词的干豆腐多少钱。
采买的人通常会报个虚账,十个铜钱买的报二十文什么的,但皇上亲自问一个东西的价钱,则不敢说谎,于是告诉赵祯,这个干豆腐不是按斤卖的是,是论张,一张五十文。
听到价钱,他是又认同又不认同,认同是因为干豆腐确实好,尤其是上面那首词,不认同是因为他干豆腐是用豆子做的,一张干豆腐能买多少斤豆子了?
真贵呀。
随即他便想到,上岗村的干豆腐是徐宝做出来的,听人收集的情报,说当初干豆腐一出来,很快被人学去,就在别人都以为上岗村的干豆腐以后不好卖时,徐宝反其道而行,不但不降价,反而抬高价钱。
甚至为了卖掉干豆腐,徐宝还雨天撑伞扣门,从此上岗豆香,名满京城,别的卖豆制品的地方再无争抢之力。
如今一张干豆腐五十文,说明上岗村更赚钱了,谁能想出这等主意?自然是叫徐宝的那小子,这词也是他写的,不然谁会为一个干豆腐写首词?
顺着思路,赵祯还想到了西市的事情,以前的西市就是穷,比东市穷,没有什么好东西,可自从徐宝到了那里,一切都变了,西市摊位区竟然隐隐与东市摊位区抗衡之势。
听人闲聊起西市,说在西市买东西不用怕买到坏的,说西市无小偷、无市霸,说西市有钱请所有摆摊的人及其家人吃火锅。
感叹徐宝能赚钱后,赵祯记起白天时候中书省送来的奏章,里面有徐宝的陈条,说是要警惕西夏买通奸细,同时愿意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充军资。
这才有了今天他亲自过来的事情。
此刻他背出词的下半阕,再此仔细打量起徐宝,另外三人也盯着看。
徐宝很不好意思,因为词不是他写的,被盯着看上十来秒,他腼腆地笑笑,说道:“那个……今天所吃的干豆腐,不是五十文一张的,西市穷,所以好东西见不到,见笑了,呵呵,见笑了。”
四人不由莞尔,赵祯面带笑容,说道:“可是能做出好东西的人、叫西市不那么穷的人,却在西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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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允诺将来给差遣(第二更)
赵祯夸,吕夷简三人也夸,那架势是要把徐宝夸成一朵花。
徐宝不等别人再说出什么新的要求,主动提议:“辣椒水售卖,所涉之事重大,还请官家找一能吏去做。”
赵祯听了看向吕夷简三人,三人沉思片刻,皆是点头。
事情确实不可以交给徐宝去做,否则徐宝卖的时候有人会找上徐宝,把一个本是拍卖能卖出大价钱的辣椒水以低廉的价格买走。
那样徐宝会有太多掣肘,哪怕他顶住压力,得罪一大批人把辣椒水卖掉,也没有理由直接捐给朝廷当军费。
朝廷的脸面会丢,同时又能有人说徐宝以私钱养军,各种大帽子往徐宝脑袋上扣,直倒把徐宝给压死。
见四人答应,徐宝又说:“往后每日我会叫人把六千斤辣椒水在西市摊位区准备妥当。”
“小宝对大宋有功,有功当赏,小宝想要什么?”赵祯不可能白拿徐宝的东西。
真能那样干,他何必还为财政烦恼,只要把京城开酒楼、当铺、金银铺的人统统抓起来。
按照每个店的每日收入,一下子让对方拿出来一百日的钱,国库登时就充盈起来,可以使劲用钱了。
但那是不行滴。
所以赵祯同样得给徐宝好处,给钱给不了,只能给政策,给官职,现在看徐宝要什么。
徐宝倒是没拒绝,他甚至未考虑,直接开口提要求:“冬季我要于城西之外和西市区做事,包括城东我大哥张柽所在村子的地方,我所行之事甚大,必有人阻拦、插手,到时还请朝廷之上给予公正言行。”
“可。”赵祯答应,他认为徐宝还想做点小买卖啥的,便又追加一句:“许你冬季所行之事不缴赋税。”
徐宝很想说要交税,但见皇上好不容易开次口,而且还要顶着群臣的压力,他认为自己必须要拿到这个好处,不然就是不给皇上面子。
至于到了冬天赵祯看到自己做买卖的利润后,是不是会后悔,那是将来的事情,眼下必须要让皇上高兴啊。
“谢官家。”同样高兴的徐宝连忙道谢。
吕夷简琢磨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来,于是试探地问:“小宝,可要官职?虽说你年岁还小,但所行之事却高于许多能吏。”
“我还要考科举呢,现在当了吏,以后还让我考了么?”徐宝不想当吏员,吏员的升官途径和科举的升官途径差太多。
不中进士永远入不了朝堂,尤其是皇上早朝的时候,凡是文官,除了历史遗留下来的极个别官员,哪个不是科举出身?
就像自己那边现在的官员,有一个少了学历跟着吗?那省部极的一个个最差也是硕士学位,许多是博士,至于说人家怎么考的,那个不重要。
以前一批学历不够的,早就退下去了。
所以自己也要考,没办法,这是官本位的社会,光有钱不行,钱太多了,一旦没有势力,会被收拾的。
因此绝对不当吏,当吏想转正,实在是太难了。
“可做流外官。”范仲淹跟着说一句。
徐宝摇头:“不做。”
流外官地位也不高,这里第一个自然是科举,随后是奏荫,接着是摄署,第四才是流外,第五自然是从军了,但从军要在脸上刺字。
自己又不是考不了科举,凭什么当流外官?然后再通过考评向上升?能升到二、三品吗?正旦朝会的时候许我站在大庆殿吗?文德殿里是否有我的位置?我可以在垂拱殿办公么?
当然不行了,所以不干。再等等,等过个三五年的考进士,真好趁机会学学原来没学的东西。
“若需要,可有差遣。”赵祯给出保证,告诉徐宝,需要的时候,立即给个差遣当,有权,但不属于官,做完了事儿再把差遣的任命收回去。
“多谢官家。”徐宝这回答应,临时组委会的会长,不影响其他方面。
解决了一个以后的事情,徐宝见桌子上的十五个烤肉串都被吃了,又招呼张勇再叫那边烤十五串,转身对赵祯说:“官家不要饿着回去,京城的吃食吃着安稳着呢。”
赵祯颔首应允,他没打算现在就走,好不容易出次宫,回去后,还不一定有多少官员劝说呢,反正都是要面对官员们‘好心’地劝告,不如多呆一会儿。
否则再想出来,只能等三月初一到金明池,还要有一大群人守在旁边,哪能坐在竹屋子里吃市井的肉串。
虽说现在外面的护卫也不少,总归是自己看到了西市的样子,整洁、干净,卖菜的人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结果徐宝刚刚说完安稳,外面突然响起叫嚷声。
徐宝:“……”
“官家稍待片刻,我瞧瞧去。”徐宝要看看。
“同去。”赵祯一副要看热闹的样子,或许也是想看徐宝笑话。
徐宝由于了一下,点头:“官家请许我随在身边。”
说着他把自己的衣服下摆给挽起来,露出腰间的两把手~枪,赵祯四人看了以为是什么装饰品,便未往其他方面想。
五人出来,隔着二十四五米的地方有人围着,吵嚷的声音从那里传出。
徐宝站在赵祯右前,吩咐张勇:“叫他们散开,把有事的人叫到我这里。”
张勇连忙去了,一会儿卖菜的围观人散去,然后两个男子抓着一个卖菜人的衣服过来,同来的还有张柽,张柽手上有杆称,称盘上是一捆韭菜。
两个男的一想靠近,便被人给挡住,一人对二人说道:“在这里说。”
其中一个男子揪着卖菜人的衣服,看到徐宝,马上大声问:“徐郎,是不是说好的,假一赔十、缺一补十,我们买韭菜,他多要我们的称。”
徐宝点头:“对,假一赔十、缺一补十,他多要你们多少?”
“多要这些。”另一个男子手上抓着根稻草。
徐宝看看稻草,对卖韭菜的人说:“赔,再有一次,不用来西市摆摊,交的租架子的钱也不退。”
“按规矩就是卖韭菜的时候绑上后卖。”这人小声嘟囔。
“可规矩没说用一整根稻草,还是湿稻草,这一根湿的稻草能有五钱重,我是不是买二两韭菜做个韭菜饼,你给我一两五钱的韭菜?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徐宝又不傻,感觉上稻草没什么分量,可是一整根,加上是湿的,能砸不少称,看两个人买的韭菜也就一斤左右,让人少给半两,心中自然不舒服。
“是,宝郎,以后我先称,然后再绑。”卖韭菜的人不敢再辩解,谁做了什么谁心里明白。
“等一下,韭菜拿来我看看。”徐宝又对大哥伸手,张柽把韭菜拿起来,旁边有人接过,走到徐宝面前。
徐宝掐住韭菜捆,看根,然后在手上‘啪啪’抽甩,韭菜上没有落下明显的沙土,他才满意地点点头:“行了,补十倍,五两。”
“其实不用的,我们就是觉得他欺负人,不差那点东西,找公平称一称,差了将近五钱,心里不痛快。”买韭菜的人反而不好意思了。
“那也要赔。”徐宝却坚持。
于是张柽带着三个人离开,去摊子那里称五两韭菜补给两个人。
“小宝,公平秤是什么?”吕夷简问,事情是个小事情,他没想到的是假一就赔十,缺一要补十,更是关注‘公平秤’。
“就是官方准备的称,准,谁买了东西觉得少分量了就来称,以前估计卖韭菜的也夹稻草,只是别人觉得应该就没找,那两个人嫌稻草重了,才说出来。”
徐宝解释。
吕夷简又问:“那若是有人买完菜过来称的路上把一些菜给偷取了出去怎么办?”
“能偷取一次,偷取两次,还能次次偷取?总是一个人的称不足,那就是这个人的事情了,抓起来送官,而且偷了总要有藏的地方,为了占点便宜往身上藏韭菜,还不如去拿不要钱的那些呢。”
徐宝接着又把市场处理菜的那个步骤说了下。
吕夷简听了不停点头,范仲淹称赞:“小宝仁义。”
徐宝笑笑,没谦虚,他也觉得自己仁义。
解决了个小事情,五人转身准备回屋,东边先前过来报信的人又跑来了,边跑边喊:“徐郎,徐郎,东市打起来了,卢吏员被打倒了,一大群卖东西的人被差役拦着,还有的人往这里来呢,眼看就到了。”
徐宝一听,眼睛亮了,他刚刚在西市这里夸下海口,结果西市出了问题,现在东市那里竟然开打了,这样一对比,自己的西市还不错嘛。
报信的人喊着,他身后远处就出现了一群人,一个个迈着大步,气呼呼地往这里赶。
“拦下来,快拦下来,找两个能话事的人过来。”徐宝连忙喊。
负责保护赵祯的人冲过去,把人堵住,又有人跟过来的人说了些什么,那边选出来两个人,在被‘保护’的情况下走到徐宝前面五步远的位置,便有人不让他们靠近了。
“徐宝,我们不在东市做了,我们要来西市,西市是不是说好了不要税了?我们到这里卖东西,我们愿意交铺子钱,莫说是两文,五文我们也给。”
过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个人气呼呼地对徐宝说道。
“为什么?”徐宝明知故问,要让四个人听听,没有比较的话又怎能显出自己的好。
第一百四十章 皇帝亲眼见(第三更)
徐宝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厚道,可他愿意坚持去做,他也明白自己的思想是错误的,但他觉得可以一错再错,反正看别人做差了,跟自己比时自己做得好,他就高兴。
他不提这个问题还好点,他一提,过来的两个人更愤怒了。
“徐郎,东市没法干了。”一个看上去也有五十来岁的人说出此话时,竟然抹起眼泪。
擦了几下眼睛,他继续说:“徐郎,当初你在西市收一个架子两文钱,我们还嘲笑过,但当你把收起来的前用到铺路、建那房子,还有别的地方时,我们就笑不出来了。”
另一人接着说:“然后你们让小偷去带着人来西市,收西市卖东西的半成钱,我们还认为你死要钱,谁知道交了钱的人赚得更多,徐郎,还是你好呀。”
“过奖过奖,两位谬赞了。”徐宝谦虚地抱拳,脑袋也低着,似乎真不好意思一般。
“没谬,你是真心为别人好,卢吏员也学,找来不少柳木,让人又雕又琢的,竟然管我们要一个月七百文,七百文啊,快一贯了。”之前的老者接过话。
随后他咬咬牙又说:“七百文,我们认了,谁让我们那里是东市呢,可是我们给了钱,地面还是那样,根本不给铺沙子,也没有茅房和热水。
拿一天两文钱的有,拿一天十五文的没有,钱我花得憋屈,你们这里还有成套的木工东西,成套的称,成套的针线玩意,我们那里没有,什么都没有。
花钱多了,为啥东西却不如你们西市?我们觉得民不与官斗,就忍啊,我们也不用他卢吏员请我们和家人吃火锅,只要别在找事就行,可是……”
说到这里他就说不下去,眼泪哗哗的,蹲在那里,双手捂着脸呜咽。
徐宝朝张勇使个眼色,张勇立即跑去洗毛巾。
赵祯四个人也跟着听,他们知道徐宝在西市做过什么,却没当回事儿,因为做得事情在他们看来太简单,谁都能做。
此刻见到一个与范仲淹年岁相仿的人哭成这样,再听他说的话,才叫人反应过来,徐宝做的事情和东市做的事情,一个暖人心,一个寒人心。
原来百姓需要的便是那么一点点不同,有和没有,相差竟然如此巨大。
赵祯紧抿着嘴,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好皇帝,一直觉得京城各个方面是不错的,如今懂了,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人居然一天多收十五文钱,拿了钱还不做事。
自己拿徐宝的钱当军费,还要许下些好处呢,亲军步兵那里不给徐宝和上岗村抓杀细作的钱,还要给人家送去兵器并叫人家村子组乡兵呢。
你一个管着东市的吏员竟然比我们还狠,一个月白拿七百文。
气不过的赵祯刚要出声,旁边察言观色的韩琦先开口:“你们可以不给呀,告官。”
“哼!告官?”另一人冷笑着看向韩琦,摇摇头:“年轻人,经过的事情还是少啊。”
韩琦面色一沉,我经历的事情少?你知道我是谁么?
那人继续说:“告官,告到哪去?开封府么?你以为他姓卢的得了钱全是他自己拿了?你问问徐郎,他赚了钱,要拿出来多少给上面,我们找哪了钱的人告吗?”
徐宝挠头,心说你提我干啥呀,大家全知道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呗。
韩琦则被对方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他发现对方不是自己,自己可以直接找皇上告,对方只不过是个卖东西的。
范仲淹这时搭了一腔:“那你们今日过来是为何?”
“为河?还为山呢,我们来干啥?我们要搬到西市,东市活不下去了,西市从这个月起免税你知道吗?”那人瞪向范仲淹,问。
“谁敢免税?”吕夷简看徐宝。
徐宝连忙凑过来两步,小声说:“官家,我不是那么直接免,我是那个……交税了,以后交的税更多,只是不从摆摊的人手中以收税的方式拿了,换一个说法而已。”
“嗯!此事我已知晓。”赵祯轻声说道。
你知道就好啊,徐宝放下心,又向吕夷简说:“大学士过后我送上陈条,详解此事。”
吕夷简确实不清楚里面的门道,他更不晓得徐宝那边很多地方都免税,尤其是大的市场,免税不代表国家收入减少了,反而更能带动消费,和提高地方区域经济。
他此时不好深究,点点头,表示应允。
那边的人看着徐宝与人耳语,也未出声,见徐宝说完了,这才接着说:“免税是好,可是更好的是徐郎真贴心哪。”
“如何个贴心法?”赵祯来了兴致,配合地问。
“还如何个贴心,说出来你们不知道呢,前天晚上突然冻了,不少卖菜的人的菜被冻了,昨天一早徐郎到西市这里,一见有人的菜冻了难卖,全给拿着做成了饭菜,然后送到西水门码头去卖。
他卖回了钱,就补给菜冻了的人,西市昨天卖菜的人,一个铜钱没赔,连卖果子的他都给做成菜卖掉了。
我们东市好多摊子的东西只能扔。为啥?就因为徐郎心好,有本事拿钱,也有本事帮人赚钱。”
此人观察到情况不对,说话时也小心了些,不再提免税的事儿了。
“哦?小宝昨日看样子不忙啊,还做过这等事情?”赵祯笑着问,他可是听人说,徐宝想要进宫来见自己,急坏了,结果急坏了的徐宝还有闲心卖饭?
“小宝你昨天是否把一份饭菜卖出十两银子?”韩琦跟着说,他还惦记他买的茶叶蛋呢。
“没,昨日等也是等,总不能见着卖菜的人吃亏,顺手做了下,最后就赚了几千个钱,全分了,菜不好,要价贵了没人买。”徐宝嘿嘿笑着解释。
赵祯也忍俊不禁,朝那人问:“然后呢?”
“然后昨日我们卖菜和卖果子的赔了,我们认,天灾,谁让咱那是东市,没有徐郎呢,结果卢吏员知道了,今天非要让我们拿出来冻的东西,他好做成饭菜卖。
冻的昨天我们就扔了,哪里还有,他就非要我们拿,没有冻的就拿鲜的,人家卖~肉的他也管人家要,还有卖盐的,硬说盐也冻了让拿出来。
我们不给,他找了开封府的差役过来找,那哪里是找,分明是抢,抢去要做饭菜卖,那边就打起来了。
我们不管摊子了,愿意抢就抢,我们活不下去了,不在东市卖,我们来西市。徐郎,徐郎你一定要留下我们呀,我……我给你磕头了。”
在人说着话就要跪下磕头。
徐宝嗖地一下就蹿出去了,就他这爆发力,国际百米跑的时候,起跑阶段估计能领先。
他一把薅住身子往下堆的人,双手一较劲,硬给提起来:“别,收,西市摊位区收人,还差六七百位置呢,有地方。”
给这人提溜起来稳住,徐宝又去扶在那里蹲着的老头:“大伯,起来,起来说话,来的人我全要,西市就指望你们过来添砖加瓦呢,诸位愿意来,那是给我徐宝脸呢。”
“徐郎你说真的?”老头起来了,抓着徐宝问。
“嗯,没错,有地方安置大家,但是那个……规矩不能坏,做买卖的架子钱不全是两文,要看赚多赚少,这个月小吃那片,最多的一个一天要交三百文。”徐宝把话说在前面。
“知道的,知道的,四驴子那老家伙家里的大儿子,听人说一天能拿到这个数。”老头伸出两根指头,意思是两贯。
徐宝点头,其实不是两贯,是将近三贯的纯利润,那摊子根本没有空闲的时候。
所以多收他家的钱,拿出来百分之十的毛利之后,还要多拿三百文。
毛利可就不是三贯了,但他家依然是整个西市赚得最多的。
为什么管他家要出三百文,因为徐宝答应,整个西市摊位小吃区,只有一个烤串儿的摊子,而且还低价提供了这个月之前的辣椒水。
见对方答应,徐宝又说:“可以过来,但小吃那里,不准有跟之前小吃重样的,有一样的就改,而且卖同样菜的,不准降低价钱,整个西市相同的东西,必须是一个价。”
“成,我们都答应,谁不答应就不让谁来。”老者没二话。
“那老伯回去与他们说一声,我这边现在就安排,你们可以马上过来。”徐宝搀扶着老头说道。
老头身子骨硬着呢,一摆胳膊就把徐宝给挡开:“成,我去说。”
两个人回去,徐宝对看热闹的张柽说:“大哥,找人把摊子的架子支起来,看他们卖什么东西,你按着规矩收钱。”
张柽看了眼赵祯等人,转身叫人去忙,架子早准备好了,还有垃圾桶。
徐宝回过头,又邀着四个人回去继续吃,坐下后,他腼腆地说道:“我不来,西市这边没啥事儿的,我一到就给人添麻烦。”
赵祯这时面色才缓和下来,他心中有气,但知道不能跟徐宝发,他出来一次是很难的,平日里只能听别人说。
今日才知晓,民生无小事。
他突然想起个事情,看向范仲淹,说道:“希文前几年可是权知开封府。”
范仲淹点头:“官家所言极是,那时臣所做多有欠缺,西市未曾如此繁华,只因那时无小宝啊。”
他避重就轻,他权知开封府的时候也乱,尤其是西市,几乎天天有人报官,但真正官方处理好的却没几样。
如今西市不报官了,结果东市却偏偏乱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官家,看看这个,这是牛肉串儿。”徐宝把烤肉串推到前面,他一眼就看出那是牛肉了,估计是方才不久买
赵祯拿起来一串吃,没说什么牛不能杀的事儿。
结果刚咬了一口肉,还不等咽下呢,外面传来喊声:“徐玻人何在?出来,我等奉命拿人,徐宝出来。”
徐宝向外看看,他知道为什么有人来抓他,但他不知道谁这么急着想死。
第一百四十一章 跳出个推官
听外面有人要抓自己,徐宝对赵祯说:“官家,我出去看看。”
他是按照他那时的规矩说的,比如他闲着无聊,找村里出去的十叔到店里吃饭,十叔是市~长,外面有本地警察要抓他,他应该是先出去被抓,然后十叔再出马。
因为万一真是有什么罪呢,哪怕是认错了,一旦十叔当场庇护,就很容易被政~治上的对手利用。
这是一种思维模式,徐宝顺嘴说出来,并起身。
“坐下。”赵祯的声音响起。
徐宝又坐下了,他反应过来了,赵祯不是自己的十叔,不怕政~治上的对手,那就不出去了,反正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有护卫赵祯的班直守着。
班直也可以称作近卫班直,选拔的方式比较简单,一个是政~治审~查,查祖宗八辈儿,另一个是打,一个对一个,两个对两个,三个打三个,打赢了可能要进行下一拨打。
打的时候可以用牙咬,还能挖眼睛、掏裆、捶后脑勺,吐吐沫也行,属于无限制自~由搏~击性质的。
徐宝不相信差役能干过班直。
果然,外面传来动静,‘叮咣噗嗵’等等。
“哎呀,打我,我奉命拿人,哎呦,你们敢对我动手,我全给你们抓起来,疼死我了,娘的!”有**和咒骂声响起。
说话的就一个,但**的感觉上有不少,像多重奏,此起彼伏,有轮唱、有和声,仔细听还能听出复调。
“徐郎,徐郎你出来吧,你找人打差役不行啊,徐郎我是严当柱啊。”外面有一个没**的,在那喊。
“小宝知道此人?”韩琦问。
“开封府的差役,随刘坤去我村子里,我给他找了个补贴家用的活,我昨日来时,他的活计换了,帮着看修窑的人,一天二百文。”徐宝介绍下情况,现在纳闷,人怎么回来了。
“让他进来。”赵祯吩咐。
徐宝朝外面喊:“严大哥,你把东西全放下,进来。”
“好啊,你别让他们动手,我刚才站在旁边没动。”严当柱喊一嗓子,然后脚步声传来,接着他拉开门,探个头,观察下情况,可能觉得没危险,这才往里进,结果后面跟上来一个刚才打人的。
“严大哥没在村里?”徐宝问?
“这不是又着火、又死了牲口么,我回来报一下,虽说是县里接手,可是那死掉牲畜……是吧?”严当柱没把话说全。
徐宝懂了,严当柱是惦记上岗东村死的牲畜了,想要弄回来,或者是卖,或者是吃,但他与另外两个差役显然是做不到的,县里来调查的人估计会给带走。
当然,徐宝也打算留下,做个酱牛肉了,来个全羊汤了,马肉和驴肉可以熏一下夹馍,或者干脆做成熏肉大饼。
“开封府要拿人?”范仲淹问。
“你谁……范,范权知?你,我……”严当柱刚要质问‘你谁呀’,结果一扭头看到问话的人,登时结巴了,范仲淹三年多之前还是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呢。
严当柱在开封府干了好多年了,自然认识,虽说又被贬出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官员贬来贬去又回来复职的,已经习惯了。
“为何要拿小宝?”范仲淹又问。
“不,不是拿,我是怕他们抓徐郎的时候打人,我跟来,看……”严当柱听出来范仲淹是护着徐宝的,他连忙从身上往外掏东西,长条布。
“嗯?”跟他一起进来的人一手按在他肩膀上,瞪眼睛。
严当柱把布条扔掉,解释:“他们带枷来的,我怕徐郎疼,拿着布过来给垫一垫,然后我再想办法打点。”
“多谢严大哥。”徐宝道谢,不管怎么说吧,钱没白花,至少自己被上枷的时候还能有人帮自己垫个布,然后奔走虽说最后打点的钱也应该是自己拿,但总比没人管强。
严当柱连连摆手:“不见外的、不见外的,照实了说,你被抓了也没事,认个错、服个软,多拿出些身外之物,他们会放人的。”
“钱我有,却不会给他们,我买来粮食送到保安军那里多好。”徐宝轻飘飘地说道。
他故意的。
效果已经出来,赵祯的嘴唇紧抿着,眼睛也眯起来,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范仲淹看了徐宝一眼,继续问严当柱:“谁让抓的人?”
“这……”严当柱一犹豫,随即咬咬牙说道:“听他们说,是……左厅推官侯矩。”
“哼!郑天休治下的好官。”吕夷简冷哼一声。
他终于找到别人的问题了,郑天休就是郑戬,现在的权知开封府,郑戬负责查一个大案子,结果就涉及到了吕夷简。
主要是查冯士元这个人,他帮着参知政事的程琳用特殊手段买了另一个官员从孙子家的房产,一查就查出来冯士元还帮着吕夷简家的人招雇有夫之女子。
虽然说吕夷简最后没啥事,但他跟着丢人啊,他恨冯士元把该说不该说的全说了,也埋怨郑戬瞎查。
现在一听是开封府的左厅推官侯矩指使人抓徐宝,他就趁机说一句,让赵祯听。
徐宝则是一脸茫然之色,他装不知道,其实嘟嘟给他的那个册子上都说了,包括吕夷简和范仲淹的恩恩怨怨。
一个个官员相互之间的关系一点不纯粹,参加着恩怨与利益,有着共同的敌人,也可能本身就是敌人,或和或分,让人难以明了。
因此知道归知道,徐宝不打算参与进去,反正不招惹到自己就行,只是现在有人要招惹了,而且还是利用手中的权力直接动手。
这就不行了,东市即使要和西市正那无所谓的东西,也得守规矩呀,哪能争不过就抓人,何况自己也没打算与你们争,何况我捞的钱又不是没给你们开封府的人,你们自己把事情做差了,怪我?
徐宝不出声,他没说什么‘我让他抓去跟他讲理’这样的话,那是逼迫赵祯呢,没看刚才说了句有钱不给,宁肯买粮食给保安军后,范仲淹就看过来了么?
谁都不是傻子,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就行,再刺激别人,估计就适得其反了。
严当柱同样不敢插嘴,别人问他就答,他也发现屋子里的人不一般,除了见过的范仲淹,其他的没印象,但看众人坐的位置……哎呀!
严当柱这才发现,范仲淹居然不是上首,也不是左手位,而是右边第一个,说明有两个人比他厉害。
那坐在上首位的人好年轻,什么官?情况不对,徐宝咋跟一群这样的人呆在屋子里?我滴个老天爷呀,多亏自己没跟着抓人,而是带着布条。
怪不得徐宝不怕刘坤,背后有人啊,咦?这孩子谁家的?
“罪名是什么?”冷场了十几息韩琦问。
“冒官。”严当柱答,而后心说罪名什么的还重要吗?
四个人看徐宝,徐宝耸耸肩,深究起来他确实冒官了,他一官一职没有,跑到西市摊位这里指手画脚,搬摊的人只认他徐宝和不认官。
但是,他不认同,他说:“我没冒官,我一没收税,二没抓人,三未贴官示,我是做买卖。”
他掰着指头数:“我让人做好了架子,租给摆摊的人用;我还找了人去把来京的人带来这里买东西,我收个份子钱;他们怎么卖东西,我是给出个主意;至于说有人的菜冻了我帮着卖,我心善,我愿意。”
“还有霸市。”严当柱又补充一条罪。
“不可能,我一不打、二不骂,我用什么霸?”徐宝继续否认。
“说你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严当柱再说一句。
“扯淡,断章取义,倒是把前一句‘独於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用在他身上合适。”徐宝撇撇嘴,说道。
严当柱愣了愣:“啥意思?”
他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意思,他只是记下来了而已。
这屋子里除了睡觉的孩子和他以外,其他人全知道,吕夷简见他可怜,便与他说:“他说小宝看着别人做买卖,就站在高的地方想办法要把所有的好处全占了。小宝说他当官为了好处还不准别人也捞点好处,本是说官员对官员的,如今他侯矩是官员,连草民都不放过了。”
“哦,多谢。”严当柱连忙道谢,并努力去记徐宝刚才说的话,他准备拿出去显摆。
“严大哥千万别瞎背,会惹人笑话,若真想知道,回村找王管事,你说出一句,他便会告诉你。”
徐宝一见严当柱的神态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赶紧劝一句。
“王管事的也知道啊?也好,唉~~”严当柱叹口气,这时候他是真羡慕读书人,人家互相之间说话能听懂,自己听不懂。
这时赵祯发话了:“叫中梁进来。”
徐宝去喊王肱。
王肱进来就没人跟着,他看了一眼严当柱,很机敏地没打招呼,等吩咐。
“去与侯矩说,告诉他,年根底下时,东市各摊位若不能多赚五成钱,他就下去摆摊吧,不准碰西市。”赵祯吩咐。
“是。”王肱答应一声离开。
“严大哥你回村吧,这里没事了,不要再叫衙门里的人去帮着查牲畜,那牲畜我要留下,至少有扇羊排给严大哥带回家。”徐宝对严当柱说。
“那方举和吴粱呢?”严当柱还没忘另外两个同僚。
“都有都有。”徐宝保证。
“好,好啊,我……我走了?”严当柱看另外四个人,韩琦对他挥挥手,他这才敢离开,一出门就长出口气,擦汗,觉得方才实在是吓人。
趁他开门的工夫,刘乾借机喊:“徐郎,我家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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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内心深处有抉择
严当柱一顿,瞧瞧刘乾,又扭头看看屋子,心说原来那孩子是你的啊?你跟徐宝是怎么回事儿?
“睡着呢,晚上你再来抱吧,一会儿他醒了,我给他做个芡汤喝。”徐宝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孩子,对外面喊。
他现在可不敢给抱出去,外面冷,刚抽完,再冻一下,难道还要往里搭药?搭药倒是可以,问题是总给孩子吃药不好。
刚才徐宝想给孩子补一瓶盐水来着,后来琢磨琢磨,还是别静脉注射了,等孩子醒来,做一大碗素烩汤给孩子喝,又暖和又养胃,顺便就把盐补充了。
外面的刘乾站在那里想了几息,说:“好,我去找个车,徐郎劳烦你了啊。”
“孩子的事情不用和我说这个。”徐宝很直接,他没打算与刘乾亲近,救孩子归救孩子,两个人的事情归两个人的事情。
刘乾轻叹一声,一步一步挪着走,心中五味杂陈,本是抱着儿子从这路过,儿子就突然抽了,那时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看到了徐宝的车在,第一个想着找人救命的就是徐宝。
是的,自己竟然承认徐宝有很多本事,一定能救下来篙儿,还非常清楚徐宝会救。
果然,徐宝救了,而且还拿出了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又是压又是吹气的,篙儿居然活了,看上去很容易,想是那扎进篙儿身子里的东西不便宜,还有那手段也从未见过。
徐宝果然是君子,若是个小人,自己的孩子就得死在自己怀中,正如中梁兄所言,那样的话,自己要后悔一辈子。
还有啊,官家、范希文、韩稚圭、吕坦夫,他们怎么都在?而且还是和徐宝吃串儿,徐宝能跟这些人在一起?早知道打死自己,自己也不敢与徐宝作对。
哦,开封府竟然过来拿人,呵呵,简直是活腻味了,自己以后该如何与徐宝相处呢?
刘乾茫然着离开。
严当柱看着他的身影,摇摇头:“想不通,真叫人想不通,我还是快点回上岗村为好,千万别让县里的人把牲畜抢去,还有我一扇羊排呢,拿回家吃。”
想着,严当柱加快脚步,找车,找向那边去的车,没车就找船,到支流的地方下船,再走两步就是上岗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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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何时回去?”徐宝见自己不会被抓了,轻声问赵祯,赵祯是皇上,事务繁忙,总不能一直呆在西市摊位区吧。
一听徐宝的话,赵祯便皱眉。
他不想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能多呆一会儿就多呆一会儿,能多看看就多看看。
徐宝明白,如果没有一个好理由,或者说是好借口,赵祯一会儿就要回去。
那么不管怎么说,自己如今也是人家皇上的手下,一个好手下就得帮着老板把事情考虑好了。
徐宝想,使劲想。
他想得不是为赵祯找什么借口,而是想自己应不应该那么付出,所谓的付出是拿钱,把钱拿出来给军队买东西。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钱拿出来给朝廷的军队用。
说爱国?徐宝承认,自己爱不了现在的宋朝,他要是爱,也应该回去爱,说是为了民族的气节?他也不觉得,因为狭义地分民~族,分五十六个民~族也都是一家人了。
那么说中~华民~族,这座山太沉,他不愿意背;说体现个人的社会价值,那也不用非得给军队付出呀。
徐宝在想,想历史上记载的东西,近代的,想国难之时华侨捐钱、捐物,甚至是把命都捐进去,想东北那一次让无数人哀叹后悔的决定不抵抗,想后来的东北野战军以营为编制冲锋死去,想川军死字旗,甚至想远征军无数英魂难以归故里,想一个个地区的抗战英雄事迹。
还想到了崖山之后无中国,明朝之后无华夏。
但他还是代入不进去,觉得太遥远,遥远到思时或有悲痛,转眼又是云散的程度。
他认为这或许是和平太久了,或许曾经心中有热血,只是岁月消磨难澎湃。
他问完了,他就在那想。
大家都不说话,屋子中出了那个篙儿小家伙轻微的呼噜声,再无别的动静。
赵祯看着徐宝,他不认为徐宝问了问题就没有后面的话,那样不是给添堵呢么?
但徐宝就是不吱声,一会儿咬牙、一会儿皱眉。
赵祯忍不住了,略作思忖,说道:“稍后即归,小宝,听你所言,家中已无别人?”
“啊?啊,啊不,有,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媳妇儿,我到上岗村后见过两次,她又离开去做事情了。”徐宝被惊醒,好在对赵祯说的话有印象,连忙回答。
赵祯颔首:“嗯!再大大,该是成亲了,到时有了家,一切应以家族为重,待你年岁长长,考可进士,也好封官荫子,你家中学问了得,总是要传承下去的。”
“啊?是,听官家的吩咐。”徐宝诧异,不明白赵祯咋和自己聊起家常了。
赵祯继续说:“多生几个男娃子,看你也是个懂医的,且莫断了血脉。世事难料,唉~~!”
赵祯说到这里,转头去看篙儿,小孩子依旧睡得那么可爱。
然后徐宝笑了,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理由,传承、血脉,自己以后也是要有孩子的,总不能等自己死了,然后又出个南宋吧。
而且明明能做却不去做,到年岁大的时候,会不会后悔?是否有很多宝宝因为自己一时的犹豫而再也不在?
所以……
“官家,不知可听说过踅面?”徐宝问。
“嗯!”赵祯应一声,接着说道:“小宝是想做踅面以供军粮?若有粮,又何必踅面,炒米、炒面、干饼哪个不行?即使是有米,军中也会煮,若有盐,酱菜、咸菜也不缺。”
徐宝点头,心说我知道,我没打算给你做方便面,因为方便面不好携带,要做也是做压缩饼干。
可惜我也不会给军队制作压缩饼干,没有意义,又不都是特种作战,都是军队大规模调动,压缩饼干体现不出应有的价值。
我的目的是让你在这里多呆一下午,要有个好理由。
于是徐宝说:“官家,我有一法,可让将士能吃到菜和肉。”
“什么?”赵祯还没出声,另外三个人一起问。
“能吃到菜和肉,人不吃菜是不行的,不吃肉没力气打仗,我有办法。”徐宝又重复一下意思。
“何等办法?”赵祯略显急切地问道。
“官家请随我来。”徐宝拿起大家没吃掉,已经凉了的十一个肉串,当先朝外走。
赵祯也不管别的了,跟着往外去。
到外面,挨打的差役还躺着呢,他们一想起来就会被踹倒,张柽焦急地站在旁边,又想让差役多挨几下打,又怕差役过后报复。
“大哥你进去看着下孩子,别的事情不用担忧,一会儿开封府那里就有人过来。”徐宝指指屋子与大哥说。
“徐宝,我告诉你,哎呀,别打,疼啊,徐宝,你自己去衙门,我哎呦,往我腰上踹呀,完了,我不会动了。”一个差役还在那里叫嚣着,因此又多挨了几下。
不远处还站着两个差役,他俩袖手旁观,其中一个身边站着个孩子,二人不想帮忙,一个是帮不了,另一个是知道过来找徐宝的人身份尊贵,这些人不是徐宝的,是人家带来的。
最后一点是他们不希望徐宝被抓走,在西市这边呆上四个时辰就一百个铜钱到手,额外的,还管吃喝。
所以同僚挨打不管,又不是往死里打,疼几天而已,没啥!
徐宝没搭理挨打的人,带着四人向摊位处走。
那个小孩子却突然跑过来:“小宝哥哥,他们要抓你呀?”
“不是,他们是做梦呢,等梦醒了就回去。”徐宝笑着说道,又问:“村里人还没到,害怕吗?”
“不怕。”小孩子摇头:“我不离开西市,他们会来找我的,我在这里不缺吃的是吧?”
“不缺,你拿着肉串儿,去找烤肉串的地方,让他热热给你吃,小宝哥哥还有事情要忙,先不带你玩了哦。”徐宝把肉串儿递给孩子。
孩子抓着肉串儿,懂事地点点头,又去找两个差役,要跟两个人一起吃肉串儿。
“谁家孩子?”韩琦问。
徐宝简单地把事情说一遍,他没提孩子说的话,就说走丢了,孩子听从村里人的话到西市这里等。
韩琦却明白,说道:“因为西市无坏人是吧,西市里小偷太多,别的小偷下不了手,西市里还有差役,抢东西的人不敢来,西市最霸市的人是你,别人不能欺行霸市,呵呵!”
说着韩琦笑起来,他同样喜欢西市,就因为这些。
吕夷简和范仲淹颔首。
赵祯的脸上也有了笑容,整个大宋都是他的,他就希望大宋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他很少出来,别处没见过,但知道至少东市那里现在不是,不然孩子村里的人为何不叫孩子去东市?
赵祯甚至明白,朝堂上的官员说哪里哪里好,不一定是真的,但百姓说一个地方好,那么这个地方就一定好。
徐宝自然也是很自豪的,说句不客气的话,今天即使没有赵祯四个人在,他站在西市摊位区,若不愿意被抓反抗,差役就别想把他抓走。
但现在他没空去好好享受这种幸福,他得告诉赵祯怎样给军队提供好伙食。
正好路过一个卖葱的地方,徐宝站住,犹豫了一下,没提称呼,直接说:“这葱啊,干了以后,用水一泡,吃起来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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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怒话老兵
“葱干了也可食?”赵祯低头看看大葱问:“不少葱的叶子断了?不好了吧?”
“啥叫断了?那是叶子我见不好给打下去了。”卖葱的从未听过如此说葱不好的,自己把葱给收拾干净利索了,竟然有人嫌弃。
赵祯站在想了想,说道:“观稼殿中未种葱,以后应添种。”
观稼殿是他用来种粮食的地方,一个是别人有了好的种子,他想亲眼看看,自己种一种,要是产量差太多,吹嘘种子的人就得挨收拾。
另一个则是以自己种田表现亲民,叫百姓知道皇上重视农桑。
徐宝在旁边继续说:“大葱的葱叶最难保存,一捆大葱边吃边扔,吃到最后就没有葱叶了,而我说之法,却是把葱叶炒干,再吃时用水一泡,便会与未干之时相差不多,前方的将士在没有菜吃的时候,吃了对身子好。”
“是说本会扔掉的东西可对将士有用?”赵祯感兴趣了,扔的东西不值钱,谁家不吃葱呀,尤其是宫里,不知每日要扔掉多少葱叶。
他丝毫不怀疑徐宝骗他,除非徐宝活腻味了。
徐宝应声:“正是,诸位请随我来。”
说着他蹲下身,从卖葱的人这里找了根小的细的葱,提溜着向前走。
“小宝你怎不给钱?”范仲淹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他不要”“我不要”徐宝和卖葱的人同时出声。
“我给他他不要,我再强塞,他强~推,我因为一根葱在这里跟他撕扯起来?”徐宝补充一句。
这下范仲淹不出声了,觉得也对。
徐宝带他们来到卖萝卜和胡萝卜的地方,他先找个小的胡萝卜拿起来跟葱放一起,说道:“胡萝卜也能像葱那样,胡萝卜干了变轻,好运输,而萝卜相信咱大宋是给军队腌了咸菜送的。”
“没错。”韩琦承认徐宝说的萝卜做咸菜给将士做军粮。
“天更冷了,该拿帘子遮挡就用帘子遮挡,没人买时不要把泥都擦洗下去。”徐宝对卖萝卜的说一声,继续前行。
“知道的宝郎,我这是有人订了一百斤,我全给收拾出来。宝郎,你找人给编帘子吧,我买,我家自己没空编帘子。”卖萝卜的喊。
“成,我与大哥说。”徐宝答应。
“买帘子不是贵么?”韩琦问。
“有编帘子的工夫能赚更多买帘子的钱了。”徐宝答。
韩琦点头:“原来如此。”
一行人又溜达到卖黄瓜的地方,徐宝同样挑了一个根小黄瓜,说道:“黄瓜有晒干的、阴干的,但通常是秋时各家才做,一个是夏日保存不易,返潮发霉。
另一个是夏日黄瓜太多,不值钱,许多人还要为生计奔波,这东西给将士吃也好,不能把所有的菜皆做成咸菜或酱菜。”
做成酱黄瓜或咸黄瓜,感觉上给将士吃可以补充一些维生素,但是补充得太少,因为干黄瓜可以拿出来半斤让一个人在一顿饭时吃,但不能让一个人一顿饭吃半斤酱黄瓜吧。
“还能卖几天黄瓜?”徐宝问卖黄瓜的人。
对方摇头:“没了,宝郎你瞧黄瓜的样子,这还是水路从南边运来的,蔫成这样,卖掉我就卖藕,再过几日,这摆摊的人就没有东西可卖,大家卖一样的又要不上价。”
“别急,我再想想办法,总归要让大家冬天有活做。”徐宝宽慰着对方,心中不舒服,他总觉得自己来晚了,再早上两个月就好了。
可惜抱怨不解决问题,只能努力想辙。
卖黄瓜的使劲点下头:“宝郎别急,我们信你。”
徐宝心说你还不如不说这话,我压力更大了。
众人又溜达,到了另一个卖萝卜的地方,徐宝挑个小萝卜拿着,到卖鸡蛋的地方拿个鸡蛋,到卖香菜的地方,犹豫了一下没拿,他怕刘乾家的篙儿香菜过敏。
赵祯四人边走边看,看着收拾利索的菜,看着有西市接待领着人过来卖东西装进竹盒子里,然后双方交换牌子。
也看着更多被领来的人到小吃区去吃小吃,以及从东市过来的人帮着把架子搭好,然后叫人回去运货。
整个西市是很忙的,但地上却非常干净,要说最忙的是扫街的人,他们得收拾茅房。
尤其是被领过来的人,一到西市看到有‘公共厕所’,排着队去,然后花钱买毛边纸。
吕夷简看着本不愿意提及的,但见到那几张毛边纸竟然要卖两文钱,实在忍不住,就与徐宝说:“为何价那么高?民间皆用纸来……那个……清洁?”
徐宝也不想说这事,但人家问了,他得解释。
“回大学士的话,民间难以这般奢侈,然,被西市接待领来之人却可如此,那两文除了纸,还有洗手用的胰子和擦手的手巾,胰子可是很贵的,旁人都是用柴火灰。”徐宝给出理由。
主要是来的人可以不买呀,谁也没逼着买。
“即便如此,所得钱财也甚多。”吕夷简又找出个问题。
徐宝脸一沉:“大学士可看到那卖纸的人否?那是三十九年前宋辽瀛州之战断了一条腿的老兵,当年他十六岁,今年五十五岁,卖一份纸他得一文钱,三天来一次,与另外两个战友替换。
他们每人每日可得四百余文,分成三天计,一人一天一百多文钱,赚得多吗?
若觉得他们多,为何不想想他们是怎么回来的?三十九年前他们为我大宋征战,三十五年前澶渊之盟后他们归乡为农。他们赚得再多,能比得上我大宋每年给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多吗?”
“啊~~~?”吕夷简面对徐宝的话,被惊得倒退一步,哆嗦着说道:“我……我我我……唉~~~!”
他终究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徐宝本来还想说‘他们昔日可为大宋守边疆,今日也可为大宋守茅房,他们提刀能拼杀,拿纸能卖钱’。
但看吕夷简的样子,徐宝还是忍住了,他担心现在就把吕夷简给弄癫痫发作了。
韩琦、范仲淹脸色难看,赵祯咬着牙,拳头攥得紧紧的。
徐宝见众人的模样,语气缓和下来,说道:“他们都受伤了,我先给他们找个活,让他们活下去,最好是活到能看见幽云之地回来的时候,和平?和平是打出来的。”
“是余错怪小宝了,唉~~~”吕夷简朝徐宝道歉。
“大学士且莫如此说,怪我方才不曾先提及。大学士放心,往后我还有更多的法子拿出来给老兵赚钱。”徐宝连忙‘懂事’地说道。
“侯矩该杀。”赵祯突然说出四个字。
韩琦三人抿着嘴点头,因为侯矩找徐宝麻烦,而徐宝在帮着朝廷照顾老伤兵,西夏那边正战着呢,此时若以此为借口收拾侯矩,就可以告诉前方的将士朝廷没有忘记为国征战的人。
本来深究起来是徐宝有罪,可三个伤残的老兵一出,侯矩就有罪,看上去很不讲道理,但这种时候没有道理可讲。
这可不像徐宝那边,那边别说给三个老兵找工作,哪怕是安置三百个,犯了事也收拾你,情是情,法是法。
“别,官家,不能降罪于侯推官,否则岂不成我了我挟老兵而逼朝臣?我自己愿意,我没指望用这事儿做别的。”徐宝连忙劝。
转而又说道:“到节前,我就有法子让更多的老兵有事做了,还不是很累,并让西市摊位区的摆摊之人所赚的钱再翻一番。”
“小宝!”吕夷简伸手摸了摸徐宝的脑袋,看向徐宝的眼中充满了慈爱之意。
“嘿嘿!”徐宝腼腆地笑着。
其他三人看徐宝的眼神也不同了。
他们发现,这个徐宝年岁不大,却才华不小,别人如此年岁,似乎应该寒窗苦读,而他感觉已经读差不多了,哪怕是现在就考进士也没问题。
更主要的是他年岁小,人却懂事,还能赚钱,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赚,他能带着很多人一同赚。
同时为政方面更是不查,如那换钱用的牌子,便是他想到的,他管着西市摊位区,竟然能与东市抗衡,甚至是东市在争不过他的时候,要直接抓人。
而抓人是种最低劣的手段,说明东市的人承认比不过他,不抓他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最有意思的是,要抓他的人本职的事情都没做好,而他的心思却放在了西夏边境上,他在为那里的将士们着急想办法,并且筹钱时,东市的人还琢磨那点卖架子钱和把冻菜做成饭菜卖的小事情上。
两者比较,根本不是一个境界的。
偏偏他还不是官,当官的想跟他学都学不过来,他这边又开始惦记上冬天让人多赚钱了。
感觉侯矩和其他人简直可笑,究竟是谁官、谁是草民啊?
赵祯看向远处,说道:“若天下官吏皆有小宝一半本事,何愁我大宋不兴啊。”
“官家兴教化,定能有更多之人强过我。”徐宝连忙说道。
“小宝方才说还有将士吃肉的事情,不若一一道来。”范仲淹出声。
“正该如此,请随我来。”徐宝的目的达到了,赵祯有借口留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先是孩童后承担
事情涉及到边关将士,赵祯有理由在这里呆着。
徐宝回去的路上在上岗村的摊子上拿了一张干豆腐,五人一回来,他先切菜,韩琦自己泡茶。
菜切好了放到盆里盖住,等篙儿醒来他就可以做。
看徐宝切菜是的利索样,赵祯等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宝,你还会做厨房之事?”范仲淹高兴地问道。
徐宝知道他的想法,因为他曾说过‘常调官好做,家常饭好吃’的话。
里面的常调官是指从基层做起,就是先当临时工,然后转正当股级,干完股级升科员,接着几年一考,从科员升副科、副科提正科……最后提到……
对此徐宝是撇嘴的,真按照范仲淹那么玩,想要入朝堂,估计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至于说家常饭好吃,只能证明一个问题,范仲淹他家做的饭菜不好吃,所以他才专门说一下,说别想着天天五星级,家常饭也能吃。
即范仲淹认为家常饭是跟常调官一样的,常调官难熬,那么显然家常饭在他心中就不如酒楼的。
可是徐宝可没这样想过,自己做饭菜多好呀,尤其是有人陪着吃的情况下,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不做饭,没意思,自己做完了难道自己品尝?不好,没成就感。
“小宝做菜比于家店的还要好吃,上回回家,做的红烧排骨,一家人都喜欢吃。”张柽这是出声,他在屋子里未走,他守孩子。
“小宝你给我做一个。”吕夷简对徐宝说道,他这行为算是缓和关系,毕竟刚才他指责徐宝的事情错了。
“谨遵大学士之命。”徐宝答应,出去管人家要菜。
他一走,张柽紧张起来,他知道四个人官不小,不然王差遣也不会那么听话。
“你是小宝的义兄?”韩琦明知故问。
“是,小宝来卖干豆腐的时候所认,你是……”张柽紧张,但该问的问题还要问。
“韩琦。”韩琦没客套,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
张柽一愣,皱起眉头想,而后突然说道:“开封推官韩琦?韩推官?”
是的,韩琦跟侯矩一样,当过开封府的推官,他虚岁二十中进士,直接就是从八品,同时还有一个正八品的将作监监丞职务,最主要的是他的从八品通判是在淄州,实权职。
七年以后就当上了开封府推官,从六品,实职。
之前的范仲淹问徐宝会做饭时的背景,在面对韩琦的升迁时,简直就是荒谬之言,你范仲淹不是告诉别人应该从临时工好好做起么?那你说说,韩琦是怎么直接就是正科,然后七年跳到副厅的?
张柽不了解范仲淹的事情,他一看到排位坐在最差地方的竟然都是之前的推官,那么……
“休要声张,官家亲临。”韩琦压着嗓子警告。
“我我我我……”张柽浑身颤抖,做梦他都不敢想皇上亲自来了,刚才自己的弟弟小宝还被着皇上有说有笑地逛市场呢。
额滴个老天爷呀,怪不得开封府派来拿人的差役挨打,他们方才是要闯进来,结果被人一下一个全放倒了,那就对啦。
张柽哆嗦着从榻子上站起来,想着应该怎么办,然后双腿一软,就被韩琦给架住了:“坐回去。”
“是是是……是,我坐,官,官家你,你你你……”张柽几乎是爬着重新坐回来的,然后依旧抖,他现在内心深处是绝对佩服自己的弟弟小宝,小宝胆子是真大呀。
“西市摊位区你管得不错。”赵祯声音柔和地说道,脸上也带着亲切的笑容。
听到他的声音,张柽发现自己不再那么害怕,感觉上官家人不错,然后他就笑,笑了几声,这才说道:“都是小宝的主意,对,小宝的主意。”
吕夷简同样声音柔和,略微低沉地说道:“小宝自然是出得主意不错,但你能照着全都做好,也是不易的。”
“我照做?啊,对呀,我得照着做,我娘说了,说叫我听小宝的话,说小宝人好,没坏心思,又孝顺又懂事,跟谁都和气,不好斗。”张柽又连忙顺着话说。
四个人没一个觉得他~娘说得对,否则刘乾刘坤兄弟二人是怎么被坑的?至于不好斗,那更不可能,不好斗他养了三个老兵?不好斗他一心琢磨着怎么给前面的将士弄钱弄吃食?
好斗之人不在于长相凶恶,而在乎其心之坚。
然后四个人就和张柽聊起家常,其实就是从张柽的口中询问徐宝的事情。
正说着呢,徐宝回来了,带了一大包东西,里面有三斤羊排,切好了,还有葱姜蒜、孜然、花椒粉、胡椒粉。
东西他依旧没给钱,哪怕是羊排,他若给钱,卖羊肉的会觉得亲疏有别。
一回来,徐宝就把两个灶上的水壶拿下去,放上锅,一个里面烧水,另一个里面倒油。
他麻利地把葱姜等东西切好,羊排放进滚水里焯,焯完再放油里略微炸一下,再用焯羊排的锅放油炒香姜蒜,之后把羊排放进去,翻炒几下倒黄酒,再翻炒,放大的葱段,其他调料一放,出锅,分成四个小盘装。
他没给自己和大哥带份,自己是不想吃,大哥估计是没法吃。
菜还没好的时候,香味就弥漫开来,最浓的其实是葱味儿,葱比羊排多,而且全是大段的,他没把葱切成大点的葱花,那样就不是葱爆羊排了,那是油爆羊排,专门让人吃羊排,一般是给不喜欢吃葱的人做的。
只是闻着味道,赵祯四人便胃口大开。
“我饿。”一个孩子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扭头看,只见篙儿醒了,坐起来揉着眼睛喊饿。
“官家先吃,我给篙儿做汤。”徐宝让四个人自己吃,他又忙着做汤,有现成的开水,之前的菜也切好了,不到三分钟,一大碗素烩汤做好,被放到另一张小桌上,由张柽小心地吹着气儿喂。
见孩子吃上,众人这才开动,赵祯拿着筷子先夹了一段葱白,咀嚼一番,点头:“小宝手艺了得啊。”
他是真没吃过这道菜,葱一入口时的气味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下。
徐宝谦虚笑。
其他三个人也连忙品尝,都是先吃葱,一看就是会吃的,然后才吃羊排。
范仲淹吃了一块羊排和两段葱,看向徐宝,说道:“这菜的法子小宝你写下来。”
徐宝能理解,估计是范仲淹发现家常菜也可以很好吃,他便点头答应。
吕夷简则看看孩子,夹一块羊排要送过去,徐宝连忙说:“大学士,他不会吃的。”
“哦?”吕夷简一听,反而较上劲儿了,他信这么好吃的东西孩子会不喜欢,于是递到愣在那里的孩子嘴边,说道:“篙儿,吃吧。”
篙儿鼻子一闻到羊排的味道,愣了下,然后恶心起来。
徐宝叹口气,说道:“篙儿刚刚抽完,受不得油腻,大学士给他段葱,他还能吃两口,刚才他便是被葱味唤醒的。”
“哦~~!”吕夷简这下才服气,他又问孩子:“愿意喝汤吗?”
小家伙点头,看样子平日里家中的客人不少,他不认识人,却不怯场,张柽给舀有一匙子有干豆腐和蛋花的汤,小家伙自己就知道吹凉。
“为什么喜欢喝汤啊?”吕夷简又问,但是却对着徐宝问,他就想弄清楚,为何徐宝那么了解,宝宝没醒时就说给做汤,醒了自己喂羊排又说宝宝不会吃,而且还全对了。
“因为口渴,还有咸淡。”徐宝回答,但这话却是篙儿也跟着一起说的,一字不差。
吕夷简看着徐宝缓缓点头,他知道孩子那是经历后的亲身体会,而徐宝居然也明白,说明他清楚孩子醒后口渴,而且想吃点盐,这是真贴心啊,孩子从抽了送到这里,之前一声没出过,他徐宝怎就懂得孩子想要什么?
自己以前家里的孩子若是有徐宝这样的照看,孩子哪会哭喊着叫人着急?尤其是孩子耍脾气,明明想吃什么东西,你不给他他就闹,你问他他还不说,就是在那里较劲。
而那时要是徐宝在,估计就不用操心了。
吕夷简想着,再盯孩子看,见篙儿喝了两口汤皱眉,眼睛一亮,问:“篙儿你要什么?”
“不要。”篙儿还是皱眉,然后脸也皱起来,显得很不耐烦,但看上去是极力忍着。
“大哥,你收完摊子钱没话衣服吧?把外面的衣服换一下,换成洗完没穿的。”徐宝一瞬间‘读’懂了,一边跟大哥说,一边洗了一个热毛巾。
张柽这里是他的办公室,当然有换洗的衣物,连忙起身去换,徐宝则拿着热手巾过来给篙儿擦脸、擦手。
篙儿就任凭徐宝擦,等擦好了,张柽的衣服也换完,接过徐宝递过来的做汤剩下的一截黄瓜吃了,重新坐回来,篙儿吸口气,又高兴地喝起张柽递来的汤。
包括赵祯在内,四个人眼睛全直了,此刻他们知道孩子为何皱眉,因为张柽在外面收钱,身上有各种气味,可能嘴里也有味道。
而孩子刚才醒来,没反应,现在一说话就闻到了,而刘乾家一定也是教孩子守礼,所以孩子不舒服也不说。
接着张柽换衣服,吃黄瓜,徐宝又给擦脸擦手,孩子脸上手上舒服,又闻不到难闻的气味,自然就好了。
现在是了解了,先前却根本猜不出来,若换成自己家的孩子只能干着急,或者是用别的东西逗弄,以希望宝宝被别的事情引着不再想不高兴的事情。
只是换到人家小宝这里,直接解决,他小宝能知道,就是因娃娃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
“你爹晚上来接你,去给你找好玩的东西了。”徐宝这时又出声,对着篙儿说道。
“真的?什么东西?”篙儿欣喜地问道。
“现在不告诉你,等你爹来,你看到就知道了,你现在不能吃太多哦,吃到你平常吃一半饱的那样就停,要不你一饱了就睡了,看不到好玩的东西。”
徐宝跟篙儿说,他的声音和样子就跟个差不多年岁大的孩子一样。
“那我再喝十,不,六口就好了,好不?”篙儿也是这种声音和徐宝说。
“好啊好啊,然后我带你去尿尿。”徐宝继续说。
“嗯嗯!”篙儿点头答应,然后小心地吹着匙子里的汤喝。
赵祯四个:“……”
他们很别扭,因为别看徐宝瞧着年岁不大,行事上很沉稳,一眨眼就变成真正的孩子了,难道是他确实是孩子,所以和篙儿能说上话?
过了一会儿,篙儿不喝了,跳下榻子,主动伸出手让徐宝拉着,然后两个人出去。
等了半刻钟,二人回来,篙儿正在那开心地跟徐宝说着:“一三四军真的那么厉害?”
“是呀,战斗力强,等会你玩的时候就知道了。”徐宝跟着说。
而后屋里的人就看到徐宝把一个标有一三四的立柜子上的格子打开,从中掏出来一百套三一组的牌子,再把下面的一四四的格子打开,也掏出一百套,放到榻子上,跟篙儿说:“看,两个队伍,你玩吧。”
“嗯嗯!”篙儿高兴得猛点头,然后就开始在那摆起来,一边是这伙儿的,一边是那伙儿的。
同时篙儿的嘴里还嘟囔着‘骑兵’‘步兵’‘长枪兵’什么的,很开心的样子,根本不去管别人了。
徐宝看了十几息,对张柽小声说道:“大哥,一会儿你看他那个牌子翻过来露出背面的超过一半时,你再给他拿两个格子的牌子,我这边和官家说事。你不用管他,他自己玩,你搀和进去,他就不高兴了。”
张柽点头。
徐宝重新坐回来,对着赵祯说道:“官家,之前所说之事是蔬菜干了还能用,眼下说一说军队的肉食供应。”
赵祯四人看着徐宝,面前的葱爆羊排吃掉的还不到五分之一,已经凉了。
他们就这样看着,看着徐宝,全不出声。
“小宝,你带他出去与他说什么了?”韩琦问,因为他儿子今年虚岁才两岁,去年出生的,小孩子哭啊闹啊,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尤其是现在儿子能说几声话了,有时莫名其妙地就不高兴起来,然后就哭,怎么哄都不行,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哭。
他也想知道知道,徐宝是怎么做的。
徐宝挠挠头,说道:“篙儿躺了小半天,又喝了汤,必定是想要尿尿,我带他出去尿完,就给他讲了一个打仗的小故事。”
“你为何给他讲故事?”韩琦又问。
“因为我担心他家的人都不在他身边,他不舒服,之前喝汤我就先提了一句会有东西给他玩,这样他就不闹了,吃完东西回来,他若是没事情做,又该难受,我就讲个小故事,然后让他自己玩打仗的游戏。
一会儿若是外面太阳西转,天凉,我还要把屋子里的油灯提前点上,然后把炉子再烧起来一个,一直保持现在的亮和热。
那样他可以一直玩下去,只要他的军队和敌人的军队有补充,玩累了,他也不会闹,而是睡觉。”
徐宝很自然地说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玩这个呢?”韩琦还是没明白。
“我给他讲打仗的故事他爱听,如他不爱听,我会再给他讲别的故事,直到有一个故事他喜欢听了,我再找相应的玩具给他玩,不是因为我知道他喜欢打仗才给他讲打仗的故事。”
徐宝坦然地解释道。
然后他转过话题:“说将士吃肉的事情。”
“何处有肉吃?”一直听着的赵祯收回心思,他其实更想听徐宝说怎么养孩子,因为他的儿子以前的都没了,公主也死,现在还不容易有一个儿子,应该小心小心再小心。
但既然是说正事,他只好暂时放下,琢磨着以后让徐宝写的条陈,专门介绍养孩子的事情。
徐宝坐正,说道:“想从民间寻牲畜之肉,难,凡有牲畜百姓自己即食,然河中鱼虾则不是,有垂钓者不为食,有网捕者小鱼死鱼皆抛入河,有贩卖者闻臭而弃。常居河边鱼不值钱。”
“嗯!”赵祯应一声,他还真不知道,但另外三个人清楚,确实这样,鱼这东西就吃鲜活,尤其是河鱼,海鱼多是制成鱼干,也卖不上价钱。不是特别好的干鱼,只是穷人吃的玩意。
徐宝继续:“所废者颇多,不如廉价大量收购鱼干、虾干、河螺干,经沿水焯煮,再行晒干、阴干、炒干,以供军士所需。”
他提出来了,就是别人不在乎的鱼虾什么的,让人家做成干,然后收购,再加工一下,给当兵的吃,毕竟生活在水边的人如果卖不出去的东西,他们自己也不吃,他们只挑鲜的吃,没多少人愿意做成鱼干,又不是好品种的鱼。
然后就成了一边的人习惯性扔,另一边的将士吃不到肉的局面,只有一部分咸鱼干才会充军粮。
“所购之财呢?”吕夷简问出关键性问题,收行啊,钱从哪来?
“我出。”徐宝终于说出了之前纠结的事情,是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谁能拿钱。
他想通了,做出了抉择,所以他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同时他也想到不能白承担,还得捞好处,至少把买鱼的钱弄回来,这是他后来琢磨出来的办法。
徐宝觉得人总是被逼到一定程度,才会变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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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写了一部分孩子的事情,所以多写点,这章五千字,也就是说今天更新八千多字,大家看着咱品质够好,就投票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所图中华之威
徐宝说出‘我出’二字时是轻飘飘的,可听在赵祯四人耳中却变得沉甸甸的,因为那是钱,那是由一个十三、四岁孩子拿出来的钱。
这个孩子没说出长篇大论的国策,之前只提过两件事情,一件是小心元昊收买其他人,一件是拿出百万两银子帮忙。
若说他说谎,他已经拿出来六千斤辣椒水了,而且还献过三千斤辣椒水,证明他有足够多的辣椒水赚钱。
而说他是某个大家族的,想要话钱买个官当,纯粹是瞎说,他用买官么?他可以随意写出格律词,他能即兴对出很难的对联,他能一气之下写回文诗,与他说话时,他一样可以引经据典。
他不必买官,年岁再大大,让别人觉得是个大人了,直接考进士是必过的。
至于说为官的能力,看西市摊位区,他可以让摆摊人赚的钱翻三番,他能使西市摊位区无小偷和市霸,他说一句话一千二百多个摊位全听。
他还能给上岗村的人每日增加七十多贯的钱,又出了更贵的干豆腐,他找人教几百个孩子读书。
他的村子甚至连杀带抓三十三个西夏细作。
与他一比,似乎大宋无人了,只能指望一个孩子努力,而边似乎响起一首女人写的诗: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京城繁华之地,有四季不断的时令果子,有往来穿梭的船只,有昼夜不休的集市,有百两银子一顿饭的酒楼。
然后边关告急,却没钱没粮,勾栏之地词曲唱念不断,莺声燕语难休,只有一个孩子在着急,还觉得百万两银子不够,继续努力赚钱买吃食给边境的将士们吃,让人情何以堪啊。
然,那他总要有个目的性,他图个啥呢?
“小宝,总要有个让你如此行事的缘由吧?”吕夷简尽量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又一次问起了这个问题,之前徐宝说拿百万两银子时他问过。
徐宝想了想,认真回道:“昔子公曾云:‘宜悬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我年岁小,不敢攀比,愿紧追其后。”
他拿西汉当时的将领陈汤说的话作比,他那时也总有人喊,犯我中~华天威者,虽远必诛。
“嗯!”吕夷简‘嗯’了一声,却没人给徐宝喊好,这样激动人心的话,大家居然平静对待,跟当官的人在一起就是不好,一点不配合。
然后吕夷简又问:“可知行其难乎?”
就是说你知道有多难不?
“知。”徐宝点头,道:“一步不行,千山万水;行一步,万水千山。如愚公强移太行、王屋二山,今日吾立其志,子子孙孙必随焉。月圆不缺变幻,则江海不息波澜。
流云聚散,岳峙联连;日在明见,星出晚伴;人生短短,世事绵绵;长河改岸,矮草接天;心怀其鉴,念许即观;休说有撼,莫道无言。”
“好!”范仲淹喊好了。
徐宝舒服了,不枉自己使劲表达志气,然后一通骈文。
赵祯、吕夷简、韩琦三人也点头,不管是为了小宝的志向,还是小宝的文采。
“小宝你说啥呢?我咋一句没懂。”张柽皱着眉问,他急得抓心挠肝的,他只觉得听着挺过瘾,但不明白意思。
韩琦很给面子,对张柽说道:“小宝说事情难做……”
“啥事呀?”张柽搓着手问。
“是西汉之威的事情,西汉,很厉害的一个朝代。”韩琦快哭了,这还要解释呀?
“小宝没说西汉啊。”张柽奇怪地问,又仔细回想想,点头,确实没说。
韩琦攥攥拳头,忍住打人的想法,说道:“可他说了‘子公’二字,那是西汉的一员大将,叫陈汤,字子公。”
“哦哦!”张柽依旧不是很懂,但很懂事,连忙点头,表示明白。
韩琦松开拳头,接着说:“小宝说了,他知道事情难做,做一点和不做没什么不同,但他愿意像愚公那个,挖太行山和王屋山,即使他活着做不到,他还有子孙,子孙也会去做。
说只要月亮圆缺不停,江海涛浪不息,那么他就一直坚持,又说天上的云啊有聚散,而山岳也有相连,日头在白天,星星在夜晚。
人这一生很短,但可以做的事情却非常多,黄河能改道,矮矮的草也可碰着天,这一切都是心中有那个思虑,所想所看的东西才不同,休要以为那些事情难以撼动,更不要提连话也说不出来。明白没?表示志向的,从景色说到自己的心。”
韩琦说完这话,直咧嘴,因为好好的一个东西,解释开了很别扭,听着小宝的原文多过瘾啊,那是骈文,朗朗上口,这一解释,感觉没了。
而且很多的话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真想打张柽一顿,有辱斯文,太气人了。
“呃!明,明白了。”张柽其实还是不太清楚,但他不敢再问,他最近也努力学呢,小宝把拼音的读法教了几遍,都背下来了,然后王家还让人送来个小册子,上面有字,还有拼音。
以为学了点很厉害了呢,谁知今天听小宝跟人家说话,一会儿能听懂,一会儿又糊涂的,当官的都这么说话么?小宝说话也是,你直接说西汉谁谁谁,说了什么什么话不就行了,何必说一个人的‘字’,然后又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怎么猜?
还有,那个愚公是谁?
张柽是不知道,今天来的四个人,除了一个皇上,剩下三个全是进士出身,徐宝也没办法,哪怕他不喜欢这样说话,为了进人家的圈子,他也得如此说。
所以在言谈之间,四个人总是不经意忽视他的年龄,偶尔想起,过一会儿又忘,就因为他能跟上节奏。
这真是拼底蕴的时候,徐宝要感谢养他、教他的村子,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他没见到,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却可以实现。
只不过村里的人平时不那么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而且也不拽文,以前偶尔跟伙伴做游戏时才如此。
“小宝何时要考进士?”赵祯心情不错,一个是看到了徐宝这样有本事,又忠君爱国的人,另一个是他可以继续呆在这里。
回去大臣质疑,也有个好借口,毕竟一百万两银子呢,而且后面还有好东西,所以顺嘴就问出来了,因为他觉得徐宝随时可以考,不像别人还要寒窗苦读。
徐宝期盼地说道:“明年开春,行不?”
赵祯想想,道:“听闻你与景彝家相熟。”
徐宝这个郁闷啊,心说你不让我考就别提呗,问了我说开春以后的春考,你还跟我说这个,景彝就是景彝,为啥多个‘家’字?
分明就是告诉我王畴他爹王博文年少考进士被你爹叫人给送回去的事情,意思是我也年少,不准考。不让考就别问,真气人。
“那我还是再长长吧,到时我也百首回文。”徐宝腹诽了一通后闷闷地回答。
“小宝休急,明年给你个进士你能要么?”吕夷简笑了,宽慰徐宝。
“不要。”徐宝如实说,他真不敢要,他报的籍贯是十四,虚岁,然后中进士,开什么玩笑。
真实情况能不能?自然是能,比如自己的老婆嘟嘟少年科大的,是真少年,不是十五、六岁那种比正常差两三岁上大学的,那是假的,是‘老年’了。
嘟嘟现在比自己小,带的是博士生,自己可以不服气,但人家就在那个位置,人家自己就可以进中~南~海,自己就得找人帮着进。
可是在这边自己就不敢考进士,虽说不遭人妒是庸才,可也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说法,也可以是说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现在没工夫跟同行玩,等多赚点钱的。
“小宝。”赵祯考虑了下,说道:“朕许你一诺……”
“谢陛下愿带我大宋百姓开疆拓土,平定周边,给我大宋百姓一个和平幸福的生活。”不等赵祯说完,徐宝连忙道谢。
他知道,赵祯可能是一时冲动,要许给自己一个承诺,比如说免死金牌之类的,但他不能要,更不能让赵祯说出来。
不然等赵祯冷静下来,发现送出一个承诺,该后悔此时的冲动,那可就麻烦了。
“臣等谢陛下。”吕夷简三人也是人精,一下子就明白了,同时跟着说。
“呃!”赵祯一顿,轻轻出口气,他也想到了,可是他真想告诉徐宝,只要你不造反,做错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保你一次。
眼下赵祯更想说出来,因为觉得小宝贴心,懂事,能为自己着想,可是……不说了,记在心里吧,哪天小宝惹了祸,再提。
这是正好外面传来马蹄声,几十息后王肱进来,呼哧呼哧喘两下,对赵祯说:“官家侯矩也跟来了,在外面求见请罪。”
赵祯脸一沉,越想越气,小宝玩了命地帮着边关弄钱,这边开封府的人却在背后因一点小事捣乱,而且还是开封府的人自己无能。
“请什么罪?他没有罪,告诉他,正旦之日,东市摊位区摆摊子所赚之前应是现在的一倍,做不到,涉事之人全去摆摊。”
赵祯加价了,之前是说五成,也就是一半,但刚才徐宝说开春的时候叫西市收入翻一番,于是他觉得徐宝能做到,开封府的人也能做到,侯矩只是站到前面的,后面还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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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事了回村问胰子(第二更)
赵祯说完,居然笑了,他想看看东市怎么让卖东西的人赚的钱翻一番,那保证很有意思。
徐宝眨眨眼睛:“官家,若天冷卖时令果子,加一倍不难,因此,应说不是毛利,是真正赚到手的。”
他在使坏,冬天时令果子是贵,但进价也贵,他打算用王管家筹备到的果子放在甘油和盐水混合物里过一下,然后外面就形成了阻止更空气接触的一层,能多保存好多天。
“嗯,去说吧。”赵祯接受了这个建议。
王肱心中为开封府的人悲哀了一下,转身又出去,过一会儿,外面传来声音:“定不负圣恩。”
屋子里的人除了张柽和玩着的孩子,皆皱眉,觉得侯矩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喊什么喊,紧怕别人不知道皇上在这里呀?
而后外面又传来‘唉呦唉呦’的声音,显然是挨打的人起来了。
“小宝,你真要免税?”吕夷简再次提起。
徐宝这次不否定了,点头说道:“免,但却会用别的钱补,若是不免也可,我会把那用来补的钱退给交税的人,他们有钱了才能买东西,买东西自然又有税,没人买,卖东西的人就卖不动,卖不动外面运来的东西就少。”
他简单地说了下,免税并不代表收入就少,如果京城可以免去一部分商品的过税,那么整体税收其实更高。
尤其是中等消耗性商品,比如说果子,免了税,价钱低了,自然买的人就多,愿意运来的人也多。
不过他不会提的,国家税收他可插不上嘴,他只能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该免的免,该多收的就多收,比如小吃区。
西市接待带着过来的人,一下船,当然是要休息和吃东西了,小吃区赚的多,就多收钱,不是税钱,是管理费。
而像卖家里出产那点东西,如卖咸鸭蛋的老者,就免掉,甚至为了保持市场商品的多样性,还可以给他补贴。
吕夷简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想着呢,还是默许了,反正是他不再出声。
倒是赵祯有事情要问:“小宝,听闻扶沟县秋季受灾过重,提请朝廷免去赋税,真的有那么重吗?”
徐宝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模样,于是原原本本地对赵祯把事情的前后说出来。
即,如不那么做,朝廷就不会免赋税,很多人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那样做了,朝廷少了赋税,但剩下的东西要比交税后剩余的多,不少人家能坚持到明年夏收。
听完徐宝说的,吕夷简重新睁开眼睛,赵祯四个人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怪谁也不对,只能怨老天爷。
扶沟县衙门的人没办法,不免赋税,只能强征,强征完了朝廷满意了一次,然后县里百姓没法活了,要逃,今年逃走,明年谁种地?
更主要的是土地兼并严重,很多大门大户是会联合起来对抗县衙的。
过了能有二十多息,范仲淹问徐宝;“小宝,县中的百姓不交税,日子能都好过?”
徐宝摇头:“有大户人家租给无地之人耕种田地,朝廷免了大户人家的税,大户人家却不免租种之人的租,依旧有人无粮。”
不等别人再出声,徐宝又说:“初时随巡检刘坤过去的三个差役,有一个让其帮着收别人地里的秸秆,一个收泥鳅。
如今差役有别的活,我村中的人便去自己收,尽量收租了别人地的人家的秸秆,也尽量收他们地里的泥鳅。
卖完这些东西,能有三百来户吧,安稳地过个年还是可以的,其余人等……许是日子难熬了。”
“嗯!”赵祯嗯了一声,未再说别的,更没让徐宝解决这个问题,一县之中租种别人土地的人太多,非徐宝能管得过来的。
“回。”赵祯这下子没心情呆了,他得回去找人解决事情。
四个人出去,然后一群人拥过来,上车,车朝着东边行去。
徐宝回来看看排骨,四人没吃几块,大部分全剩下了,他对张柽说道:“大哥今日回村,叫人全去上岗村,留下能干活的,反正你们也没有多少地可以耕种。
告诉他们一间房子一个月我给五百文,留下干活的人一人一天一百文管三餐,其他到了上岗村也能做事情的,依旧有钱拿。
过两天你请西市的人吃饭,我最近要呆在上岗村,有重要的事情叫人去找我。这里钱我不拿,大哥去买厚帆布,再下一场大雪把棚子支起来。”
张柽一一记着,待徐宝说完,道:“小宝你放心,这里有我,你去吧。”
徐宝觉得很别扭,什么叫‘你去吧’?还好不是‘安心地去吧’,然后他真走了,出门,看到刘乾的车正在那里等,便招呼他进来领孩子。
“篙儿一切都好,最近几日不要让他读书,给他找玩的东西,吃食上尽量清淡,除非他想吃荤腥的。”
徐宝对刘乾交代一句,找来张勇三人,坐自己的车往村里回。
出了城,开始沿路前行时,路上的人更少了,路边田间有水的地方结了一层薄冰,黄褐色的枯草大部分顺着一个方向倒伏,然后被冻在冰了一部分,麻雀依旧努力地寻找东西吃,要尽量把自己吃胖了,好捱过又一个冬天。
入眼所见,一片萧条,偶尔能看到生气的地方就是有小孩子在那里踩冰玩,他们站在有水的冰面旁边,一点点把薄冰给踩碎了,又不小心鞋湿了的就在那里咧咧嘴,过一会儿继续踩。
还有的则聪明,拿一根棍子捅,然后觉得效率太低,抡起棍子抽,抽冰,也把没有倒伏下去的草抽断。
看着看着,徐宝呢喃:“漫漫的冬天,又一年,麻雀叫着,孩童笑着,泥鳅藏身在沟渠岸,期盼,期盼春暖,期盼,期盼流水再潺潺,而等待中是在睡眠,也许不会去怨,也许再难睁眼,谁能言,那一刻是否还有留恋,留恋,明年花开时的容颜,然后,冬去夏嚣喧,它们畅游天地闲,与我一同绘人间,是垂柳畔,是戍边关,是滚滚烽烟,是枪芒闪闪,也是血墨未干,我在这幅画卷上落款,战!战!战!”
说完,徐宝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紧抿嘴唇。
“宝郎你在说啥呢?听着咋跳来跳去的呢?心里难受,想要找人打架。”张勇听着徐宝嘟囔出来的话,觉得压抑,还有一种要使出浑身力气去打人的感觉。
“没啥,张勇哥你知道么,人活着,总要找个什么来证明自己,你想过怎么让别人记住你不?”徐宝缓缓吐出口气,问张勇。
张勇点头:“想过,等我娶了媳妇儿,生很多娃,有的娃念书当大官,有的娃打仗当将军,要是没当上,娃就再生很多娃,再不行再生,当娃的娃厉害了,别人问起,我就是他们祖宗。”
“好,有志气,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比愚公厉害。”徐宝听愣了,而后一伸大拇指,夸。
“愚公是谁?”张勇问,一听比别人厉害,他就高兴。
“缺心眼的人,非要把山挪走,我要是他我就把山建成旅游区,子子孙孙全能拿它赚钱,当然,他得先守住旅游区,不然一打仗,国家被人给打败了,敌人来了就把他的旅游区给抢走,他的子子孙孙再想回来看看,要花钱买票。”
徐宝说着说着又跑题了。
张勇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继续想着自己以后要有多少娃的事情。
四个人都不说话了,除了马蹄声、车轴声、车轱辘压地的声音和风声,就剩下张小吃东西的动静,他自己买了个大萝卜,洗干净了像篮球一样抓在大手里,然后连皮一起啃,噶嘣噶嘣的。
车到了村子时日头已偏西,冬天,天黑得早。
他一到村头,就被拿着大刀长矛的人发现,他们是轮流守在村口的,还有人在村子周围巡逻,很怕西夏的细作又过来。
随着村口的人敲的鼓声远远传出去,一群人涌过来,主要人物有里正,有岗东村的乔罡,加上下岗村的陈焘,以及县里的县丞侯琅。
“小宝,我村里的牲畜全被毒死了。”乔罡第一个出声,看那样子很生气。
徐宝点下头:“我知道了,明年开春我们借给你们,别急。”
“那你琢磨琢磨,是谁下的毒?你那没过门的婆娘呢?”乔罡大声问道。
徐宝眼睛眯起来,盯着乔罡看,直到看得对方侧下头躲避,才说道:“她在哪里我不需要告诉你,但你放心,她绝对不会毒你家牲口,她那人我十分了解,她若真和你生气,她不会毒你家牲口,她会毒人,相信我,她用毒的手段很厉害。”
乔罡一听,脸色变了变。
徐宝转过头对里正说:“里正爷爷,岗东村的娃娃们过来没?”
“来了来了,不但娃娃们来了,大人也来不少,等你叫着做事情呢,先回来的人带着城里成衣铺子的正给量身子。”里正瞪了乔罡一眼,笑着对徐宝说。
徐宝满意了,尤其是看到跟乔罡过来的岗东村人没有护着乔罡的意思,心情愈发舒畅。
他边往村里走边说:“我先看看做的胰子好没好,以后还指望拿它赚钱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成功一刻(第三更)
一回来,徐宝没管别的,首先惦记起他的胰子。
他匆匆往那个房子走。
其他人一听胰子,连忙跟随。
“干活,全干活去。”里正一见,这还了得,赚钱的事情,哪能让别的村人瞧眼里去,立即喊着赶。
下岗村和岗东村的人却磨磨蹭蹭的,他们不愿意走。
“里正爷爷,无妨。”徐宝见大家如此好奇,便对里正说,意思是让人看。
反正都是做好了的,看不出什么,反而是当某一个盆里的东西成功了,可以给人增加信心,赚钱的信心。
徐宝一说,里正虽是还有担忧,却不再阻拦,而是警惕地看着每一个不是上岗村的人,看谁都想是细作。
片刻后众人到地方,徐宝叫人把木盆抬出来,十二个木盆。
村里人还真听他的话,到现在都没有人揭开看,似乎怕揭开了就不灵了。
徐宝自己开盖。
打开一个,有,中间一团子,周围是猪油,从颜色上能看出来,中间的位置是褐黄~色的,周围的是乳黄~色的,交界的地方比较模糊。
徐宝知道了,碱少,皂化反应不完全,但没关系,可以继续用浓度高的草木灰和熟石灰水加进去。
他用个笊篱,把中间那块给捞出来,放到旁边有人准备好的小盆里,伸手捏捏,不错,除了下面接触水和甘油的地方软了,而且有些散,别的位置还比较硬。
看样子下次得用一个篦子子挡一下,或者是再好好提纯混合物,嘟嘟要是在就好了,她马上就知道大概的比例问题,没办法,人家专业。
所以说人家不毒牲畜,也不毒人,会得越多越谨慎,会得越多越不会去利用自己的知识害人。更何况她想毒死牲畜,会提纯毒素,不会使用醉马草。
“谁有埋汰的衣物,过来洗一下。”徐宝把旁边人手上拿的刀抓过来,砍下一小块,招呼人。
“我,徐郎,我衣服,看,埋汰了。”下岗村的里正陈焘喊,他的袖子不知道吃什么东西时蹭的,一大块污渍,他直接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也不嫌冷。
旁边有个妇人接过,小心又充满着神圣的样子把那一小块胰子拿起来,然后让人端一盆水,她在那里洗上了。
她两手一搓,泡沫出来,搓了足足有三十多息,这才用清水漂一下,随即高兴地喊道:“干净了,真的干净了,我们村的胰子不一样啊,我们村的胰子不黑,宝郎是真有本事的呢。”
“好啊好哦。”上岗村围着的人欢呼起来,他们知道胰子贵,很多猪胰子才能做出一块胰子,但自己用柴火灰煮的话,做出来的胰子不如别人卖的。
没想到现在宝朗给做出来了,而且还不是黑糊糊的。
下岗村和岗东村的人则是皱眉的皱眉,咧嘴的咧嘴,看向徐宝的眼睛发着特殊的光,一副见到了大锭的银子想揣进自己怀里的样子。
“胰子怎不黑呢?”贡献了衣服做尝试的陈焘搓着手问。
“保密。”徐宝很干脆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他用的不是猪胰子,而是猪油。
“不准问。”里正更干脆,连问都不让别人问。
接着徐宝又打开第二个盆,这里同样是中间一块,周围还是板油,这个上面的纸记录的熟石灰水少了。
切下一小块,继续让人试。
而后第三个、第四个……
所有的盆全打开,每一个盆里都有,也就是说全部进行过皂化反应了,只不过有的熟石灰和柴火灰的水浓度低,所以肥皂就小。
而浓度高的,肥皂也小,而且看样子下面的混合物里面残留的杂质也多,不能给水果什么的使用。
只有两个盆里的看上去差不多,整个盆的上层全是肥皂,下面的液体也少,徐宝看自己的纸条,两个盆相差的是盐的投入量,说明有一个盆的盐多了,或者两个盆的都多了,但不影响肥皂形成。
一大块一大块的肥皂被捞出来或挖出来,三个村的,包括京城搬来住的人都在盯着看。
甚至是三个差役与县里来的县丞与差役也在吃惊地看着,这可是胰子呀,一块小孩子拳头那么大的、最便宜的也要七八十文,好一点里面加了香的,更是二三百文。
上岗村竟然能自己做胰子了,而且颜色还不黑,他们村里杀的猪有那么多胰子吗?他们村的猪胰子先前不都是靠油和吃了么?
大家的心思动起来了,他们没想着自己用胰子,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如此奢侈。
他们是想能卖多少钱,这十二盆里面的胰子最少也值个三四十贯了吧。
有心思活络的一看就知道徐宝是在尝试,就是说他应该是第一次在这里做,而且看着一个个盆里的东西多少不同,上面还有写了字的纸,那他下次再做可能就全是那两个盆里的样子了。
上岗村心思活的人想到此处,浑身颤抖,钱啊,宝郎舍得给村里的人花钱,尤其是娃娃,原来就有好的胰子给娃娃们用,那胰子还有黄瓜味的,别人不准碰的。
现在能自己做胰子了,是不是以后家里也能有?宝郎有好东西全是给村里人先用,那辣椒水就是。
下岗村的人和岗东村的人也先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高兴的时候又恨不能把徐宝给抢回村里,凭什么上岗村就有徐宝,徐宝是外来的。
外来的就不是谁的,抢回去也能供着,如果旁边没有上岗村的人拿着弓和刀的话就真能试着抢一次。
众人开始跟身边的人说起来。
有震惊的,有高兴的,自然也有嫉妒的。
上岗村的武~装队伍如临大敌,有两个双手握短刀的直接站到徐宝左右,那架势就是谁敢上前跟谁拼。
“徐郎好本事。”王管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旁边的露儿还抱着阿莠。
阿莠一直向着外面使劲,打算下地,现在一看到人,张开胳膊声音脆脆地喊:“徐宝哥哥。”
“哎呀,原来是俺们家阿莠啊。”徐宝连忙抱过来,向张勇一伸手。
张勇立即从挎包里拿出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糯米粉中摆放的包着糯米纸的糖球,糖球后面还有个短竹签。
这是棒棒糖,昨天徐玻让做的,拿桔子水混合着熬了一遍糖,天冷好处理,所以糖的颜色还是黄褐色的,但有着桔子味,徐宝还没抽出时间教人过滤、提纯白糖呢。
说实话,这糖是徐宝专门为了阿莠做的,别的宝宝都没问题,就阿莠不一样,她太脆弱了,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把她推向深渊。
换成动物界,死不死的谁又会在乎?弱肉强食。可毕竟她是生活在人类社会,没办法归没办法,有办法而不去做,徐宝经不起自己内心的拷问。
现在看着阿莠活泼多了,徐宝也高兴,发自内心的,他接过棒棒糖,伸手又让张勇拿一个,然后把一个塞进阿莠的嘴里,说道:“吃桔子糖喽~~!”
阿莠糖一入嘴,美得又是扭身子、又是晃脑袋。
徐宝知道,阿莠在乎的不是糖,她家不缺糖吃,她是想要得到更多的关爱。
“桔子味,甜甜酸酸的,徐宝哥哥吃。”阿莠伸手去抓另一个棒棒糖,徐宝递给她,她又塞到徐宝的嘴里。
这就是徐宝要第二个棒棒糖的目的,你不能只是去关心在自闭症门口徘徊的孩子,也要让这个孩子懂得关心人,人在关心别人的时候是一种付出,同时也是一种索取,一种自我价值的展现。
懂得关心别人的宝宝离自闭症的入口会越来越远。
于是徐宝很夸张地吧嗒吧嗒嘴儿,说道:“阿莠给的糖真~~甜,还有很多糖,阿莠给谁呢?”
他向示意,张勇完美秘书附身,立即又拿出来一个盒子,打开让阿莠看。
阿莠登时笑弯了眼睛,扭着身子使劲想啊,然后说道:“给赤石哥哥,给豕当哥哥,给狗蛋儿,给芽芽,还给阿木,给……不给三棒,三棒烦人,总要把菜里的肥肉给我吃,我不爱吃肥肉。”
徐宝悟了,下岗村三棒那小子看人家阿莠长相可爱,就要讨好,他认为肥肉是好东西,就想给阿莠吃,可阿莠最讨厌肥肉了。
这样的事情就让小孩子自己处理吧。
徐宝就抱着阿莠,让张勇带着车正更多的棒棒糖,一同前往孩子们的地方,这边他不管了,只是说一句让大家试试胰子。
他就是让众人知道上岗村可以做出好胰子了。
等他抱着阿莠一离开,里正咳嗽一声:“嗯哼!大家洗洗手,和小宝一起做胰子的都有谁?”
四个人站出来,又兴奋又紧张。
“跟我过来。”里正一脸严肃把四个人叫往别处,其他的人则拥过来用胰子洗手,有那手粗糙,还带着一道道细口子的人一搓胰子,一下子就搓下去一层,旁边的人登时不满,吆喝着‘轻点轻点’。
里正带着四个人到角落处,挨个看看,问:“记下了吗?”
四人点头又摇头,一人说道:“记不住,宝郎把那些东西煮来煮去,分来分去的,我们眼都花了。”
“嗯!记不住好,记住了也不准说,一个字不准说,晓得没?”里正一副很威严的样子说道。
四个人不停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小手或非对里正(第一更)
观看众人抢着用胰子洗手洗脸的县丞侯琅也拿起切下来的一块,在手中摆弄了几下,到旁边找个木盆,舀上水,仔细地搓洗手。
片刻后,他的手上出现一些泡沫,但并不是很多,更多的是混合起来黑色的水,说明他的手上很脏。
他再观察用了一次的胰子,发现被搓小一点,感觉上不是很耐用。
“看上去像是第一次做。”侯琅盯着胰子看的时候分析,那十二个盆一个个里面的胰子不一样。
那么估计再做几回,做出来的胰子就会被现在卖的胰子好。
“是个大买卖,上岗村吃不下。”侯琅跟着又说了一句。
而后他趁着别人没注意,把胰子藏进了袖子里,溜达着离开,到旁边找来县里的衙役,拿出笔墨写了一封信,又把胰子用纸包好,递给衙役,吩咐道:“速速送往城里相国寺旁的稀什铺子。”
衙役领命而去,也不管天是否快黑了,而要去的城里自然是开封城,而不是县城。
另一头的众人还在拿着胰子洗手、洗脸,然后一盆盆的水脏了又倒掉,有的人恨不能把衣服脱了浑身擦一遍。
还有的人要学着侯琅偷偷藏起来,不过上岗村的人却盯着呢,一见有人要把胰子放哪个地方塞,立即气呼呼地过去,对方便讪笑着停下。
也有人拿着胰子不松手,对瞪过来的上岗村的人说:“家里那小子小手全是口子,黑得洗不净,我拿一块让他洗洗,洗好了再送回来。”
盯着他的人则撇下嘴:“你家孩子在那边玩呢,小手早洗干净了,用的胰子比你手上拿的好。”
“那……嘿嘿。”这人只好把胰子递给旁边的人。
他就是岗东村的,孩子刚一来就先洗个澡,换上上岗村临时提供的衣服,还跑过来见他呢,孩子身上有股香味。
所以他的谎言被揭穿,同时也是他没有帮着里正乔罡说话的缘故,牲畜是死了,可是若惹恼了上岗村的人,不让孩子在这边呆,又不给自己找活做,那才吃亏呢。
乔罡在旁边看,看自己村里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上岗村又做出了赚钱的东西,脸色阴沉地快要滴下水。
因为他村子里的孩子有书念与他没关系,村子里的人有活做,和他还是没关系,他从中捞不到好处。
反而是村里的牲畜全死了,他损失大,七头耕牛,七头骡子,两只驴,还有自己家的五只养死了。
能养得起牲畜的人家都是比较富裕的,更是和他走得近的,几家人还抱怨,说是他得罪了人,所以先是柴火垛和房子被烧,接着是牲畜被毒死。
牲畜没了,房子烧了,以前跟自己一起的人现在也不一条心了。
‘不就是有两个臭钱么,还想买我家的两头牛,一匹骡子和一只驴,哼!加在一起才愿意出二十贯,一头牛的肉就不止这个价。’
乔罡想着,心中更恨。
买一头活牛,能干活的,才十几贯,但是把牛杀了卖肉,能卖出六七十贯,甚至上百贯,要看牛的大小,也要看出肉率。
有的牛重一千斤,可能杀完后只有不到三百斤的肉,而有的牛重九百斤,最后得到的肉能达到三百五十斤。
所以即使此时代之前严令不准杀牛,但还是有人杀,其中的利润太高,禁是禁不住的,如今也不怎么管了。
加上有人专门养肉牛,而不是耕牛,感觉上一下子牛多了,多到吃掉不影响干活所需的程度。
实际上牛是多了,但价格却没掉,买不起的依旧买不起,耕地时仍然要人拉着犁。
乔罡想的便是这个,若是上岗村愿意出二百贯,他也就卖了,二十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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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宝抱着阿莠来到孩子们的地方,一个个院子分开,年岁差不多的放在一起,不少村里的妇人在旁边看护。
小孩子们没课,跑来跑去的,还有的几个凑在一起,蹲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说着非常幼稚的话。
每个院子里都有一个专门的沙堆,沙子是筛出来洗洗的那种,沙堆上还摆放着竹子做的小铲子、小碗、小簸箕等东西。
如果不是穿着新衣服,估计孩子们就会在沙子上面打滚。
徐宝看着,很有成就感,这是把幼儿园和小学合并在一起了,等过上十年,有的大孩子就能帮上忙。
“发糖。”徐宝对张勇和张广说,也给阿莠不少棒棒糖,让她自己送给觉得好的朋友。
看到徐宝哥哥又从京城带回来糖了,孩子们欢呼地丢下玩的事情,纷纷跑去洗手,只有岗东村的孩子愣在那里。
他们刚来,只是洗了个香喷喷的澡,玩的时候也是尽量自己村的一起玩,现在一听说有糖吃,他们想吃,但害怕不给。
“快呀,洗手。”阿莠跑过去,拉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娃娃,催促道。
这个女孩子可不像她那样营养好,孩子长得干瘦,徐宝过来时就看到了,因为太显眼,别的孩子都玩着东西,就她站在那里看别人玩,手上还拿着一个木头制作的圆圈。
那圆圈眼熟,显然是当初去赤石家给三个人带的,拿在小女孩的手上说明是阿莠给她的,但她却不和别人玩。
直到自己抱着阿莠过来,她的眼睛才一亮,想要过来却还犹豫。
现在被阿莠拉着一跑,看上去还是很活泼的。
徐宝摇摇头,说道:“那孩子家里保证跟正常人家不一样,还好,遇到了阿莠。”
王管事在旁边听了,问边上的一个妇人:“那孩子是谁家的?”
“岗东村施寡妇家的,前年她家男人做活手上割了个口子,然后肿啊肿啊,没多少日子就去了,留下母女二人,乔罡那个牲口玩意就要欺负人,施寡妇没办法,带着孩子离了村,刚回来三天,打算把地和房子卖了。”
村里的妇人回答王管事,说出来话不胜唏嘘。
徐宝从妇人的话里分析出来了,带着孩子的在外面日子也不好过,不然孩子不会那么瘦弱。
这样的事情天下间多了,甚至每一分钟都在发生,从来不会断,别人的事情他管不了,太遥远,但眼前看到了,他就不能保持沉默。
“施氏如今在哪?”他问妇人。
“干活呢,帮着给娃子们做饭,那小寡妇手巧着呢,干活也利索,可惜喽,一个好人家。”妇人又是夸赞又是惋惜。
“与她说说,房子和地我买了,她留在村里做事情,给工钱。”徐宝决定买下,而且还要在官府报备,交税,就是红契,如果不想交税,那是两个人自己谈完写个字据,按上手印,叫‘白契’。
后者在一些情况下是没有约束力的,卖完房子还能翻悔,官府判起来也是乱七八糟的。
妇人一听,高兴地说道:“宝郎是好人呢。”
“我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徐宝丝毫不谦虚。
此时岗东村的孩子们也被上岗村洗完手的孩子们催着去洗手。
上岗村的孩子在村子的地位提高后,他们觉得自己同样有了地位,现在很有小主人翁精神,知道告诉新来的孩子怎么做。
看着他们高兴地含着棒棒糖,徐宝和王管事的说:“岗东村的牲畜买来了么?”
“别人的买了,牛十贯,骡子六贯,驴四贯,他们里正家的没买到,你们村的里正给的价太低,两头牛,一匹骡子和一只驴,加上五只羊,给二十贯。”王管事笑着说道。
徐宝眨眨眼睛,知道里正爷爷是故意的,那牲畜吃醉马草死的,人可以吃,但里正爷爷就想让乔罡自己留着。
乔罡还不能往外卖,因为是中毒死的,他拿到外面卖,有人宣扬过去,他会被官府抓,他卖给他自己村的人,没人买,在这里干活一直就有肉吃,还花钱干什么。
“谁下的毒?岗东村的狗没叫?”徐宝问出个关键性的问题。
“没叫。”王管事笃定地说道。
“狗没动静,一个是村里的人,另一个是总来村里人,不管是谁,得有个原因,平白无故的为何要毒死一村的牲畜,下毒的时候也很不容易。”
徐宝分析着说道。
王管事认同,下毒确实难,因为养牲口晚上会有人起来喂草,时间必须要卡好了,应该是别人添完草之后才放的醉马草,不然有人添草的时候会看到有毒的草。
就是说下毒的人非常熟悉每一家有牲口的添草的时间,同时还能找来醉马草,再不引起狗叫,难度不小。
徐宝去找里正,他要问问别的情况,他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甚至不是针对里正乔罡的。
他有一种直觉,好像与自己能扯上关系。
走到半路,徐宝想通为何有这样的感觉了,看上去是乔罡家的房子和柴火垛被烧了,有人针对的是里正。
接着毒死岗东村的牲口,像仇富。
可是那些事情做完了,如果自己没有叫人回来把岗东村的孩子接到村里教,没许诺给岗东村的人活干,那么岗东村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上岗村富裕了,上岗村还挖池塘、建窑、盖房子,以及在洧水沟的支流摆迷~魂~阵圈鱼。
别处派人看守还好办,河里呢?尤其是河的上游,不用说投~毒,只要从上面往下放大树杈子,河里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