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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戈铁牛     明末之秽土转生txt下载     明末之秽土转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晚唐藩镇与一代剑圣的渊源

    “不过有件事情,小弟还要请兄长帮忙。”

    柴寅宾赶紧把自己从刚才的喜悦当中揪了出来,尽量用平常心态去分析康宁是不是在和自己做交易。但很快他就得出结论,无论这是不是交易,结果都对自己有利。

    于是他干脆利索的说到:“贤弟请讲。”

    “我康家虽然有收留孤儿的家风,但却没有给他们上户口的习惯。所以,他们几人的户籍问题,可能就要劳烦大人了。”

    “这等小事。有何困难。”柴寅宾还以为康宁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原来是这么点小事儿,“我朝户籍制度弊病甚多,子女比较多的人家,几个儿子共用一个名字也不稀罕。出生多年也不上报的,更是比比皆是。我跟下边户曹书办打个招呼,你且放心就是。”

    “多谢兄长。”康宁躬身一揖,而后就说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得冻起来了。明月留在青州府协同大人招兵买马,我自去滦州石佛口,押解金银到莒州购买货物。”

    “好。一路上多加小心。”

    众人随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呃,好像妈都不在身边。那就有媳妇的找媳妇,没媳妇的上空床。

    只是他们上空床是睡觉,而康宁则是翻出大箱子,准备将宋慈转生过来。

    说起来,宋慈在他的计划当中并不是很重要的一环。只是目前形势使然,不得不将此人转生出来。

    与此同时,康宁也考虑到,自己的地盘越来越大,是时候转生一些二线角色,来加强一下替补阵容的深度。

    宋慈算是自己无意中迈出了第一步,那么接下来还有谁合适呢?

    康宁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最终还是找到了两个人,觉得在眼下有用得着的地方。

    第一个人是唐末藩镇之一,卢龙节度使刘仁恭。此人人品不佳,但却是个很有特色之人。

    唐昭宗景福二年,也就是公元893年。当藩镇割据的大唐正处在不断相互攻伐的时候,还是一名将领的刘仁恭正负责戍边。

    不料时任卢龙节度使李匡威竟然被弟弟李匡筹驱逐。李匡筹随即掌握了卢龙的核心城市幽州。

    原本,这样的事情在当时并不罕见。不管是谁坐在节度使的位子上,身为将领的刘仁恭去磕头效忠就行了。

    但是,新上台的李匡筹却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这一忘不要紧,戍边的轮调期限已经到了,该让将士们回去放个假,然后和家人团聚了。

    可是李匡筹却迟迟没有变态,弄得士兵们一个个躁动不安。“你们哥俩闹翻,关我等屁事,凭啥不让我们回家?”

    于是,士兵们最终决定造反。他们以刘仁恭为首,决议攻打幽州。

    然而,他们终究寡不敌众,为李匡筹所败。无奈之下,只好归降河东李克用。

    刘仁恭一直都是个不安定分子,在李克用那里寄人篱下的日子更让他受不了,于是通过李克用的谋臣盖寓劝说李克用攻打幽州。

    李克用最终被说动,于乾宁元年攻陷幽州。

    次年,李克用上表举荐刘仁恭为卢龙节度留后。这意思很明确,刘仁恭是他的人,如今被扶持上节度留后的位子,那就说明卢龙这块地已经贴上了他李克用的标签。

    至于为什么用刘仁恭,那是因为他是本地人,跟四面八方的地头蛇都很熟,处理关系的时候也好办。

    可是朝廷中的人却一眼看穿了这其中的最大隐患,也不知道是李克用关系密切的太监们会错了意,还是文臣们从中作梗,给刘仁恭的官职最终确定为卢龙节度使。

    节度留后变成了节度使,这啥情况?

    朝廷是在告诉刘仁恭,你现在是卢龙的一把手了,你不是谁的人,你只是你自己的人。

    不管刘仁恭有没有看懂朝廷的意思,反正朝廷是看明白了,这家伙不老实。

    果然,称为节度使之后的刘仁恭不听从李克用的调遣,随后招至李克用亲自兴兵讨伐。

    不料兵强马壮的李克用竟然败走卢龙,让刘仁恭这厮一下子坐稳了卢龙节度府。

    随后,刘仁恭干掉了义昌节度使卢彦威,并让大儿子继任义昌节度使。

    这一战成功之后,刘仁恭的野心迅速膨胀。他准备南下继续扩张自己的地盘。

    于是,他看中了魏博节度使罗绍威的地盘。然后背后有宣武节度使朱全忠支持的罗绍威,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刘仁恭当时的作战策略非常有特色。掘土作业挖地道一直挖到对方城内。结果被人早就察觉,引水淹了地道。

    此战之后,卢龙实力受损严重。

    而后他与儿子刘守光的是是非非,则成为卢龙此后一直没有崛起的因素之一。唯一的亮点就是,在当时还处于婴儿时期的契丹政权,不得不在刘仁恭父子的军威之下认怂。但也正是卢龙的衰败,给了契丹崛起的时间机遇。

    不过康宁对刘仁恭军事和外交能力都不感冒,这个人最有意思的能力就是那一手挖地道的活计。

    他挖地道的技能之所以炉火纯青,是因为他曾经是一个盗墓贼。

    盗墓贼,眼下康宁最需要的职业。

    大箱子之中的遗传物质终究是有限的,发丘中郎将这活计总得有人干才行。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这个刘仁恭了。

    如果曹操能活着见到这家伙的话,他的选择绝对不会与康宁有所出入。

    而另外一个人,不同于在后世知名度很低的刘仁恭。他命名字,因为一部《秦时明月》而广为人知。

    剑圣盖聂。相传与荆轲同等级的人物。

    然而康宁没看过《秦时明月》,他只看国赤虎君的《宋时明月》。

    盖聂这个名字进入他视野的时候,在第一时间他是准备忽略掉的。但是另外一个人让他想起了这家伙。

    那个人,正是被刘仁恭利用的来游说李克用的盖寓。

    这个人,直到死去,也一直享受着李克用的尊重。但是,他为重情重义的李克用所做的事情,多少有点对不起后者的尊重。

    这是一个并不出彩的历史人物,康宁之所以还记得他,是因为此人的姓氏。

    盖,作为姓氏的时候,读音是比较多样化的。除了我们都很熟悉的“丐”这个读音之外,还可以念作“葛”,也可以念作“尬”,甚至还有这个读音“果”。

    如果见到姓盖的童鞋,尽量还是要问一句,你老家是怎么读你这个姓氏的?

    盖聂如果遇到这个问题,他的回答应当是“葛”。至少在后世的某些影视作品里就是这样念的。

    我们不要忙着给那些影视作品钉上低智商的标签,我们需要坚信,随着我们审美趣味的提高,创作者们不得不向我们妥协,更注意这些历史细节。

    如果说这种逻辑还有些牵强,毕竟不能把历史的真相押宝在那些曾经饱受历史爱好者们诟病,抨击的文艺工作者身上。

    那我们就来换一个更具说服力的逻辑。

    盖姓的重要起源之一,与战国时期齐国的公族大夫王欢有关。他的封地在盖邑(今属山东沂水),其后代当中便有人把封地当做姓氏来使用。

    这一支盖姓的读音,同“葛”。

    而其余几种来源,比如南北朝时期的西羌族盖拉氏,鲜卑族的盖楼氏,都在北魏孝文帝的改革过程中,改姓盖,音同“国”。

    还有就是蒙古族、满族同胞改姓盖,音同“丐”。

    虽然盖姓还有其他的渊源,但战国末年的盖聂,从时间上来看,不符合后面两种来源的读法。

    所以说他很大可能上读“葛”聂。

    当然这种说法也有人反对。唐代司马贞在他的《史记索隐》曾说:盖音古腊反。

    反,是说反切法。这是一种为生字词注音的方式。是利用已经知道的两个字的声母和韵母来注音。

    “古”字取其声母,“腊”取其韵母。

    那么按照司马贞的说法,盖聂的姓氏应该读作“尬”。

    不过,康宁对司马贞的说法素来是不屑一顾的。他的理由基本与学术无关,而更多的具有喜剧色彩。

    首先,搜某动物输入法对“尬”聂的读法表示强烈抗议——反正我没打出来。

    其次,“腊”这个字在古代的读音是“辣”吗?要知道古音今音相差太大。如果读“乐”的话,那就乐子大了。还得读“葛”聂。

    剑圣的姓氏怎么读还是比较好推断的,至于那位盖寓是不是盖楼氏的后人,这个缺乏详实的资料,康宁只能等到见到他之后,再问一问了。

    盖聂,作为康宁本次转生的第二个目标,他的“主要功能”,自然不能离开他手中的剑。

    康宁既然知道给柴寅宾配上石电这名优秀的保镖,难道就不知道给自己也找一个技击高手?

    盖聂,何等人也?《史记·刺客列传》记载,当年他在榆次碰见荆轲。他俩眼一瞪,就把后世吹捧的如何如何的荆轲给吓跑了。

    荆轲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当年会见燕王的时候,“太子出美人能琴者。轲曰:‘好手琴者!’太子即进之。轲曰:‘但爱其手耳。’太子即断其手,盛以玉槃奉之。”

    这丫的就是个变-态嘛,太子丹要说你喜欢这双手,我连人一起送给你,他嗷一嗓子:“但爱其手耳。”那太子丹只好咔嚓一声,“盛以玉槃奉之”。

    还得“盛玉槃”以“奉之”。

    就这样的人,盖聂如果不“怒而目之”,那只能说明他自己也心术不正。跟荆轲一样,只是想着把自己的命卖给一个能创造条件,让自己拿黄金砸乌龟,杀千里马品尝马肝,砍掉美女双手“盛以玉槃奉之”的怪胎。

    荆轲想象中的君臣关系,可不是康宁想要的。所以康宁的选择,过段时间盖聂。

第六十一章 路不漫其修亦远兮

    为数不多还能抽出新芽的柳树,正努力地试图高昂起头颅,迎接自东方升起旭日。

    柳树下面,一支穿行而过的队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青州府城。

    “贤弟,愚兄恕不远送了。”柴寅宾轻车简从,在城门口告别康宁等人。

    “兄长不必担心,此去路途不算远。况且小弟现在如同秦岭的啮铁兽一般,黑白两道都与我有所交集,不用担心。”

    所谓啮铁兽,便是国宝大熊猫童鞋。柴寅宾一想,此物的确也是黑白两色集于一身,与康宁现在的多重身份,倒是很相似,不由得心中莞尔。

    于是他点头道:“我心中自是明白贤弟手段高明,只是我心中之不安,亦不知道来此何处。只是希望贤弟能够路上保重。”

    康宁从中听出了几分真情实感,于是诚挚的躬身一礼:“请兄长放心。”

    随后,康宁就呆着商辛、杨大眼、艾梦夏、盖聂以及十几个伙计家丁转身离去。

    斛律光、宋慈留在青州府。元方则被康宁秘密派出,带着刘仁恭去办理几件琐碎却又不能不做的事情。

    穿着如同商旅一样的康宁,却带着一副诗人般品评山水的表情,向着青州府和济南府的边界走去。

    只是他品评的,不是美景,而是饥荒之景。

    “记得北宋时期有个叫郑侠的,曾经给宋神宗赵顼上过一张《流民图》,不知道国朝,有没有这样的二愣子。”

    商辛冷笑道:“国朝骗廷杖的多,真正为百姓谋福祉的人太少。就算有这样的二愣子,恐怕皇帝可不会看到他的图。”

    此时的万历皇帝正在怠政期间,即便有人真的上了《流民图》,得到的结果也只能是留中不发。

    “也是啊。”康宁向遥远的京城投去深远的目光,在他的视野当中,肉球一样的万历皇帝,似乎也在凝望着他。

    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但是她的思绪已经顾不上这些,而是开始处理那些突然喷发出来的关羽万历怠政的信息。

    万历皇帝的怠政时间之长,没有被列入世界吉尼斯纪录,乃是我泱泱华夏传统文化的一大遗憾。这货从万历十七年元旦之后,以日食为理由取消元旦大朝会,从此拉开二十八年不上朝的序幕。

    当年腊月,就有阁臣王家屏上本辞官以示抗议。

    然而万历皇帝岂会因为一介儒臣的犬吠之声,就停止自己的“静摄”大业?

    三十年间,他就是用这种“静摄”的方式,安静的窝在后宫里,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却依旧取得了三大征的胜利,并将朝臣们的党争控制在最低水平上。

    很难讲这位万历皇帝究竟是位懒虫,还是个手段高明的统治者。

    这也是康宁最为好奇的地方。

    陷入冥想之中的康宁是不能被打扰的,所以一行人很快陷入了安静之中。只有不通人情的几头畜生时不时发出各种声音。

    数日之后,他们终于走进了济南府城。这里不光有承宣布政使司级别的三个衙门,就连海右道、济南道、东兖道的道驻也在这里,其他诸如知府知县的衙门,自然也是不缺。

    其实到了清朝这里更热闹,以至于有冲,繁,难等弊病。巡抚,布政、提学、提法、盐运司,济东泰武临、巡警、劝业道驻都在此处。

    不过在康宁看来,明代的济南府也没好到哪里去。若不是他这几天都一直在考虑朝局的下一步发展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恐怕早就开始吐槽了。

    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之后,康宁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继续冥思苦想。商辛等人也不便去打扰,只是各自用了酒菜,就回房休息去了。

    直到夜里,客栈外面清风浮动,忽然有一个人影闪过,康宁才豁然睁开了眼睛。

    “吴四杰?”前世特种兵的培训,让他获得了不少夜晚观察所需的技能,而这个人的身形又是那么熟悉,康宁觉得,自己不太可能认错。

    “果然天赋异禀,只瞥了一眼,就看出是我的身形。”

    原本闩住的窗户被轻而易举的推开,无声无息。看来闩子早就已经被锯断了。

    吴四杰纵身跃入房内,一个前滚翻就站在了康宁的面前。

    “我应该向你行参拜大礼吗?”康宁冷笑着问。

    “随你便。”吴四杰披着斗篷,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究竟如何,只是他接下来的解释,让康宁确定他不是在生气,“我们夫差局的每一个密探,都是锦衣卫中的高手,与我之间也只有联络的关系,没有隶属的关系。当然,你原本不是锦衣卫的,即便在李指挥的计划之中,你将成为重要的一环。但是他原先并不准备让你成为我们这样的密探。”

    “而现在呢?我又是怎么样的密探呢?”

    吴四杰笑了笑:“显然也不是我们这样的密探。虽然干的活和我们一样了,但是,你一直都有自己的计划,虽然和原本我们制定的计划完美的对接,不但不影响,而且还相辅相成,甚至有一石二鸟的功效。不像我们,只是按照命令办事而已。”

    康宁知道,吴四杰肯定是从鳕鱼那里知道自己变更计划的事情了。而他目前已经对新的局面完成了评估。康宁不得不承认,他的评估非常到位,值得欣慰的是,自己擅自更改计划没有引起上峰的误会,值得担忧的是,锦衣卫的上峰看起来很难被忽悠。

    不过短期来看他还用不着忽悠锦衣卫。大明的谍报系统,将是康宁将长期效力的组织。因为这里,才最方便他躲在阴暗处,以静制动。

    “这么说来,你此行的目的,是询问我接下来的计划了。”

    吴四杰点点头:“就知道你会想到这一点。所以,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我只是想踩着王森等人的尸体,接近徐鸿儒罢了。只是徐鸿儒现在还不想让王森死,所以,我就安安静静的做一个良民好了。”

    “徐鸿儒这部分的计划,你提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难短时间内取得他的信任。”

    “那就长时间。”康宁说道,“目前来看,王森对徐鸿儒的了解,显然比我们多。”

    “这是当然。”吴四杰道,“毕竟师徒一场嘛。不过说起来,眼下倒是一个通过王森了解徐鸿儒的好机会。鳕鱼告诉我,他制定的齐天大圣计划,就是让你和徐鸿儒展开对决。”

    “这是一个意外的变故。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但让我们的计划变得更简单了。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万无一失的计划。”

    “没错。”康宁道,“我估计完全取得王森的信任,几乎不可能,相反,徐鸿儒不像他师父那样老奸巨猾。所以我们在基本摸清王森动向的同时,也得注意配合徐鸿儒夺取教权。”

    “先难后易吗?”

    “其实是先易后难。徐鸿儒的手段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多。”

    “对,毕竟他是那种人,哦,现在应该叫穿越者。”

    说起“穿越者”这个名字是怎么被土著们知道的,康宁一下子就想起来吴四杰曾经说过的那个道士。

    “那个唯一知道我们夫差局存在的道士怎么样了?”

    吴四杰回答道:“我用最快的时间去了一趟京城,把你的担心告诉了陛下。陛下也知道,那个叫做秦明的道士,作为大明朝唯一一个了解调查穿越者机构的穿越者,必须把他严格控制起来。但是陛下不愿意让他寒心,所以,陛下只是告诉他,我们对穿越者的各种调查行动已经展开,希望他注意安全。”

    “这个要求太宽松了。”

    “但是那人的表现倒还可以。”吴四杰说道,“皇帝赏赐了他一个院子,又知道他好色,又赏了他不少美女,从那之后,这家伙就不怎么出门了。偶尔出门,也会主动通知锦衣卫,要求我们前呼后拥的保护着。”

    康宁一听,这种表现的确可以接受。转而他又问道:“你说这个道士叫做秦明?”

    “正是。”

    “那我们的人,有么有人注意到一个叫做孙文琦的道士?”

    吴四杰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冰冷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孙文琦的?”

    康宁明显感觉出不对,但还是淡定的回答道:“从徐鸿儒的手下那里。”

    吴四杰出了口气:“秦明之所以知道大明朝还有其他的穿越者,正是因为他曾经见过孙文琦。当时孙文琦正在帮人治疗瘟疫,秦明说,他使用的手法,是穿越者才会用的。”

    康宁吃了一惊。他以前曾经猜测,孙文琦也很可能是个秘密教团的组织者。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加上今天所知的事情,那么他很可能是通过给人治病的方式,传播白莲教之类的民间信仰。

    “能找到他吗?”康宁问。

    “他经常上山采集药草,知道很多我们的探子不知道的路。找到很难,跟丢他却是很容易。”

    康宁苦笑不已,这只蝴蝶倒是难对付。

    不过现在,还用不着和他交手。

    倒是有一只比较好对付的就在眼前。

    “我有必要明天去拜访一下子明先生吗?”

    “你怀疑他?”

    “难道秦明不怀疑?”

    “秦明真的没怀疑。”

    康宁错愕的问:“不可能吧。他的很多学说,都跟徐鸿儒很像。”

    吴四杰冷然道:“因为秦明确认他就是个穿越者。”

    康宁一捂脸,原来这只蝴蝶早就被定性了。

    “那我们需要对他采取什么措施吗?”

    吴四杰答:“这个你不用着急。他目前做的事情对大明有利。秦明也好,陛下也罢,都乐于见到他取得成功。”

    康宁也在心中暗自点头,他也乐于见到石子明等人取得成功。

    “而且。”吴四杰忽然继续说道,“关于他的活,是你的。”

    康宁一愣,心里转了半天也没明白,只好问了句:“这话怎么说?”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你得干完眼前这活之后,才会接手关于他的任务。”

    这个答案让康宁十分不满意。但是他也没办法。

    想想石子明,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可是自己却偏偏要绕远路,先把滦州那位收拾了,再把兖州那位搞定,才能参与到他的计划当中。

    人家都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他这倒好,路不长,照样得其修远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六十二章 不是每个穿红衣的都是红娘子

    黑夜给了人黑色的眼睛,却没有给这一双黑色的眼睛看透黑暗的能耐。

    已经达到目的的吴四杰消失在黑夜之中的时候,依旧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行迹。

    当然,没什么人不代表没人。

    “公子。”艾梦夏推开门走了进来,“那人走了?”

    “走了。”康宁笑着回答道,“夫差局的吴四杰,来和我通通气,省得以后的计划出什么岔子。”

    “那公子有没有告诉他一声,王之钥和柴寅宾正在着手调查李焞的死因。”

    “没有。”康宁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内容,不过他转而又觉得请锦衣卫出手保护王之钥并不现实,尤其是现在,锦衣卫夫差局的密探都在四处忙碌,哪有那时间跟着王之钥一起查案子。再说了他们也只关心关于穿越者的东西。“说了也不顶用,他们现在没空关心一个知府是不是正常死亡。”

    “可是您和王之钥、柴寅宾的关系还是要交代一下的。否则,会让锦衣卫怀疑你是墙头草。”

    “没必要了。”康宁苦笑一声,“虽然这个任务才刚开始,但我下一个任务已经被敲定了。或许在某些人看来,我是为了下一个任务而生的,这次任务最多只算是一个意外而已。”

    “某些人?什么人?”

    康宁虽然是特种兵,但不是情报人员,更没有受过特工的训练。虽然他前任留给他的脑子非常好使,从后世带来的逻辑更是与之相辅相成,但是,经验方面的欠缺让他不得不更多的参考艾梦夏的意见。虽然她和本时代的同行们之间的代购,绝对不仅仅是几代人的问题,但聊胜于无,所以几乎每件事情,他都会尽可能的和艾梦夏说清楚。

    “锦衣卫副指挥使李铎。”

    “怪不得以前,吴四杰等人动不动就闪烁其词,好像你早就在他们的任务中了。”

    “算了,如今已经不是‘好像’了。我的命运的确已经在他的计划之中。既然挣脱不了,就先慢慢享受吧。”

    说罢,两人相视苦笑,之后就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继续踏上前往滦州的路途。

    然后他们还没有走出多远,就被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挤到了路边上。

    几名没来得及躲闪的百姓,立刻成为十几名凶很衙役的驱逐对象。水火棍、皮鞭、刀鞘,每时每刻都在那些百姓身上留下十几道伤痕。

    众人见状无不惊恐的继续向路边挤去,有的人甚至干脆躲进了路边的店铺之中。店家看到一下子冲进了这么多人,还以为是传说中的乱民冲了进来,事后竟然有几家老板吓得小便**。

    “这是哪位达人,如此讲究排场?”康宁见状,有些不高兴的自言自语道。

    “这人咱可得罪不起。”不料这话被身边一位热心肠的老人听见,当即就给他解说起来,“这是藩司衙门的石子明石大人.他可是当今圣上近些年最看重的臣子了。以前有位朱阁老,三年也没见到陛下一面。而他可是得到皇帝陛下钦点接见的。”

    康宁倒是不知道石子明和万历皇帝之间的君臣关系,目前处在怎样的一个微妙阶段。但是根据吴四杰所说,秦明已经确认此人是个穿越者,但同时他也确认,此人所做的事情,目前对大明朝有利。皇帝是愿意看到他去的某些成果的。

    想必,皇帝已经开始暗中准备支持他的政治主张。对于万历皇帝来说,变法不是一个新鲜词,当年他的老师张居正担任首辅的时候,就没少折腾过。他不介意再折腾一遍。

    康宁的思绪还没进行多久,就被周围突然喧哗起来的声音给打乱了。

    这声音的出处,是和他一样被驱赶到道路两边的民众们,同样也是听到热心老者解说的听众。

    “这么说来,此人一定是大才喽?”

    “那是肯定的,要不是文曲星下凡,皇帝会接见他?”

    “就是,说不定还是个状元呢?”

    老百姓们的思考模式,很多时候都是淳朴的,甚至淳朴到有些不合逻辑。至于不尊重事实,那更是经常有的事情。

    热心老者听到他们的议论,显然已经淡定不下去了:“你们一个个瞎嚷嚷啥呢。石子明先生别说是状元了,就连科举都没参加过。”

    众人一听,都是愣怔片刻。然后“哗”的一声爆发了更大声音的争吵。

    “不是科举出身。那算什么文曲星啊?”

    “对呀。那些读书相公,不都是得读书科举才能做官的吗?”

    那老者却摸了摸山羊胡,冷笑道:“你们知道个什么?子明先生何等大才,岂是小小科举能够衡量的。今上坐拥天下四十三年,什么样的臣子可用,什么样的臣子能大用,他心中岂不明白?还用你们这群无知小民聒噪?”

    虽然被这老者好一通训斥,但是众人却都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们一个个都站在那里,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嘴里念叨着:“对呀……”

    康宁却不愿意再听她们聒噪,往墙上靠了一下,就准备小憩片刻。

    康宁知道,虽然石子明不是科举出身,但是他办的西涯书院,听说出了不少才子,纷纷考中了进士。他在用他的教育方式,批量生产进士。同样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在向东林书院那帮旧文人宣战。

    迟早,西涯与东林的争斗,将会成为大明政坛的一场好戏。

    不过这场好戏还没有正式开始排练,康宁所要做的事情就是,为自己争取一下看这场好戏的门票。

    “哎呦!”

    就在康宁想象着未来政坛变化的时候,一个差役的惨叫声传了过来。

    一下子,周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安静之中。虽然他们的眼神告诉这世界,他们并不安于这种安静,而是想尽可能的看看热闹,但是作为封建王朝的臣民,他们从骨子里就清楚,殴打官差的下场是什么?

    但是,恶趣味不逊于穿越者的上苍,今天非要安排一场好戏来讽刺一下他们骨子里的那些东西。

    又是一声清脆的鞭响,又是一声差役的惨叫。

    周围有经验的老人,此时都已经觉察出,这是要出乱子的节奏。

    一向安分守己的他们,向来信奉的就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于是人群之中,就有那么几个饱经风霜的老家伙,开始躁动不安的挪动着他们的身体。

    可是,眼下的人群挤得就像是粽子里头的糯米一样,恨不能直接用胶水粘结在一起,哪是他们这些体弱多病的老人能够挤得动的?

    而且,还有那脾气十分火爆的小青年,被他们磨蹭的小碎步闹的心中怒火升腾。

    “一共一尺半的路,你竟然撞了我七次。”终于有个小年轻的动了肝火,厉声斥骂起来,“咱这人多,你非得这个时候挤来挤去。我这看你岁数大了,准备给你让个路来着,你小碎步磨叽个没完。身子晃来晃去的,这点路就撞了我七次!”

    康宁远远地眺望着这场闹剧。从宏观尺度,尤其是他事业的尺度来看,眼前发生的事情简直不值一提。但是,诺大的世界,不正是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组成的吗?

    如果一切顺利,他真的将整颗蓝色星球纳入一个帝国之中。他只希望他的大世界,是由其他鸡毛蒜皮的事情组成的。

    他不喜欢这个风格的鸡毛蒜皮。

    其实就连这个封建帝国的管理者们,也不见得喜欢这种风格的鸡毛蒜皮。

    但是,他们的手下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因为,他们都在对付刚才那个殴打官差的人。

    康宁远远望去,双瞳却忽然被一抹亮丽的色彩所扎透。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出现最多的是盯着各种发式的脑袋,虽然明朝人不像后世人那样讲究发型多样化,但是,这一个个晃动的,同样试图向那个方向眺望的脑袋,让康宁觉得有些眼晕。

    在睫状肌、玻璃体还有晶状体的帮助之下,康宁眼球的焦距在不断地调整着,他现在已经可以看到更远的东西。

    于是就有了那一抹亮丽的红色。

    红色,很扎眼的红色。

    在一群黑色、灰色、青色、褐色的衣服之中,那一身红色,就是显得无比扎眼。

    像是电影《辛德勒名单》中的那个小女孩,在黑白的影像当中,穿透了观影者的视网膜,穿透了硝烟与岁月,扎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又是一声清脆的鞭子声,又是一声惨叫传来。

    周围再度变得针落可闻,同时,那个火红色的身影也传来了充满愤怒的呵斥。

    “你等官府爪牙,平日里除了会欺负乡里,还能做些什么?这位老伯不过是走得慢了几步,至于对他连踢带打吗?”

    一听这对话的内容,就知道是有人看不惯官府的行径,出来打抱不平了。

    而且从音色也可以判断出,这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康宁不禁心想,不会在这里遇上红娘子了吧。

    但是很快,他的猜想就被狠狠打脸。

    先是,衙役们被骂之后,边有个带头的出来反击:“你这疯丫头,不懂朝廷规矩,还不快快退下。你打伤公门中人,我等不把你抓进大牢就不错了。你还敢在这里放肆。”

    但是那一抹火红却丝毫不让:“狗屁的规矩,无非是尔等作威作福的规矩罢了。”

    “好你个疯丫头,目无王法,是想找死吗?”

    “哼。就凭你们?可不是你红莲奶奶的对手。”

    远处,听到这番对话的康宁,终于明白过来,这人可不是什么红娘子,而是王森身边的白莲教头目,红莲。

    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更想不到这个泼妇惹事的本事真是不小。

第六十三章 路见不平一声,没有吼

    红莲的泼辣性子使将出来,周围的几个衙役捕快,竟然都不敢上前,刚才还和她对骂的那个捕快,此时气势上也弱了三分。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真要动起手来,就看着姑娘刚才那两下,就知道是个不好对付的硬茬,刚才叫嚣两声还可以,真动起手来,谁还不得掂量掂量自家的皮肉够不够厚实?

    红莲一看,自己仅仅是用“动手”这个词威胁一下,这帮差役就已经吓得哆嗦了。鳕鱼大哥说的没错,这群人,就是色厉内荏的一帮废物。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他们的身后,传来更加整齐的脚步声。

    整几个衙役,只不过是负责开道的。石子明先生的依仗,远远不止他们这几个人。

    现在,这群衙役的援兵到了,势单力薄的红莲姑娘,也忍不住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衙役们的神情重新变得嚣张起来。

    “疯丫头,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带头的衙役看到撑腰的来了,又重新壮起了胆子,走上前去继续叫嚣起来。

    红莲虽然心中有了基恩顾虑,但是更看不惯这些人的丑恶嘴脸。一看到这家伙又在狂犬吠日,当即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脚就把那领头的踹烦了。

    这下子,周围的人立刻陷入了一片哗然。后续到来的衙役,看到这里有几名衙役停滞不前,就猜到可能出了麻烦,待到他们上前来查看,刚好看到红莲一脚踹翻了其中一人。

    “大胆民女,竟敢殴打公门中人,你可知道,犯了什么……啊!”

    他刚准备质问对方是否知道犯了什么罪,却没想到对方不等他把话说完,就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脸上。

    于是一声惨叫传出,同时红莲的斥骂声也传了过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狼……狼……狼狈为奸。”

    康宁听他骂人很有条理,向来不是读过一些诗书,就是经常与人对骂,及至听到这个憋了半天才说出来的“狼狈为奸”,他才开始揣测,经常与人对骂肯定是有的,但这诗书之事,恐怕和他没太多缘分。

    衙役们听到她一个成语都得支支吾吾半天,便揣度他是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料他也就是放牛的时候练出来的好鞭法,真要动起手来,凭着他们人多,当是吃不了太多亏。

    于是一众人交换了下眼色,忽然大吼一声,各自挥舞着家什冲了上去。

    众围观者听到衙役齐齐大吼一声,又见他们刷刷的围拢上去,胆小的当即就被吓走了,胆大的则是挤到前面去看热闹。

    康宁等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场好戏。晃晃悠悠的挤到了最前面去。

    那边厢,红莲不料他们忽然大吼一声就冲了上来,最初接招的那几下还有些左支右绌。但是,很快他就找回了状态,修长的鞭子在空中舞动的呼呼作响,然后是一声又一声脆生生的“啪”。

    差役们的惨叫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而且此起彼伏的很有节奏感。这大概是和红莲出手的节奏有关。

    康宁的听觉神经,倒是快把这种节奏感很强的声音,当成是摇滚名曲一样来享受了。

    至于那些衙役们的惨叫,姑且听成是观众的喝彩声吧。

    不过越来越多的人正朝这边冲过来,康宁大体瞥了一眼,发现其中竟然有人身穿鸳鸯战袄。

    这个石子明出行还真是大排场,连军队都出动为他保驾护航了。如果有朝一日他成为首辅,想必当年张居正的排场,就是他追赶的目标吧。

    不过现在康宁没有时间调侃那位未曾谋面的石子明先生,还是先救下这位白莲教的同道中人再说。

    他总不能在白莲教之中老是指望鳕鱼的暗中支持,多拉近一点和其他人的关系总是好的。再说了,他一直听人夸赞的子明先生,今日一见却不过如此,着实让他有些失望,至于这帮衙役们,那就是让他感到愤怒了。

    拔刀相助、打抱不平,当然不可能只是红莲这个小瓜娘的专利。齐鲁大地上,从来就不缺“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人。

    当然,康宁是不会吼的。他更喜欢悄悄地挪到敌人身后,然后举起自己的扇子,狠狠的敲在了那人的后脑勺上。

    红莲已经忙碌了有一阵儿了。衙役们越来越多,而且其中不乏聪明之辈。或许是看穿了她的武术套路,有一个个子不高却看起来很精明的衙役,正试探性的靠近自己。

    而那个位置,却是自己这套鞭法的盲点。一时半刻之间,她还真想不出怎么攻击他。而对方,则显然已经确信判断正确,正在膨胀的自信心,唆使他准备尝试攻击红莲。

    红莲已经看到了对方的狞笑,但是这狞笑却突然僵硬在了脸上。那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打昏过去,双眼一翻,身体就面条一样倒了下去。

    而原本狞笑的那个位置,一个正扇着扇子的少年,正向她浅浅一笑。

    康宁很不喜欢那个小矮子的后脑勺。看起来这人也就四十来岁,头发却已经坏白了不少。说不定是平时用脑过度造成的,至于他的脑筋都用到哪里去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为人类谋福祉的事情。

    随着小矮子衙役面条一样躺倒地上去,康宁的视线终于可以穿过他原先占据的位置,看到正看向自己的红莲。

    “还认识我吧。”康宁淡淡的问道。

    红莲小小的吃了一惊,首先是因为这一幕出乎意料,其次是没想到还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帮自己。

    他这次虽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但是却在半路上与同行的人走散了。或者说,他是故意躲开那些无聊的臭男人,一个人提前来到了济南府。

    没想到来这里不久就遇到这群衙役狐假虎威、为非作歹。一向性格任侠的他,岂能看得下去。于是他立即出手相助,这才出现了最初的骚动。

    愣怔了片刻制后,红莲已经认出了康宁。他们两个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青州府的一个小茶楼里。

    之后他们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在从青州府南下的过程当中,康宁和他的手下是一直走在前面开路的。

    不过即便如此,红莲也只是略作怀疑,就想起了康宁。

    “原来是你。”红莲大叫一声,怪不得这人会上来就自己,原来他是教里的兄弟。

    一旁的衙役们可不会给他们叙旧的时间,反而趁着他们交谈,注意力有些分散的时候,发起了新的一轮攻势。

    不过他们可能没注意到,抗凝冰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虽然近战之王元方并不在身边,但是刚刚被转生出来的盖聂可不是好对付的。

    何况身后还有力大无穷的商辛,健步如飞的杨大眼,还有抽冷子就给你一下的艾梦夏。

    盖聂右手举起剑鞘,挡住一根试图打向康宁的水火棍,而后左脚飞踹出去,就看到另一名衙役飞进了人群之中。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

    康宁原本也没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于是立即招呼红莲离开此地。

    “我不走。”红莲却在这个时候耍起了小性子,“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帮朝廷狗腿子不可。”

    康宁呵呵一笑,说道:“你低头看看他们,已经够惨的了,就不要再难为他们了。给点教训就撤吧。”

    红莲向地上一看,这才愕然发现,刚才还围着自己的三十几号人,此刻已经全都躺在地上只哼哼了。

    想不到康宁一个书生,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手下。

    红莲好奇之下,迈开双腿就追了出去,口中大喊:“等等我。”

    这时候,刚才被康宁看到的那群士兵才赶了过来。他们赶紧蹲下身子,询问躺在地上的衙役们怎么回事儿。

    衙役们一边哀嚎着,一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士兵们这才决定继续追,可是康宁等人早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其实,他们也怕被揍得像是衙役们那样。所以才故意停下来假意装作询问情况,而不是事急从权,直接追上去再说。

    这时候,他们身后有一匹白毛驴追了过来。带头的军官一看,这么有个性的坐骑,肯定是石子明大人的幕僚张先生,再向远处一看,石大人的车马也已经进入了他的视野。

    军官不敢怠慢,于是赶紧上去向张先生汇报情况。

    “怎么回事儿?”张先生名叫张岱,是前不久石子明费尽心机才请过来的。才来不久的他,在一堆能人异士之中还没有站稳脚跟,所以有什么事儿都是冲在最前面,当然也包括这次看都有人在前面打伤衙役。

    “启禀大人。”军官禀报道,“好像是清道的衙役和人发生了冲突,大约三十余人被打伤。”

    张岱眼珠一转,就立刻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石大人三令五申,要你们爱护百姓,竟然还有人和百姓动手。活该被打。”

    众百姓一听,无不惊愕莫名的看着张先生,原本他们还认为,甚是讲究排场的石子明大人,说不定会发下海捕文书,全省缉拿呢。

    其实他们不知道张岱为何这么做的原因。

    石子明根本就不在仪仗队伍护送的轿子之中,而是换上便衣,带了几个随从,出门暗访去了。

    他把这大排场带出来,目的只有掩人耳目而已。既然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又何必与百姓发生争执,弄出个节外生枝的结果来,万一被人察觉到石子明根不在轿子之中,那可就耽误了东主微服私访,于是他才决定不予声张。至于三十几名衙役的汤药钱,对于生财有道的石子明来说,岂不是小菜一碟。

    至于这位石子明先生,此时正和几位幕僚随从在城外小路旁,指着向自己奔来的另一行人说笑。

    “跑在前面的那位公子有几分文气,不像是个简单的商贾。”幕僚之一的陈继儒说道。

    “嗯。追在后面的那位红衣姑娘,也很洒脱啊。”幕僚之二的孙元化说道。

    “我怎么感觉,是姑娘看上了公子,而公子不愿意,故而逃跑,那姑娘又洒脱不羁,所以追将上来。”幕僚之三的冯梦龙笑着调侃道。

    “犹龙不愧是一代戏曲名家,这三言两语,一出好戏就写得差不多了。”石子明在一旁揶揄道。

    众人闻言都发出会意的笑声。

    只是石子明的笑声却在半途中戛然而止。众人只见他慌忙从怀里翻出一副画像,和那跑在前面的公子对比了一下之后,当即吃惊地说道:“竟然是他。”

    众人忙问:“是谁?”

    “康宁康安世。”

第六十四章 狗官石子明拜见姑娘

    康宁等人一口气跑出了济南府城,虽然他很早就察觉到身后并没有官府的人追过来,但却依旧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他身后的商辛等人都是转生者,有着无尽的体能和精力,这点路程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儿。

    至于那些随行的伙计,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参与到和衙役的对打之中。适才城中大乱,加之此次他们是去取钱,并没有货物拖累,想要化整为零混出来根本不是问题。

    要不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康宁绝对不会轻易动手。更何况眼下的形势,远比想象的要乐观。虽然不清楚官兵们究竟是基于何种原因,一开始就没有对他们展开追捕,但这不是更方便他们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吗?

    说起是非之地,原本秩序井然的街道之所以会变成是非之地,还不是因为忽然出现了那位红莲姑娘。

    那位小祖宗的火辣脾气,无论到了哪里,都有可能因为打抱不平之事,惹来一身的是非。

    但凡有是非之人,处处都是是非之处。

    所以逃出城来的康宁没有停下脚步,因为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红莲姑娘。

    官兵没追来,但那不是关键,因为红莲猛于官兵,如同苛政猛于虎。

    如果这个死丫头在此行接下来的行程中一直跟着自己,康宁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安稳的走到滦州。

    但是康宁的狼奔豕突终究没能如愿以偿。来到明末之后的这具躯体,严重缺乏相关的训练,这让他在体能上甚至比拼不过身后的红脸。

    “唉。”康宁哀叹一声,后半程不安宁总比现在就累死了好,再说了,这个疯丫头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搭理这个刚刚加入白莲教的新兄弟。

    于是,康宁最终缓缓停止了脚步。他身后的商辛和艾梦夏也跟着停了下来,杨大眼好像是因为“制动装置失灵”,直到跑出去十几米才慢慢停下来。而盖聂则是顺势泡上了旁边的一处小山坡,开始向四周张望起来。

    其实四周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有大喊大叫从背后追上来的红莲,还有不远处,正在向这边指指点点的一队行人。

    红莲最终还是追了上来。她拍着康宁的肩膀,气喘吁吁的说道:“那些官兵根被就没追上来,你跑什么跑?”

    康宁当然不会告诉她,我不是在躲官兵,而是在躲开你,所以立即启用自己撒谎不用打草稿技能:“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会去调集更多的援兵。如果我们留在城里,只要他们把城门一关,那不成了瓮中捉鳖了?”

    红莲想了想,点头道:“怪不得教主那么欣赏你,果然好头脑。”

    康宁喘了几口气,觉得气息终于调匀了,才直起身子没事儿人一样问道:“红莲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他虽然语气平淡,听起来就象是无话可问才故意做的寒暄,但其实他内心之中很希望红莲的回答是出来办事,而且路程还和自己的迥然不同。

    “教主派我出来有事。”红莲爽快性子,当然不知道康宁心里的弯弯绕,很快就爽朗的给出了答案。

    康宁对这个答案基本满意,只是红莲姑娘接下来说的话,直接让他无语了。

    “你如果现在还在青州府的话,就应该收到传信了。我、王褔王大哥、周印周大哥,被派去帮助你。”

    王褔和周印都没有参与到上次与黑衣社的接洽当中,所以,康宁和他们互不相识。但是眼前这个红莲,康宁却是对她印象深刻。

    王森以前只说过派遣几个人来帮助他,想来,肯定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要不然怎么能完成检视自己的任务呢?没想到派过来的竟然是个小姑娘。康宁也是醉了。

    而且这位姑娘还是个性格泼辣的惹事精,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得给自己弄出个乱子来。本来他和各方面的关系都够微妙的,此时最忌讳的就是各种乱子,没想到王森派来的却偏偏是个捣乱的高手。

    忽然,康宁觉得这是王森这头老狐狸的计划。看红莲的架势,恐怕只会对白莲教相关的事务熟悉,至于其他的事情,好心办坏事儿恐怕都是最好的结果了。王森这一手,恐怕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红莲见他一直在思考什么,却不搭腔,好奇地问道:“喂,你在想什么呢?”

    康宁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在想,你然你们已经到了这里,我是把你们送到青州地界,然后再去滦州石佛口呢,还是……”

    康宁真是想听她说道,不用你送,我们自己去青‘州,你去石佛口办你的差事就行了。只要不和这位姑娘同路,康宁就是卖肾也愿意,虽然在这个朝代没有收肾的,跟没有肾六手机。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教主说了,此行的目的是帮助你,不是帮助青‘州。所以你去哪儿,我们就跟着去哪儿。一会我会留下联络的记号,周大哥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听到这话的康宁真是想掩面痛哭啊。

    红莲见他表情不对,揪起他的耳朵就问:“喂,你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们可是好心来帮你的喂。”

    康宁“哎呦”一声惨叫,惹得远处正在看直播的石子明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康宁赶紧笑嘻嘻的告饶道:“不是我不高兴啊。只是,这不让你们白跑一趟吗?从教都出来,半路遇上我,结果又得回教都去。”

    红莲一听是这个原因,当即就讥嘲道:“原来是这点小事。我等江湖儿女,本来就是要奔波一生的。多跑一个来回算什么。亏你是个裤裆里带把的,竟在这里做这小儿女态,也不嫌害臊。”

    康宁被这一顿讥讽训斥,搞得脸都红了。这丫头还真是开放,连“裤裆里带把的”都能说出来。

    他身后的商辛等人也是苦笑不已,自从追随公子以来,还从没见过康宁吃瘪。今天算是开眼了。

    “喂。”这时,大槐树下的一行人却突然上前招呼他们,“那对小两口,过来喝点水吧。”

    康宁大囧,怎么被人当成是小两口了,而且还是跟这个母老虎。

    他刚要笑着上前进行解释,却被红莲从后面踢了一脚,顿时他感觉这只母老虎准备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果然,红莲姑娘款款向前走出两步,伸手挽住了康宁的胳膊,就在康宁愣怔的看向她的时候,她把脑袋向康宁那边偏了偏,低声“威胁”道:“教主说了,在外面行走江湖,要多注意掩藏自己的身份,既然他们误以为咱俩是小两口,那咱们就演唱系给他们看呗。”

    康宁心中冷笑,张口教主说了,闭口教主说了。红莲还真是被王森那个老家伙祸害的不浅啊。

    不过作为一名新兵蛋子,他还是准备老老实实接受前辈们的指导。这些人的江湖经验,即便以后混迹锦衣卫,也有可能用得着。

    于是康宁伸出手去,一把搂住了红莲的纤腰。红莲虽然性子洒脱,可是不代表她**上洒脱,当下还是“虎躯一震”——母老虎之躯——而后就带着愤怒的眼神看向康宁。

    康宁回之以微笑,意思是说,不是你说要演戏的吗?

    红莲的脸慢慢开始变红,但是康宁却当做没看见。向那个打招呼的人呵呵一笑,而后说道:“我等忙着行路,的确是口渴了。多谢先生赏口水喝。”

    那人与身后的石子明相视一笑,便把几个人请到了大槐树下面。

    康宁大体看了他们一眼,愕然发现隐隐为首的竟然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文士,不禁心中有些惊疑。按说这个以老为尊的年代里,他们不是应该围绕在年纪最大的那个人身边吗?

    不过他还来不及细想,就有一个水袋被递到了他的眼前。

    康宁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了身后的红莲,却不料那人又递过来一个,显然是打算给这小两口一人一个来着。

    康宁自觉是自己想岔了,但他却半分尴尬也无,接过第二个水袋咕咚咕咚就喝了起来。

    旁边的石子明一直在观察他们,但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陈继儒忍不住,故作不解的问了一声:“你们小两口这是去往何处?为何如此着急啊?”

    康宁正准备撒个谎骗过去,毕竟走上卧底生涯的那刻起,诚实这种宝贵的品质,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可是他还没开口,红莲就一抹残留在嘴唇边的水渍,有些气愤的说道:“还不是那些狗官给闹的?”

    陈继儒一听,又是故作不解的问道:“哪些个狗官啊?”

    红莲小嘴一撅,气鼓鼓的说到:“还能有谁,就是那个新来的山东巡抚老爷,叫什么石子明的。”

    陈继儒不了他们狼奔豕突一样的跑过来,竟然和自家东主有关系,下意识的回头就看了一眼那“狗官”。却见那“狗官”正一脸无辜的回望着自己,登时就有一种忍不住想笑的冲动。

    他已经是知天命之年的人,脸皮上还看不到波动,一旁的孙元化才三十出头,此时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红莲心直口快,当即就好奇的问道:“你笑啥?”

    孙元化指着石子明捧腹不已。石子明见状,知道自己也瞒不住身份,只好站起身来,拱手一礼说道:“狗官石子明拜见姑娘。”

第六十五章 老乡见老乡,眼泪得憋着

    红莲听到这句话,登时脸就红了。他心中还是有几分白莲教未曾赶走的世俗心的,见到官员也不可能全然不怕,所以当她听说眼前这个人就是她一直在骂的狗官,一阵尴尬还是很快控制了他的表情肌。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他哪里有些不对。

    “哎不对呀。”这个时候,红莲姑娘刚才脸上的尴尬已经不知所踪,转而出现的是无尽的质疑,就差在自己身上写满“打假”的标签了。

    石子明到时也不生气,反而只是展出一副哄逗小女孩的风采,笑呵呵的问道:“不对?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啊?”

    红莲指着石子明说道:“你说你就是石子明,可那石子明好大的官,怎么会穿你这身,这什么料子做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一旁的康宁听那人自我介绍说自己是石子明,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直接短路了,是而刚才红莲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她都没注意看。只是现在已经慢慢恢复正常的他,第一时间就看出了石子明身上的衣服。

    的确良?或者说严格意义上应该叫涤纶。这种料子是有机物缩聚反应而成的,按照目前大明朝的生产能力,康宁更愿意相信,这是石子明从后世带来的布料。

    “这衣料?”石子明笑着拽了拽身上的衣服,继续说道,“本也是我那老家常见之物,不过自我离家出走之后,却不曾再大明见过相同的布料。”

    康宁心中暗想,此人果然是穿越者石子明。他口中所谓的老家,分明说的是后世社会。

    “你老家?你老家哪儿的?”红莲却是继续问道。

    “一处桃花源。”石子明说到此处,不仅在脸上露出一番唏嘘之色,“悔不该离开那里。”

    众人只道他思乡情更切,只有康宁知道,后世不论是灯红酒绿的繁华,还是温馨和美的家,比起这个行将就木的大明朝来说,都算上是桃花源一样的存在了。

    说起来他和石子明也算是老乡,只不过不是空间上的,而是时间上的。

    老乡见老乡,按说应该两眼泪汪汪,但穿越者普遍会隐藏自己的身份,这是为了防止被土著当做妖孽,但如今却阻挡了他们之间的相认。他康宁敢豁出去大喊一声,我是你四百年后的老乡啊,难道石子明敢认?更何况身边还站了个白莲教的眼睛,所以康宁只能坚守闷声发大财的理念,只能硬生生摁住自己认老乡的冲动,继续以静制动,观察这个世界的变化。

    “什么桃花源?俺不懂。”红莲在某一刹那,竟然露出李逵一样的“憨态可掬”,让众人都不禁笑出声来,红莲却不依道,“你们笑啥?别以为我看不出把你们的破绽,乐什么乐?在我大明,假冒官员那可是杀头大罪。”

    闻言之后,众人更想笑,又是陈继儒逗他道:“我等又是哪里露出破绽,让你这个不穿公服的女神捕给看破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红莲却撅起小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最后咬了咬牙,依旧试图证明自己的聪明睿智。

    “我们都看到了,那石子明的车架,都在青州府呢。本姑娘就是看不惯几个清道的衙役打骂百姓,这才和他们干了一架。也是意味这般事,我才知道这到处吹捧的石子明,也是个不爱惜百姓的狗官。”

    听了这番话,石子明等人倒是没了笑容。原来这小姑娘和康宁等人如此狼奔豕突,是为了躲避官差的追捕啊。亏他们刚才还打趣说,是个恶婆娘再追小相公呢。

    不过这官差衙役,滋扰百姓的事件最近反而有所增多。石子明倒是纳闷了,难道这帮人不怕自己新官上任三把火吗?

    石子明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却不曾想红莲看到它们沉默不语,以为自己的判断说中了他们的破绽,弄得他们无言辩驳了,当即就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们是一群假冒的,怎么样?没话说了吧?”

    康宁见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学生康宁康安世,见过子明先生。先生甘冒白龙鱼服之险,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实在让学生佩服。”

    此言一出,红莲登时傻在登场,而石子明等人则不再继续思考,纷纷端正身姿,进行还礼。

    红莲呆傻的表情还挂在脸上,良久她才反应过来。

    她的这个傻相公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明明她红莲已经判断出这一伙人是假冒的,这傻缺竟然还向他们行礼?还说什么白龙鱼服什么玩意儿的?白龙鱼服是啥,虽然最近红莲在学成语,但这个词她还真不明白。

    于是她一把揪过康宁的耳朵,火气很大的问道:“你说那个什么白龙鱼,好吃吗?再说了好不好吃,关他石子明什么事儿?”

    康宁只感觉母老虎从猫科动物一下子进化成了会喷火的龙,眼下他就觉得红莲口中喷出的烈火已经快把自己变成烧烤了,就差找根木棍串起来,然后拎上一打啤酒开撸了。

    众人见此状不禁莞尔,康宁则是一副被时常“教育”的模样,挣扎着解释道:“白龙鱼不是白龙马,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再说了,白龙鱼服你要是不明白,这微服私访,你看戏的时候应该看过吧。”

    对呀,红莲赶紧把手缩回来,一脸无辜的可怜委屈模样,难道说眼前那个人真的是出来微服私访的石子明。

    “可是府城里的车架是怎么回事儿。”

    石子明笑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尔。”

    康宁看了一眼红莲,用眼神询问了下,这个词你学过的吧。

    红脸点点头:“这个词,鳕鱼大哥叫过我来着,不过我得想想……”

    众人也不催他,安心的盘坐回去,欣赏着这个脾气火辣却又单纯的姑娘,站在那里冥思苦想。

    终于,红莲终于想明白了,她的小脸也已经吓得煞白。

    “府城里面的是假的。你……”

    “我是真的。”石子明抚掌大笑,众人也随声附和,“轿子里头根本就没有人。我们趁机出来,想看看周围的百姓,都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戏台子上,微服私访的皇帝或者大官为百姓主持公台的戏剧多了去了,这让红莲下意识的吐出一句:“这么说来,你是个好官?”

    石子明默然不语。在他看来,是不是个好官,不是主管初中能够决定的,治理一方的客观效果也是要作为重要参考的。

    康宁看到这一幕,笑着对红莲说:“娘子既然知道大人是个好官,那还不快快道歉?”

    红莲一想,赶紧道:“民女不知……”

    “好啦。”他话还没出口,就被石子明给打断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如果你真心希望本官原谅你,不如,你就跟本官说说,这周围的百姓,都过的是什么日子。”

    红莲没想到这微服私访的竟然问到自己头上了,可是她常年呆在滦州石佛口,上哪里知道济南府周围的事情,就算是有,也只是道听途说,还这能听个一鳞半爪。

    听到石子明这么问,她只能把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康宁。

    康宁只好紧急营救这只猫科动物。

    “先生有所不知。拙荆平时甚少出门。只是这次我去滦州交接一笔款项,她放心不下,这才跟了出来。至于济南府之民生利弊,我等都是青州府人氏,却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的。”

    石子明闻言,低头察看了一眼康宁,又看了一眼那位红莲姑娘。忽然觉得康宁说的话好像有什么问题。

    那女孩显然是北直隶口音,康宁却说什么“都是青州府人氏”。这女孩刚才奔跑的时候,比起康宁来,体能也不遑多让,定然不是个“甚少出门”的人。另外女孩还说到了打架,这可不是一个老实巴交,“甚少出门”的人会做的事情。

    可是康宁为什么要说假话呢?石子明下意识地想要再取出那份花香看一眼,难不成是自己认错了?

    可是他马上制止了自己的行动,康宁不久之前刚刚介绍过自己,此人就是康宁康安世,他石子明并没有认错人。

    那他不说实话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忽然,石子明终于想明白了。康宁这假话连篇,是在告诉自己,在这里不方便说真话。

    他又看了一眼这个女孩,心中已经了然。这恐怕就是不方便说真话的原因。

    “原来如此。”石子明心念电转,脸上却是看不出丝毫破绽,“既然是从青州府而来,定然是不知道本地利弊的。是我这个狗官问道于盲了。”

    康宁一笑:“先生洒脱自嘲、虚怀如谷。真是人生好境界。”

    “过奖过奖。”石子明亦还之以微笑,而后才说道,“既然是前往滦州交接货款,我等就不便耽误贤伉俪的行程了。”

    康宁也知道两人交流的时间长了,说不定会路出破绽,于是当即感谢道:“多谢大人宽恕拙荆,多谢大人赐水之情。”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惟愿小友一路平安。”

    两人互相拜别之后,康宁就呆着自己的人,迅速通过了这段山间小路。

    当他再回头去看的时候,那位本应该和自己一样追忆二十一世纪生活的石子明,已经离开了那棵槐树下。

    匆匆那年,匆匆今日,不知是否还有缘相见。

    老乡见老乡,本应泪千行,却无奈世事纷扰,身不由己,如此情怀,也不知以后能否再有。这,是卧底的苦涩,是穿越者的悲哀,也是身为卧底加穿越者的苦涩加悲哀。

第六十六章 周印无印 王褔有福

    毫无规律的散布在道路两旁的石头,正用他们的存在诠释着这条小路的崎岖不平。

    好在,走在这条下路上的康宁等人,都是饱经风雨历练的人,这点崎岖程度还不至于让他们出现扭伤脚踝等状况。

    很快他们走到了一处小溪旁边,但是在这里他们很可能不会遇到走散的同伴,无论是康宁带来的伙计们,还是与红莲姑娘同性的周印和王褔。

    如果想要遇到康宁的伙计们,最好的办法还是寻找最近的官道。因为他们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就算一时半会不能和康宁的人汇合,他们也会边走边寻找。或者就等在官道的重要路口附近。

    至于和红莲姑娘通行的周印和王褔等人,就更不用操心了。常年行走江湖的人,不光有自己的联络方式,每次分开之前,还会约定好紧急的联络地点。

    红莲姑娘虽然看不惯那些臭男人,但是在临行之前,还是按照白莲教的规矩,跟他们预定了紧急联络的备用地点。同时一路之上,他也留下了不少标记,用来通知同伴她的行动轨迹。

    经过简单的商量之后,康宁迅速作出决定,现寻找他的伙计们,而后让红莲沿途留下标记,也好让周印等人找到他们。

    至于官道怎么找,这个就简单了。鼻子下边不就是路吗。山东承宣布政使司作为大明王朝人口最密集的地区,岂能恋歌纹路的人都找不到。

    在一个老农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距离最近的管道,又跟行路的客商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滦州方向。

    接下来他们边走边找,很快就找到了走散的伙计们。

    询问之下,康宁才知道他们是化妆分散出城,约好了在官道上见面。

    眼下他们也都已经来齐,众人继续一路上向滦州方向进发,顺便等待周印和王褔的消息。

    天色将晚,康宁等人只好先找了一家客栈进行休息。好在这官道两边,不缺提供行旅休息的地方。

    康宁给红莲和艾梦夏两位姑娘要了间单间,盖聂和他睡在一个屋里,杨大眼则去和商辛挤一个房间去,希望她不要被大哥自己到床底下才好。

    用完店小二送上来的晚餐之后,众人不约而同的齐刷刷来到了康宁的房间。

    这感觉,让康宁隐约想起了上辈子单位开例会的节奏。

    “都坐吧。”康宁如今要扮演的是领导的角色,好在后世并不缺少领导这种生物。康宁还记得当年有条新闻,说东北某市十几个副市长都够组建一个排了,而那种笑话在某些时期并不是孤立存在的个案。

    不过他们聚到这里来,可不准备听康宁说其四百年之后的天朝,而是想商讨一下,他们该如何面对白莲教掺进来的沙子。

    “那个红莲,我就甚不喜欢。”杨大眼心直口快,率先发言,“咱们公子什么人?那是要做大事的人。他一个黄毛丫头,竟然肆无忌惮的揪着公子的耳朵不放,我当时就想冲上去,给他两耳刮子。”

    “多亏你们冲上去。”商辛呵呵笑了起来,“这姑娘虽然脾气大了点,但是秉性不坏,看起来还比较单纯。我们不如先从他口中知道一些白莲教内部的小秘密。这总比从未曾谋面的周印王褔身上下手容易。”

    康宁点点头,表示赞同伤心的看法。

    但是杨大眼依旧不满意的冷哼一声,替康宁打抱不平道:“公子啊,这种小丫头你可不能惯着他啊。”

    康宁愿本想笑而不语的,但是看到杨大眼是真心为自己打抱不平,于是才点透说道:“你可看到,和石子明一起的那几位都是怎样面对红莲这个疯丫头的吗?”

    杨大眼仰起头看着屋顶,而后在脑海之中回忆起来,良久之后,他才挪回视线,然后摇摇头说道:“没注意。”

    康宁和商辛都笑了,最后还是商辛点破道:“那几位老者都像是在看待自己的女儿孙女一样,那只是一个孩子罢了,你就哄着她点,又有何妨?说起来他对我们价值也不小,而且关键是,她人还是比较单纯的。”

    杨大眼只觉得商辛这番话,和上一句是一个意思,难不成是自己上一句没听明白?

    算了,就当是忍辱负重,为了以后的大计,姑且忍耐吧。

    就在杨大眼下定决心的时候,素来寡言少语的盖聂却突然说道:“有人过来了,都闭上嘴。”

    康宁一听,好像是红莲的声音。

    “那可是我先找到他的,比你们强哦。”

    “是,比我们强。”

    与她对话的则是一个公鸭嗓子,听起来不是很让人喜欢。

    “看来是他们找过来了。”商辛对康宁说道,“不过这也不要紧,我们一直假装先入为主和红莲比较亲和就好。”

    “嗯。”康宁点点头,但是忽然觉得周围的己经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直到艾梦夏出口说道:“大家就按平常说话,别让他们觉得我们在公子房间里秘密商量什么?”

    杨大眼当即一拍桌子,冲着商辛吼道:“老商你别不服,我三坛子都没事儿,绝对能放倒你。等我们这趟差事完了,咱俩找个地方,一决雌雄。”

    康宁暗自偷笑,这个杨大眼进入角色倒是挺快的。

    商辛当然也是不遑多让的,他当即就站了起来,而后与杨大眼怒目而视,厉声喝道:“你要是不服,也不用等到差事结束了。收拾你这家伙,小菜一碟,耽误不了多大事儿。”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两人立即对着噪音传来的方向怒目而视。

    就算推门而入的是母老虎红莲,也被他们这一瞪吓了一跳。

    康宁则在这儿个时候很配合的说道:‘红莲姑娘是教主拍过来帮助我们的,不得无礼。”

    两人听到这句话,才一副悻悻然的模样,谁都不服谁的坐回各自的位置中去。

    这时候,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憨厚老实的富态男子,相继走了进来。他们还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所以看上去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康宁站起身来,问红脸姑娘道:“这两位是?”

    红莲姑娘看到屋子里的事态已经平息,于是就介绍身后的两人道:“这两位就是我曾经提及过的周大哥和王大哥。”

    两人随即向康宁施礼。

    尖嘴猴腮的瘦子道:“属下真定府传头周印,拜见总掌三乘。”

    康宁一听有点愣,这个总掌三乘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并没有记者发问,而是淡定的在那里站着,一派领导人处变不惊的模样。

    这时候另一个富态男子也道:“属下饶阳传头王褔,拜见总掌三乘。”

    “两位哥哥不必多礼。”康宁先是笑着将他们虚扶起来,而后才有问道,“小弟刚刚入教不久,还不知道这总教,额不对,总掌三乘是个什么职务?”

    周印和王褔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他们身边的红莲,齐声问道:“你们有告诉康总掌吗?”

    红莲一拍额头,道:“我给忘了。”

    众人微窘,不过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既然周印王褔都已经来了,自然是要把他康宁的新职务说清楚的。

    “康总掌。由于您所管理的青州府日趋重要,教主已经决定,将您晋升为总掌三乘。哦,您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教有三宗五派,九杆十八枝……”

    “哎呀王大哥,你怎么这么啰嗦?”红莲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直截了当的说道,“你就告诉康总掌,他要做的事情还是没变的。只不过教主担心派来帮助他的人不听号令,所以才给了这个总掌三乘的差事。”

    王褔闻言呵呵笑骂道:“你个臭丫头,性子怎么这么急,当心嫁不出去哦。”

    红莲脸上一红,转而就小嘴一撅,道:“嫁不出去拉倒。”

    众人当即就笑出声来。

    “对了,康总掌。”王府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也不顾身边周印有些诡异的眼神,就递到了康宁的手里,“这是鳕鱼兄弟托我带来的家书。”

    康宁一愣,进而摆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原来是表哥的家书。多谢王哥哥了。”

    “康总掌哪里话。这是我等分内之事。”说完这句,他又左右看了一眼,继而说道,“如若无事,我等变不打搅康总掌阅读家书了。”

    说罢他就率先向外面走出去,红莲不疑有它,也跟了出去。只有周印一脸想要留下的表情,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最终,他还是退了出去,因为商辛等人一边向外走,一边拿着眼睛瞥他。他最终还是招架不住,退了出去。

    康宁打开信封一看,这个所谓的家书,竟然只有八个字。

    “周印无印,王褔有福。”

    康宁最恨这种故弄玄虚的东西了,可偏偏古人最好这一口,用来显示自己的高明。

    愤怒之余,无奈的康宁也只好尝试着破解。

    周印无印,那就只剩下一个“周”字。看他那尖嘴猴腮的精明模样,想必是个思虑周全,行事周到的人。

    王褔有福,可就不能按照这个思路来解释了。有福即是无祸。或许鳕鱼的意思是,如果出现什么变故,这个人可以帮助自己摆脱祸患的困扰。这封信既然也是他捎过来的,那就说明鳕鱼对他十分信任。说不定,他还真是个到了关键时刻值得信任的人。

第六十七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妖气已袭来

    旭日还没有升起,忙碌的脚步声就已经悄然遍布在客栈的内内外外。

    很多伤骨已经开始上路,继续他们未完成的旅途。灾荒之年的生意特别难做,因为大部分的资金已经流入到了粮商的手中,市场的主要购买力集中到一小部分人手中的时候,他们在无形间就拥有了一定的定价权。除非是食盐等其他日常必需品,否则,不得不看他们的脸色调整价格。

    康宁虽然是商贾世家,但是此前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商业活动,所以现在的他还没有起床。他的手下们也是如此。

    周印和王褔在各自负责的地区,为王森管理着田地和住宅等不动产,坐席上也没有行商的习惯。

    只有康宁的那些伙计们,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起了个大早,开始匆匆忙忙的准备起行囊。

    常年在外的经验让他们一直在用很高的效率工作着。虽然周围的几家商旅都在暗暗和他们较劲,但他们依旧是第一个收拾停当的。不过,因为他们的工资并没有起床,所以,他们只是围坐在一起,一边啃着煎饼,一边目送其他人陆续离开客栈。

    “一群好伙计啊。”有家老板忍不住赞叹一声,“可惜东家还没起床,要不然这趟行程一定收获不菲。”

    这样的声音陆续出现了两三次,终于,作业在这里住宿的所有行旅,都已经启程上路。

    日头爬上来的时候,康宁的双眼才迷迷糊糊的睁开。

    当他走出房间之后,才发现伙计们已经整装待发。于是他扭头闯进其他人的房间,把他们都踹了起来,就连周印和王褔也没躲过。

    不过他们没什么怨言,虽然假装不满,但是看得出来,康宁对教主安排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监视康宁会否做些出格的事情,评估他对白莲教的中心程度。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康宁的表现是值得他们欣慰的。

    不过王森教主显然是不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他们都知道,教主一定给康宁准备了一份难度不小的测试试卷。

    不过,来到这里的几人都不是命题官,也做不到鳕鱼那样能够准确地知悉王森的心中所想。他们要做的,只是监考老师的角色而已。

    一行人早饭也没吃,只是向店家买了四十斤齐鲁大地上的特产——煎饼,然后就继续向滦州进发。

    煎饼这玩意儿相传是诸葛亮发明的,当然,这种传说可信度实在不高。最早的文字记录则是出现在东晋时期,在明朝已经相当普及,甚至还曾经发现过万历年间的分家契约上,写着“煎饼二十三斤”的,字样。

    说明这种加工品,已经成为一种被广泛采用的粮食加工储存方式。

    不过有些人还是吃不惯这种干巴巴的东西的,他们需要往里头卷点什么东西,才能吃的下去。

    卷点什么呢?电视剧里的刘罗锅是喜欢卷大葱的,而杨大眼则是个典型的无肉不欢。

    虽然众人并不是日夜兼程的赶往滦州,但是架不住路程并不是很长,于是他们很快就达到了滦州石佛口。

    康宁这还是第一次走进白莲教支脉东大乘教的教都,中央圣地所在之处。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被安排了住处,然后被通知王森准备在次日接见他们。

    康宁为此而显得忧心忡忡,毕竟他将要面对的是一只老狐狸。而杨大眼等人,则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如果明天有什么变故,那他们护着康宁杀出来就是了,如果杀不出来,能够死在一处,那也是极好的。

    “这地方不错啊。”杨大眼指着四周说道,“比起我们这一路上住过的客栈,这儿地方强多了。”

    商辛也低头称是,只有康宁看了下四周无人,才冷冷的说道:“你们有所不知,王森虽然是个魔教头子,但他却是最擅长聚敛的人了。”

    “我还以为他组织诺大一个教会,是为了日后早饭用的呢,敢情就是为了钱财啊,没志向。”杨大眼闻言之后,立即鄙视道。

    康宁则是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王森的白莲教有信徒一两百万。每年每人要缴纳的香金都要有一二百文。他又用这些钱购置田宅,收取租金,发放高利贷,盘剥利息。所积攒的金银不可胜计。这些地方算什么,到了明天我们去觐见他的时候,说不定能看到更加金碧辉煌的府邸。”

    第二天,一行人被带到了一处大宅之中,康宁只觉得如此之大的面积,足够后世一个地级市搞一个人民公园之类的公众性场所了。

    装饰虽然谈不上华丽,但是里面的摆设,却多有奇珍异宝。康宁有时候都想,如果自己的金手指不是秽土转生,而是时空走私的话,这些东西,倒是可以带回后世去,刷新一下各种拍卖纪录。

    随后他们被带进了后厅之前,商辛等人则被挡在了外头,理由是只有传头、会头级别以上的才能入内。康宁这位总掌三乘则是被恭敬的请了进去。

    当康宁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满满当当的站满了人。他们看到康宁这个新面孔,脸上的表情自然是各有不同。

    等到康宁被带到最前面的一排,站在杜福等几位总掌三乘的身旁时,身后的会头、传头们,哗的一声陷入了窃窃私语之中。

    “都别吵。”王森看不下去了,“这位是我教重振旗鼓的关键人物。你等也知道,徐鸿儒正在拼命的揭露我们收取香金的真实手段。我们现在财源吃紧,只好和黑衣社合作。”

    听到黑衣社的名字,众位会头、传头又开始窃窃私语。这次王森甚至不用开口,直接一个眼神瞪出去,整个大厅就立即恢复安静。

    “黑衣社是一群海商。徐鸿儒那厮,就是和这群人合作,才迅速崛起的。尔等要是不想变成穷光蛋,不想回到以前的苦日子。以后就要巴结好这位康宁兄弟,因为出身商业世家的他,就是我教负责和黑衣社打交道的人。”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上前与康宁见礼。康宁也一一还礼,尽量记清他们的容貌和职务。

    众人一番寒暄之后,王森清咳两声,提醒众人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而后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儿子王好礼也喜好经商。不过却是没有康兄弟手段高明。哎,子不教父之过啊。”

    康宁两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王森有必要用贬低儿子的方式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吗?

    正这么想着,身后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之声。如果这是后世的课堂的话,那老师估计快炸毛了,一群熊孩子怎么那么多话?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有他这样怀疑的人,远远不止一个。

    他们当然都不知道,王森还在回忆着那日与黑衣社接洽的时候,康宁的表现让他更坚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王森不顾下面的窃窃私语声,继续说道:“所以,我准备让我儿王好礼辅助康宁,负责与黑衣社的贸易事务。”

    “为什么?”这下子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康宁循声看过去,只见此人一脸横肉,身材也甚是壮硕,而且还是和自己一样站在头一排,想来身份也不低,“我听人说,这小子只不过是教主挖了徐鸿儒的墙角,刚入我教没多久,就当上了总掌三乘的职务,已经让兄弟们不服,如今又要让他负责如此重要之事,还让公子辅助他,凭什么?”

    “凭他救过我和好贤的命!”王森一拍椅子扶手,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那人闻言,不再作声,重新退回班列之中。

    王森见状,叹了口气,转而用安慰的语气说道:“杜福,你也是建昌营里一把好手,岂可不用宽广胸怀宽容兄弟,且你我师徒多年情分,我也知你坐上这总掌三乘之位不易,但是,有些事情就是机缘巧合,命中注定。你我都勉强不得。”

    杜福更是默然不语,其他人也慢慢停止了讨论。

    但是康宁却在心中更加不安。王森不光让儿子辅助自己,还为了自己和肱骨老臣险些闹翻,这也太反常了,所谓是有反常必有妖,只是不知道这妖在哪里?更不知道这个妖,能不能收拾的了。

    这个时候,王森又开口了。

    “前几日,康宁要求另立一教。我准了。”

    “什么?”这下子,更多的人开始反对,“教主,当年李国用反叛出教门,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失啊!”

    “这次不一样。”王森只用一句话就打断了他们,“康宁和青州知府柴寅宾很熟。他创立的教派,虽然名义上反对我们,但实际上还是为了掩护我们传教。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青州那边风声很紧,但我们不得不尽快在那里恢复势力,否则必将被徐鸿儒趁虚而入。徐鸿儒有多难对付?你们都该深有体会。刚才有人提到叛教的,你们只敢说李国用,却没人敢说他,我就知道,你们心里还在害怕。”

    众人默然不语,徐鸿儒当年也只不过是郓城县的传头,如今液晶控制了大半个兖州府,在场的除了周印的发展速度能与他相提并论之外,其他人都不能望其项背。

    而周印的财力人脉,都不是交通官府,与黑衣社合作的徐鸿儒的对手。

    “不过,以后你们就不用害怕了。”王森笑眯眯的说着,“因为康宁的任务,就是全面对抗徐鸿儒。徐鸿儒厉害啊,厉害的你们都不敢对抗,所以,我们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徐鸿儒干什么,咱们就支持康宁干什么。用一个青州府,牵制住他的兖州府。然后,其他地方还可以照旧发展。这样一来,早晚有一天,我们的实力,可以完败徐鸿儒。”

    众人听到王森是这样盘算,无不齐声颂扬:“教主英明!”

    唯独只有康宁,似乎已经闻到了妖气。

第六十八章 捧到天上去,让你自由落体

    王森这真是好算计啊。

    如果他康宁成功遏制徐鸿儒,那他们可以继续对教众敲骨吸髓,或者从海外贸易当中抽取分成。到时候他们依旧可以坐着布衣王侯的日子。

    如果他康宁没能阻止徐鸿儒,那就是辜负了他王森如此之高的期望。今日对于职务的提升,安排儿子和周印等人辅助他,种种恩宠都将成为开罪他辜负信任的理由。

    到时候王森损失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康宁而已。

    他在青州府为康宁安排了副手,在商贸上也是如此,到时候都可以顺利的接掌康宁的权利,不会对白莲教造成多大损伤。

    而且,今日不满的头领们,到时候都会群起而攻之。王森只要当着他们的面,哭诉一声识人不明,竟被一小儿所骗,不但不会被他们埋怨,更可以受到他们的同情,甚至反过手来驱使他们如同饿狼一般扑向康宁,以解他们今日眼睁睁看到乳臭未干之徒骑到他们身上屙屎屙尿的怨气。

    这,真是好算计。

    康宁在心中冷笑,但是,脸上却是看不出一点表情。

    他的那位前任,似乎从小就生活在压抑之中,素来就是个面部表情肌群不怎么发达的人。

    这倒是给他掩藏内心情绪的变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条件。

    不过无论他把自己隐藏得多么好,王森为他准备的各种伎俩,他都不能不面对。

    王森的招数,还没有结束呢。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宣布康宁的最新任命和使命。当然,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开始集体参禅悟道,只是,康宁就不要参与了。你另有任务?”

    康宁抬起头,一脸好奇的问道:“教主是让属下明天就押送金银去和黑衣社交易吗?”

    “非也。”王森笑道:“此事不急。”

    康宁一愣,你王森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和黑衣社合作,为白莲教寻找一条新的财路,好不容易成功了,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如今却又说不急?唬弄谁呢?

    果然就听王森继续说道:“前几日,我派好礼送去了我们列出的商品列表。他们说要买的东西太多,需要准备一阵子。另外有些东西要得急,价格上也需要再商量一下。这不我们这几天正在书信往来,商榷此事。押送银两的事情,临时就不用着急了。”

    康宁奇道:“那教主说的另有任务是指?”

    王森从宽大的座椅上站起来,缓缓走下象征着权力的高台,走到了康宁的身边。

    这时候很多人都惊讶的发现,那个往日里威严无比的王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老头。

    只见他轻轻拽着康宁的衣袖,把他带离了众人的班列之中,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然后把手伸进怀里,开始摸索起来。

    康宁一边注意着王森的动作,一边暗认倒霉。从他被带离班列的那一刻起,白莲教的其他首领们,无论是在心理上还是在身体上,都已经离他远去,将他孤立在一个角落之中。

    康宁知道,这是王森想要刻意达到的效果,但他却无从反抗。

    这时候,王森已经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轻轻地递到他的手里,然后猛地捏了捏他的手掌。

    “此信关乎到我教的存亡兴替,一定要拿好。现在,你立刻动身,前往京城,去翠花胡同,找寻张廷、王大化两位总传头。让他们带你找到一个叫张差的人,这信是交给他的。”

    康宁想不到送个信还要七拐八绕的找两拨人。不过王森说这信十分重要,又让他即刻动身,看来是不想给时间让自己缓和同其他首领之间的关系。

    康宁心中叹气,想不到自己出手救了王森一行人,也不曾改变他把自己当作弃子来使用的计划。

    “你在担心什么?”

    王森只用了这一句话,就让康宁下意识的吓了一跳。没想到脸上毫无表情的迟疑,也会被他看穿。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王森那双因为年迈而变得浑浊的眼睛,其实是十分锐利的。

    饱经风雨,历经沧桑,让王森在看人这方面十分老到。

    康宁其实早就该想到的,能够看出自己有对抗徐鸿儒的潜力,就证明这老家伙的看人准度之高,真是可以拿来装饰一下之后,就可以去装神弄鬼了。

    看来他忽悠那些信徒,也不见得就全是故弄玄虚的手法,还是有几分属于自己的真实功底的。

    不过这对康宁来说,目下并没有参考意义。既然已经被他看穿,就索性承认好了。

    毕竟他还有一项保底技能,那就是撒谎不带打草稿的。

    虽然撒谎不是什么好品质,但是对于一名卧底来说,去是必不可少的基本技能。

    毕竟这个职业,就是游走在谎言之中,行进在虚假之上。

    于是康宁开口说道:“启禀教主,我担心京城里头的总传头,会怀疑我的身份。毕竟他们不认识我。再说这件事又是如此重要,想必他们一定会加倍小心的。那到时候如果出了误会,影响了事情的进展,岂不是……”

    王森的眼睛一直在观察着康宁,可是康宁那张脸上虽然满是忧虑,但总有什么东西让他觉得不妥。

    只是一时半刻之间,他还不能准确的察觉究竟有何不妥,于是只好在言辞上顺着康宁的担忧继续说道:“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让周印、王褔、红莲和你一起去。”

    康宁一听,总算自己还能拉拢几个人,不至于完全被孤立,于是拱手谢道:“多谢教主。”

    可是他不知道,就在这转瞬之间,王森已经想明白,刚才是有什么东西让自己觉得不妥。

    允准周印等人帮助康宁之后,康宁的脸色明显放松了些。这说明,他已经对被孤立的事情有所警觉。果然,他也是个心思如发的厉害角色。真是如同那个徐鸿儒一般。

    既然他已经有所警觉,那就必须再加以麻痹,否则他私底下采取某些措施和传头们缓和关系,那事情就有可能失控。毕竟王森还指望着对康宁升迁不满的老弟兄们,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他王森的利刃,虎狼一样扑向到时会被卸磨杀驴的康宁。

    于是王森说道:“你如果担心兄弟们对你有所不满,那么我来说服他们。对你的任命是本教主下达的,总不好让你来承受他们的非议。”

    康宁暗自心惊。没想到自己一直掩藏得很好的心思,都被他注意到了。王森果真厉害。

    既然有被看穿了,那康宁也只好再次认了,只是这次他连撒谎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只能说道:“多谢教主体谅属下。”

    王森呵呵一笑。心想你就算是再心细如发,也躲不过我的眼睛。

    康宁拱手答谢之后,就转身找到周印等人,用不大不小,也就是众人都能听到但又不能显得是自己刻意让他们听到的声音,对他们说道:“教主命你们帮我去京城送一封信,此事重大,需要立即动身。”

    康宁这番话是在告诉众人,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在为了这个白莲教奔波。当然也有些人不会按照这个思路去想,他们会认为教主更加不公,如此重要的事情都不交给老弟兄去办,而是让一个新来的毛头小子去经手,实在是对他太溺爱了。

    但是眼下的康宁,只能争取一点人心是一点,总有些老实巴交的首领,会肯定自己的付出。

    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么等待自己的结局就只能是如同王森设计的那样,把自己高高捧上去,捧到大气层外面去,然后让自己来个自由落体。

    好一手捧杀,比起那些算计石子明的浙党官员,王森的这招捧杀,要玩的更加出彩。

    那些党争的蠢货,手法远不如漂泊在江湖之上的这位布衣王侯。

    只是这种手法高明,对于康宁来说却不是什么利好消息。他现在巴不得算计自己的是那群蠢货,即便他们位高权重,也比这个一眼能看透人心的王森好对付。

    走出王森的住宅之后,康宁不禁向济南府的方向看了一眼。记得石子明听说衙役打骂百姓之后曾经在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想必,很快石子明就要燃起春天里的一把火了,哦不对,应该是新官上任之后的三把火。

    或许,这火应该算是夏天的了,五月的脚步已经悄然临近。

    康宁顾不上感叹什么,带着跟出来的一众属下,翻身上马,直奔京城而去。

    而他们身后的豪宅之中,陆陆续续的有各路首领退了出来。只有杜福等其他三位总掌三乘被留了下来。

    “杜福哇,今天的戏演得不错。”王森淡定的喝着茶。他又坐回了那张宽大的椅子,又换上了那副威严的神情。

    “谢教主夸奖。”

    杜福如果是个后世人,一定会夸赞一句:“还是教主您导演功力深厚。”可惜他不是。

    但是今天这场戏,足够骗到很多人。他们已经成功地引起了众人对康宁的敌视。

    不过这才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

    “我对这个康宁还不是很放心。”王森说道,“你还是提前动身吧。到了青州府之后,一定要让你的人隐藏好。那个王之钥留不得。还有,趁着康宁去京城办事,你要迅速安排好自己的部署。虽然为你争取的时间不多,但以你的能力,应该是足够了。如果康宁安然回到青州府,却不好好干活,你就宰了他。”

    “属下遵命。”杜福躬身领命,“只是,如果他没能活着回来,那属下该怎么办?”

    “会有人过去执掌青‘州的,这点你不用担心。”王森呷了口茶,继续说道,“京城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康宁入教不久。如果张差失败,被锦衣卫察觉,牵连到他身上。他能交代的秘密并不多。其中,也当然不会包括你。所以,你就安心在建昌营做事就好了。”

    “多谢教主为属下周密安排。”

    杜福领命而去,却不料他们对话的经过,全都落入了角落处鳕鱼的耳朵中。

第六十九章 (涨停)不老实,就让你跌停

    大明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二丁未,格里高利历5月28日,康宁一行人,走进了北京城。

    照耀在神州大地上的太阳,要比六十天前更加炙热,原本就居大不易的京城,物价已经高于去年同期。

    六十天来,康宁甚至都无暇欣赏一下这个皇朝。“无汉唐之和亲,无两宋之岁币”的大明朝,原本应当何等的大气磅礴,可是无奈支持这个国家运转的“操作系统”,却是一个叫做转院长的小农民“编程”的。

    这让大明朝出现的乱象,空前绝后之多。

    虽然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但众人的精神头都还不错。虽然他们带着任务而来,时间上并不允许他们在这大明朝的国都,从容不迫的游玩。

    随便转了几圈之后,康宁觉得,是时候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去翠花胡同,寻找张廷和王大化两人。

    他们来到了崇文门外一家客栈。门外十几个帮闲和店小二很快就露出灿烂的笑容。

    康宁一愣,为什么这家店感觉怪怪的,和这一路上的其他客栈都有所不同。

    但是康宁也没太在意,左右也就是个做买卖的。只要自己的身份不暴露,他们就不会有伤害自己的动机。当然如果自己暴露了,那也轮不到这客栈动手了,到官府后面排队去吧。

    就算这里是家黑店,就凭这几十号人,好真不是杨大眼等人的对手。

    于是康宁也还给他们一个微笑,在其中一人的指引下,就走进了这家客栈。

    其它转生者还不太了解明朝的风俗,伙计们则是很少来到京城这种大地方。都只当作如此这般的接待方式乃是京城的风俗。只有周印和王褔对视一眼,觉得似乎有何不妥之处。

    王褔给周印打了个眼色,是一项对精明的他跟紧康宁,千万不能让他露出马脚。

    而自己则慢慢向里面走着,是不是转动自己看上憨厚可爱的肥脸,向四周打探。

    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扎进了他的视野之中!

    但是它玄机就觉得自己认错人了,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而且王褔上下打量之后发现,那人竟然穿了一身掌柜的打扮。

    震惊之下,王褔都有些合不拢嘴吧。他赶紧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微笑着迎接客人进出店门的伙计,赶紧获悉了一下他们的微笑,才堪堪保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没有崩塌。

    王褔若无其事的走到柜台前面,用尽量和别人没有差异的语气说道:“掌柜的。我家公子是南方人,歙县的,但是一直寄籍在北方读书,好久没有吃到家乡的菜肴了。”

    “明白。”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掌柜一抖并不长的胡须,拍胸脯说道,“我们这家店,聘请了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名厨,徽州菜的有些原料,虽然在北方比较难找,但是我们还是会尽量让公子吃上一顿美味的。”

    “好极,如此就多谢掌柜了。”说罢,王褔很自然的拱手一揖。

    这在场人看起来并无不妥,但是别人都没注意到,他趁着弯腰的时候,使劲将脑袋向前凑了凑。

    只听他低声对那掌柜的说道:“恩公,你可还认得我?我是你派出去打探白莲教情况的王褔啊。”

    “我自然认得你。”那名掌柜哒然一笑,“此处人多口杂,稍后我们再说。”

    王福点点头,迅速装出一副颔首致意的模样,然后迈着几无声息的步伐离去。

    不过他没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多久,就被康宁叫了出来。他们现在就要赶去翠花胡同,完成王森交托的这件大事。

    众人很快走出客栈,临行之前,王褔还不忘向柜台上看了一眼。

    那掌柜会意点头,而后就转身走向后院,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道路上的行人摩肩接踵,可是大部分人都面色从容。他们信步出游,游玩于街市之中消遣时光,但是康宁一行人的脚步,却匆匆而过,没有留下一丝目光,去关注这繁华的街市。

    在康宁眼里,这些只不过是明日黄花罢了,真正的繁荣,需要自己和手下们一手创造。

    几经打听之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翠花胡同,不过让他们比较惊讶的是,这地方安静得出奇,让刚刚离开街市的他们,多少觉得有些诡异。

    小贩的叫卖声似乎还在耳畔回响,眼前的静谧又好像隐藏着杀机。这让康宁不得不佩服这里的主事人真是高明,竟然能找到这么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一个货郎突兀的出现在原本无人的街巷之中,这让众人对它都有些警惕,但是,康宁等人征集与询问张廷王大化二人,而货郎这个走街串巷的职业说明此人对周围很熟悉。

    于是康宁最终决定上前问话:“这位小哥。我们是滦州来的商人,想打听一下张廷、王大化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货郎眼珠子转了几圈,摆出一副在努力回想的样子,弄的康宁只好在原地等待。但是康宁却没注意到,这货郎的手,已经伸进了背后。

    忽然,一把闪亮的匕首出现在了康宁的脖子下面,而握住这把匕首的,正是那个货郎。

    “公子小心!”饶是艾梦夏观察细致,提前觉察到了不妥之处,但是等她喊出声来,已经是为时已晚。

    周印和王褔看到这一幕,也是齐齐惊愕不已。

    一直受雇于康家的伙计们,此时已经冲了上去,纷纷拿出揣在怀中的短刃,将站在一处的康宁和货郎团团围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寂静的巷子里,忽然冲出了人数远远多于他们的人。

    他们手中手持棍棒柴刀,用一个更大的元群围住了他们。

    形势显然对康宁等人来说十分不利,然而康宁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慌张。

    如果让子来这里送信,是王森想要杀掉自己而安排的一个计划的话,那他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当时在他家豪宅的时候,只要他一声令下,康宁还不知道被剁成几块,说不定直接被剁成馅子,和好面就可以包饺子了。

    所以,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一定不是受了王森的指使。那么他把匕首架到自己的脖子上,就只有两种解释。

    一来,这就是简简单单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而已,二来,也有可能是本地的头领想要借这个机会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种可能性都有。而且,第一种完全可以成为第二种行动的借口。想必这就是为何此次行动没有接头暗号的原因吧。

    果然就听着歌货郎开口说道:“你这人山东口音都不纯正,还说自己是滦州来的,真是笑话。如果你真的是商人,却来找张廷、王大化做什么?他们可不是经商之人。”

    康宁一听,果然是因为自己的话引起了他的怀疑,而对方想做的,恐怕是借这个机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所以才有了被对方拿匕首架到脖子上去的一幕。

    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康宁就更加不必要担心了。他要做的,只是压服这帮人而已。

    只听他缓缓对那人说道:“我是个常住在山东的南方人,不过这不要紧,重要的是,我的确是从滦州来的。从王教主那里来。”

    那名货郎听到王教主几个字,脸上的神情舒缓了一些,康宁抓住这个机会,左手由内而外猛地拨开他手持匕首的上肢,然后一脚踹了上去。

    那货郎连人带挑货的扁担,还有原本在手中的匕首一同飞了出去。

    康宁还不等围住他们的人有所动作,上去捏住对方的脖子就拎了起来,然后猛的一转身,将对方狠狠地摔在了临近的一道院墙上。

    夯土筑成的院墙为之剧烈振颤。那货郎只觉脑袋中嗡嗡作响。但是康宁的攻击还没有结束,他萌的用膝盖顶在了对方的腹部。那货郎忍不住疼痛,立刻喷出一股鲜血。

    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惊骇莫名。想此人也是远近闻名的高手,等闲三五人近不得身,没想到今天竟然让一个文弱书生给打出血来。

    就在众人被吓的惊慌失措的时候,炔烃康宁低吼一声:“本作乃是教主亲封的总掌三乘,尔等若敢造次,便以教规处置!“

    “怎么回事?”

    这时候,众人丛中突然闪出一名高大男子,对着手握棍棒柴刀的人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康宁向后眯了一眼此人,却听那人继续自顾自说道:“我听说有人要找我和王兄弟,这不出来看看。我说兄弟们,他们远来是客,咱这棍棒什么的,还是收起来吧,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康宁冷一声,松开自己的手,任凭那人顺着院墙自由滑落到地上,变成一滩烂泥一样的存在,而后他走上前去,冷声说道:“张总传头就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刚才这一幕,不都是你指使的吗?你以为本座年少可欺吗?”

    “本座?”那人像是压根没听到康宁刚才的自我介绍一样,面带疑惑的问道,“你是何人?”

    却听此时一阵疾风刮过,张廷的胡须已经在半空中落叶一般飘得四处都是。

    那边厢,杨大眼则是已经收到入鞘,口中喝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饶是张廷颇经历过几次惨烈的殴斗,也不曾见过如此迅捷的手法,登时他就吓得魂不附体,本来还准备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想法,也被他跑到了九霄云外。

    康宁心中暗骂:张廷,你不是谐音涨停吗?若是不老实,还想耍这样的花招,老子直接让你跌停!

    那边的张廷似乎这才意识到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当即吓得腿一软就跪下道:“属下,拜见康总掌。”

    康宁冷哼一声道:“你现在又认识本座了?不是刚才还不认识的吗?”

    “属下从不曾见过康总掌,所以不得不小心给人骗了。适才见到二位身手不凡。我才确信,您真的是教主超凡拔擢的康总掌。”

    这个借口到时也说得过去,左右康宁只是需要压服他而已,又不准备把他怎么样,所以,就索性放过了他。

    “起来吧。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屋里谈吧。”

    张廷恭敬的应道:“是。”

第七十章 名垂史册的小人物(求三江票)

    在张廷的带领之下,众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路上,康宁曾经多次回头去看周印几人。他原本就担心这边的白莲教众会不服,所以忽悠王森的时候用的也是这样的借口,没想到王森派来帮助自己的这几个人,竟然就站在那里不动。

    尤其是那个红莲,一向都爱打抱不平,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无动于衷。

    不过这也谈不上什么大事。毕竟康宁早就知道他们的辅助,其本质就是监视自己。所以很多事情,他也没指望他们能够怎样。

    更何况拥有秽土转生这个金手指的自己,对于人才的硬性需求并不高。在他们身上花太多功夫,其实也不值得。

    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回过头来却发现这个看上去很偏僻的小院子,其实是处别有洞天的所在。

    虽然他们行进的道路已经像迷宫一样蜿蜒曲折,但是抬起头来之后,康宁等人就已经能看到高高的殿宇楼阁。

    “好气派啊。”康宁故作惊讶的说道,“两位兄弟真是会玩。”

    “让康总掌见笑了。”张廷笑呵呵的说道,脸上露出了不少得意之色,显然他对自己的这项安排设计颇有自满之处。但是他肯定不知道,对于见识过后世摩天大楼的康宁来说,这地方最多也就是有点古色古香而已。

    很快,康宁等人就被请了进去。

    一个瘦小的汉子从几个女人堆里钻了出来,披上上衣就快步迎上前来。

    张廷见此人走来,赶紧招呼道:“王兄弟快来,这是王教主派来的康总掌。”

    王大化先是微微一惊,显然他不太相信张廷的下马威竟然没送出去,反而恭恭敬敬的把人领了进来。

    康宁看到他的这个表情,心中就已经是冷笑不已,再加上两人一直在那里眨眼睛,似乎用这种方式就可以完成信息加密一般,在那里不停交流着,康宁的心里就已经是冷笑连连。

    好在这个计划用到他们的事情并不多,康宁索性直接开口道:“我要找的人,想必你们知道是谁。”

    王大化赶紧过来陪笑道:“康总掌何必着急,属下等人还没与总掌见过礼呢。待我等为您接风洗尘,然后我们再去找那人也不迟。”

    康宁道:“不了,此事干系重大。而且事出之后,很有可能引来官府彻查。我在你们这里停留的时间越少越好,以免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灾祸。”

    王大化闻言,错愕的看了一眼张廷,心道难不成我们不该难为此人?就连张廷也有些暗暗后悔,此人已经在外面和自己的属下动过手,进来之后竟然依旧肯为他们考虑。可见是个心胸磊落之人。

    当初就不该为了一时意气之争,想要给他来个下马威。

    心中这样想着,胸腔之中自然有一一股暖暖的感觉流过。对于康宁提出来的要求,自然无不应允。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正是康宁想要看到的效果。这种拉拢人的小伎俩,他的前任在各种杂书里看过成千上百。

    众人随后跟着两人重新走进迷宫一样的小道,向翠花胡同的最深处走去。

    胡同内的主路虽然宽快些,但是越往深处走,越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忽然,路边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斜刺里跳了出来,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众人的正面,然后张开自己半张脸大小的嘴巴,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冲着众人怪叫了一声。

    “嗷呜——”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张廷在内的众人,都被吓得向后一跳,下意识的想和这个怪物保持足够的距离。

    但是,康宁却站在这里没有动。

    这突然跳出来的怪物,的确给他带来了惊吓。但是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那惊吓像是一道闪电,照亮了以前从不曾意识到的某团迷雾的同时,也划破了它。

    终于,康宁想起了书信的收件人张差是谁。

    这是一个在历史上都有记载的小人物。

    这是一个一棒槌下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的小人物。

    康宁之所以对这个人有些印象,是因为历史书上曾经记载他是个状若癫狂的怪人,且又牵涉到之后将要发生的一桩大案,而康宁之所以在刚才灵感迸发,忽然想起这些来,正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状若癫狂的人。

    “张差……”康宁下意识的吐出了这个名字,然后才发觉有所不妥。不过自己说出去的话清晰可闻,想要验尸的话恐怕不容易了。

    张廷正准备上前引荐,却不料康宁已经认出了张差。可是他转念一想,康宁才刚刚加入白莲教,怎么会认识弘封教的张差呢?

    就在他想不明白的时候,那边的张差却已经和康宁搭上话了。

    “我正是飘高老祖座下弟子,张差。”

    康宁心中一惊,上辈子虽然看过一些资料,但毕竟此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马前卒,她当时在意的还是各方背后的博弈,所以倒是忽略了此人的背景身世。

    想不到此人也是个秘密教团中的人。

    这时候,张差已经开始打量起康宁,继而问道:“你是何人?”

    “无生老母坐下总掌三乘,康宁。”

    “康宁?”张差砸吧一下嘴,“没听说过。”

    “只是个送信的,自然要用没听说过的。”

    既然知道张差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康宁也就猜到王森让自己来送信的目的。

    一旦张差事发,官府必定大锁京城。到时候送信人很可能落入官府手中。康宁是目前白莲教唯一一个分量够重,且在被捕之后没有太多白莲教实际秘密吐露的人选。

    听闻此言的张差眼珠子转了两下,忽的说道:“有道理,说的对。你很有趣。”

    康宁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递到了张差手里。

    张差接过那封信,只是拆开来草草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又开始癫狂起来:“终于,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

    康宁不解道:“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助,你可以告诉我们。”

    张差从癫狂状态之中,露出一个讥笑的表情,道:“你既然能猜到送信要选你这个从未听闻之人,就应该猜到,此事,不需要你插手太深。把你折进去其实他们并不在乎,只不过,他们不想引火烧身而已。”

    康宁拱手一礼,向一个痴傻癫狂之人送上诚挚的感谢。

    张差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这你又何必呢?我只需要一根枣木棍而已。本就用不上你,所以刚才也不是为了开解你,而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又何必感谢呢?”

    康宁听到这句话,立刻转身就走,不再回头。

    张廷等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紧跟着康宁离开。

    半路上,康宁忽然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个张差跟我教有何渊源?”

    张廷答道:“此人是弘封教教徒,属于我教一支。不过他们却信奉飘高老祖,而不是我们的无生老母。”

    康宁对他信仰什么并不感兴趣,而是追问道:“此人可靠吗?”

    “总掌放心。”张廷很快就答道,“此人的女儿一直有怪病。他为了给女儿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幸好咱们教主出手,给他女儿稳住了病情。所以他对我教的忠心,不逊于任何一个弟兄。”

    康宁微微一皱眉,拿着人家的家小暗地里威胁,于他而言还是一件很无耻的事情。

    不过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游戏法则,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原是这样,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康宁随口这么一说,继而他摆摆手示意张廷等人不必再往外送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过几天将会有一场轩然大波。告诉兄弟们紧守门户,万不可万不可撞在枪口上,给教主惹出麻烦来。”

    张廷等人虽然不知道“枪口”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不要给教主惹麻烦这一条,他们向来都是知性的很好的。作为王森隐藏在京城多年的耳目,谁都不能低估他们保护自己的能力。

    “总掌放心。”

    康宁点点头,带着他的人很快就离去了。

    他们又重新返回了位于崇文门的那家客栈。

    这次,已经完成任务的他们,脚步不再匆忙。一路上他们几人甚至有说有笑。王褔甚至忍不住问康宁回到青州府之后怎么传播他们的白莲教,得到的回答却是康宁转述的王森的意思。按照徐鸿儒那个叛徒的方法来。

    王褔对于这个回答显然有所疑虑,看来这个时空的徐鸿儒,给他的同门师兄弟留下了太多的阴影。

    对此,其实康宁也只有感叹,毕竟在这个大明朝,有很多只蝴蝶都在翩翩起舞。只是不知道究竟谁能够舞动风云而已。

    其实呀在康宁心底里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一桩。

    走在路上的时候,众人只顾着在轻松的心态下欣赏繁华的帝国之都,却没有人注意到康宁时不时的会向慈庆宫的方向看一眼。

    从时间上来讲,即将发生在那里的,足够震动整个朝廷的大案,就要在后天发生了。

    康宁竟然有幸,能够亲身感受即将到来的轩然大波。

第七十一章 王褔与福王(求三江票)

    慈庆宫。

    木屑飞扬,如雪花般在空中舞蹈。负责打扫周围的太监都闭紧眼睛,屏住呼吸,规避这些木屑对自己可能造成的伤害。

    但是有一个十岁的少年,却若无其事的徜徉在其中。

    “校哥儿。”一声轻盈的呼唤,从远处的角落当中传来。

    “母亲。”朱由校看到母亲王才人,兴高采烈地冲出木屑雪花之中,甚至还带走了其中的一部分,像是忠于他的猎犬,在随他一同奔跑。

    然而木屑终究不是鹰犬,不要是锋利的牙齿和爪子,就连跟上小主人的脚步也做不到。他们很快就落到了地上,而朱由校却已经跑向黑暗之中。

    “你父亲正找你呢。”王才人给儿子扇去身上附着的木屑,但是其中有一些,却是怎么也弄不干净,“哎,你这孩子,好歹也是皇室贵胄,怎么偏偏喜欢做这些斧锯涂漆之事?”

    “母亲又不是不知道。皇爷爷素来不喜父亲。说不定哪一天,三叔就荣登大宝了。”

    “不许胡说。”王才人严厉地斥责了一声,这等关乎皇位的事情,其实可以乱说的。

    “有何不可说的?我父亲都不准备和他争了。让我学些木工活,以后也好赚钱养活五弟读书。省得日后,家里没个通晓事理护着门楣。”

    王才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但是她的斥责听起来更像是黄鹂鸟的歌唱,在聪明机巧的儿子面前,毫无杀伤力。

    最后,她本就没有多少的愤怒,终于化作一声叹息。帝王之家,这种事儿还少了吗?

    她的夫君好歹也是太子,可是无奈万历皇帝一直想让郑贵妃所生的皇三子朱常洵继承皇位。争了十几年的国本,到现在也没有尘埃落定。

    即便朱常洛已经是太子,但是在王才人和不少外人的眼中,福王朱常洵距离九五之尊的宝座,比他还要近。

    她有这样的观点,如果有个穿越者在身边的话,一定会感到有些奇怪。

    国本之争虽然还没有彻底尘埃落定,但是福王朱常洵不是已经就番了吗?一个离开京师的亲王,还有什么能力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如果她真的听到穿越者的这番话,一定会勃然大怒,饶是她平时脾气修养都甚好,也会怒斥一声:“福王何时离京就藩了?尔等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还是欺负我这个宫中妇人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穿越者们一定大呼冤枉:“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福王朱常洵,应该在去年,也就是万历四十二年三月二十四日丙子,格里高利历1614年5月2日出京就番。怎么会有差错呢?”

    虽然王才人不知道啥是格里高利历,但她确信福王就在京城之中。朱由校的父亲之所以找他,正是因为福王派人来通报,说是后天准备过来拜访。

    穿越者们一定不会相信这个事实,可这,偏偏就是事实。

    “校哥儿。”太子朱常洛看到儿子被带了过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皇叔要来咱们慈庆宫做客了。”

    朱由校松开母亲的手,说道:“猜到了,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叶向高没能送他去就番,新上台的方从哲更没那个本事。”

    朱由校知道父亲担忧什么,但是他从小就心思机敏,立刻拱手提醒父亲说道:“孩儿不知父亲何意?皇叔在京一日,东林诸君子就不会放弃攻击。沈一贯留下的浙党依旧有一定根基,也不会轻易在争国本这件事儿上认怂。叶向高也好,方从哲也罢。纵然贵为首辅,也不可能违逆群臣的意思。要不然,叶向高怎么会在亓诗教的弹劾之下卷铺盖卷走人呢?”

    “对。”朱常洛道,“群臣们还是支持我的。毕竟我是皇长子。”

    “非是因为父亲是皇长子,而是因为父亲比三叔好对付。”

    朱常洛听到儿子这么说,立刻就愣住了。

    “什么?我比你三皇叔好对付?”

    “这帮文臣,巴不得皇帝好对付,他们才好在私底下搞自己的小动作。所以,父亲万万不可过分张扬,反而要摆出处处受欺负的模样。”

    朱常洛老实巴交惯了,儿子的这个逻辑,他一时间还真是接受不了。但是他隐隐约约觉着,儿子说的很对。

    于是他夸奖道:“我儿真是聪颖。只可惜,为父不一定能为你争来至尊之位。”

    朱由校却笑道:“孩儿只愿做一个木工,至于那至尊之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是而已。”

    朱常洛却叹息道:“只可惜,有的人肯定不这么想。”

    他说着,就向慈庆宫外极目望去。

    “阿嚏。”朱常洵正在查看账目,却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喷嚏,不念口中念叨着,“这是谁在惦记我呢?”

    一旁老太监笑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太子殿下喽。”

    “皇兄想我作甚?父皇春秋已高,他更应该想的,不是那个九五之位吗?”

    “您不出京就藩,他就是得到了那个九五之位,恐怕心里他也坐不踏实。”

    朱常洵叹息一声说道:“我只对金银商贾感兴趣,对那九五之位兴趣缺缺。大哥应该是知道的。”

    那老太监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惹得朱常洵问道:“你笑什么?”

    老太监说道:“殿下,我知道您这番话是出于真心,可问题是,有人信吗?”

    朱常洵无奈的叹息一声,道:“罢了。不提这事儿。”

    只见他随手丢下手中的账本,快步转到屏风后面去了。在那里,几名侍女已经准备好为他更衣。

    只是常人不会想到的是,堂堂大明王朝的福王爷,皇帝最宠信的儿子,让下人们为她准备的衣服,竟然是一身客栈掌柜的穿戴。

    “我去崇文门外那家店看看去。”穿戴妥当的朱常洵向老太监交代一声,就准备往外走,却听身后老太监问道:“京城之中店铺上百家,为何王爷偏偏要去崇文门外?”

    朱常洵转过身来,解释道:“忘了给你说。前些年派去白莲教卧底的王褔,今日突然来京。和他随行的人八成是白莲教的。我对他们此次入京的目的,十分感兴趣。尤其是那个叫做康宁的,让我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老太监默默的点点头,把所有的话都记到了心里。

    看到老太监不再做声,朱常洵知道,他只不过是想要询问一下自己反常的原因而已,以方便在自己出了状况的时候,能够立刻想到针对性的解决办法。

    像这样观察细致的太监,整个皇宫里都没几个。这人还是父皇专门赏赐给自己的。

    撇开这个不说,朱常洵每天要去做的事情,也和万历皇帝的嘱托分不开。

    明朝虽然经常自诩天朝上国,地大物博。但是国库里却是能饿死老鼠的。要不然张居正也不会学着王安石推行改革。北宋的情况其实跟明朝差不多性质,但是北宋国库的老鼠还是能“跑步走”的,而明朝国库里的同行就差入土为安了。

    那么,是谁抢了这些“硕鼠”的饭碗呢?那自然是官僚系统中的“硕鼠”了。

    对于贪污的治理,历朝历代都没有放松过。可是却收效甚微,朱元璋的剥皮实草都未能成功阻止,可见当时的士大夫依旧以“肥妻子”作为当官的主要目的。

    既然在这方面很难取得实质性突破,明朝的历代皇帝,尤其是财政危机最为严重的万历,想出了很多鬼点子。

    无论是把金银财宝藏到皇宫地底下,还是即将实行的矿税制度,都是万历皇帝做出的一个尝试。但是,万历皇帝却错愕的发现,他的理财天赋,竟然远远比不上儿子朱常洵。

    于是在万历的授意之下,朱常洵开始在各个领域开展试探性的商业活动。无论是明确摆出去的店面,还是私底下经营的生意,所得的利润往往都是父子二人分账的。

    福王朱常洵,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拉住了万历皇帝的心。

    但是现在的朱常洵,心中想的却不是如何开创一个新的商业领域,来继续拉拢他的父皇,而是满脑子里都装着那个人。

    康宁。

    朱常洵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了假扮掌柜的生活。而且他的店铺涉及到方方面面,所以打交道的人也很多。

    这让他练就了宗室之中少有的识人之能。

    在王褔向他吐露真实身份之后,他越发对这个白莲教头目感兴趣了。

    虽然他都无法向自己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是,如果有个和自己长相并不相似的人,却能让自己产生一种照镜子的错觉,难道,不该好好深究吗?

    “掌柜的。”看到朱常洵过来,店小二上前禀报道,“康宁一行人已经回来了。看表情很轻松。想来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这样。”朱常洵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摘掉了,继而追问道,“那,那个王褔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正在柜台边上等您呢。说是要和您探讨一下,徽州菜的某些做法。”

    朱常洵笑了,康宁这道徽州菜,说不定真得好好做做。

第七十二章 鳕鱼:论傻鱼是怎样练成的

    朱常洵走到柜台前面,就看到王褔笑呵呵的向自己见礼。由于柜台的位置关系,周围还有很多来往的店内外人士,所以他们的交流不可能过于直白。

    所以朱常洵只是淡淡的说道:“这位先生又来柜台上找我,可是因为我们后厨做的徽州菜不合口味?”

    “非也。”王褔笑呵呵的说道,“我家公子来去匆忙,还没来得及用上贵店的美味佳肴。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让我来请问一下掌柜的。贵店的徽州菜,都是从哪里进的原料,若是不新鲜了,那菜品可就不是不好吃的问题了,还有可能吃坏肚子不是。”

    朱常洵心里都快乐开花了。这个王褔离开自己的时候,还是个憨傻木讷的农村庄稼汉。现在他说话,不仅条理清晰,而且还能把想要表达的意思,夹在看起来完全不相关的话里,然后让对方准确地领会这段话的真正“内涵”。

    尤其是最后一点,就算是锦衣卫经年训练的密探,有时候情急之下也会说错,害他的搭档会错意。这样的乌龙事件在任何秘密组织中都出现过。

    王褔这番话的意思,看上去像是不信任这家店的原材料质量,想要进到后厨去看看,而实际上却是在暗示朱常洵,需要找一个如同后厨一样密密的空间,显然他有事要汇报。

    “我这家店所用的材料,一向都是最好的。”朱常洵却像是普通老板那样应付着,让周围的人即便在围观,也看不出任何破绽,“先生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吃给你们看。但是要到我们后厨去看,却是可能耽误我们生意。此事,我们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王褔呵呵笑道:“非是我信不过掌柜的,实在是我家公子身体孱弱。你也知道,读书人嘛,不像咱们这些跑江湖的。我呢,只是图个放心,回去也好向老爷交差不是。这样吧,不管您用什么方法,您只要让小的放心,那就成了。”

    “好说。”朱常洵满意的点点头,“请跟我来。”

    王褔就这样跟着朱常洵向后院走去,周围的几个个客人也想跟着去看看,却被朱常洵的亲信伙计给挡了回去。

    “恩公。”进了朱常洵在此客栈日常起居的房间之后,王褔激动地拜倒在地,“当日若不是恩公出手相救,我等早已经饿死街头。”

    “往日之事何必再提。如今你所做的,正是在帮助我让更多的人不再忍饥挨饿。只是我本事有限,却不能想出什么高明的法子。所以才让你卧底进入白莲教,看看他们是如何驾驭百万之众,还能够如臂使指的。不过现在,我倒是不急着得到这方面的答案。”

    王褔问:“那恩公想知道什么?”

    朱常洵淡淡吐出两个字:“康宁。”

    王褔迟疑了片刻,像是从脑海之中搜索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

    “此人,一开始并不为我们所知。后来王森在路上遇到,听他想要投奔叛徒徐鸿儒,就把他挖了过来。后来,他曾经派人秘密打探此人。才知道此人原本是个寄籍费县的惠州士子。父亲常年在外经商,家产被当地知州惦记。后来,州城大乱,监狱有重犯逃脱。恰逢山东按察司副使王之钥莅临,于是当地知州便被此人弹劾,如今恐怕已经丢了乌纱帽。”

    “确定是他做的?”朱常洵问道。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证明是他做的。”

    朱常洵深吸一口气,忽然赞道:“做的漂亮!”

    王褔一愣神,恍惚间他竟然想起,王森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当时的表态就是这样。

    “王森当时也这么说。”

    “这老家伙,看人还是挺准的。所谓读心术之类的神通,也不光是骗人的把戏,还有他多年的经验在里头。”

    王褔点点头,对朱常洵的观点深以为然。

    “还有什么关于康宁的事情。”

    王褔继而说道:“王森看上去很器重他,很快就给他升了总掌三乘的职位。但是这引起了老兄弟们的强烈不满。王森却偏偏委以重任给他,感觉,他说不定是下一个鳕鱼。”

    “下一个徐鸿儒吧。”朱常洵只用一句话就把王褔吓了一跳,“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徐鸿儒把做强之后,王森也给过他很多头衔。但最终没能挽回爱徒的心。当年鳕鱼一飞冲天的时候,那些老兄弟们,可没有几个出来阴阳怪气说话的。”

    王褔犹豫了很久,才继续说道:“这可不好说,谁能知道未来的事情。”

    朱常洵看来他一眼,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很快又收住了话头。似乎是在担心说多了会吓到这个亲信。

    不过王褔已经看到他张了张嘴,为了不让自己的卧底心生疑窦,他只好改口问道:“他这次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给人送信。”

    “送信?需要一个总掌三乘过来?”

    “我也正在纳闷?王森为何不让他赶快回到青州府。无论布道也好,与黑衣社的交易也好,康宁都是负责人。”

    “他是负责人?你们是啥?”

    “帮忙的呗。”

    “帮忙的?难道他现在什么事儿都需要帮忙的吗?”

    “嗯。王森还派了自己的儿子帮助他经商。”

    朱常洵闻言愣怔片刻,笑道:“徽商子弟竟然需要有人帮忙经商?还是王森的儿子?这是要学点本事,还是……去帮忙的是谁?”

    “王好礼。”

    “王好礼经商多年,经验丰富。不可能给一个小毛孩子打下手。这是准备抢班夺权用的。”朱常洵想明白这一节,立刻问道,“此人手上还有什么权力?”

    王褔一怔,随后才答道:“无论是传教还是与黑衣社的商贸,都是为了对抗徐鸿儒。”

    朱常洵摸了摸自己短短的胡须,忽然说道:“驱虎吞狼之计。王森好手段!”

    王森一向不会看错人,既然康宁被他认为可以与徐鸿儒一较高下,想必两人的对决至少也是个平局。如果康宁侥幸得胜,那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康宁舍命相搏,那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无论哪种结局,王森的变招都在后面等着他。

    看来,康宁这道菜,还不需要他朱常洵动手。他若有那个本事成为自己的对手或朋友,那就先躲开王森的血盆大口再说吧。

    朱常洵的呼吸也变得轻松起来,看来现在的她,还可以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以后关于康宁的事情,有机会就给我送过来。”

    王福立刻答应道:“是,恩公。”

    辞别了朱常洵,王褔回到了客栈的房间里,但是他刚爬上楼梯,就看到周印在门口等他。

    “鳕鱼追过来了。还带了教主的最新指示。现在正在和康宁在房间里商议呢。”

    “那咱们也去看看。”

    周印一把拉住他,摇摇头道:“那个叫做商辛的说,教主有令,有些事情只能传达给康宁一个人。”

    “王森这是什么意思?”房间里,康宁疑惑的看着鳕鱼,“要让我观察京城里接下来的动向,同时还要注意不要被抓。翠花胡同不是有他的眼线吗?何必多我一个。还好心提醒我不要被抓。”

    “你还真相信那是好心啊。”鳕鱼呵呵笑了起来,“我刚加入白莲教的时候,也执行过一个类似的任务。什么观察情况,就是看你在危险地带的生存本事。他还真以为我是傻鱼呢,观察情况,哼,观察他妹。我是等到风声过了,在周围打听了一下情况,回去禀报的。”

    “这么说来,这是在考验一下我的能力了?”

    “你这么想可就变成傻鱼了。”鳕鱼继续呵呵笑道,“当时我就在想,打探消息这点事儿,还有我留在那儿?后来我才知道,王森曾经试图秘密派人嵌入我的传教地区。而这次,他又故技重施。派了杜福到青州去。”

    康宁一拍桌子:“我以为这是个考验,还准备认真完成它,争取更多信任呢。没想到竟然变成了傻鱼,竟然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你这条傻鱼还是主动咬钩的。”鳕鱼笑容不改,“我估计杜福的布置还需要一段时间,你还是赶紧派人,通知一下青州方面吧。尤其是那个王之钥,王森对他很是忌惮。如果李焞的案子真的被查了出来。说不定,王森会直接造反。”

    “这么说,我们上头也不希望王之钥查出真相了?”

    “那倒不是。”鳕鱼摆摆手,“王森无足轻重,至少对我们锦衣卫是这样的。”

    “但对你似乎不是这样。”康宁道,“你在他们之间生活多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王森和你师徒情深,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下的去手吗?”

    鳕鱼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忽然道:“你还真是个号子。他们都尽量不在我面前提到这个问题。倒是你,童言无忌啊。”

    康宁呵呵一笑,起身道:“是我说错话了。”

    “也不是你说错了。只是我太傻,你说得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其实能看穿他很多套路,但是,我毕竟是人。”

    鳕鱼没说完他想说的话,不过康宁却已经知道他的未尽之意。原来傻鱼就是这样炼成的。

    “如果真有那一天,还是让我来吧。或许,只是一根枣木棍就能解决的问题。”

    康宁学着张差的语气说道。

    鳕鱼没有笑,他不觉得这是笑话。

    远在他们视野之外的张差也没有笑,他更不可能觉得这是笑话。

    枣木棍此刻就握在他的手中,五月四日的阳光也已经洒向大地。皇城左面的内市已经开始变得熙熙攘攘,这是他混进慈庆宫的最好掩护。至于宫墙那边,王森信中说,有人已经做好了安排。

    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枣木棍,看了看这即将搅动大明风云的枣木棍。

第七十三章 等差数列三结义(上)

    第七十三章等差数列与桃园三结义2.0(上)

    内市的热闹撩拨着心性未定的孩子们想要进去看一下。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有个叫做张差的家伙,正在人群中潜行。他们只是好奇那里的热闹,却不会发现蕴藏的危险。

    民间胡同中的是如此,皇家宫墙中的是如此,毕竟是人性使然,纵然环境天然之别,也无法偏离基因制定的轨道太多。

    当吆喝声传进慈庆宫的时候,原本还在练习写字的朱由检终于忍不住了。他撒欢一样跑出去,甩开伺候他的宫女太监们老远。

    可是他还是被一个人挡住了,那人挡住他只用了一根手指头。

    “我的傻弟弟,你这是准备去哪里闯祸?”朱由校轻轻戳着朱由检的额头,身后帮他抱着木材的魏朝、李进忠等太监都忍不住偷笑。

    “大哥为什么老说我是闯祸。像大哥这样天天摆弄木头,玩物丧志,远离圣人之道的,才叫闯祸,闯了一辈子的大祸。”五岁的朱由检先是撅着小嘴,坚决不承认朱由校对他的指责,然后小大人一样教训起大哥朱由校。

    这下,就连追出来的大太监王安都笑了。

    朱由校却面不改色,继续轻轻戳着弟弟的额头。

    “我这不是做活卖钱给你买书看吗?虽然你现在认识的字还不多,但那些书都很贵的。我怎么着也得先攒点吧。”

    朱由检闻言,不再作声。

    “罢了。”朱由校忽然说道,“不就是想去内市玩玩吗?我带你去。”

    朱由检立刻抬起头,眼中放射出兴奋的光芒。

    于是朱由校转过身去,先是指向魏朝,但是想想他的年岁不小了,于是转向李进忠道:“去放下木料,然后带上几个人,快些跟上来。”

    “是。”李进忠躬身答话,说完就小跑着向平时存放木料的地方跑去。却不料刚跑到一半,就被忽然冲过来的王安一耳光抽翻在地上。

    李进忠摸着自己的脸,肿胀感随之传来,视野当中更是有金木水火土各种小星星在围着自己转圈圈。但是王安的地位远远在他之上,却不是他可以随便反抗的。

    王安打完这一巴掌似乎还没有解气,又踹了他一脚,而后才说道:“你个蠢才。是伺候皇孙要紧,还是搬这些木头要紧?你看看,皇孙们都已经跑出去了,若是你照应不好,有个三长两短的,看你怎么交代。”

    李进忠闻言,赶紧向大门口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才发现那兄弟两个已经跑出去了,当即便慌忙大叫一声:“哎呦我的小祖宗哎,等等我呦。”

    众人只见他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还好内市是锦衣卫重点布控的地区,五城兵马司,甚至巡城御史也都会时不时往这里瞥上两眼。

    所以两个皇孙的安全,他们是不太担心的。尤其今天还是开市的日子。各方更是会瞪大了眼睛。

    所以王安只是让李进忠跟上去,并没有派出更多的人手。而他曾经的下属,如今慈庆宫中的另一位很有分量的太监魏朝,也是如此想法。

    只见他晃悠悠的走上前去,跟王安说道:“这个李进忠,就是脑子憨傻了点。不过伺候皇孙们,忠厚才是最紧要的。”

    王安与魏朝的关系很是良好,听到魏朝这么夸奖他,当即笑道:“他是不是个忠厚人我看不出来,但是你这个忠厚人,我是没有看错的。只愿你这个忠厚人,不会被你说的那个忠厚人……”

    王安说到这里,忽然停止了自己的话语。再说下去,好像就是挑拨他们关系了。这好像有点说不下去。于是他赧颜笑道:“刚才失言了。”

    魏朝默然不语,看着王安俯下身子,捡起被李进忠落在地上的木料,缓缓向前走去。只是他魏朝不知道,王安这句话,多年之后竟然一语成谶,当然,王安很可能是无意说中的,否则,他应该预料到自己的命运远比魏朝要惨。

    那边厢,李进忠跑出大门的时候,却依然看不到两位皇孙的身影。急的不由连连跳脚,好在,内市并不算大,只要他们不再继续乱跑,他李金中还是有希望找到的。

    今日的内市似乎比往常要繁华很多,至少从能够吸引的人数上来说是这样的。这其中,必然也要包括喜动不喜静的红娘子。

    砰地一声,康宁房间的门就被踹开了。一只绣花鞋怎么也过补助的大脚在半空中摇晃,接着就是红娘子爽朗的笑声。

    “康总掌你又在看书啊?难不成想成为我教第一个秀才公不成。”

    一旁的周印赶紧捂住她的嘴,低声呵斥道:“你还想不想要命了?这里可是京城,你也敢暴露我教?如果被官府抓到,就是你的鳕鱼大叔也就不了你。”

    听到这句话的康宁眼皮跳动了两下,但是没有更多的表态。他只是淡淡的喝了两口茶,然后就丢掉了手中的书。

    “红莲,你来找我有何事?”

    红莲拽开周印的手,然后把他推到一边去,昂首阔步的走进康宁的房间,带着一种类似大义凛然的口吻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康总掌就不准备带着弟兄们游玩一下吗?”

    被他甩在身后的周印没好气的说道:“还游玩呢?你就不担心泄露此行的目的,让我等被官府一网成擒?”

    红莲哼了一声,立刻准备反驳,却被康宁用一句话给压住了:“鳕鱼带来了教主的最新命令。”

    红莲一听就喜道:“鳕鱼叔叔来了,他人呢?”

    “已经走了。表哥忙着呢。”康宁端起茶碗,才发现茶水有些凉了,于是索性将其放下,继续说道,“教主让我们留在京师,继续打探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我也想了,躲在客栈里,消息是不会主动送上门来的。所以红莲说的也对,我们得出去溜达溜达。不过这样做是有风险的。所以,周印,你和王褔到城门附近寻个落脚之处。我每天会分三次派人和你们联络。如果约期不至,那你们……”

    周印答道:“跑!”

    康宁点点头,继续说道:“跑回教都去。禀告教主。我康宁对不起他老人家的栽培。不幸落入官府之手,让他派人来营救,或者……”

    康宁说到这里,眼睛忽然一瞪,语气也变的森然起来:“或者派人杀了我。”

    周印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白莲教内,大多数人是拿不出勇气为了白莲教而献身的。不过言情这个康宁,也不知道是被王森灌了什么**汤,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恰此时,康宁语气又缓和下来,甚至带着某些戏谑的成分说道:“老子可不一定能熬住锦衣卫的酷刑。所以,有些时候还是杀了我的好。”

    “真英雄也!”红莲却在这个时候大声称赞起来,“我还以为康总掌只是个书生,没想到也像我们江湖儿女一般,潇洒豁达的很。”

    康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红莲竟然也颇有男子风采的哈哈笑起来。

    不过他这笑声,听得隔壁几人都有一种毛骨送人的诡异感。

    待到两人笑罢,康宁才问道:“你不是说要出去玩玩吗?走吧那就。”

    红莲闻言兴高采烈地就出来了。

    或许是真的不曾经常在集市上转悠,红莲不管是见到什么都很高兴。

    不像随行的其他几人,总是冷着脸,不断的四处观察着什么,好像有人要对他们做什么似的。

    其实红莲并不知道,康宁和他的手下们,担心的不是有人想对他们做什么,而是对慈庆宫做什么。

    自始至终,康宁的眼神就没有离开慈庆宫的方向。就好像即将要冲进去挥动枣木棍,将整个大明朝的政坛胶东的翻天覆地的不是张差,而是他康宁一般。

    “好!演得好!”稚嫩的喝彩声将他从紧张之中救了出来,小孩子的可爱,总是能够缓解心情的。

    康宁缓缓看过去,却见两个小人儿正在围观戏曲班子的表演。

    同行的红莲和艾梦夏也参与到围观的人群之中,只是一个人在欢呼雀跃,另一个人则冷眼旁观。

    戏台子上演的是桃园三结义的曲目,康宁对这些调调兴味索然,反而对这两个小孩子特别感兴趣。

    按照前任留给自己的记忆来判断,这两个小孩子应该是王侯子弟,但是他们周围没有看护的下人,似是逃跑出来玩耍的。

    不过稍大一点的这个还算通晓人情世故,至少知道出来玩是要带钱的。

    只是他的社会经验尚显不足。这个钱袋实在太大太扎眼,以至于钱袋旁边出现了一个成年人的手。

    这当然是个扒手的手。

    康宁故意咳嗽两声,那扒手竟然充耳不闻,继续将手伸向了两个孩子。

    “校哥儿小心,身后有小偷!”不知哪来的一声大喊,撞破了小偷的行径。不过当朱由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得手,正准备夺路而逃。

    “站住!”这时候,康宁才发现有个三十岁左右的人,正发足狂奔追了过来。而且这人他还曾经见过,正是他下榻的客栈老板。

    康宁本不想节外生枝,但这点小事用来结个善缘应当也是不错的。

    于是他的扇子嗖的一声飞出,目标正是那个小偷的后脑勺。

第七十四章 等差数列三结义2.0(下)

    第七十四章等差数列和桃园三结义2.0(下)“哎呦”一声,那名小偷被重重的击中了脑袋,但是这种攻击显然不能把他放倒,充其量让他趔趄一下,浪费时间去保持平衡。不过对于康宁来说,只要这么点效果就足够了。杨大眼眼疾手快,哦不对,脚丫子快。转瞬之间就来到那名小偷的身旁,一拳就打了出去。于是,更大的一声惨叫从那名小偷的口中发出。随之而来的是,他在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满满的钱袋也从他的手中被摔了出去,里面的银钱洒得到处都是。周围有几个路人想要上去争抢,但是他们的手还没有碰到,就听到铿啷一声利剑出鞘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从脊背窜上后脑勺的森森寒气。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观察,但是从dna序列里就奠定下的自我保护机制开始发挥作用。有钱,也要有命去花。大多数人都收回了自己的手,支援少部分人,或者是本来就准备把钱还给朱由校的,或者是演技出众,刚才忽然改变想法,如今假装要把钱还给朱由校的,康宁缓步走到钱袋旁边,缓缓的捡了起来。在他身后,朱由校和朱由检已经赶了过来。康宁随手将钱袋丢给他们,故作满不在意的叮嘱道:“以后出来玩,可以看好自己的钱袋。”朱由校接住钱袋,躬身答谢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一旁的朱由检也是小大人一样,躬身答谢。康宁却摆摆手,只说了一句:“回家去吧。”此时,周围陆续有路人把散落在各处的银钱还给兄弟二人。朱由校看到辛苦攒下的银钱失而复得,不禁喜笑颜开。为了防止不再节外生枝,他决定按照康宁的建议,带着弟弟即可离开,回到慈庆宫。他拉了一把弟弟,但是却没拉动,不禁有些疑惑的扭头看了过去。朱由检也已经渐渐懂事了,他知道刚才的状况有些危险。但他毕竟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喜欢热闹的孩子。朱由校甚至已经猜出他想说什么了。“左右银钱也没有丢失,不如再玩一会儿吧。”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后,朱由校只好拉着弟弟重新去看那场三国戏。当然,在这之前,他要向喊破小偷行迹的那人说声谢谢。“三叔。适才多谢了。”朱由校拱手道。“谢我干什么?”朱常洵笑哈哈的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还是应该多谢谢刚才那位公子。”他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小声问道:“你两个小混蛋出来玩,有没有告诉大哥一声。”朱由校道:“没有。”朱由检却道:“就在家门口玩,有何不可?我听闻胡同里的百姓子女,平日里也是在家门口嬉戏玩耍的。”朱常洵两眼一瞪:“你也知道那是百姓家的子女,我且问你,你是百姓家的子女吗?”朱由检默不作声了。这时候,从朱常洵的身后忽然冒出个小孩儿,替朱由检求情道:“检哥儿是个有仁爱之心的好孩子,父亲就不要说他了。”朱常洵扭过脸去,从上头俯视自己的儿子朱由崧,低声叱骂道:“你丫的小屁孩,脸还没有书大,也知道啥叫仁爱之心?别跟着书呆子学傻了!”朱由校和朱由检捂嘴偷笑,朱由菘却是不依,父亲是他不可战胜的强嘴高手,可对面这两个臭小子,难道还收拾不了。“你两个没良心的,我刚才可是替你们说情,为你们挨骂,吃了挂落倒也罢了,你们竟然还笑话我。”朱常洵闻言,发现儿子在自己的调教之下,倒是挺会占领道德制高点的。对面两个小家伙果然不吭声了,但是身后的声音却大了起来。“你们竟然敢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这声音张狂又肆无忌惮,引得众人不禁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去。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是刚刚被打翻在地的那个扒手,此刻在叫嚣着要报复康宁等人。听他说的话,好像很有后台的样子。若是放在平时,康宁难免要调戏一番这家伙。只是今日是个大明历史上都该被铭记的日子,他还有一场好戏没看,便不想在这里节外生枝。于是众人看到的,只是一个默然不语的康宁。远处的朱常洵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人怎么回事儿?我原本还寄希望你能成为和我一个档次的人,如今看来,不要说王森了,就连眼前这个扒手你都摆不平嘛。”那扒手看到康宁默不作声,以为他知道自己身后有人,于是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一个懒驴打滚翻起身来,歪头斜脑的走向康宁身边,揪起康宁的衣服看了两眼,笑道:“不过是一介商贾而已。”康宁依旧默然不语,朱由检则已经为康宁捏了把汗。“你小子,一看就知道是外地来的。知道我是谁不?”扒手很嘚瑟的斜眼瞅着康宁,可他没想到康宁竟然很配合的摇摇头。那扒手冷哼一声,道,“就知道你这个外地人不知道。告诉你吧。我叫李智锋,在这京城街面上混的,没有几个不认识我的。我哥哥是巡城御史,兄弟是五城兵马司的军官。这街面上还没几个人敢动我呢?”李智锋冷眼看着康宁。他却不知道,此刻的康宁只是在心中感叹,京城的混混就是不一样,竟然还有这么正式的美男子,没有叫什么恶心、窝囊、臭,或者二狗、三狗、n狗之类的。远处的朱由检看到对方咄咄逼人,不禁开始为帮助过自己的康宁更加着急。可是他年纪小,硬拼肯定无济于事,要动脑子的话,他一着急却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当下只好向身边的三叔求救了。“三叔,你快去帮帮那位公子吧。好歹他也帮过我们的忙。”朱常洵却冷声道:“你怎么知道那位公子就收拾不了局面?”朱由检道:“你看他都快逼成那样了。那扒手还仗势欺。在不帮他一把的话,他说不定就会被扒手的兄弟给抓走了。”朱常洵蹲下身子,小声对朱由检说道:“你知道在我朝,仗势欺人经常被用在哪些人身上吗?”朱由检不知道三叔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还问这个,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知道。”朱常洵笑呵呵的说道:“所谓的仗势欺人,其实原本都是说我们的。你好歹也是皇孙,怎么不上去大吼一声,皇孙殿下在此,谁敢造次?你所欣赏的那位公子,就自然而然被你保下了。”朱由检摇摇头说道:“大哥不让我在外面暴露身份,说是可能遇到危险。”朱常洵哈哈笑了起来:“你三叔我也不适合暴露身份。如今你我都是贪生怕死之人,可见,那位公子的品德,的确高于你我之上。可是这又能如何呢?被他们保护的人,根本就拿不出勇气来报答他,或者说没有本事来报答他。这其实是一种很可悲的情况啊。”朱由检沉痛的低下头。朱常洵的这番话,在不知不觉之间,在他幼小的内心深处,烙下了深厚的印记。他没有本事也没有能力报答康宁,那是因为他还小,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就在他心中苦闷的时候,大哥朱由校那双温暖的手忽然握住了他。朱由检下意识的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不禁为大哥温暖的眼神所感动。朱常洵似乎一直没有注意到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交流。从他的世界观来看,一个五岁的小屁孩还一个十岁的小屁孩能有什么丰富的感情变化。只是他不清楚,古代人的早熟,远不是它能够兼容的。他刚才之所以说那番话,只是不想让朱由检埋怨自己不去帮助康宁。当然他也没有估计到这番托词会对朱由检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只顾着关注眼前的局面。如果这点小事儿康宁都搞不定,那么日后他也不必指望康宁能干什么。康宁是不是死在今天,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如果康宁有本事搞定眼前这一切,那那就更不需要他出手了。他只要按照自己的设想,躲在暗处,继续秘密观察着他就好了。现在,或许就是一个观察他的好机会。面对这样的挑衅,你康宁回如何选择呢?很快,康宁就给出了具有抗凝特色的答案。“哎呦!”又是一声惨叫传来,康宁已经一拳打肿了李智锋的眼睛。哇哇大叫的李智锋气急败坏的喊道,“你竟然还敢打我,我哥是……”这次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康宁打了一拳。接着,康宁就恶狠狠地狞笑道:“不管你哥是谁,你都无法活着看到他来为你报仇了。”无论他爸是李刚,还是李云龙和赵刚的杂交后代。这种关系拿出来就是吓唬人的。如今碰上了康宁这个混不吝,虚张声势的老套路,就彻底不管用了,一顿老拳过后,李智锋就只能躺在地上直哼哼了。他的视野里,也是如同挨揍的李进忠一般,金木水火土各种星星围着自己转圈圈。“打得好!”朱由检第一个大声喊起来,“这种恶霸就应该好好收拾他。”朱常洵眯了一眼自家侄子,感叹道:他果然有一股文青的任侠劲儿。十三年后,大明的江山就要交到他的手里了。朱由检却是不在乎一旁三叔的脸色,自顾自的高兴起来。“那位公子的武艺和侠义,比起戏台上的关云长也不遑多让吧。是吧,三叔。”朱常洵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小孩子说这番话是不是在变相责怪自己刚才不出手。“是吗?”朱常洵呵呵一笑,“打人一顿能解决什么问题?别忘了,那李智锋的后台可不好对付。”刚才还在欢庆的朱由检一下子傻了眼,石头一般僵硬在原处。三叔说的很对,就算把这个扒手好好收拾一顿,也不能避免对方后台来找麻烦。朱常洵不懈的撇撇嘴,准备带着三个孩子赶往慈庆宫,该死的梃击案也该上演了吧。但是他不曾注意到,朱由校的眼光一直在四周寻找,终于,他看到了自己想要找打的人,一个拼了命想从人群中挤过来的太监。“这个李进忠,来的这么慢!”朱由校低声怒叱一声,但还没等身边的三叔听清他说什么,他就拉着弟弟朱由检跑到康宁身边,指着康宁问弟弟道,“检哥儿,你说这位公子如同关公一般侠义。”朱由检不知道哥哥要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道:“嗯。公子侠肝义胆,武艺纯熟,有关公之风。”康宁一听这两个小不点的对话,登时就有点懵了。自己怎么跟那张红枣脸扯上关系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往戏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那上面的演员还很配合的抖了抖披风,摆了个泡斯。人是不禁夸的。小哥俩这一番称赞,弄的康宁都有些害羞了。他这一害羞不要紧,脸直接红了。朱由校趁热打铁,哦不对,打脸,大声问弟弟道:“你可愿意效法刘关张,来个桃园三结义。”朱由检的文青气息瞬间爆棚,答:“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于是两人齐齐看向康宁。康宁愣怔了片刻,才错愕的用食指指向自己,疑惑道:“我?”“对,就是大哥你。”朱由校道,“不知大哥贵庚几何?”康宁摸摸头,不确定眼前这两个小鬼是不是看戏看得走火入魔了。算了,权当哄孩子开心了。反正自己本来就存着一点结善缘的私心。“我万历二十八年十月初四生人。”朱由校道:“我万历三十三年十一月十四日生人。”朱由检道:“我万历三十八年腊月二十四日生人。”然后两人齐齐转过身去,向康宁拜倒:“小弟拜见大哥。”康宁一下子乐了。这过家家玩得,还挺有真实感的。有点虚拟现实游戏的味道。周围围观的人也乐了,有人道:“这三人一听就很有缘分啊。你看这生辰,一个万历二十八年,一个三十三年,一个三十八年。五年一个嘛。”“还不止呢。一个十月,一个十一月,一个十二月。”“是啊,一个初四,一个十四,一个二十四。”众位民间数学爱好人士,开始热烈地讨论起这有趣的等差数列来,直到有个人忽然尖叫道:“这不对呀。”众人齐声问:“哪儿不对啦?”“他们仨还没有互通姓名,还没有斩鸡头烧黄纸,还没有那个什么同年同月怎么着的。”众人齐声道:“对呀。”朱由校脸一红,还是看戏不够认真啊。这几个步骤都没注意到。不过说起看戏,身后不就有个演的吗?一应道具那是什么都不缺,索性就先用上一用。朱由校起身,拉着康宁和朱由检就向戏台上冲过去,然后丢给老板一个银锭子,说道:“借你们家伙事儿用用。”那老板也愿意成人之美,当即大吼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抓紧收拾起来。”众位戏子又是一通忙乎,才给他们安排妥当。台下的人蜂拥而至,唱戏的看的多了,真实版的还真没看过呢,所以上来凑热闹的人多得很。就连朱常洵也摸不着头脑,这两个小家伙想要玩什么花招?朱由校拉着康宁跪倒,然后低声说道:“大哥,你先来。”康宁问:“来啥?”朱由检急道:“发誓啊。”康宁“哦”的一声,然后扯开嗓子继续过家家。“我,歙县康宁!”“我,京畿朱由校!”“我,京畿朱由检!”“今日结为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铿锵有力的誓言振聋发聩,至少康宁的耳膜是嗡嗡作响。同生共死,荣辱与共的誓言他在电视上见的多了。让他刚到震惊的当然不是这个。关键是,这两个人的名字,还有生日……那不就是……啊……康宁的脑子都快断片了,这丫太巧了吧。他脑子断片,可不意味着朱由校的脑子断片。这小屁孩心灵手巧,逻辑清楚得很。他瞟了一眼四周,发现哪个够奴才终于杀出重围,哦不对,杀进重围,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李进忠都快被挤成肉饼了。能够活着挤进来,还多亏了他一身宫中内侍的装扮,要不然看热闹的人群可不会主动给他让道。他只觉得刚走完的这条路是如此的漫长,但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戏台子上面朱由校的声音。“李进忠,赶紧给我上来。”康宁耳朵又是嗡的一声,我去,李进忠。这厮以后会有个更响亮的名字。魏忠贤。朱由校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指着康宁就对李进忠说道:“刚才有人偷我钱袋,还好我大哥出手帮我,才没有被他得逞。只是那扒手李智锋颇有后台,什么兵马司啊,巡城御史之类的。你去告诉他们两声,就说这人,不能不收拾。敢得罪我大哥,不得好死!”嗖嗖凉风刮过,康宁似乎感受到了天启大帝一怒之下伏尸百万的氛围。嗖嗖凉风刮过,李进忠似乎看到了一个异常艰难的任务,这两个衙门的人,他都不熟啊。嗖嗖凉风刮过,朱常洵终于明白,这两个混小子是在用什么招数。他们不是真的要李进忠去办什么,只是给了康宁一个皇孙义兄的护身符作为报答。李进忠其实并不需要跟两个衙门打交道,他只需要向外露出口风,说说今天的事儿。说的时候只要注意,一边把手指头竖在嘴边,一边四处漏风。这样就足够让两位皇孙满意了。朱常洵再把视线投向康宁,不禁别有意味的说道:“你丫的运气真好,都快赶上我了。呵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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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之秽土转生介绍:
文臣武将,原地复活,能力依旧,有生无死,挥戈一击,一统全球 康宁问贾谊:“吾国何以强盛?” 贾谊答:“有孙武、王诩、韩信、诸葛亮为之谋;晏婴、苏秦、张骞、王玄策通其意;项羽、李靖、徐达、陈庆之制其兵;氾胜之、贾思勰、王祯、徐光启兴其农;蔡伦、毕昇、蔡司、勃朗宁利其工;猗顿、子贡、王直、李嘉图繁荣其商贸;孔丘、韩愈、苏格拉底、夸美纽斯昌盛其文教。吾国何以不强盛?” 康宁摇摇头:“吾国之所以昌盛,己方之力固不可少,然而对手之强大,才是我们有今天成就的根本原因。要知道,他们都是能力超强的……”明末之秽土转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之秽土转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之秽土转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