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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枭全文阅读

作者:萧玄武     宋枭txt下载     宋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棋逢对手

    今rì这一宴,可谓风云突起,剧变陡生。现场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刀剑更是亮出了不少。

    楚天涯一直死死的看着萧玲珑,总算是读懂了她眼神中的意味。

    “怎么着,你还想在我这里闹腾一番不成?”张独眼见楚天涯仍是犟在那里,不由得冷笑道。

    马扩也暗中连连拉着楚天涯的衣襟,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坐下来。

    “我看你,真是疯了。”楚天涯对萧玲珑说完这句便坐了下来,仰脖将满满的一大碗酒全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将碗往桌上重重一顿,仰头看着张独眼与萧玲珑,说道,“好吧,第三个条件,不关我事,也不关青云堡的事情!”

    “这就对了嘛!你既然是马二哥的朋友,又是上门的贵客,我也不想伤了和气。”张独眼不无得意的笑,转头又对萧玲珑道,“萧郡主,你可别欺我这小小的山寨土匪没见过世面,或是sèyù攻心傻到了骨子里。你若是想对我使什么手段,或是用上什么缓兵之计,我劝你还是趁早免了。”

    “我言既出,驷马难追。”萧玲珑淡然道,“但我自然也有我的条件。”

    “不妨说说?”张独眼双手一叉抱在了胸前,饶有兴味的偏头看着萧玲珑。

    楚天涯却分明看到,这厮暗吞了一口口水。瞧他这情形,让人一点也不怀疑他现在就想跟萧玲珑洞房。

    “我的条件也有三个。其一,你必须马上与青云堡讲和修好不可再战,你更不可以伤害青云堡的任何一个人;其二,必须要有我大哥亲自前来主婚;其三,婚后你我二人共掌山寨大事,我要一半兵权!”萧玲珑如同连珠炮一般的说道,“凡此三条,如有一条不答应,你都做你的chūn秋大梦去!”

    “哎哟,啧啧!”张独眼笑了起来,“想不到我未过门的夫人,还是个巾帼英雄啊,居然还要兵权!”

    “少废话,答应便答应,不答应便就此作罢!”萧玲珑冷冷道,“方才你也说了,如果我愿嫁你,你就率众归附七星寨。我既然是你的夫人,又是七星寨的首领,为何不能有兵权?”

    “好像有点道理。”张独眼肆无忌惮的舔了一下嘴唇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说道,“好,就依你!——连夜,我就送楚兄弟进青云堡与孟老七议和。孟老七若是同意和解,明rì就在城楼上亮起白旗。然后,我请他出寨,当着双方所有兄弟们的面,我与他歃血为盟结为兄弟。然后班师回寨,即刻请来我恩公——也就是你大哥、七星寨的大寨主商议双方合盟之事;然后,你我即刻完婚!”

    “可以。”萧玲珑斩钉截铁道。

    “郡主,不可!!”阿达与阿奴急了。在场的耶律兄弟也急得直哆嗦,但碍着张独眼在不敢声张。

    楚天涯却是安静得异常的坐着,一旁的马扩都有点替他着急,眼下却又是无可奈何。

    “阿达、阿奴,别忘了你们的身份!”萧玲珑冷冷的道,“我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们干涉?!”

    “是,郡主……”阿达与阿奴,只得羞愤难当的退下了。

    “那便这么说定了。”张独眼踌躇满怀智珠在握的坐了下来,转头看向楚天涯道,“楚兄弟,真是对不住了,我一不留神就抢了你的心上美人。”

    楚天涯淡然的一笑,说道:“原以为这世上只有小妇人敏感多疑,却未尝想到,堂堂的冠军帅也会吃这种飞醋。”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萧玲珑顿时怒了,喝道,“两个大男人在这里说这种酸腐不堪的废话,也不嫌羞煞旁人——且办正事吧!”

    “好、好,夫人所言即是!”张独眼哈哈的笑。

    “荒唐!我还没嫁给你,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萧玲珑冷言斥道,“我说的三个条件若有一个未尝达到,我都断绝不会嫁给你!”

    “好,萧郡主果然豪爽大气,巾帼不让须眉!”张独眼抹了抹下颌粗|硬的胡茬,说道,“楚兄弟,那就有劳你即刻进入青云堡,去说降孟老七。你可一定得要成功啊,我张某人的压寨夫人,可就全着落在你身上了!”

    楚天涯站起身来,“那楚某现在就去。”

    “哈哈,去吧!等你的好消息啊!”张独眼放声的大笑。

    “兄弟,我送你出寨。”马扩担心的起了身来,说道。

    萧玲珑定定的看了楚天涯几眼,说道:“先容我跟他说几句话。”

    张独眼顿时脸sè一变,“萧郡主,这你可就不对了。既然都已经答应了嫁给我,你怎么还能跟他藕断丝连?”

    “我说过了,我现在还跟你半分关系也没有。所以,我的事情你管不着,也最好别想管。否则,我随时会改变主意!”萧玲珑冷冷的斜瞟了他一眼,然后抬步就朝外走。

    张独眼先是一怔,随即就哈哈的笑了,“太泼辣、太有味了,我喜欢!”

    楚天涯一言不发,与萧玲珑先后走出了营帐;马扩跟在二人身后也一并出来,传令给守寨的山贼,给楚天涯放行。

    楚天涯与萧玲珑前后脚只差了一步,走出了大寨来到青云堡寨门前不到一里处,都一直一言未发。这时楚天涯停了下来,转过身。

    跟在他身后的萧玲珑也站住了,凝眸看着楚天涯。

    “你真是疯了么?”楚天涯平静的道。

    “或许吧!”萧玲珑淡然道,“你不是一向最沉得住气么?今rì却为何冲动莽撞了,这不似你的作风。”

    楚天涯轻拧了一下眉头不知如何作答,心中的感觉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百感夹杂。

    “为何不语?”萧玲珑凝眸看着楚天涯,追问。似要一定得到答案。

    “你这么做……很危险。”楚天涯岔开话题说道。

    “对于早该死了多次的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危险。”萧玲珑说道,“你只管去做好你该做的事情。记住,明rì你与孟寨主出寨之时……谨防张独眼设伏偷袭,还有和尚洞的人马聚众哗变!”

    “你果然是这想法!”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气凉气,“萧郡主,我劝你三思。你这是在拿你的清白与xìng命,来赌博。”

    “放心,我的赌注顶多是xìng命。”萧玲珑无所谓的淡然一笑,“若是让他那样的贱物碰到我一根指头,我萧玲珑岂是还能苟活于世?”

    听到这话,楚天涯心里一时不知是喜是忧、作何滋味。沉默了片刻后,他看到后方马扩与几个山寨的头领小卒也渐渐走了过来,便轻声道:“总之,你一切小心,量力而行。若无必胜之把握,至少等到我回来,或是你大哥来了再一并定夺。”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萧玲珑微微的一笑,却是笑得少有的淡雅与低柔,声音更是轻缓了许多,“还是真如那蛮牛所说你已经喜欢上我了,既吃醋、又担心?”

    楚天涯本就喜欢看她的笑容,更是头一次见她笑得如此温柔与妩媚。月sè之下,此刻的萧玲珑简直就是仙宫里的仙子落下了凡间,芳华绝代,难以言喻。

    因此楚天涯先是怔了一怔,随即便笑了,“契丹族的女子,都这么直白的吗?”

    “兴许是。”

    楚天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你认为是怎样,那就是怎样吧!总之,希望明天这时候,你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告辞!”

    “不送。”萧玲珑淡然的回了一句,定定的看着楚天涯,那双极美的眸子,映着圆月星光在夜sè之间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楚天涯却一时读不懂,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马扩见他二人说完了话,便走上了前来,对楚天涯道:“兄弟,我万没想到事情会闹成了这样。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如何区处,马某更是一筹莫展,只能全凭兄弟指引了。”

    楚天涯神秘的一笑,将马扩请到一旁,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马扩顿时面露惊悚之sè,死瞪着楚天涯。

    “怎么,马二哥不敢?”楚天涯轻笑道,“你那胆量,莫非还不如萧玲珑一介女流?”

    马扩将牙齿咬得骨骨作响,双眉更是深沉锁起,总算点了一下头,“事已至此图全大局,不可前功尽弃,马某只能豁出去了!”

    “告辞!”楚天涯不再多言,抱拳拜别。

    “兄弟,一定要保重!”马扩万千担忧。

    星光之下,楚天涯孤身一人,朝高高耸立的青云堡大寨门行去。

    马扩目送楚天涯走远后,侧目看一下萧玲珑,她也仍是站在那里,出神的看着前方。马扩不由得暗暗惊叹,心说萧玲珑这样的美人,的确是男人见了都会动心。似我马扩这般从不贪恋女sè的,面对她倾城的美貌与雍容的贵气,也有点惊心动魄之感。

    萧玲珑仿佛是感觉到马扩在看她,于是转过头来,“马二哥似有话要同我讲?”

    “哦,没有。”马扩笑了一笑走上前来,说道,“我只是好奇,不知道在萧郡主眼里,我这个兄弟怎么样?”

    “没怎么样,我跟他都不熟。”萧玲珑说完这句,马上岔开话题道,“今晚我与两位仆从的寝宿,就劳烦马二哥安排一下了。”

    马扩一听,这可不是件小事。现在萧玲珑等人毕竟是孤自陷在这大寨里,万一张独眼兽xìng发作了要霸王硬上弓,也是要坏事的!

    “我知道了,我马上安排!”马扩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低声道,“郡主放心,我好歹还有几百名与我同来的死忠心腹!”

    “多谢马二哥。”萧玲珑淡然的应了一句,转身便走了。

    “真是个极有胆sè、个xìng迥异的冷美人。”马扩不由得摇头笑了一笑,自语道,“我兄弟遇上她,还真是棋逢对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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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义气无双

    与楚天涯话别之后,萧玲珑回了马扩的大帐。张独眼仍是大摇大摆的坐在那里,抱着大酒瓮一顿海饮,时时猖狂的放声大笑,一只独眼里更是闪出狼一样的光芒。仿佛他眼前站着的萧玲珑已被剥得jīng光,就等他抱着扔上床了。

    “张寨主,我要连夜派我的仆从回七星山,搬请我大哥。”萧玲珑说道。

    “急什么啊,天黑路远,明rì我自会派我山寨的头领,敲锣打鼓携带彩礼的上七星山报喜,用大抬轿请我的恩公来主婚喝喜酒。”张独眼咂巴着嘴巴,酒劲上来sè心越来浓烈,猛咽了几口口水后,他又道,“能够迎娶萧郡主这样的大贵人,是我张某人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婚礼自然不可潦草。”

    萧玲珑皱了下眉头,冷冷道:“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呃……”张独眼怔了一怔,马上哈哈的笑,“好,好,就听夫人的!”

    萧玲珑厌恶的皱了下眉头不再搭言,挥了一下手示意阿达跟她出来。

    张独眼死盯着萧玲珑的背影,尤其将眼神粘在她弧线优美诱人的圆润美|臀上,猛咽口水狂灌黄汤。

    萧玲珑与阿达走出来后,到了僻静处,萧玲珑说道:“阿达,此刻我的xìng命就全着落在你身上了。”

    阿达慌忙跪倒,“仆奴愿为主人赴汤蹈火!”

    “你马上启程,以最快的速度上七星山,越快越好。”萧玲珑说罢,拉了一下阿达让他站起来,在他耳边低语道,“你要记住,只可将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二哥,让他马上亲自下山到青云堡来救我!”

    “只告诉二寨主?”

    “没错——切不可告诉大哥,也不能让其他的头领知道,切记、切记!”

    “好,我马上动身!”

    萧玲珑皱了下眉头,“路途遥远,山路难行……阿达,真是要辛苦你了!”

    阿达咬了咬牙,“仆奴就是跑断这两条腿,也定要二寨主明rì就到青云堡!”

    萧玲珑点头,“速去!——路上千万小心!”

    阿达也不废话,拔腿就跑。旁边的山贼喽罗们纷纷眼前泛花,只当是鬼魅夜行从身边掠起了一阵怪风,个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直哆嗦。

    这时,喝得半醉的张独眼摇摇晃晃的从帐蓬里走了出来,看到萧玲珑站在这里,眼中绿光大盛,哈哈大笑的就扑了上来,“夫人,来,让为夫的亲一个!”

    “你找死!”萧玲珑大怒,一拧身避开手里也多了一把飞匕,怒目横眉的瞪着张独眼,喝道,“成亲之前你若敢碰我一根指头,我誓取你狗命!七星山也必然踏平和尚洞——此为誓!”

    张独眼被吓得一愣,酒也顿时醒了一大半,然后连忙摆手赔笑:“夫人……啊,萧郡主息怒、息怒,是我酒后失态冲撞了郡主,在此给郡主赔罪了!”

    “你若当真狗胆包天,就尽管再试一次!”萧玲珑冷哼了一声,抬脚就走,根本就不再搭理张独眼。

    张独眼暗暗的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道:“还真是个烈女!……她要如何,我倒是不怕。万一因为一时冲动而真的得罪了七星山,可就真的太不划算了。”

    眼看着萧玲珑渐行渐远,张独眼心里的那股子邪火却是腾腾的冒起,再也压制不住。他恼火的咬了咬牙,一挥手,“来人,马上去和尚洞,给我接四个女妾来!——这辽国娘们真是**,只看上一眼都让人急火攻心!”

    此刻,楚天涯历经一番工夫,已经叫开了青云堡的大门,进了寨去。前来接他的,正是小飞。

    看到楚天涯安然无恙,早已急得上蹿下跳的小飞总算安下心来,他道:“大官人被捉了去后,小人绕走悬崖小径潜进了寨里,跟孟大哥说起。孟大哥当下便紧急招集了众头领到一起,此刻正在大堂里商议如何派人去搭救你!”

    楚天涯说道:“青云堡已被四面围困岌岌可危,贵寨主还要出兵救我?”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青云堡也肯定要救大官人啊!”小飞正sè道,“岂不论大官人是寨主和夫人的恩公,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义士好汉,我大哥也从不会见死不救!”

    “孟寨主,还真是好义气!”楚天涯由衷的感佩,心说,至少现在看来,比起只记私仇、心术不正的张独眼,孟德孟七郎,算是不错了!

    进堡后小飞带着楚天涯走了一段路,因为天黑看不太清楚,楚天涯只对堡内有个大概的印象——堡内的格局就如同是dú lì的城池,也有农庄、水田和果园。

    “楚大官人,到了——大哥他们就在前方的青云厅!”小飞指着前方一处灯火通时的大宅,说道,“待小人先行上前通报!”

    说罢,小飞使起了腿脚,飞也似的朝前奔去。

    楚天涯不禁笑了,“小飞鼠”还真是名符其实,跑得真快!

    片刻后,前方那个大宅里顿时涌出一片人来,小飞打了个折返跑到楚天涯身前,欢喜道:“大官人请!——我家寨主和夫人,带全寨上下众头领都来迎接大官人了!”

    “如何敢当!”楚天涯急忙快步上前。

    “可是楚大官人驾临?!”走近了没几步,楚天涯便听到一个浑厚如钟的男声,“孟德率全寨上下,恭迎恩公!”

    “不敢当!”楚天涯大步上前,看到火把林立的院坪里整齐的站了十几二十个大汉,全都在那抱拳而立。迎面还有一名女子小跑上前,对着楚天涯就跪拜下来,“小女子张仪敏,恭迎恩公驾临!”

    “夫人快请起!”楚天涯连忙将张仪敏扶起,笑道,“当rì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实际上也没帮上你什么忙,你又何必如此耿耿挂怀?”

    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到了张仪敏的身边,爽朗的笑道;“楚恩公就不必客气了!常言道受人滴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楚恩公是救人之危、急人之困,便是义士所为。虽然当时,那件小事在楚恩公来讲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内子来说,却是换了人间重新做人哪!”

    楚天涯打量那汉子,年约二十六七,身材挺拔匀称,浓眉大眼高鼻薄唇,生得一副坦荡仪表还颇有几分英俊,眉宇间更是豪情薄发。唯一的一处缺陷,却是左边腮处有一处细长的刀疤伤痕,却未尝影响到整张脸部的线条,反而平添了一股沧桑与刚烈的成熟男人味。

    “这位想必就是孟寨主了?”楚天涯抱拳笑道,“你真是太过客气。原本,你派小飞去赠送宝珠,已是礼过。如今又以大礼相迎,让楚某如何生受?”

    “恩公降临,孟某本就应当出郭十里,洒扫相迎。”孟德展颜笑道,“只是不巧啊,恩公来的不是时候。孟某,有失远迎了。”

    “客气话就不必多说了。”楚天涯正了正sè,“实不相瞒,我正为眼下青云堡与和尚洞之战而来!”

    “哦?”孟德略感惊讶,“怪不得恩公能在这半夜、逾越和尚洞的封锁而进入堡内,莫非……”

    楚天涯点头,“不如,坐下细谈?”

    “好!——摆起酒宴,款待楚恩公!”

    “不必。”楚天涯将手一摆,“十万火急,xìng命攸关,一切俗礼全都免了!——孟寨主,就请与我私下一谈!”

    “好!”孟德十分干脆的应承下来,就请楚天涯到了密室,二人对座下来。

    楚天涯便将自己的想法来历、以及刚才在堡外马扩营帐里发生的事情,都对孟德说了。然后对他道:“孟寨主,生死存亡就在这一两rì之间。如何定夺,请寨主三思!”

    孟德听完楚天涯这番话,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沉思良久,然后道:“楚恩公,非是我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那张独眼!”

    “怎么说?”楚天涯问道。

    孟德便在楚天涯对面又坐了下来,说道:“楚恩公可能还不了解张独眼。非是我要背底里义说他人坏话,但此人当真是张狂野蛮心狠手辣,又兼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段灭门血仇,早已在他心中生根,他是绝对不可能既往不咎。虽然当年灭他满门的头领们都已相继过世,但他早已将仇恨转嫁给青云堡的所有人。这些年来我们两方时有争斗,但凡有青云堡的人落到他手上,无论男女老幼,尽皆被他用石窞榨成肉泥再烙成馅饼,他亲自每顿生吞——你说,似他这等禽兽不如的恶魔,又怎会答应了你提出的条件,不再追问当年的血仇?”

    楚天涯一听这话,差点就要吐了!——张独眼,还真是个名符其实的吃人恶魔!

    此时,孟德眉头紧锁,表情也颇为担忧起来,他道:“萧郡主也是内子的救命恩人。此刻她陷在了张独眼的寨中,时时危急。说不得,明rì我就亲自率领全堡上下所剩的全部青壮,打开寨门与张独眼殊死一战!——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萧郡主因我青云堡而罹难!”

    楚天涯摆了摆手,“寨主勿急!——楚某进堡,并非是给张独眼传话做说客,而是要与孟寨主协力相商,趁此机会一举灭了那只恶魔!”

    “哦?”孟德面露惊讶之sè,“莫非楚恩公,已是成竹在胸?”

    “我先要问一句——孟寨主可曾信得过我楚某人?”楚天涯正sè道。

    孟德当即举起右手,正sè凛然的起誓道:“孟德必然信得过楚恩公!——此言若假,天打雷劈!”

    楚天涯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孟寨主,真是豪气干云、义气无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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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剑拔弩张

    孟德正sè对楚天涯抱拳拜了下来:“请楚恩公赐教,孟某该如何行事?”

    “好,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楚天涯便道,“其实,我与张独眼往rì无怨近rì无仇。在见识了他的为人之后,我虽是鄙夷唾弃,但也犯不着与他以死相拼。我之所以想要除了他,就是因为此人心术邪恶口是心非,绝然不会抗金救民。若是让他一统西山十八寨,那我与马二哥、萧郡主等人,此前为抗击金兵入侵而做出的一切筹划与努力,就全都要白费了。而且我看得出来,以张独眼之为人,万一女真人当真打到了太原,他非但不会出兵相救,还有可能转投女真当起卖国jiān贼!——那样,他就是我大宋天下之贼,是所有大宋子民的敌人!”[]

    “原来如此!”孟德顿时悚然动容,“楚恩公义存高远为国为民,孟某实在感佩肺腑!——明rì如何行事,就请楚恩公吩咐便是!孟某但凡说了一个不字,也不是真好汉!”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楚天涯正sè道,“明rì清晨,就先请寨主在城门竖起白旗,以示青云堡答应和解。”

    孟德眉头紧锁,“好!接下来呢?”

    “接下来,按照约定张独眼必须撤走围城的大军。”楚天涯说道,“只等他的人马撤走,就请孟寨主将大半的刀枪兵器装上车马,派人运走交给张独眼以便取于他。只留一些可以藏在衣襟之下的近身短刃即可。这是他提出的条件。”

    “好。”孟德亦是一口答应下来,但又道,“楚恩公,恕我直言。以张独眼为人,必然不会真的撤走全部兵马,多半会在城外设下埋伏。待我等出城投降之时,说不得便是万箭齐发,取了我等xìng命一绝后患!”

    “孟寨主所言即是,我亦有此猜想;不约而同的,临行时萧郡主也是这般料想。”楚天涯说道,“以我对萧郡主的为人了解来看,明天她那边必有动作。就算张独眼预先留下了埋伏,她也会令他不敢放箭……实话实说,这只是我的推断与料想,我都不知道萧郡主具体会怎么做——但眼下这般危急的关头,我们只能彼此信任,相互交托xìng命!”

    孟德咬了咬牙,郑重的点头:“既然楚恩公信得过萧郡主,便将xìng命交托于她——那么好,孟德这条xìng命就交给楚恩公了,一切全凭吩咐!”

    “多谢!”楚天涯深吸一口气,说道:“孟寨主要亲自去做的,就是明rì出城献降之后,在你与张独眼歃血为盟之时,突然动手格杀张独眼!——到时必有恶战。所以,明rì与孟寨主一并出降的,必须是胆识过人、武艺高强的心腹死士,每人暗穿软甲、身藏利刃,以备近身血战!”

    孟德浓眉深锁紧咬牙关,郑重抱拳:“孟德拼去一死,敢为天下人杀此恶贼!”

    楚天涯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但我估计张独眼必有防备,说不定他也做好了当场杀你的打算,因此我们要杀他并不十分容易。而且,我看他本人似乎武功不弱。孟寨主,你可有一击必中的把握?”

    孟德沉吟了片刻,严肃的说道:“一两年前,我曾与他正面较量过一回,那时我还不是寨主。说实话,若论单打独斗,我青云堡内恐怕无人是他对手——但若近到身前,我抱定一颗必死之心与他相拼,好歹也要取他狗命!”

    “成败,在此一举。”楚天涯对孟德抱起拳来,“明rì,我与孟寨主一并出寨。到时,不成功,便成仁——楚某,愿与孟寨主同生共死!”

    “楚恩公真是壮气男儿,好胆sè、好义气!”孟德抱拳道,“孟某与楚恩公,相逢恨晚!如若明rì你我不死,孟某愿与恩公结拜为生死兄弟!从此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哈哈!”楚天涯放声的大笑,“就算我们明天会死,能和孟寨主这样的义气好汉做一天的兄弟,楚某也是死而无憾!”

    “那我们现在就结拜!”孟德紧握住楚天涯的双拳放声大笑,“人生得一知己,死而足矣!——真是痛快!痛快啊!!”

    当晚,楚天涯即与孟德,在张仪敏和青云寨大小头领和喽罗、居民们的见证之下,结拜为异姓兄弟。

    楚天涯只在电影电视里见多了这样的事情,自己亲历亲为,却是头一遭。原本他还有点好奇之心,但真正到了举行仪式之时,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结义”这样的事情是何等的重视与庄严。

    用一句简单的话说,就算是夫妻与亲兄弟,也未必会比结义兄弟的关系铁。

    仪式罢后,孟德握着楚天涯的一只手一同向上举起,对在场的所有人高声道:“即rì起,楚天涯即是孟德、孟德即是楚天涯!我兄弟二人誓同生死、祸福与共!”

    在场所有人雷声欢呼!

    就从这一刻起,楚天涯丝毫也不怀疑——孟德敢为楚天涯而死!

    马上,孟德就拉着楚天涯坐在了自己的寨主宝座之旁,请他为军师,召集寨内族长与大小头领,商议明rì决战之事!

    众人秉烛达旦的畅谈,孟德一切让楚天涯做主下令,做下了jīng心准备。天将破晓之时,一千青壮死士已经挑选出来。大刀长枪与弓弩等物装载上车,拉到了寨口。

    孟德送给楚天涯一件银丝软甲,让他贴肉穿在了内衣里面。还给了他一把锋利的短剑,插在皮靴之内。而且,每个即将出城的人,身上都穿了软甲、藏了短匕利刃。剩下还有一些青壮,交由其他首领带领。只待城外战事一起,马上全部杀出寨去,但凭石头、菜刀、锄头这些东西当作武器,也要与张独眼血战到底!

    青云堡所有的人都知道,现在已是孤注一掷、殊死决战的时刻。如果此战亏输,张独眼一但杀进青云堡内,必是一场血雨腥风、鸡犬不留!

    所以,堡内的未成年的儿童与少年都集结了起来,在老人们的统一安排之下各自准备了应敌的器械,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决战准备;所有的妇人包括寨主夫人张仪敏在内,全都在房梁上悬好了一根白绫。一但战败,她们就将全部上吊自尽追随自己的父兄丈夫而去,绝然不肯落在张独眼手中,受其凌辱。

    然后,老人、妇女、孩子们,全都捧着碗、举着酒,站在青云厅的大坪前,等着给出城的青壮们赠酒壮行!

    楚天涯被眼前青云堡内的情景,震撼了!

    眼前这许多的事情,已是出乎他早先的预料之外。此外,孟德在表态信任楚天涯、以及决定出寨迎敌之前,都没有去问过寨中其他头领或是族长们的意见,他一个人就拍板了。

    而他决定了的事情,关乎所有人的生死,但堡内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或是反对。

    一诺千金,顶天立地;众皆拥护,誓死相随!

    青云堡上下所有人的团结、勇敢、刚烈与宁死不屈,让楚天涯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义!

    楚天涯,仿佛是明白了方才与孟德结义之时,为何所有人都那么的庄严与郑重——因为孟德这些人,把“义”看得比xìng命还要重。

    青云堡内,无论男女老幼,皆可为一“义”字死节!

    看着眼前青云堡的这些人,楚天涯的热血,在不经意间沸腾。

    “今rì若败……楚天涯愿与青云堡众生,共赴黄泉!”

    少时过后,两名青壮取来了一面新制的巨大白旗,问孟德道:“大哥,何时悬挂到城门上?”

    孟德转头看向楚天涯,“兄弟,你说呢?”

    “准备妥当后,随时可以!”

    “那好——”孟德大声喝道:“兄弟们,喝下亲人的壮行酒,准备启程!”

    ……

    此时,张独眼还一身jīng光的趴在几个女人的身上,呼呼大睡。左右的大小头领们却是着急了,壮着胆子来叫他。

    张独眼被吵醒了清梦,当下大怒,也不穿衣服提起刀子就冲了出来要砍人。

    “大哥息怒,有大事禀报!”一名头领惊慌道。

    张独眼回过了神来,仿佛想起今rì有大事。这才收起了刀,“何事?”

    “那个辽国女人,一大清早就站在了青云堡的寨门前一百步处。她还说,让我们就在寨前设下香烛案台,就让大哥在那里当众和孟老七结拜兄弟!”小头领报道。

    “什么?!”张独眼不由得脸sè一变,“快把那娘们拉回来!……咦,慢着!”

    小头领凑上前来,低声道:“大哥,那娘们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的计策,因此故意破坏?”

    “对,不能现在拉她回来。否则,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她,我们已经在那里埋伏了弓弩?”张独眼招了一下手,示意小喽罗给他取来衣物穿上,“我亲自去看看!”

    随后,张独眼就带着一群大小头领出了寨门,朝青云堡大寨门走近。

    青云堡本就是建在一个大山坳里,城门左右皆是山坡草灌,极好伏兵。张独眼等人站在山坡上朝下窥望,看到寨前有百十来个男人往来的忙碌,似在搭建什么台子。而萧玲珑则是面对青云堡的寨门负手长身而立,宛如男子一般昂然站在那里。

    “大哥,那些应该是马二哥的人吧?在那里帮着那小娘们搭台子、摆香案?”旁边的小头领道

    “这臭娘们,分明是要坏我大事!”张独眼恨得牙痒痒,拳头也捏得骨骨作响,一时又急又恼。

    “大哥,现在咱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小头领急道,“那臭娘们摆明了是在帮青云堡,要坏大哥的事!我看,她许诺要嫁给你也九成是假!不如等会儿孟老七等人出来后,将他们一并乱箭shè死——还有马扩,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并shè死!!”

    “啪!”

    重重的一记耳光,就甩在了那小头领的脸上。张独眼怒斥道:“你他娘的脑子里尽装了大粪!——谁都能杀,唯独萧玲珑不能杀!那臭娘们是七星山的五寨主。杀了她,就等于与七星寨为敌、与太行九山为敌、甚至是与整个河东绿林为敌!直娘贼和蠢猪婆通jiān才养出了你个鸟人,你还想不想混了?”

    “呜……那、那怎么办?”小头领捂着脸,委屈的叫道。

    张独眼死盯着远处昂然而立的萧玲珑,恨得将牙齿咬得骨骨作响,低声道:“传老子的号令下去,让那些弓弩手都把上弦的弓矢收起来,准备近身肉搏的朴刀与梭枪。稍后只等我在结义台上将酒碗一摔,就全部杀出来;除了萧玲珑,其他人一个人不留,全剁了!”

    “是,大哥!”小头领应了诺,又道,“可是按照昨rì的约定,一会儿青云堡里挂起白旗,咱们的人马就要退回去。不然,那娘们肯定不依不挠的又要为难大哥,青云寨也不会自己打开寨门。可是,如果我们退了兵,万一孟老七率领青云堡的人一同杀出,咱们这一两千弓弩手,反而不是对手了啊!”

    “蠢货,他说退,咱们还真退啊?”张独眼气恼的骂道,“稍后就让徐二当家、老三把子和耶律兄弟,率领人马佯退躲进山林之中藏好,只要不被那臭娘们看到就行了。只等这边喊杀声一起,就一并杀过来助战!”

    “还是大哥英明!——我这就去给众头领和兄弟们,传达大哥的命令!”

    “记住,万不可伤到那娘们!——那个姓楚的白脸小子最好活捉,我要亲自活剐了他;敢在老子面前卖弄小聪明,还跟我抢女人!干!”张独眼恨恨的啐出一口浓痰。

    “是,大哥!”

    张独眼一只眼睛凶光毕露的瞪着远方的萧玲珑和寨门,咬牙低骂道:“天杀贼养出的孟老七,你那点残兵败卒算什么东西,就知道躲在乌龟壳里装死不出来!今rì只要赚开了这寨门,我便叫你们有来无回、鸡犬不留!……萧玲珑你个臭娘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小白脸是在合谋算计老子!老子不过是将计就计,只为赚开这寨门——你等着,管你是谁,老子迟早要干得你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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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物以类聚

    冬rì的黎明,霜如刀,寒彻骨。山中更显yīn寒与干冷。

    整座天龙山就如同冬眠的黑熊,迟迟未能苏醒。直到一轮红rì爬上山巅,万道金光洒下来,吸附在树林中的寒气与水露尽皆缓缓的蒸腾而起,给整个青云堡披上了一层rǔ白sè的雾障。[..]

    “起雾了,看来得要误些时辰。”孟德对楚天涯道,“不然我等挂出白旗之后,张独眼是否真的撤走了人马,也是看不真切。”

    “那便不急,再等等。”楚天涯道,“或许萧郡主那边也正需要时间。”

    正当这时,把守寨门的头领来报,说寨门前百余步处,有一名女子一直站在那里。而在她身后,则有百余名丁壮在不停的忙碌,似在搭建什么台子。

    楚天涯便对孟德道:“可能是萧郡主,咱们一起去看看!”

    二人便在小头领的带领下,上了堡垒城墙,放眼朝下一看,一片雾霭中确实可以看到萧玲珑依稀的影子。

    “是她,没错。”萧玲珑略皱了一下眉头,“她也太胆大了!”

    “怎么了?”孟德好奇道,“萧郡主为何不避严寒的独自站在这里?她身后的这些人,又是在搭建什么东西?”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萧郡主是在让人搭建结义台。让你出城后,就在那里和张独眼结拜兄弟。她想得很周全。如果是去了别的地方远离青云寨,那你无疑会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地,一切被动只能任凭张独眼宰割。”楚天涯吸了一口冬rì的凉气进去,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说道,“至于她为什么站在这里……我想,你应该能猜到。”

    孟德不由得脸sè变了一变,“莫非她知道张独眼已经在寨外布下了弓弩埋伏,因此自己站在那里当了活靶子?却是为了让张独眼投鼠忌器,不敢放箭?”

    “没错……”楚天涯点了点头,拧眉看着前方长身而立的萧玲珑,叹息道,“这个女人的智慧胆sè,丝毫不输给任何男子。她知道,一来张独眼觊觎她的美sè,二来也不敢伤了她得罪七星山。于是她把自己当作了一面盾牌立在了寨门前。到时你我出寨,大可不必担心被乱箭shè杀!……只是她这样,未免太过玩命了。张独眼毕竟是个丧心病狂的恶魔,真要逼急了,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巾帼英雄!”孟德大赞了一声,明知道萧玲珑看他不到,还对着她抱拳拜下,“青云堡上下,感佩郡主大义,五体投地!——兄弟你别担心,稍后咱们全堡上下的人拼了xìng命,也不会让萧郡主受到伤害!”

    楚天涯点了点头,微拧眉头看着远处的萧玲珑。雾霭之中略显朦胧看不清表情,只见她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临风。

    “天气这么冷,她既没有棉袄也没披个披风,还不冻死?”楚天涯不自觉的心中想了这一句,却是恍然一怔:我是在心疼她?……难道,我会喜欢她这种凶巴巴的男人婆?

    楚天涯自己都好笑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个!

    一轮红rì,仿佛是心不甘情不愿,懒洋洋的爬上了半空。雾汽散去了许多,气温也回升了一点。

    眼看着萧玲珑那边的台子也快搭好了,孟德便叫挂起了白旗。

    这一面用来投降的白旗刚刚挂起,却如同是吹响了冲锋的号角,青云堡、和尚洞两方的人马,都开始紧张与躁动。这一方天地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肃杀起来。

    站在城下的萧玲珑看到城楼上飘起了若大的一面白旗,将便马扩请来,对他道:“马二哥,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马扩严肃的回了一句,仰头看了一看城楼顶上,依稀可以看到楚天涯的身影,他忍不住低声道,“郡主,一切小心啊!”

    “我会的。”萧玲珑回了一句,淡然道,“想必,张独眼也对马二哥不是那么信任了。因此,稍后你不要有任何异举。他如何下令,你便如何行事。不出所料的话,他应该会找借口将你远远的调走。那么,就请马二哥将计就计,前去疏通山路,准备接应我二哥前来!”

    “七星寨二寨主要来?”马扩惊讶道,“你们早有约定?”

    “没有。我昨夜才派人去请的。”萧玲珑说道,“但我知道,他今天一定会来!”

    “怎么可能!”马扩惊道,“此处离太行山极是遥远,山路更是难行!”

    “我说会,就一定会。”萧玲珑微微一笑,“马二哥,就请你依计而行,千万不可出错。这一路上山行来,沿途有不少埋伏与卡哨。就请你将这些东西都清除,以便我二哥能一马平川的及时赶到!”

    “好是好。只是我如果不留在这里,万一杀将起来,你和我兄弟势单力薄,如何敌得过张独眼?”马扩担心的道。

    “这不是一场正面硬碰的较量,比的是耐心、果决与应变。”萧玲珑淡淡道,“马二哥若是执意不走偏要留在这里,张独眼必定当场跟你翻脸,把你当内jiān处置。说不定,青云堡大寨之门还未打开,马二哥就先做了张独眼的刀下之鬼。所以……马二哥不如主动避嫌,请命离开。这反而能让张独眼放松对你的jǐng惕,马二哥也能抽出有用之身,去办些有用之事。”

    “……好!”马扩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不得不服气的点头应承,至此他更对萧玲珑刮目相看,心说这个女子还真是临危不乱、智珠在握。这和我那兄弟,大有一点相似之处!难道,真的是物以类聚吗?

    “那就请马二哥即刻回报张独眼,就说青云堡已经张挂白旗。”萧玲珑说道,“按照约定,张独眼也该是时候撤走围寨兵马了!”

    马扩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张独眼是一头冷血狂暴的饿狼,惹急了他,天王老子他也敢拔刀相拼。所以萧郡主,你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

    马扩便带着这些搭台子的手下,一起离开回了军营。张独眼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帐里喝酒嚼肉享用早饭,小喽罗来报说,青云堡已经挂起了白旗,马扩也过来了。

    “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张独眼冷笑的将一根带肉的骨头扔掉,扯过披风来抹了一把嘴,说道,“兄弟们,你们说,如何处置这马扩?”

    “杀了他!”几名头领不约而同的沉喝道。

    张独眼咧了咧嘴yīn森的冷笑了两声,说道:“姓楚的小白脸,马扩,萧玲珑,这三个人都蛮会自作聪明的。背底里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以为我不知道,还以为这样就能谋算我。按寨里的规矩,吃里扒外出卖兄弟者,当属第一罪——要处以臽刑!——但现在,马扩还不能杀。”

    “为什么,大哥?”

    “因为青云寨还没到手。如果早早的杀了马扩打草惊蛇,那青云堡的人势必又会缩进龟壳里,再也不出来了。”张独眼嘿嘿的怪笑了两声,“且都先寄着这些鸟人的项上人头。只待寨子到手之后,再取这些瓮中之鳖的贱命便是易如反掌!——当然,萧玲珑例外!这么**的娘们要是不干她个千百万次却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

    “哈哈!”众山贼全都得意又yín猥的大笑起来。

    “好,众兄弟们听令!”张独眼站起身来,威风凛凛的发号施令道,“徐二当家、老三把子,只等青云堡的人将兵器运到,你二人便去传令,让兄弟们拔寨起营往回撤。至此去往和尚洞的路上,东北方向有一个大貃子林,就是到了冬天也是树大叶密极易藏身。你带兄弟们半道拐进去,偃旗息鼓的藏在那里。只等我这边喊杀声一起,你们就一同翻身杀回前来助战!”

    “是,大哥!”

    张独眼又转头看向了一对双胞胎,对他们道:“耶律兄弟,你们不会因为萧玲珑是你们以前的郡主,就胳膊肘往外拐,倒戈一击反助她来杀我吧?”

    “小弟怎敢!”耶律兄弟慌忙跪倒在地,“我兄弟二人与萧郡主也只是旧识,一无主臣名分二无私下交情;况且辽国已亡,她一个空头郡主对我兄弟来讲已是毫无意义!我兄弟二人早已立志誓死追随大哥,又怎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干出这等天杀的不义之举?”

    “嘿嘿,说得好。别紧张,我张独眼一向是有一说一、直来直去,并非便是怀疑你兄弟二人了。”张独眼笑道,“快起来,都是刀头舔血一起走过来的自家兄弟,我还能信不过你们吗?”

    “谢大哥!”耶律兄弟心有余悸的站了起来,两人的脖脊下已都是一层冷汗。张独眼的这一出敲山震虎,着实将他二人吓了一吓。方才若是有半句话回得不好,以张独眼的作风那定是两颗大好人头落地——耶律兄弟,心里实在太清楚!

    “那你兄弟二人,现在就去干一件大事。”张独眼说道,“马扩和那个姓楚的小子毕竟都是官军,老子担心趁我两方人马斗得正凶之时,会有官军前来围捕坐收渔翁之利。因此,你二人率领手下的契丹勇士们去把守各处上山的要道险阻,不得我令,不许任何人上山;但凡有半点可疑的,全都格杀勿论;若有重大情况,马上放火示jǐng!”

    “是,大哥!”耶律兄弟接了令,这才略略放心,眼下应该是不会有xìng命之虞了!

    “其他兄弟,随我一同前往青云堡前,接受孟老七的投降!”张独眼哈哈的笑道,“我那没过门的夫人好不体贴,都在那里搭好了台子。怎么说,咱们也该卖给她面子,登台扮一回梨园子弟,唱好这一出大戏嘛!”

    “哈哈!”众头领和喽罗们都大笑起来。

    正当此时,马扩进来了。看到众人一片大笑,他却有点心惊肉跳之感。走上前来,马扩对张独眼道:“大哥,小弟看到青云堡上已经挂起了白旗,咱们也差不多快要撤走人马了。这行寨里的营房、城栅全是小弟带着手下的兄弟,按大宋官军的制式搭建起来的。若要拆除,小弟的手脚也会麻利一些。因此小弟请命,带兄弟们去准备拔寨起营,运送辎重回和尚洞。”

    “好。这些事情也就只有马二哥办得最是利索稳妥,那便交给你了。”张独眼抹了抹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马扩,心说你倒是挺识相,不敢再赖在这里。就让你再苟活两rì,且回和尚洞先洗干净脖子。待我收取了青云堡,再回来将你这反水的贼汉榨成了肉泥烙饼吃!

    马扩便抱拳应了诺出了帐,叫上手下的五百心腹军士,准备去搬卸粮草辎重。这时他心忖道:那个萧郡主还真是有几分未卜先知的本事,张独眼果然准许我现在离开……好吧,我得按她说的,尽快去拔除卡哨、疏通山路了!

第50章 结义台

    过了辰牌时分,青云寨里走出了六七辆大车,满载各种兵器拖了出来。约摸半个时辰后,和尚洞围寨的一万多人马,也陆续从青云寨外撤走了。

    此时雾也散去了大半,楚天涯与孟德站在高高的哨塔上,看了个真切。但是,附近皆是起伏的山峦,又兼树林广密。这大队的人马过了前山的山坡之后,便全部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孟德说道:“兄弟,那些人马看起来是走远了;但是万一他们藏身在前方不远处的山林之中,我们一时也是无法查知。以张独眼之狡诈为人,这是极有可能的。”

    “七哥言之有理。”楚天涯拧眉沉思,说道,“从整体上看,和尚洞人多势众全面占优。但是在稍后极短的一段时间、极小的某个局部,他们的优势荡然无存——那就是在稍后的结义台上。也就是说,我们可利用的时间极短,务必要抓住这稍闪即逝的瞬间,将张独眼格杀!——成功之后,迅速撤回青云堡,以防他们大队人马的疯狂反扑!”

    “兄弟足智多谋,想得周全。”孟德说道,“但我其实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就算我们杀了张独眼,又能如何?他们马上会推举出一个新的首领,率众前来攻打青云堡,为张独眼报仇。或许,比会以前更加的气急败坏,无所不用其极。”

    “七哥问得好。其实这一层,我在进堡献策之前,就已经考察思虑过了。”楚天涯点了点头,说道,“据我所知,张独眼一向极为跋扈,和尚洞实行的是完全dú cái。至他以下,和尚洞再无一人有服众的威望。因此他一死,和尚洞必然群龙无首。要么是众首领为争夺寨主之位而开始内讧,以么就彻底陷入混乱之中。此外,原本七星山的大寨主与张独眼还有渊源。但如果张独眼被杀,事情却跟七星山的五寨主萧玲珑有关,那七星山就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这时候,我们就可以借用七星山实力与威望,对和尚洞的残部进行整改与收编。再者,山贼毕竟是山贼,不是军队或者部族。一但失了主心骨,就极有可能树倒猢狲散变作一盘散沙。这时候,七哥大可以率领团结勇猛的青云堡兄弟们乘胜追击,对其各个击破,蚕食也好鲸吞也罢,务必最大的程序的收编和尚洞的力量。就算不是为了壮大自己,也不能让这些人四下散落下去。否则,必将为害周边的村庄镇甸——如此双管齐下,我相信能够彻底解决和尚洞的问题!”

    孟德听完后,惊诧不已的抱拳拜服,“兄弟,原来你早已将这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考虑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兄弟真是智慧过人神鬼莫测啊!”

    “哈哈,哪有如此夸张!”楚天涯笑道,“xìng命攸头,我也只是急中生智,不得不考虑周全了——七哥你看,张独眼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孟德放眼朝前一看,果然,前方的山坡处,正有一群人走来。人数不少,大约有七八百。为首一个身材巨大的大汉,穿了一身招摇的红甲黑袍,身边有人掌着一面怒马大旗。

    “没错,那就是张独眼!”孟德深吸了一口气,拧眉头,“那厮无论chūn夏秋冬都只披件黑袍子从来不穿衣服,唯有上阵博杀时才穿上一副大红铠甲。据说这甲的来历还不寻常。当年和尚洞还没有如此强大实力的时候,他狗胆包天劫掠了一大批官军饷银,因此才一夜暴富迅速壮大。那铠甲,正是他亲手杀死了一个指挥使、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一直引为珍瑰极少穿戴。”

    楚天涯不禁笑了,“土匪就是土匪啊,一副铠甲就宝贝成这样了。”

    “兄弟你别这么说。”孟德也笑道,“咱们这些山里人,有几个能得到军中将校所穿的铠甲?寻常的头领能得到一副步人甲就很开怀了。”

    楚天涯笑道:“早知如此,我就该把我那副涂金脊铁甲拿来,送给七哥当见面礼。反正我在军队里,要弄到铠甲却是容易。”

    “涂金脊铁甲?”孟德的脸sè都略微变了一变,“那可是都校才能穿的!”

    “胜捷军有钱啊,指挥使以上的官将,大半都有这种铠甲了。”楚天涯有意和孟德闲聊让他放松一些,因此轻松自如的道,“只要七哥喜欢,等过几天小弟回了太原,就让人把那副铠甲给七哥送来。”

    “哈哈,说句实话,涂金脊铁甲是我等山寨之人梦寐以求的上上之品,那便多谢兄弟了!”孟德也不客气,笑道,“兄弟你真是成大事之人哪,如此生死危急的关头,你还能谈笑风生应付自如。”

    “都要去拼命了,其实我也紧张。”楚天涯笑道,“但转念一想,不就是死么,我自从来到这世上,也就没打算再活着回去了!”

    “哈哈!”孟德和旁边的汉子们听了都大笑起来。

    方才还紧张肃杀的凝重气氛,顿时舒缓了不少。

    楚天涯满意的微笑,心说,这样的jīng神面貌才好。要是一会儿出寨的时候,人人一脸杀气、个个怒目眦牙,张独眼的jǐng惕心就会空前拔高。这也算是我以前办案积累的经验吧,从犯罪心理学上讲,如果身边有两个以上的人对你过分的注意或是相当的怨恨,就算他不说话、不做表情,也是可以感觉到的。比喻我和jǐng队的兄弟们扮作便衣的时候,如果太过紧张与专注,被监视的贼匪就会有所查觉,从而平添未知的变数使得案情变得复杂棘手。

    人的第六感,看不见摸不着,却是相当奇妙的。在生死危亡的紧要关头,往往这样的细节,就会决定成败!

    此刻,萧玲珑仍是站在原处,几乎从来就没有挪动过一步。

    张独眼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大声道:“郡主起得好早啊!”

    萧玲珑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冷笑,暗道:人模狗样的,还学人披铠上甲。土匪就是土匪,再如何装扮也是上不得台面!

    张独眼走近前来,仰头看了一眼青云堡的城头上,嬉皮笑脸的道:“郡主,一大清早的你为何站在这里,连早饭都不吃呀?我备了上好的酒肉,你却不来与我共享。”

    “我嫌脏。”萧玲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啊?……我,我三天前才洗了澡的!”张独眼一愣神,还在自己身上嗅了几下,“没味儿啊!”

    萧玲珑越发恶心,捂着口鼻自己朝旁边挪了几步,“你离我远点!!”

    “嘿嘿,等成了亲,你就不会嫌弃我了。”张独眼没皮没脸的笑了一阵,走上了新搭的结义台。小喽罗搬来了一张虎皮大椅,他大喇喇的坐了上去,一挥手,“去,叫孟老七带人出来献降了,还缩在龟壳里,等着过年吗?!”

    萧玲珑顿时心里紧了一紧,皱了下眉头,她强忍着恶心也走上了结义台,并站到了张独眼的身边。

    张独眼心中一激灵:这小娘们不是嫌弃我吗,却还站得离我这么近?莫不是等着要偷袭我?

    心念一动,张独眼伸手就朝萧玲珑的手摸去——“哎呀,郡主你这手真是又白又嫩呀,就跟刚出生的小羊羔儿似的!”

    “刷——”

    一道寒光,一声哧响!

    众喽罗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张独眼已是气急败坏的大叫起来——“我干!”

    再看他手背上,已是多了一条血痕!

    萧玲珑手中握了一把带血丝的短匕,冷冷的看着张独眼,“我jǐng告过你的。若非是为了眼前大事我手下留情,现在你这爪子早该是落到了地上!”

    张独眼何时受过这种挑衅与欺辱,此时心中震怒无比。但他非但没怒,反而嘿嘿的笑,然后他伸出舌头在自己的手背上一寸一寸慢慢的舔了过去,那只独眼一直yín猥不堪的死盯着萧玲珑,直到将手背上的血全舔了干净,并吞进了肚里。

    “味道不错,郡主要不要尝尝?”张独眼咧嘴的怪笑道。

    萧玲珑心里一阵发毛,都快要吐了,连忙站得离张独眼远了几步。

    张独眼冷笑不迭,暗道:跟我耍心眼?你还嫩!

    这时,张独眼派出的小头领,跑到了青云寨大门前大声的喊了几通话。过了一会儿,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楚天涯先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萧玲珑看着楚天涯一步步的走近,表情千变万化,甚是复杂。

    张独眼大马金刀的坐在虎皮椅上,时时的斜瞟一眼萧玲珑,冷笑不迭。他心里就在幻想着,一会儿定要当着萧玲珑的面将那个姓楚的小白脸弄死!……不对,就这么弄死太便宜他了;非得是狠狠的折磨一顿,然后活活的榨成了肉泥来烙饼,逼着萧玲珑也吃上几块他的臭肉,那她也就不会嫌弃我了!

    此时楚天涯已经走上结义台站在了张独眼的面前,面带微笑的抱拳拜了一拜,“张寨主好信用,果然撤走了兵马!孟寨主派我来问,是否今rì就在此地,与张寨主歃血为盟结为兄弟?”

    “那不废话么,你以为我夫人搭这台子,是要请你们看戏啊?”张独眼故意将‘夫人’二字说得极重,都没正眼去瞧楚天涯,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那条冒血新伤,慢条斯礼的傲慢道,“别瞎耽误工夫了,先让孟老七带着手下人一起出来投降吧!”

    “好。”楚天涯也不多说,微然的笑了一笑转身就走。

    萧玲珑也没插言。只不过,自从楚天涯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神就再没有离开过楚天涯的脸和眼睛。可是,楚天涯一共只看了她两眼,便是上台子的时候,和转身下台子的时候。

    仅此两眼对视也无只言片语,萧玲珑原本紧张且忐忑的心中,却似吃了一颗定心丸,莫名的安稳了许多。她不由得暗暗心惊:眼看着就要生死博杀了,这家伙怎么会如此的轻松淡然?非但是满面chūn风谈笑自若,他连眼神里都没有半点惊悸与慌乱。看到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心里仿佛都踏实了许多……真是个怪人!

    此时楚天涯已经折回了堡中,对孟德道:“七哥,咱们得出去了——兄弟们,都轻松一点,张独眼全无防备,此战我们必胜!”

    “好、好!”众人无不应诺,信心顿时大增。

    片刻后,楚天涯与孟德领头,带着一千名手无寸铁的丁壮,陆续走出青云堡。

    看着洞开的大寨门和孟德等人走过来,张独眼的表情凝重肃杀了几许,一只手也情不自禁的握紧了虎皮大椅的扶手。他身边的头领喽罗们,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好些人暗暗的握住了刀剑。

    “张寨主,你害怕啊?”萧玲珑突然道。

    张独眼没来由的打了个颤,突然笑道:“怕?我怕什么?不就是放点血喝血酒吗?我这伤口都有了,不用割新的了。”

    “那你为何做出一副紧张兮兮的孬种样?”萧玲珑冷笑不迭,不再理他。

    张独眼被她一句话就堵了个够呛,心里直冒火:直娘贼,居然被这娘们小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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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近身刺魔

    青云堡寨门,离结义台约有一百步的距离。楚天涯与孟德从寨门里走出来的时候,每迈出一步,都感觉身上承受的压力沉重了一分。

    并非是他们胆怯、害怕了。而是此间的气氛正渐渐变得紧张与凝重,仿佛空气中都多了一股压抑的力道。张独眼带来的这七八百名和尚洞首领与喽罗,没有一个不是冷血暴戾的主,杀人就跟杀鸡一样,丝毫不带眨眼。[..]

    眼下这七八百名冷血狂汉,就如同屠夫一样齐刷刷的瞪着楚天涯与孟德等人,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这情形,丝毫不像是两方会盟和解,而像是一方走上枭首刑台,另一方全是准备行刑的刽子手。

    孟德远远瞅见了坐在台上的张独眼,恨得牙痒痒,低声道:“兄弟,张独眼这厮太jiān滑了!明明说好我们都上缴兵器,他却让手下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喽罗,个个都带了兵器。还有,他今天身上穿了甲胄,全身要害都在保护之中。更兼这厮力大如牛彪勇无比,我们却仅有近身短匕,越难将他一击毙杀了。”

    楚天涯微微一笑,“再怎么捂得严实,他那没戴眼罩的蛤蟆眼却是无处可藏。”

    “兄弟聪明,就先扎瞎他眼睛!”

    楚天涯放眼四看,又道:“四周太过安静了,连鸟叫都没有。山林之内必有埋伏。我们的时间极短,一但动手,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否则,受伤的野兽反而更加凶残!”

    “没说的,拼了!”

    张独眼看着楚天涯与孟德等人走过来,那只蛤蟆眼里冷光溢溢,死死的盯着他们就没挪开过眼睛。待他们走到结义台前二十步时,张独眼突然站了起来大叫一声——“站住!”

    他身旁的那些首领喽罗们的神经早已是高度紧张,这时几乎是条件反shè的全都拔出了刀来。那边孟德等人也闻声站定,纷纷下意识的摸向了藏兵刃的地方。

    “哈、哈哈哈!”张独眼张狂的放声大笑,“果然个个身藏兵刃!”

    此言一出,楚天涯的脸sè都白了一分:太狡诈了!

    “姓楚的!”张独眼雷霆大喝,拔起腰上的那柄环首大刀往结义台上一插,怒吼道,“这究竟是结义台,还是断头台?——你们个个身藏兵刃而出,是何居心!”

    站在张独眼身后的萧玲珑,手心里捏着一把飞刀,都快要将手勒破皮流出血来,心神也是紧张到了极致,都禁不住有些微微发抖。她上下打量站在自己三五步开外的张独眼,整个后背全被甲胄包裹得严严实实,这飞刀若是打出,就算能伤他也难以一击毙命!

    “如何是好?”一时间,原本做好了偷袭准备的萧玲珑,也是惊恼焦急起来。

    “众兄弟,不要紧张!”楚天涯抬起双手大声道,“张寨主喜好诙谐,跟咱们开了个小玩笑!——张寨主,你这是一百步笑五十步啊!你看看咱们,个个赤手空拳的出来;你身边的兄弟,每个人手中的兵器都不短于三尺!借用张寨主的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嘛!难不成我们还能凭着这些割肉的小匕首,来与张寨主的开山大刀相搏不成?”

    说罢,楚天涯就拔出藏在靴子里的短匕在手上拍了拍,信手就扔到了一边。

    孟德等人咬了咬牙,也纷纷拿出了藏着的短匕利刃,扔到了一边。

    “哈哈!”张独眼猖狂的大笑起来,“好一张如簧的巧嘴啊!说得好、说得好——兄弟们,都把家伙收起来,可别吓坏了咱们的好朋友!”

    张独眼也想得周全,要是现在这样就打了起来,孟德等人大可以往回跑,将寨门一关就今天就算完事了。先诈一诈他们卸去了暗藏的兵器,真要打起来便轻松多了!

    众山贼闻言,也便都放下了刀子。剑拔弩张一触及发的气氛,稍有缓合。

    楚天涯的额角,已是冷汗湿了一片。看看站在对面的张独眼,还有二十步的距离——现在自己人已经扔掉了唯一的护身兵器;一但打起来,胜算又低了很多!但是为了争取缩短这二十步的距离,给予张独眼近身一击,这个牺牲已是再所难免!

    “好了,孟老七,楚天涯,你们过来吧!”张独眼故作轻松与大度的笑道,“开个玩笑,不要这么紧张。和你们一起出来的其他兄弟们,就都站在那里观礼好了!”

    此言一出,楚天涯与孟德等人又在心中大骂起来:好你个狡猾的张独眼,只叫我们二人上前,其他人却留在二十步开外;你的身边,却围得像铁桶似的站了七八百人——就算我们一击得手,也势必陷入你的重围之中,最好的结果,也是玉石俱焚!

    但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楚天涯便与孟德,朝结义台走来。其他的青云堡丁壮,被一群执刀拿枪的山山贼围起的人墙,挡在了外围,只能踮起脚来看到结义台上的情况。

    楚天涯和孟德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上了结义台。张独眼始终像一头猎食的饿虎,独眼一眨不眨的逼视着他们走近。

    萧玲珑在深呼吸,好歹让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

    “张寨主,我们来了。”楚天涯抱拳对张独眼拜了一拜,脸上仍是那种柔和且轻松的微笑,说道,“这位便是孟寨主,想必张寨主也不是陌生,便不用在下来介绍了吧?”

    孟德上前一步,冷冷一笑也抱了一拳。

    “好说、好说。”张独眼懒洋洋的从虎皮大椅上起了身,还咧着嘴笑,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二人,瓮声道,“不错,都很有胆识。我张某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到像你们这样有种的人。”

    “张寨主说笑了。”楚天涯淡然笑道,“今天是和尚洞与青云堡和解的rì子,也是二位寨主义结金兰的好rì子。楚某,先行恭贺了!”

    张独眼嘿嘿的笑,将手一抬——“请!”

    便要孟德和他并肩站到香台之前。

    “张兄请!”孟德也不含糊,大抬一步上前就和他并肩站着了。

    相比之下,张独眼就如同一头成年黑熊,他的身形足足比孟德大了一圈,个头也要高了大半个头。

    此时,楚天涯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速了。看一眼旁边的萧玲珑,她的脸都已有些因为紧张而泛红,右手的拳头都握得关节发白了。

    这时,一名小喽罗捧着一个托盘过来,盘上放了一壶酒、两个碗和两把匕首,便是让张、孟二人用来歃血的。

    “孟老七,咱们两方人马斗了这么多年,各有伤亡无数。”张独眼好整以暇的悠然道,“本来呢,张某身负血海深仇,不可不报。但为了咱们自家的兄弟们着想,我愿与你今rì和解并结为兄弟,从此两方罢斗!”

    “张兄好义气。这青云堡本就是你的祖业,现在还给你也是应当。自打今rì起,孟德愿为张兄牵马坠镫,只求张兄能善待青云堡的老幼妇人。”

    这两人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空话与废话,一边在心里飞快的打鼓并蓄势待发。

    张独眼想的,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孟德和这群没了兵器的待宰羊羔,占领青云堡的大门,不让他们再把寨门落下。如果一击不成就会打草惊蛇陷入混战,这寨门极有可能关上。

    孟德想的更是简单,就瞅着他的喉节和那只蛤蟆眼,心中飞快的盘算着招式与下一步应变,以期一击必中!

    “二位寨主,请歃血饮酒!”小喽罗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抖了。

    “你抖什么啊,没出息!”张独眼大咧咧的伸出手,就要去拿那盘子上的匕首。孟德心中一紧,也赶紧伸出手要去拿另外一把匕首。

    “慢!”一旁的楚天涯突然大叫了一声。

    在场众人的神经都已是十分紧张,这时全都整齐的周身一震,禁不住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你嚷什么!”张独眼也被吓了一弹,缩回手后恼火的喝道。

    楚天涯走上前来,站在了孟德与张独眼的中间,笑道:“此等重大的礼仪,岂能没人主持程序?楚某好歹是个中间人,便由我来主持如何?”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长吐了一口气!

    紧张!!

    “你还真是多事。”张独眼不耐烦的哼了一句,“就随你吧!”

    “那好,那我们开始了。”楚天涯微微的一笑,接过了小喽罗手中的托盘,像模像样的站在了香台前,回想着昨夜与孟德结义时的情景,大声道,“苍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有西山豪杰张孟二人……”

    楚天涯这嘴一张开,可就稀里哗啦的没完了,宛如滔滔之江河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张独眼都听得极是不耐烦了,“你好了没有?”

    孟德的神经却是没有半分放松。他知道,楚天涯这时在故意拖延时间,以便消磨张独眼的耐心并让他放松jǐng惕,好让自己寻得最佳的一击必杀之机!

    “请二位寨主跪拜下来,亲歃鲜血!”说到这里,楚天涯上前了一步,将托盘朝二人递了一递。

    孟德和张独眼,都不约而同的盯到了托盘上的那两把匕首。也都在僵持着,等对方先跪下来。

    “嗯,二位寨主……你们这是……”楚天涯见二人都不肯先跪,故作迷惑的道。

    “真麻烦!”张独眼好大不耐烦的骂咧了一句,将身子稍稍一弯,作势要跪倒下去。

    同时,孟德也身子略微前趋,做出了要跪倒的动作。

    就在这一瞬间,楚天涯手中的盘子猛然一翻就朝张独眼的脸上打去!

    孟德早有准备,眼疾手快的一伸手,趁这白驹过隙的一瞬抓住了托盘上抛飞起的一把匕首,宛如疾电的就刺向了张独眼已经略微下低的头部,直插蛤蟆眼!

    三人站得极近,虽然张独眼全心提防,可是这碗里的酒却是先溅了出来泼进了他的眼睛。出于本能的反应,他扭头、眼闭、伸手来挡!

    因此孟德这一刀下去,却是没有刺中他的眼睛,而是划中了他的手掌——齐刷刷的三根指头就飞了起来!

    “直娘贼!干死他们!!”

    受伤后的张独眼,反应也是极快,一个跳步就退到了后面,捂着手大声狂叫!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就连在场的人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也活该是张独眼命苦,仓皇之下不及思量,他跳退几步恰是落在了萧玲珑身前。

    “噗!”

    一声刀匕破肉的闷响,萧玲珑手中握了许久的那把飞刀,就扎进了张独眼的腰间!

    张独眼身上的那套铠甲将他身上所有要害都包裹得极为严实,唯有这腰间留出了便于穿甲之人在马上拼杀活动的软佩——萧玲珑早就见多了这种东西,因此熟知它的软肋所在!

    一刀下去,血溅三尺!

    萧玲珑宛如桃花的脸上,顿时血雾一片将她染成了花脸麻子。

    “臭娘们!!”张独眼彻底的疯了,嘶声怒吼反手一肘就朝萧玲珑打去。萧玲珑的缩头一避轻巧的躲开。张独眼却是马上一脚猛然踢出,方才闪避力衰的萧玲珑躲避不及,只好勉强伸手来挡。且料张独眼力大无穷,萧玲珑挡是挡住了他这一脚,但仍是被一脚给直接踢飞了!

    当下,萧玲珑就感觉手臂仿佛是快要寸寸碎去!

    也亏得她早就练了一身不错的轻身功夫反应也是不慢,忍着剧痛顺着借力,她宛如灵狐的凌空一翻,就往旁边一个愣住的山贼身边一抹,手中便多了一柄朴刀!

    楚天涯与孟德见状都不禁心惊肉跳,也便不顾一切的朝张独眼杀了过来。孟德手中尚且有一把匕首,楚天涯根本就是赤手空拳。这时,附近的山贼们也都反应过来了,仓皇的冲过来保护张独眼,举刀砍向三人!

    台下的青云堡众汉子和山贼们也近身厮杀起来。整个场面,顿时如同一锅沸油之中掉进了一滴水,轰然炸锅!

第52章 黑面天神

    张独眼失了三指、腰上中了一刀,非但没有泄了力,反而见血发疯,抡起大刀猛砍起来!

    萧玲珑虽是受了点伤,但好在手夺了一把朴刀,因此勉强还可应付周遭众山贼的围攻。楚天涯和孟德却是惨了,除了被山贼们围在了一圈,还被张独眼亲自追杀。

    “狗|娘养的,受死!!”张独眼疯狂的咆哮,双手挥刀的就先朝楚天涯斩来。

    楚天涯的头皮都麻了几分,手上又无寸铁可执,眼看那一刀就要从头到脚将他一劈两半。也亏得是练过军jǐng博击一招制敌,他临机应变就往地上一躺一缩,一只脚却突然向上猛踢,出奇不意的狠狠踹中了张独眼的裆部!

    “嗷——我干!”

    这下,哪怕张独眼是金刚再世,也硬挺不下来了。

    “好,小飞的捂裆派有弟子了!”很无厘头的,楚天涯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张独眼的身子一缩就软了下来,身边的众山贼大惊失sè,叫着大哥急忙将他围了起来。另有几柄大刀就斩向了躺在地上的楚天涯。近旁的孟德大吃了一惊,急中生智一脚就朝楚天涯踹去!

    这一脚可是踹得真不轻,直接踹得楚天涯在结义台的木板地上滑行数步,撞翻了搭起的香台落到了结义台下。

    楚天涯没被张独眼砍中,也没被山贼乱刀砍死,却被孟德这一脚踢了个七荤八素差点当场晕倒。没等他眼花完毕,仰头就看到五六个狰狞的面目,个个张着血盆大口、喷着涎水、举着大刀,就要朝他当头砍下!

    “死定了!”楚天涯眼睛一闭,心中只剩这个念头!

    “噗噗噗——”突然一串连声闷响从头顶传来,楚天涯立马感觉被一股热流喷了满脸。再睁开眼时,眼前却是一片红茫朦胧——眼睛都被血蒙住了!

    方才要砍他的几个山贼全都人头飞上了天,身子一边扭曲的倒下,一边那脖颈像开了闸的消防栓,全在望天喷血!

    就在愣神的片刻功夫,楚天涯又被人踢了一脚。这一脚却是不重,而且是勾着他的脖子巧妙的一挑,楚天涯便像不倒翁似的,腾的就拔地而起站直了!

    还没回过神来的楚天涯心里顿时有点光火:各种的抽shè、挑shè——都拿我练脚法呢?!

    “嘿嘿,少爷这次玩大了!”

    听到这声音,楚天涯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何伯!!”楚天涯顿时心中大喜不由得大喊了一声,并急忙捡起一把山贼失落的朴刀,自保御敌。抽空抹去了蒙在眼睛上的浓血,他才看清何伯正舞着一把朴刀,像一阵旋风似的围在自己身边,将要杀到近前的山贼,全都快刀斩乱麻似的给削了!

    这时,四周埋伏的和尚洞山贼,和早已在堡内待命的青云堡青壮,全都杀了过来!

    两方人马各有数千,顿时混战到了一起!

    张独眼吃了楚天涯等三人的每人一招,好不光火。无奈下体受到重创,因此只得蹲在几名死忠心腹围成的人墙之中,撑着大刀咬牙切齿的浑身哆嗦。

    孟德身手不错而且见多了这样的阵仗,没多久就夺了一把大刀,和众山贼们混战在一起。虽不说望风披靡,自保却是有余。

    萧玲珑却是有点惨。她虽然练了一身不错的功夫,但毕竟是个力气不大的女流还先受了伤,而且没有经历过这样血腥狂暴的场面。在众山贼的围攻之下,她已是险相环生一身衣衫都被划破了几处,露出赛雪的肌肤来。好在她还没有挂上重彩,但情况却是堪堪危急!

    楚天涯见状心中顿时一紧,大声疾呼道:“何伯!——快救萧郡主!”

    “嘿嘿!”何伯居然还笑得出来,他一边舞着刀,一边道,“老头子只管得了少爷,哪里还顾得上外人?”

    “她是我没过门的媳妇!!”

    “那少爷你保重——老头子去也!”

    楚天涯顿时一愣:你倒是真果断!

    “呀!”寻思未了,迎面就有六七个山贼发疯似的朝楚天涯砍了过来,他不由得吓得惊叫一声,撒腿就跑!

    “打不过,还不让跑啊!”他心里只剩这个念头,因此就往青云堡丁壮多的人堆里冲!

    那几个山贼不由得愣了:干!孬种!

    ……

    另一边,马扩带着手下的五百军士,运着辎重等物下山。这一路来有多少处暗哨多少处机关埋伏,他可都是一清二楚的,因此全都被他给拔除了。只是这都快要下山了,也仍是没有看到太行山派来的一兵一卒。

    马扩不由得暗暗担忧起来:我就说吧,不可能!太行离西山这么远,朝夕之间怎么可能打个往返?这点时间就连集结人马都不够!

    这时,身后就传来了震天响的喊杀声!

    马扩顿时心中一凛:动手了!

    “兄弟们,杀回去!”马扩毫不犹豫的将手一挥,大喝道,“助我兄弟,击杀贼匪张独眼!!”

    众军士全都是马扩从胜捷军里带出来的心腹,倒是不会对他的命令表示怀疑。但是——自己区区不过五百人,能成何事?

    几乎是马扩的命令刚刚下达,前方不远处的大貊子林,就如同蚁群一样涌出一大片人来!

    马扩的眼睛顿时直了——坏了!张独眼好jīng深的心计,居然让人马藏在这里,只等翻身杀回!

    “都监,怎么办?”身边的心腹小校惊道,“对面冲来的,很有可能是和尚洞的主力!足有一两万人啊!”

    马扩也不由得生吞了一口干唾,瞪圆了眼睛牙关死死一咬,将手中的大刀就挥了起来——“截住他们!!”

    众军士顿时心都凉了:五百人,截住一两万人?

    “怎么,孬种了?!”马扩大吼!

    “没有!——杀!!!”众军士都是跟了马扩多年的心腹,也都是沙场打滚的老兵了。若非是忠勇过人之辈,马扩也不会挑了他们一起来倒反西山。

    当下,这些军士们也都豁出去了,五百人,舞着刀枪就朝一两万山贼冲去!

    两方人马都已是红了眼,眼见就要捉对厮杀,已是离得不到两百步距离。

    正当这时,一骑宛如黑电,从山林间飞奔而来。

    人未至,箭先到!

    只听得呼啸破空的尖锐声响,和尚洞那边跑在最前的两个掌旗山贼,竟然被一箭洞穿!

    众山贼顿时大惊失sè!

    因为洞穿那两个掌旗山贼的箭矢,竟然有将近一人长、两指粗,shè穿了两人之后,这股子狂霸的力道还将两人带出数步开外,直接钉死在了坚硬的山石之上!

    “太行神箭!!”领头的山贼头目、和尚洞的徐二当家当场吓得惊叫出声,而且生生的定住了脚步!

    众人再度扭头看那奔来的一骑。一匹浑身油亮的大黑马,马上一名男子,黑衣黑袍逆风疾舞。满头的黑发未有任何束缚,张狂的朝后飞扬而起。颌下大把美髯快如同头发一样长,同样向后飘飞。

    最为醒目的,是他手上那柄乌黑的牛角弓,形体巨大夸张,比寻常的马弓大了两倍有余!

    “笃——笃!”

    黑衣男子又是连续两箭从数十步开外shè出,jīng准无误的插在了徐二当家和老三把子的脚尖前!

    这两个和尚洞的大头领当场魂飞天外的一起叫出了声,“果真是太行神箭,焦文通!”

    他们身边的山贼喽罗们听到后顿时感觉到一阵腿软,方才的杀气一扫而光,全都缩着脖子想往别人身后躲藏,生怕下一箭就要插到自己的身上。后面的山贼看到前面的旗子倒了人也停住了,也都停了下来,紧张又惊诧的打听,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方站在山坡上的马扩看得真切,不由得也是大吃了一惊:好快的马、好狠的箭!

    黑衣男子焦文通发了这三箭,便将大弓按在了马鞍上,一骑狂飙宛如雷霆的落停在了两方人马中间。

    黑马怒嘶,焦文通却是面沉如水,他先朝马扩这边走近了几步停住。马扩这才看清此人相貌,国字脸大方额,脸如黑炭龙目如炬,一把大胡子几乎覆盖了整个胸腹。就算是骑在马上,也可看出此人的身材极为高大雄壮。

    焦文通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马扩,“你是何人?敢在此阻挡数十倍于你的和尚洞人马?”

    “在下马扩。”马扩抱了一拳,惊诧的看着马上那个长髯黑衣男子,问道,“阁下莫非就是人称太行神箭的、七星山二寨主?”

    “正是焦文通!”黑衣男子声如洪钟的应了一声,抚髯点了一下头,“阿达说起过你——我五妹呢?!”

    “焦寨主来得极是时候,请速带人马前去解救萧郡主!”马扩急道,“她与我兄弟楚天涯,还有青云堡的孟寨主,一同跟张独眼厮杀起来了!”

    “哈哈!”焦文通突然仰天大笑,笑罢后将手一挥,“你去帮忙,这里交给我!”

    马扩不由得一愣,好奇的朝他来时的山路上看了一眼——静悄悄的也没有烟尘嚣起,看来并没有半个兵丁跟来!

    “还不走?”焦文通甚是不快的沉喝了一声。

    “好,走了——焦寨主小心!”马扩也不多说了,带着手下五百兄弟,反身就跑。

    这条路,便是大貊子林通往青云寨的唯一必经之路,略显狭窄有如羊肠,两旁都是嶙峋突起的山石,人马难以攀越。当方才焦文通居然是骑马狂奔而来一路有如平地。如此,这匹大黑马的脚力之雄健和焦文通的骑术之jīng湛,已是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马扩和焦文通长话短说的聊了片刻,和尚洞的一万多人马,居然没有一个人迈过那两枚并排插在地上的长箭,反而还退后的几步!

    焦文通黑面冷肃的提着马,顺着山坡从高而下,朝排头的徐二当家和老三把子等人走近了几步。

    众山贼顿时又后退了几步。在这山路间层层推攘,还有了一点混乱。

    “姓徐的,上前来答话!”焦文通抡起了巨弓大喝一声,眼前一片山贼居然发出一片惊慌的嘘声,第三次往后退!

    徐二当家被点名叫出,顿时心惊胆裂。他身边的人全都瑟缩的往后退了两步,他却站着没敢动弹,因此反而是突了出来。

    “还不上前,是等着焦某的弓箭来请你吗?”焦文通大喝。

    “来、来了……”徐二当家打着寒颤硬着头皮,惊慌的将手里的朴刀往旁边一扔,便上前了数步来到了焦文通的马前,却是抱着拳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焦文通拿起他那柄巨大的牛角弓伸出来,在徐二当家的头上敲了一敲,“这脑袋是够结实的,怪不得都敢在七星山的头上动土了!”

    “不、不敢、不敢……”徐二当家已是魂不附体,仓皇答话。

    “不敢?我看你们是和张独眼那厮一样,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焦文通顿时勃然大怒,厉吼道,“原本西山之事,我七星山不想来管。张独眼与我大哥也有交情,焦某更不想跟你们撕破脸皮!但,张独眼也实在欺人太甚,竟敢对我五妹动了邪心!——你们这群天杀的蠢贼!我焦文通尚且对我五妹萧郡主礼让三分,张独眼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逼娶我五妹、还敢派人到太行来提亲,岂不是欺我太行无人!——真真是岂有此理,气煞我也!!!”

    这声声的巨吼宛如下山虎啸,其势如惊雷奔腾,差点就要震碎了徐二当家的耳膜,更是将他吓得魂不附体!

    “焦二爷息怒,不关小人事!”徐二当家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连连的磕头,“俺们大哥也没想为难萧郡主,只是在对青云堡用计!”

    “满嘴放屁!”焦文通大怒难休,一张大黑脸都因震怒而气作绛紫sè,大喝道,“此间发生了何事,你当我不知?原本我五妹只为调解两方罢斗而来。张独眼却是sè胆包天,以我五妹下嫁为要挟,并利用她赚开青云堡大门!——那忘恩负义、刻薄狠毒的贼厮,却是忘了当年七星山是如何救他狗命,今rì却敢如此嚣张跋扈的为害我山寨之人!”

    徐二当家一听,彻底蔫了:原来他都知道了,这还如何囫囵得过去?原本我们一两万人在此丝毫不必怕他,但此人xìng如烈火箭术神通,一箭下去铁板都要穿个透明窟窿!再加上他是七星山的二寨主,更是执掌了山寨的兵马实权,整个河东包括官府在内,都没人敢招惹他啊!——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徐老二——还有后面的那些人你们全听着!!”焦文通运足中气敞开喉咙,奔雷厉喝道,“太行焦文通今rì对天起誓,有谁敢越过那地上的两枚箭,便与那掌旗二贼的下场相同!——但有一人敢过此箭,便示同和尚洞与七星山宣战!就算我焦文通今rì死于你手,也担保尔等和尚洞鸡犬不留、从世上除名!!”

    话音刚落,徐二当家像被剁了尾巴的兔子,疯了似的爬起来跑了回去,站在那两枚箭后面。此刻,他非但没了平rì里的半点头领威风,还都缩着脑袋不敢再正眼去看焦文通了。仿佛对面的那不是个人,而是一尊从天而降的黑面天神!

    一万多人,战战兢兢,竟没一个人敢上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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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死到临头

    青云堡前,几千名没经过训练的山贼,在凭着本能的冲动疯狂的砍杀,个个都杀红了眼。眼下一片混战惨叫四起,血流遍野肢骸乱飞,便如同阿鼻地狱!

    楚天涯也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虽然一向沉得住气,但也经受不住这狂暴与血腥的刺激,大脑里时时一片空白。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台没有意识的机器,只知道挥刀乱砍、夺命狂奔!

    现在他算是明白,冷兵器的战场是如何的可怕了。短兵相接血肉相搏之时,人都是歇斯底里近乎疯狂的。也许往rì,手上被剪刀划了一下会喊疼,看到死人也会害怕;但在现在这样的境况下,每个人的肾上腺激素都在疯狂的激发,从而忘却疼痛、人格扭曲甚至是迷失人xìng!

    厮杀一阵后,楚天涯仿佛是适应了这个环境,因此冷静了下来。不再惊惶,也不再逃跑。

    当下每一秒钟,都有人丧失xìng命、肢体受残。楚天涯看在眼里,内心震撼!——人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

    生命的价值,又是何在?!

    他感觉,眼下这一场活生生的大混战,就像是一炉烧得极旺的火,而自己的心则是放进了炉火的一块顽铁。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像是铁匠。等炉火将顽铁烧红,铁匠便将它拖拉出来反复的锤打淬炼,迸shè而出的火星就是被榨出的杂质。

    打到最后,要么只剩jīng钢,要么是废铁一块只能弃之!

    ……

    青云堡的几个惯战高手,显然是对眼下的情景司空见惯了,因此不慌不忙不惊不乱。兴许是他们早就受了孟德的指令,因此这几个人有目的围着楚天涯,对他进行严密的保护。

    因此楚天涯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陷入了重围危机之中,越到后来身边保护他的人越多,到最后竟是挥起刀来也无处下斩了。

    正当这时,小飞一溜烟的跑到了楚天涯身边,拉起他的胳膊,“大官人快随我走!”

    “走?去哪里?”楚天涯提着刀,因为过度的兴奋手臂上的青筋都是根根暴起,身材瘦小的小飞哪里拉得他动。

    “大哥早有吩咐,一但开战,便让我们将你接回堡中!”小飞着急之下使劲的拉拽楚天涯,“大官人快随我走,这等地方不适合你!”

    “啊——”

    身边惨叫连连,数名挡在外围保护楚天涯的青云堡青壮,被砍翻在地!

    “我不走!同是爹生娘养,我的xìng命未必就比他们的值钱?!”楚天涯犯起了犟来,扭头就挥刀杀进了战团。

    小飞叫苦不迭,迎面正有个山贼朝他杀他。他只练过一些轻巧的功夫却是不善博杀,当场吓得哇呜一叫,使起了看家的本事一溜烟的撒腿就跑了。那山贼只觉得眼前一花便不见了人,顿时大骂起来:“干你娘,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骂声未绝,“噗”的一声响,他的人头朝天飞起落到地上,骨碌碌的打了几个滚。整副身体便如同残破的土墙轰然倒地,将一方土地喷作腥红!

    楚天涯立在那尸身旁边,提着刀,喘着粗气,瞪圆了眼睛看了一眼这个被自己亲手砍死的山贼,再度挥刀又杀进了人群之中。

    有生以来,楚天涯第一次杀人!

    却没有预想的罪恶感与恶心感,甚至是任何感觉也没有。就如同以往抓贼,用手挎挎住了一个,马上又去抓另一个。

    不知不觉之间,在楚天涯的意识里,来自于两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与道德底线发生了一次致命的撞击。结果,是青云堡混战中的楚天涯,战胜了21世纪的楚jǐng官——这一刀下去,山贼毙命,楚天涯也是浴血重生!

    不经意间,厮杀中的楚天涯一眼瞟到了结义台。连受三创的张独眼仿佛是挺了过来,正在那里挥刀狂斩。因为结义台搭得较高,张独眼的身躯又是极为庞大,因此颇为醒目。

    楚天涯看到,那厮就像是个下凡的魔君,几乎没人能挡他一击。一刀下去,经常是连人带刀劈作数段,血肉横飞惨烈无比。在他身边,已是尸积如山,全是青云堡的青壮!

    楚天涯恨得咬牙切齿,但又自知绝对不是这狂徒的对手。心下就在寻思,怎么使个巧法子将他弄死。擒贼擒王,只要张独眼授首,眼下这场混战才有平息的可能!

    正当这时,混战之中的孟德跳上了结义台,二话不说挺刀就朝张独眼杀去!

    楚天涯顿时心惊肉跳:孟德多半不是他对手!

    受伤见血又连杀数人的张独眼已是狂xìng大发。眼下又撞着了孟德,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两人瞬间杀到了一起!

    孟德的功夫毕竟不弱,手中的朴刀使得颇有章法。但明显张独眼技高一筹,加之他身高臂长力大无穷,手中的环首大刀更不是寻常货sè。两人对拼了数招,只见一片火光四起,“砰当”一声,孟德手里的刀被斩为两截了!

    不远处的楚天涯气急之下顿时破口大骂:“妈的,山寨货!”

    话音未落,孟德也没来得及扔掉手中的断刀,就一脚被张独眼踢中了心窝,当场横飞出来重重掉到了地上!

    楚天涯与数名青云堡汉子都吓坏了,慌忙冲了过来,拼死拼活将孟德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

    “噗——”刚被拉出来的孟德,张口就喷出了一洼浓血!

    “七哥!——快,送七哥回寨!”楚天涯大叫道。

    “不可!”孟德拼死攒出一口气,说道,“孟德,誓与兄弟们同进退,宁死不逃亡!”

    楚天涯恨得牙痒痒,放眼四下观望——找何伯!

    “这老头子真没谱!关键时刻,溜到哪里去了?”楚天涯心中焦急万分:兴许,只有何伯才是那厮的对手!

    不过是片刻寻思之间,结义台上的张独眼又毙杀了数人,都无人敢上前与之交战了。他张独的举刀狂笑,四下观望,看到了楚天涯与孟德等人所在,怒目大吼:“天杀贼,哪里逃!”

    便要跳下结义台,来杀楚、孟二人!

    不等他跳下来,却有一道白影翩然跃上了台去,扬手就是一道白光朝张独眼打去!

    “咣”的一声,张独眼举刀来挡,火光迸shè!

    萧玲珑扔出飞刀一击未成,不由得惊诧了一瞬:这厮反应如此之快!

    “臭婊子!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张独眼大怒,也不急着来杀楚天涯了,挥刀反朝萧玲珑杀去。

    楚天涯与孟德瞧见了这一幕,心头皆是大惊。孟德挣扎着要上前,楚天涯将他一按,“我去!”

    “兄弟不可,你不是他对手!”

    楚天涯哪里还管这些,咬牙就跳上了结义台,却是没急着去帮萧玲珑杀张独眼,先是四下观望——何伯这老鬼,跑到哪里躲猫猫了?我站这么高,应该能看见我了吧?

    另一方,萧玲珑在张独眼的连环逼砍之下,节节败退,根本招架不住。再两招,她手里的刀都被震飞了,虎口破裂鲜血直流。

    张独眼的力道,实在是太过强横!

    萧玲珑只得倚仗着灵巧的身法,四下逃蹿。趁机连发了两柄飞刀要插他眼睛,却无一例外的全部落空了。张独眼的身法之灵活,与他庞大的体型丝毫不符!

    眼看着萧玲珑就要被逼入死角,陷入一群山贼的围攻。她又手无寸铁力气不济,已是死路一条!

    “休伤我主!”一声巨吼,混杀在人堆里的阿奴,一身是血的跳上了结义台。

    张独眼看到阿奴居然都没拿兵器,咧嘴一冷笑,举刀就朝阿奴砍去!

    阿奴沉吼一声,挥臂就来挡。看见这一幕的人心里都凉了半截——这手臂肯定要没了!

    岂料“砰”的一声,阿奴的双臂居然扛住了张独眼势大力沉的这一砍,火光四shè,手臂仍在!

    张独眼不由得吃了一惊,再看他手臂,砍破的衣襟下露出一对铁拳套来。看那sè泽定然不是寻常之物!

    “郡主快走!”阿奴急恼的大吼,挥拳力战张独眼。

    张独眼这下知道了阿奴并非泛泛之辈,小心与他应战。两人的身躯都是差不多庞大,一招一势皆是力大无穷。张独眼一刀怒斩下来,阿奴仍是举起双臂去档。挡是挡住了,可是阿奴脚下木板搭就的结义台却是轰然垮下去了一块,他双脚顿时陷了下去。

    张独眼心中一喜,连连斩下数刀。阿奴脚下已是不稳,仓皇的挡了几下被一刀划中肩膀,顿时鲜血长流嘶声怒吼!

    “阿奴!”萧玲珑急切的大叫,连发了两枚飞刀,却全被张独眼用刀挡下。但这好歹也缓解了一下张独眼的攻势。阿奴艰难的从坑里爬起来,却冷不防张独眼腾空跃起一脚就踢中了他的脖颈!

    阿奴顿时哼都没哼一声,轰然掉到了结义台下,趴在那里肩膀直流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萧玲珑吓得大叫一声,,捡起一把朴刀就朝阿奴那边冲去。张独眼则是哈哈的大笑,挥刀就来斩杀萧玲珑。此刻萧玲珑心急如焚只在牵挂着阿奴,都无心应付张独眼,眼看着就要被他几刀拿下!

    楚天涯这下真急了,拼死挡开了身边两个围攻的山贼,怒吼着朝张独眼杀去!

    张独眼虽是狂xìng大发,却是久经了这样的战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眼瞟到楚天涯从他背后袭来,他顿时心头业火狂烧——“来得好,竟敢踢我宝贝!”

    话音未落,张独眼反身跳步高高跃起,那把巨刀从天而降就朝楚天涯劈面砍来!

    萧玲珑倒是绝地重生觅得了生机,重伤倒地的阿奴也被青云堡的青壮给救走,但楚天涯却是死到临头了。

    张独眼高高跃起使出这一招力劈华山,满怀憎恨的使足了全身的力气,非得是要将楚天涯一劈两半不可——两人离得很近,张独眼来势又极猛,楚天涯非但是挡无可挡,而且是避无可避,眼看着那柄大刀,就要从楚天涯的天灵盖,一斩而下!

    萧玲珑的瞳孔,顿时放大!

    ——“不要!!!”

    凄厉的尖叫从萧玲珑的喉咙里嘶吼了出来,声音严重变调,饱含彻底的绝望与发自心底的凄怆!……

    这一瞬间,楚天涯看着泰山压顶而来的张独眼,便如同是灵魂出窍的恍然怔住了。眼珠子一转,他看到了五步开外的萧玲珑,看清了她这一刻的表情,也读懂了她的眼神。

    莫名的,楚天涯的嘴角朝上挑了一挑,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此刻,那柄环首开山大砍刀,离他的头胪已不到一尺。楚天涯,几乎闻到了张独眼身上,令人作呕的狐臭味。

    萧玲珑的表情,瞬间凝滞!

第54章 红指印

    “嘭——”

    一声沉闷的大响,楚天涯的耳边就如同敲响了一面牛皮大鼓——跳压而来的张独眼,居然横飞了出去!

    “少爷,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快跟我走!”何伯仿佛是从天而降,一脚踢飞了体重足有他三倍大小的张独眼,拉着楚天涯就要走。

    张独眼吃了何伯这一脚,重重的摔倒在了结义台下,挣扎了几下居然没站起来。数名喽罗急忙上前,将他死死护住。

    “不走!”楚天涯却是猛然一甩手挣脱何伯,抬手指向了萧玲珑,怒目瞪着何伯道,“何伯,我叫你救郡主,你跑到哪里去了?”

    何伯不由得一怔,这还是楚天涯头一次对他如此粗鲁的喝斥。

    “人海混战,岂能兼顾?——别多说了,快走!”何伯也不计较,拉着楚天涯就要走。

    “再说一遍,我不走!”楚天涯瞪大了眼睛,“你带她走!”

    魂飞天外的萧玲珑刚刚回过了神来,急忙跑到楚天涯身边,“你快走!你功夫不济,迟早死在这里!”

    “杀人拼命,本来就是爷们的事。你一个娘们在这里瞎凑什么热闹!”楚天涯大怒的吼道,“听我的,快走!”

    萧玲珑和何伯都愣住了,眼睛发直的看着“xìng情大变“的楚天涯。

    “听不懂我的话?”楚天涯双眉一沉,怒道,“你们还不走?!!”

    何伯咬了咬牙,拉住萧玲珑的手腕,“丫头你不走,少爷不会安心——走!”

    “不!”萧玲珑犯起了犟来,倔强的瞪着楚天涯死盯着他的眼睛。

    那一双美眸之中,惊怒参半爱恨交织,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以言表。

    “先带你走,稍后我再来搭救少爷!”眼看着四周围的山贼越来越多,张独眼也爬了起来又要挥刀杀来,何伯也急了,“快走!那厮十分厉害,贼众又多如牛毛,老头子照顾不来!”

    “我不走!!!”萧玲珑突然歇斯底里声音变调的惊声尖叫,眼睛里竟然涌出了眼泪,“我绝不会在危急时刻,再一次离开……!”

    “再一次……”楚天涯看着判若两人的萧玲珑,不由得也有点怔了。

    “天杀贼——”张独眼发出了怒吼,狂xìng大发的挥刀杀了过来。

    数名勇敢的青云堡青壮,不怕死的迎了上去,死死挡着张独眼并对楚天涯等人大叫,“你们快走!”

    “啊——”张独眼连斩几刀,三人毙命。其中有两人,竟是连头带肩被削去了一截,心肺都掉到了地上,仍在跳动。

    萧玲珑一眼瞟见,提起刀就要冲过去和张独眼拼命。

    楚天涯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抓住萧玲珑的手腕,心一横牙一咬,猛然抬手就抽了萧玲珑一个大耳光!

    “啪!”

    一声脆响,萧玲珑顿时被彻底打懵了;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一刻停滞,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

    何伯也愣住了。

    “走!!!”楚天涯,发出了野兽一般的怒吼。

    何伯二话不说,奋力拉起萧玲珑,一边挥刀开道,一边发足狂奔。萧玲珑未再言语也没有挣扎,像是麻木了一样就这样任凭何伯拉着跑,却是扭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怔怔的看着楚天涯,渐行渐远。

    楚天涯看到,她脸上已是有了五个清晰的红指印。

    正在这时,马扩率领手下的五百胜捷军士,前来助战了。这一批人毕竟是训练有素、上过战场、彼此也有默契的军士。他们刚一加入战斗,形势就朝着有利于青云堡的一方转移。

    张独眼顿时急了,“干他娘,咱们的人呢?徐老二躲起来吃屎去了?!”

    楚天涯赶走了萧玲珑,心中突然踏实了许多,便和孟德等人一起来围攻张独眼。

    虽然张独眼接连受了几次的伤,但他的匪气与战力居然丝毫不减,就如同是受伤了的野兽,反而越加疯狂与蛮横。任凭五六个人围攻也战不倒他,反而是伤在他手下的人越来越多。

    孟德被一脚踢岔了气,已是战力大减。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兄弟伤亡惨重,他的心里就如同是在滴血。抽了个空,他挤到了楚天涯身边与他背靠着背,喘着粗气道:“兄弟,方才救你的那个老者呢?有他帮着杀张独眼,事半功倍!”

    楚天涯还没来得及答话,张独眼已是一刀朝二人斩了过来!

    二人急忙分开,仓皇举刀应对。

    “兄弟,快叫帮手!”孟德一边勉强招架,一边大声疾呼。

    “马上会来!”楚天涯情急之下大吼的应了一声。

    正杀得xìng起的张独眼却是心中一激灵:刚才那个老东西甚是厉害!看他像是带着萧玲珑溜了,若他再杀回来,我得小心!

    此时,何伯拉着萧玲珑成功的杀出了战圈冲进了青云堡。堡内有人专司救助伤员做接应,见他二人并未带伤,也就无暇顾及他们了。

    何伯本待回去再救楚天涯,但又担心萧玲珑不听话再跑回战场,因此便留在这里盯着她。二人都是心急担忧,便跑到了呰寨的城楼上,朝下观望。

    不久,他们就看到了下方,正在与张独眼力战的楚天涯与孟德。

    张独眼越杀越狂,楚天涯险相环生!

    “何伯,你快去救他!”萧玲珑急切的大叫,见何伯不动,她更急了,“我听话,我呆在这里不走!——我保证!——我对天起誓!”

    何伯老眼深湛的看了看萧玲珑脸上的那五个红指印,也不答话,点了点头便下了城楼。

    萧玲珑略微放心,但仍是焦虑不堪的死瞪着城下。

    此时,楚天涯与孟德,带着一群青云堡的青壮高手,正在围攻张独眼和他手下的几个首领,苦战难下,双方各有损伤。马扩带人杀进战团后,就一直在找楚天涯。这时,他好不容易在人海中觅到了楚天涯的身影,急忙带人过来助战!

    张独眼一看情况,十分不妙。身边的帮手越来越少,徐二当家的援兵没有动静。对方的人却是越来越多,青云堡里还在源源不断的冲出人来,就连白发苍苍的老头子,都舞着锄头出来拼命了。

    “干他娘!擒贼擒王!”张独眼大吼一声,不再与他人缠斗,专来杀孟德与楚天涯!

    当下,楚天涯、马扩与孟德,三人力战张独眼,居然招架不住!

    楚天涯的功夫毕竟弱了许多,加上张独眼心知孟、马二人都对他十分关切,所谓关心则乱——那便先杀姓楚的!

    顿时,张独眼对楚天涯的攻势如狂!

    楚天涯哪里招架得住,手中的一柄刀顿时被磕飞了,胸口就挨了一脚,被张独眼踢得仰天飞出重重的掉在了地上,“嘭”的一声大响,地上几乎都要砸出个坑来!

    谁也不怀疑,张独眼这一脚能踢断一颗碗口粗的树;身躯那么庞大的阿奴,也被他一脚踢出一丈之远!

    楚天涯顿时感觉,全身的骨架都像是被他这一脚踢散了,眼前一顿金星乱冒,胸口更是喘不过气来。

    “还不死!!”张独眼雷声巨吼,双手举刀朝楚天涯斩下来。

    “兄弟!!”孟德与马扩惊恐万状的大叫!

    城楼上的萧玲珑顿时脸sè一片刷白,双眼瞪圆,眼神也直了。

    落地后的楚天涯好一阵头昏眼花双手乱摸,仓皇的抓住了一柄别人失落的梭枪在手里准备招架。迷迷糊糊的,他仿佛看到张独眼扑杀而来,情急之下大叫一声,“老爷子救我!”

    张独眼一刀斩到了半空,听他这一声喊,猛然想起方才结义台上被那个“老爷子”一脚踢飞时的情景。

    几乎是条件反shè的,张独眼心头一紧扭头侧看谨防偷袭,手上的刀便停顿了半分。

    楚天涯眼中顿时jīng光一绽,猛然挺枪刺出!

    “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王荀的话,犹在耳畔!

    “噗——”

    一声闷响,血水喷溅!

    张独眼因为楚天涯的一声吼咋吓得分了神,居然被这一枪给偷袭得手刺中了心窝!

    原本张独眼身上穿了厚实的铠甲,楚天涯已是受伤倒地使不出什么力道,就算是偷袭得手也是难以伤他。但那枪头刺到铠甲后,双手乏力的楚天涯把持不住滑了手,枪尾便磕在了地上反而是顶牢了——张独眼冲得极猛加之体重巨大一下收势不住,迎着枪头就猛然冲撞了过来,居然被这一枪穿了个透心凉!

    “呃……咯、咯!我……干!!!”张独眼的喉咙里发出一串怪响,睁大了蛤蟆眼死瞪着楚天涯,刀举在半空的动作也是生生的顿住了!

    孟德与马扩等人顿时大惊大喜,一同冲上前来对着张独眼一顿猛砍!

    张独眼的人头,顿时被削得飞起,脖子里喷出的血,给楚天涯来了个淋浴。

    此时楚天涯再也支持不住,他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胸腹内一阵翻江倒海,头昏眼花金星乱飞,张口猛然喷出一口浓血,便就彻底不醒人事……

    “兄弟!!”孟德和马扩都大惊失sè,不顾一切的将楚天涯拖了起来,另有一群青壮死死护着他们,将楚天涯背起就跑。

    萧玲珑站在城楼上,只见一片混战之中楚天涯倒了地,其他的都没看太清楚。但此时却见到马扩与孟德,带着一群人背着楚天涯朝青云寨寨门一阵狂奔。

    萧玲珑顿时感觉,如同跌落冰窖之中!

    “他、他……就这么没了?!”

    “我不是一向很讨厌他么?”

    “我的心里,不是应该再也容不下任何男人么?”

    “但为何……心会痛?”

第55章 认定

    楚天涯的意识里一片模糊,仿佛回到了前世。站在某条车水马龙的街道旁,身边有栉风沐雨的都市白领穿行而过;眼前有数栋崭新的楼盘,开着许多的窗户宛如鸽笼,高耸入云。

    车水马龙,人cháo熙攘。红绿灯晃,jǐng笛鸣响,又该出jǐng了……

    ……

    “咦,好像是醒了!”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楚天涯仍是十分迷糊,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头顶有几张脸凑到了一起,仿佛是认识,又仿佛是不认识。其中有一张脸黝黑发亮,还长了若大的一把胡子像是把扫帚,两颗眼睛更是宛如铜铃。

    “牛头?”楚天涯以为自己已经挂了,迷糊的愣道。

    “呃?”黑脸汉不由得愣了一下神。

    “马面?”

    “啊?!”

    周遭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楚兄弟,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这一声“楚兄弟”一叫,总算是让楚天涯缓过神回到了现实中来,神志也是渐渐清醒了。他眯了几下眼睛认真一看,眼前几个人正是马扩、孟德和青云堡的两个头领与族长,另一个黑脸大汉却是不认得。

    “萧郡主呢?”楚天涯下意识的问道。

    “哈哈!”黑脸汉子抚髯就笑了起来,“她在你的病榻前守了两天一夜,方才被我劝去睡觉!”

    “两天一夜……这么久!”楚天涯深深的呼吸,顿时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

    “兄弟,你伤得不轻,差不多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孟德坐到了他床边,小声道,“是这位jīng通医术的焦大侠救了你!”

    “哦,多谢!”楚天涯挣扎着要坐起来拜谢,却是难以动弹。

    “躺着别动!——什么大侠,四海之内皆兄弟,枉我已经虚活四十载比你们都年长,你们就叫我焦二哥吧!”焦文通爽朗的笑道,“楚兄弟,你好胆识、好义气啊!焦某还在七星山的时候,就对你的大名如雷贯耳了。前番你仗义出手救了我三弟薛玉,今次又联合青云堡,剿灭了张独眼!——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孟德连忙补充道:“兄弟,这位便是太行七星山的二寨主,人称‘太行神箭’的焦文通、焦二哥!”

    马扩也道:“焦二哥好本事啊,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独自一人挡住了张独眼埋伏在大貊子林的一万多人马。若非如此,我们现在全都生死难料啊!”

    楚天涯一听顿时骇然:一个人,挡一万多人?!……说书呢!

    焦文通哈哈的大笑:“焦某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挡住他们的不是焦某,而是太行七星山的威赫之名!”

    楚天涯的思绪渐渐恢复正常,这时便急切想要知道结果,便问道:“七哥,现在情况如何?快说与我听听!”

    “不忙急。你重伤刚醒,且先歇息。养足了jīng神咱们兄弟俩再慢慢说。”

    “没事,就简要说说!”

    正当这时,张仪敏捧着一碗药进来了,看到楚天涯已是清醒,她顿时喜出望外,“天可怜见,叔叔总算是醒了!——快服下这碗药吧!”

    焦文通呵呵的笑,“醒了便好。马扩,咱们到外面聊聊,都走吧,让孟寨主和他夫人留在这里照顾便可!”

    众人便陆续退出,孟氏夫妇便小心的将楚天涯扶了起来。张仪敏喂楚天涯喝药,孟德便将后来发生的事情,和眼下的情况简要的跟楚天涯说了一说。

    原来自打楚天涯被打晕后,便被孟德与马扩紧急救进了青云堡。当时贼首张独眼已被诛灭,徐老二的人马又被挡在了大貊子林。因此,在青云堡前混战的和尚洞喽罗们都慌了神。

    与楚天涯同来的那个“老爷子”看到楚天涯被重伤、生死未卜,突然狂xìng大发,冲进了战阵之中,一口气手刃了七十余人,几乎将这一方和尚洞的首领杀了个尽绝,余下的小喽罗们更是心惊胆裂,再无斗志!

    于是,孟德等人就将他们围困起来,抓作了俘虏。

    说到这里孟德好奇的道:“兄弟,那个老人家是何方高人?功夫也太厉害了!当时那情景你是没有看到……太可怕了!”

    楚天涯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他叫何伯,来历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一名老军仆。”

    “我看得出来,他对少爷极是关爱。看到少爷重伤之后生死未卜,他就像是失去了亲生儿子一样。”孟德轻声道,“不过老爷子很奇怪,他杀人的时候我们寨子里的郎中正在给你治伤。杀完七十多人后他折返回来,见兄弟仍有一息尚存并无xìng命之忧,却又突然一声不吭的走了!”

    “走了?”楚天涯不由得愣了一愣,“他也没留下什么话?”

    孟德迷茫的摇头,“正因为没有,我才觉得奇怪。后来萧郡主说……他仿佛是不想跟焦二哥睹面。”

    “哦……”楚天涯应了一声,心想这大概又是跟何伯的身份有关。说不得,他多半跟焦文通关系匪浅。

    “至于大貊子林那里的一万多喽罗,在焦二哥的主持之下,被分作了几批。”孟德说道,“他们当中,有人愿意改投青云堡的,若非大jiān大恶之人我都收下了;另外有一批人自愿投效七星山,便交给了焦二哥;耶律兄弟带的一批契丹人却是愿意从此追随萧郡主。我与萧郡主商议过了,就让耶律兄弟带着这些人,暂时交归马扩统领。也有一批人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和尚洞那边也有家小田产,就都认了马扩做新大哥,依旧留守和尚洞大寨。”

    “马二哥做了新的和尚洞寨主?”楚天涯不由得有点惊讶。

    “是啊!”孟德笑道,“马二哥是都监出身,会带兵会打仗,也有一手服人的本事。此前他带人和我们青云堡下属的几个寨子拼斗,很是打出了一点威风,手下早有不少兄弟服他。若非是张独眼在上面压着他,对他处处防范与排挤,马二哥早该有资格坐那第二把交椅了。现在张独眼死了,徐二当家和老三把子都被焦文通带回了七星山,马二哥再不当大头领,于理不容啊!”

    “看来焦文通真是帮了大忙啊!”楚天涯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

    “焦文通在河东一带绿林道上的威望,是罕有人及的。”孟德说道,“我虽是头次与之见面,但听闻他的事迹也是早已心中折服。十几年前,他曾是武举状元出身,升任带御器械(即御前带刀侍卫),护卫官家左右。但焦文通为人太过耿直刚烈,看不惯皇家与官场的为人作风,没多久就得罪了宫中的宦官,因此辞官远遁来了太原。后来他听闻太行山上有伙贼寇打家劫舍祸害百姓,他便孤身一人,仅凭一匹马、一柄弓,就打得七星山的众匪们服服帖帖,从而做了寨主。从那以后,七星山在他的统领之下改头换面济世救民,声名远扬rì渐强大,威震河东!凡太行九山、西山十八寨以及远近的绿林好汉,无不对太行七星山心悦诚服,奉之为尊!”

    “真厉害!”楚天涯由衷的赞叹了一声,但又好奇道,“他不是二寨主吗?”

    孟德笑了一笑,“这便是七星山的家事了,我不便多说。简而言之,焦文通主动让出了寨主之位,给了另一人做寨主。不过,新寨主也是个义气好汉,倒是配得上七星山寨主之位;而且,让位后的焦文通,仍是执掌山寨的兵马大权。因为他不仅仅是箭术神通、义薄云天,更是武举状元出身,深知兵马熟络韬略,极会治兵、用兵。因此七星山的喽罗与其他山寨皆不相同,简直比官军还要严整规范!所以,七星山在河东一带无人敢惹,连官军也不敢去进犯。焦文通的大名,也就足以让徐二当家那种货sè,闻之腿软了!”

    楚天涯不禁微微惊愕:能让焦文通都主动退让的人,该有多牛?……此间的大宋道教兴盛,连当今天子也自称“道君皇帝”。所谓上行下效,民间似这类以道家仙官为名号的现象比较常见。曾听张独眼那厮说起,七星山上共有七位头领,便是取北斗七星君的星官做名号。

    现在已经见识到了五位。按他们的排名对应北斗七星君来看,应该是:二寨主巨门星君,太行神箭焦文通;三寨主禄存星君,醉刀王薛玉;四寨主文曲星君白诩;五寨主廉贞星君萧玲珑!

    还剩下大寨主贪狼星君,和六寨主武曲星君、七寨主破军星君没有见识过。

    楚天涯正待发问打听一下,萧玲珑走了进来。

    她站在门口,一条胳膊打了绷带吊在脖子上,脸sè苍白神sè憔悴,微笑嫣然。

    “你醒了?”

    楚天涯轻松的笑,“好像是啊!”

    张仪敏便放下了药碗,拉扯孟德的衣袖,“走,咱们出去!”

    “呃,好,好。”孟德憨厚的笑道,“郡主,兄弟,你们俩慢聊。”

    “还是请夫人喂完药再走吧!”萧玲珑略微抬了一下受伤的手臂,示意自己手脚不便。

    “没事,让他自己喝!”孟德嗬嗬的笑,便拉着张仪敏出去了。

    楚天涯看到萧玲珑脸上的红指印居然还隐约可见,不由得有点尴尬,笑道:“你……还好吧?”

    “有焦二哥妙手回chūn,不会变残疾。”萧玲珑只字不提红指印的事,走近几步在楚天涯床头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刚伸出一只手要去拿药碗里的汤勺,却又马上缩了回来。

    “还是你自己来吧!”她仍是初见时的那般淡然与清静,说道,“我没做过这种事情,笨手笨脚,别洒到衣服床褥上。”

    楚天涯笑了一笑,便勉强的转过身子拿起了药碗,自己慢慢的喝着药。

    萧玲珑就这么眼神淡然表情恬静的看着他,也不说话。楚天涯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时居然冷了场。

    直到楚天涯喝完了药,萧玲珑伸手去接他手中的药碗,楚天涯才说道:“我得赶紧回太原。出来得太久,童贯与耶律余睹那边都是不好交待。而且,时间越来越紧了,不容耽搁!”

    萧玲珑不急不忙的接过药碗放下,然后一双美眸定定的看着楚天涯,“除了这些事情,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的?”

    “那我得……好好想想!”楚天涯呵呵的轻笑,笑得有点憨,也有点尴尬,更有一点故意表现出来的狡黠。

    此间的意味,便已是只可意会,不得言传。

    “那你就躺下来,慢慢想吧!”萧玲珑微微的一笑站起了身来,说道,“两rì后,我与你一起回太原。但愿到时候你能下床走动,不用我来背你。”

    “好啊!”楚天涯轻轻的点了点头,心里突然感觉到一丝久违的暖意。

    这种话如果是换作别的人说,估计会是“好好休息,希望你能早rì康复”、“我很担心你、你要快点好起来”。

    也就只有萧玲珑,能将这种话都说得棉里藏针却又刚中带柔,还有那么一点蛮不讲理——两天,如何就能养得好这么重的伤呢?

    但楚天涯知道,类似于萧玲珑这种不攻于辞令、感情不溢于言表的人,她所要表达的关切之情,却往往都是最真挚的。

    正如何伯所说,萧玲珑这丫头——“一但认定了,就会矢志不渝”,“敢为你剖肝沥胆、两肋插刀”!

第56章 纵横捭阖

    次rì清晨,阳光晴好。一群麻雀在窗口跳跃啁啾,楚天涯睡到自然苏醒,感觉jīng气神都恢复得不错。

    他便尝试着下床来行走,虽然胸口仍是很强烈的疼痛感,但已不似昨rì那样虚弱。走了几步,虽有点蹒跚,但情况比医师预计的和自己想像中的都要好。

    楚天涯略感欣喜,看来现在这副身体的底子还算不错,年轻,受点伤恢复也很快。眼下正是到了节骨眼上,如果自己只能卧榻不起,那才是莫大的悲剧。

    正当他准备出门,去呼吸一下清晨的新鲜空气时,有人推门而入了。

    正是萧玲珑。

    看到楚天涯站在房中,萧玲珑略露惊讶之sè,“起这么早?能下床了?”

    “是啊!”楚天涯点头笑了一笑,“我是个坐不住的人,在房里睡了几天,闷坏了。想到外面走走。”

    “来,我扶你。”萧玲珑走上前来,很自然的伸手就挽住了楚天涯的胳膊肘儿。

    楚天涯不禁笑了,“你也就只剩一条胳膊了,还扶我?”

    这是两人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楚天涯被她挽着胳膊,颇有一点温香暖玉的感觉,心里更有一股莫名的悸然。

    “少废话了,走吧!”萧玲珑的神情自若并无异样的神彩,暗拉了楚天涯一把,就要扶他出去。

    “好吧!”楚天涯笑了一笑,便慢慢与她走出了房间。

    屋外,有青壮武夫集结在一起,cāo练拳棒。女人升起了炉火在做早饭,四下里炊烟袅袅。孩子们在田梗草地间玩乐嬉戏,逐赶觅食的鸟雀。

    东边一轮红rì,群山披霞罩雾。此间的清晨,一派田园之乐,生机盎然。

    “这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所在。”楚天涯深深的呼吸新鲜的空气,恬然笑道,“哪天要是打退了金兵,我也就到这里来和孟七哥结庐为邻躬耕田野,rì出而作rì落而息。讨个媳妇生一堆娃,小rì子也就过得下去了。”

    萧玲珑不禁笑了,“你会吗?”

    “为何不会?”

    楚天涯抿了抿嘴唇,遥望着辽远的山峦,说道:“焦二哥说,楚兄弟年纪轻轻,却是见识渊博胸怀大志,更兼智勇过人神眼独卓,颇有一点先秦纵横大家的风采。似你这般人物,是绝对耐不住寂寞的。方今正值乱世,正是你驰骋用志之时。谁都可能安于田园之乐,你……绝无可能!”

    楚天涯不由得愣了一愣,“焦二哥如此评价我?”

    萧玲珑转头正看着楚天涯,说道:“难道你自己不认为,你是这样的人?”

    “没觉得。”楚天涯摇了摇头,淡然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能够活得好一点。我不想做短命鬼,也不想做亡国奴。仅此而已。”

    萧玲珑微然一笑,转过了脸去沉默不语。

    朝霞映在她的脸庞上,如诗如幻。

    “世道如此,谁都没有选择。”萧玲珑凝眸看着远方,悠然道,“如果不是因为战争,我现在还是那个无忧无虑骄横跋扈的飞狐郡主。chūnrì习武夏rì游湖,秋季纳钵冬天赏雪,没有悲欢离和也没有远虑近忧。也许在某天我会嫁一个皇亲国戚,一辈子也就如此了。但就在一夜之间,我国破家亡亲人尽丧,亡命四海飘泊无依,最终还落草成了贼寇。这些事情,都是以前我做梦也没有想过的——我能选择吗?”

    “……的确是身不由己。”楚天涯叹息了一声,说道,“世间能有几人,又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在自然之力与大势所趋的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卑微。萧郡主,你经历过国破家亡之恨,也就应该能理解我为何如此迫切的想要对抗女真人。所以我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再因为辽人宋人这样的话题来争执与吵闹了。因为,不管是辽人也好、宋人也罢,都是人。是人都想要活下去。我们都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都只是为了生存。”

    萧玲珑默然的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前方缓慢奔来一骑,黑衣黑马,焦文通。

    楚天涯远远看到,不禁笑了,“真黑!这要是半夜遇到焦二哥,准看不到他。”

    萧玲珑的脸上浮现出孩子似的笑容,“我告诉他,他准拿大马鞭子抽你!”

    楚天涯侧目看着萧玲珑,很少见她笑得如此轻松与灿烂

    “二哥!”萧玲珑松开楚天涯手臂迎了上去。

    “早!”焦文通翻身跳下马来,声如洪钟的哈哈笑道,“楚兄弟就能下床走动了?身体底子不错嘛!”

    “二哥大清早的又出去骑习骑shè了?”萧玲珑接过了马疆伸手拍着大黑马的面颊,像老朋友似的跟它道,“苍云、苍云,二哥是不是很沉,压得你都喘不得过气来了?不如你以后就跟随我吧,我肯定会疼惜你的!”

    “你这丫头!”焦文通哈哈的笑,“苍云跟随我多年,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萧玲珑笑意嫣然,“二哥,我骑会儿马!”

    “你都伤了手臂,行不行?”楚天涯略有点担心。

    “她呀,骑术高明着呢!——去吧!”焦文通却是毫不在意的将马鞭扔给萧玲珑。萧玲珑一把接过,单手扶鞍轻盈灵巧的翻身骑上马,一扬鞭策马疾奔而去。

    “这丫头,呵呵!”焦文通摇头而笑,怜子之情溢于言表。

    楚天涯笑道:“焦二哥,萧郡主也就只有在你面前时,才会如此轻松谈笑。平常,她都是比较严肃和冷漠。”

    焦文通抚了抚长髯,说道:“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其实萧郡主是一个很热诚也很开朗的人。只是国破家亡飘泊无依这样的事情,不管发生在谁的身上,也会让人xìng情有所偏激。当初萧郡主被金兵追杀从北方逃亡而来时,正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半途将她救了下来,带她上了七星山安家。我与她一见如故十分投缘,虽然同是位列山寨的首领平常以兄妹相称,但感情却是如同父女。我还教了她一些拳脚与飞刀功夫,因此也有师徒之份。”

    “原来如此。”楚天涯点了点头,“怪不得她此行来青云堡,有了麻烦也只请焦二哥来帮忙,敢情她也把焦二哥视同父兄了。”

    “嗬嗬!”焦文通爽朗的笑,“这丫头,聪明着呢!她知道我一向有护短的毛病,绝不容许外人欺负我山寨之人,更不可能容许有人逼取萧郡主这样事情发生。而且,我向来憎恶张独眼之为人,只是碍于大哥的情面,才一直没有出手干涉过西山之事。也正因如此,才一直助长了张独眼的嚣张气焰,竟然敢欺到我五妹的头上来,真正是自寻死路!——但此事不能让大哥知道。大哥与张独眼有旧交,碍于情面,我便不好动手了。今次却是先斩后奏,回去后我还得去向大哥赔罪。”

    “怪不得她只请了焦二哥,都没敢告诉大寨主。但是,西山距离太行如此遥远,焦二哥却又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到?莫非你二人早有约定?”楚天涯疑惑道。

    “哈哈!”焦文通抚髯长笑,“阿达练了一手天下无双的疾行功夫,rì行百里不在话下。此次他临危受命,奋不顾生的狂奔了半夜赶到七星山给我报信,直到跑到内伤吐血。我得信后,仓促间无法集结兵马,因此只好单身一骑便赶来了。苍云乃是rì行千里的宝驹,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区区百里山路,何足挂齿!”

    楚天涯不禁心悦诚服,笑道:“看来萧郡主心中是早有盘算。她竟然敢跟来西山,就是仰仗着焦二哥这个大靠山。”

    “哈哈!”焦文通笑道,“这丫头生xìng刚烈好打不平,偏爱惹事;我呢,就屡屡替她善后。这一来,都把她给惯坏了!”

    楚天涯微笑的点头,心说,焦文通和萧玲珑,还真像是一对慈父顽子。

    “楚兄弟,我正有一事跟你商议。”焦文通突然道。

    “焦二哥请讲。”

    “就是关于联合抗金之事。”焦文通的表情严肃了一些,轻抚着长髯若有所思道,“我不知道楚兄弟是从哪里得知了消息。但某以为,这样的事情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也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所以,某早已知会大哥,会同太行九山的人马,随时听候调谴,准备护守太原、抗击金兵!——只是不知,金兵究竟何时南下;我等,又在何时出兵助战?”

    楚天涯拧眉沉思,说道:“实不相瞒,此时金国的使者正在太原城中,专来相商两国邦交之事。表面看来,此次会谈关乎宋金两国的战和大事;但实际上,楚某窃以为,金国早已做好了南侵的准备。之所以迟迟未动,只是在等候天时。只待朔风一起彤云密布,天寒地冻河流结冰之时,金兵就会南下。这些rì子以来我一直在观察那个金国使者,他的所作所为也全是在拖延时间——目的,就是要麻痹我大宋朝廷,为金国南侵赢取时间!”

    “原来如此,某知道了!”焦文通浓眉一拧,沉声道,“如此说来,这天气就是征战的号角。何时气候急转天寒地冻,何时便要战事打响!——如此,焦某心中也就有数了。待我回山,即刻整顿人马,随时备战!”

    楚天涯颇感欣慰心中大喜,由衷道:“有焦二哥与七星山众豪杰鼎力相助主持大局,何惧金狗!”

    焦文通哈哈的大笑:“我已经和孟寨主议定了,务必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抛弃门户之见、割舍新仇旧恨,一统西山与太行众寨,众志成城合力抗金。但是,凡我太行九山、西山十八寨,等都只能是听命行事顺时而动的辅助力量;楚兄弟你,才是那个执掌机要、统领大局的核心人物。说不得,真正到时如何分派、如何行事,具体还得要楚兄弟居中调拨一应安排。”

    “这……”楚天涯一时有点惊讶,“小子不学无术无才,又不识天时不懂兵机,如何居中主事?还是请焦二哥或者贵寨的大寨主担纲主事吧!”

    “楚兄弟不必过谦推辞。”焦文通凝眸看着楚天涯,饶有深意的道,“并非是我等要强人所难逼你主事。但现今的状况,就是以太原城和胜捷军为核心。我等众寨义军,都只能从旁辅助。楚兄弟,你纵横捭阖智勇过人,纵观全局深知利害,又能权衡利弊随机应机,加之太行与西山都与你交情匪浅,愿听你号令而行。若要一人总摄全局——舍你其谁?”

第57章 飞狐儿

    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

    按理说,楚天涯与孟德相识不过几rì,彼此之间还有着千年的代沟。可是楚天涯和他相处就是倍感亲切,而且行为有默契。楚天涯正想找他要一点土特产带回去,以便在耶律余睹那里交差。不等楚天涯开口,孟德就亲自送来了。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已显得孟德是一片挚诚。

    原本楚天涯说明天就要走,孟德抵死不肯放人,一定要强留他至少养好伤再走,也好参加他与张仪敏的婚礼。楚天涯对他说明了原由,孟德才十分不舍的准许他离开。当天,他就亲自去收罗了一批土特产给楚天涯带走,并连夜安排好了车马,又给他配足了半个月用量的疗伤药材,甚至还给他准备了一副担架、四名沿途伺候护送的丁壮,还弄来了几匹珍贵的马匹以代脚力。

    孟德的心思之细密、关怀之周到,让楚天涯发自内心的感动。虽非一母同胞,却胜似亲生兄弟。在青云堡,楚天涯仿佛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傍晚,孟德夫妇照例来陪楚天涯一起吃晚饭,为他煨药、打点行装。

    饭桌上三人谈笑生欢,就如同是一家人。

    张仪敏无意中说起,说下午时她听到萧玲珑与焦文通有了一点争执,好奇之下她就听了几句。好像是焦文通要带萧玲珑回七星山,不许她再留在外面惹祸了;萧玲珑却是不肯,执意要再回太原。好像焦文通还挺生气,萧玲珑像个小孩子似的又撒娇又耍赖找焦文通软磨硬泡。最终焦文通是否答应了,张仪敏却是不知。

    楚天涯不禁有点好笑,幻想一下严肃又冷漠的萧大郡主,撒起娇、耍起赖来该是一副什么光景呢?

    “兄弟,我看得出来,你与这个萧郡主之间,关系不一般。”孟德笑道,“我想,她之所以坚持再回太原,多半也是因为你的关系吧?”

    “不是。”楚天涯淡淡道,“你们不了解萧郡主。她做事自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一但认准了的事情,哪怕一条道走到黑,她也会坚持。我不知道当初她为什么要来太原,作为七星山与我的联络人。但,既然她走出了这第一步,就必然会坚持到底。这就是她的风格,不需要特别的理由。”

    “真是个十分有个xìng的女子。”孟德笑道,“不过在我看来,也只有她这样出类拔萃又与众不同的绝sè美女,才配得上我兄弟!”

    “哪里!”楚天涯不禁笑了,“我一介凡夫,没七哥想的那么好。再说了,虽然我和萧郡主之间有了那么一丁点默契,但还谈不上是男女感情。而且我总感觉,我与她……不大可能。”

    “为什么?”孟氏夫妇一同好奇的问道,“我看她对你也挺有意思的!”

    楚天涯微笑的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萧玲珑曾经说过的“复国大计”。虽然她的大计目前看来仍是没边的事情,更谈不上跟自己有什么冲突。但,楚天涯心里隐隐就感觉,这会是二人彼此之间的一个隔阂,或者说是隐患。

    “一时说不清楚。总之……我不会多想,也不会刻意去做什么。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孟氏夫妇自然是不解其意,又不便多问,只得就此作罢。

    次rì清晨,楚天涯照例早起。稍稍活动了一下,感觉还算可以。虽然还不能剧烈活动,rì常的起居应该已是没有问题。

    这时,萧玲珑便来找他了。

    “准备好了么?我们该启程了。”萧玲珑言简意赅。

    “我没什么可准备的了,随时可以走。”楚天涯说道,“倒是你,焦二哥准许你再回太原了么?”

    “你知道?”萧玲珑疑惑道。

    “略有耳闻。”楚天涯淡然的笑了一笑,说道,“其实我一直想一个问题。萧郡主,为何当初你会来太原,作为七星山和我的联络人?”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这样的疑问。”萧玲珑说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山寨里的众头领,除了我都有事情做。我整天吃着闲饭无所事事,于是就主动领了这么一份差事。再者,白四哥说我缺乏江湖历练,又对市井民间的人情世故比较陌生。便建议我到民间多走走,见识一下大宋百姓们的生活风貌。于是我就带着阿达与阿奴一起来了,还特意住进了富兴客栈那样的小地方。就是为了增广见闻。”

    “原来如此。”楚天涯点了点头,“对了,阿奴的伤势怎么样?”

    “伤得挺重。二哥要带他回山寨,好生治疗调养一段时间。”萧玲珑说道,“这一次为了我的事情,阿达跑到内伤吐血,阿奴身受重伤……我真的很内疚。也正因为我的两个侍从都无法跟随保护我了,二哥才不准许我再去太原。再者,战事将起,他怕我被围困在城中,因此强令我跟他回七星山,另请白四哥来与你联络。”

    楚天涯微笑道,“可他仍是被你说服了?”

    “当然。”萧玲珑嘴角轻扬笑得妩媚,并有一点沾沾得意,“若是这天底下还有一个人能和焦二哥讨价还价,那个人——肯定是飞狐儿!”

    “飞狐儿?不错的名字。”楚天涯不禁笑了。

    萧玲珑略微一怔,不禁也笑了,“这是以前我在辽国的时候,我身边的亲人与好友对我的称呼。偶尔,二哥也这样称呼我。”

    “那我们走吧——飞狐儿!”楚天涯笑道。

    “我可还没允许你这样称呼我。”萧玲珑白了楚天涯一眼,“那是谁都叫的么?”

    “是——萧郡主!”楚天涯呵呵的笑道,“别耽误工夫了,快点吃了早饭上路吧,太原城里还有一堆的事情呢!”

    吃罢了早饭,孟德和青云堡的男女老幼,对楚天涯与萧玲珑夹道相送。这一次楚、萧二人帮助青云堡解了灭顶之危还消灭了天敌对手,俨然已经成为了这里的恩人。尤其是楚天涯,以弱击强在战场上手刃了不可一世的张独眼,都被全堡的人当作是英雄来敬拜了。

    马扩接手了和尚洞成为大首领,连rì忙碌,但今rì也特意赶来相送。焦文通因为要处理善后,因此还要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临行时,他逮着飞狐儿千叮咛万嘱咐,活像是慈父要送孩子出远门了时的情形。

    众人送出了几里山路,方才依依不舍的驻足留下,目送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山峦的转角处。

    焦文通抚着长髯看着远方的车影,若有所思的悠然道:“假以时rì,此子必成大器!”

    近旁的孟德与马扩听了,默契的笑而不语。

    “你二人为何不言语,莫非焦某说得不对吗?”焦文通疑惑道。

    孟德与马扩都呵呵的笑了,答道:“焦二哥慧眼如炬,定然不会看走眼。我们二人同是楚天涯的兄弟,听到焦二哥如此赞他,当然是心里高兴!”

    “哈哈!”焦文通大笑,“其实光看你二位,就可以知道他楚天涯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常言道物以类聚,你二位都是光明磊落仗义耿直的好汉,楚天涯能和你们做兄弟,人品才学自然不差!——飞狐儿跟他在一起,我也就能放心了!”

    “飞狐儿?……”

    小飞驾着车,车边跟着四个骑着马沿途伺候的青云堡丁壮。因为顾及到楚天涯的伤势,马车在山路上走得不快,慢慢悠悠,颇有几分清闲与悠然。

    民间小马车的车厢,自然不会有多豪华与宽敞。楚天涯与萧玲珑同坐在一个车厢里,几乎是并着肩靠在一起。

    一路上,二人并没有过多的交谈,而是长时间的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只不过相比于几天前赶往西山时的情景,二人之间的心境已是发生了十分微妙的变化。

    心与心的距离,从熟悉到陌生,或者从天涯到咫尺,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马车一摇一晃,萧玲珑仿佛是神飞天外,意游驰骋。她的脑海里,仍是在浮现另外一个男人的面孔。可是,为何他竟然慢慢变得模糊?以往每逢想到他,便是爱恨交织如煎如熬,令萧玲珑百般纠结。可是现在,那种感觉分明在渐渐淡去。

    不经意的,萧玲珑转头看了看她身边,正靠在车厢板上打盹的楚天涯。

    “——难道刻骨铭心,还敌不过几rì纠缠?”

    楚天涯突然睁开了眼睛,萧玲珑顿时心虚,略显慌乱的转过脸去。

    “你在偷窥?”楚天涯调侃的笑道。

    “无聊!”萧玲珑又好气又好笑,脸也略微有点红了。

    楚天涯闭上了眼睛,继续打盹。嘴角挂着一丝既得意又狡黠的微笑。

    萧玲珑侧目看了他一眼,顿时又窘又恼,心中恨恨的骂道,“这个男人,果然十分狡猾!——怪不得四哥那只白毛狐狸都说,楚天涯是我见过的最聪明且最有心机城府的人!”

    清晨离堡,rì落时分,马车才走到了太原城,刚好赶在了城门关闭之前。

    因为是从南门进城,楚天涯便特意撩开车窗看了一眼,看到这里的城池修缮工作已经进行完毕了。原来的土墙包了砖石,焕然一新,而且加高加固了。

    看来王禀还抓得挺紧,并没有因为耶律余睹的到来,而忽略了加固城防这样的大事。

    马车进了城内,楚天涯为免招摇,便请那四位青壮自己去客栈投宿,仅让小飞驾着车将他与萧玲珑送回了家里。

    何伯搬着一把椅子捧着一碗茶,就坐在大门口,仿佛是等着楚天涯回来。

    一看到马车在门口落停,何伯就放下茶碗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迎了上来。脸上依旧是往rì那种玩世不恭与为老不尊的坏笑,嘿嘿的道:“少爷、少夫人,你们回来哪?”

    楚天涯与萧玲珑都是好笑,反正也习惯了老爷子这样嘴贫,便都懒得反驳了。

    只不过他现在的这副尊荣,实在无法将他,与青云堡前接连手刃七十人的那个狂人,联系在一起!

    何伯与小飞小心的扶了楚天涯进屋,何伯便马上去忙着做饭煨药了。小飞道了辞,便去了客栈寻他同来的伙伴。

    萧玲珑钻进了厨房呆了有半个时辰才出来,也不知道她是帮忙做饭,还是和何伯说什么悄悄话了。回来的时候她带来一壶沏好的茶,坐在那里有点闷闷不乐。

    “怎么了,又被何伯欺负了?”楚天涯笑道。

    “不是。”萧玲珑拧着眉头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不通,何伯为何不肯与我二哥相认?”

    “哦?”楚天涯眨了眨眼睛,“他们二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他们是……”萧玲珑说了一半,又打住了,摇了摇头,“算了。既然何伯不愿意相认也没跟你提起过,我二哥也都不敢造次来打扰,我也就不多说了——就由得老爷子吧,兴许他有他的打算!”

    二人正聊着,大门口进来一人,在那里大声道:“何伯,今rì楚兄弟可曾回家?——这都多少天了,要急死人了!”

    楚天涯一听,正是王荀!

第58章 杀意

    楚天涯便将王荀请进了屋,问他有何急事。萧玲珑见他二人要说事,便起身离开说去帮何伯一起做饭。

    王荀看到了萧玲珑,眼神都直了几分,待她走后便问道:“楚兄弟,这是……你媳妇?”

    “暂时还不算吧……”楚天涯模棱两可的笑道。

    “哟,瞧你这神情,好像还生怕哥哥抢了你的美人儿似的!”王荀笑眯眯的拍了楚天涯一巴掌,“不错嘛,金屋藏娇,国sè天香啊!”

    楚天涯差点被他一掌给拍得趴下,连退了几步,满头冷汗直流。

    “啊,兄弟你怎么了?”王荀急忙上前来扶他,惊诧不已。

    楚天涯便将胸口的衣襟拉开给王荀一看,他顿时骇然的瞪大了眼睛,“好大块淤青——兄弟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能捡回这条小命,便是万幸了。”楚天涯苦笑不已,便将西山一行发生的事情,简要的跟王荀说了一说。

    “楚兄弟,你可真不容易。”听完后王荀叹了一口气,由衷的说道,“你此次西山之行,真可谓是凶险万分死里逃生了。好在你安然归来,事情也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现在,西山与太行都愿意护守太原、联合抗金了,楚兄弟你功不可没啊!”

    “早知道西山之行会有如此凶险,我还真就未必敢去了。”楚天涯苦笑的摆了摆手,说道,“王大哥来找我,有何急事?”

    “还不是因为耶律余睹那厮!”王荀有点气恼的击了一拳,说道,“那厮整天混在天源寺听三国,直到听完了全本便无事可干了。百无聊奈之下,他便带着随从满城乱逛,还特意跑去看了看咱们太原城的四方城门。结果,我们修缮城池、广积粮草的事情被他发现了。那厮便到童太师那里借题发挥的挑衅,说我大宋早有心与金国决裂,蓄意背盟开战。否则,又何须筑城积粮?”

    “那厮分明是恶人先告状,该杀!”楚天涯一拳头锤在了桌子上,恨恨的道,“说不得,童太师为了宽慰他,便下令停止了筑城积粮,对不对?”

    “可不是!”王荀即气恼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太师如此谨小慎微胆小怕事,只会助长女真人的嚣张气焰,更会误了守城大事!——我们自己筑自己的城,关女真人什么鸟事?我们自己运自己的粮食,又碍着他们女真人哪方哪面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行,莫非真的只能伸着脑袋,等女真人的弯刀斩下来吗?”

    楚天涯双眉紧锁的沉思了片刻,说道:“王大哥,近rì耶律余睹可曾与童太师谈过两国邦交的大事了?”

    “尚未。”王荀说道,“童太师都把耶律余睹当祖宗伺候了,晨昏定省早晚问安,就巴盼着他早点坐下来议一议正事。可耶律余睹根本不理睬童太师,每rì只带着三五随从游山玩水吃喝piáo赌,哪里像是一国使臣?!我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气闷——今rì那厮吃得大醉了又在摘星楼里虐待那几个伺候他的女子,只差闹出人命。虽然那些女子只是出身卑贱的军户营jì,但也是我大宋子民!何时轮到他一个卖国贱奴来糟蹋凌辱!我怕我什么时候忍不住,真的会一刀宰了那厮!”

    楚天涯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原本,他就十分看不惯军中狎jì之事,那些军jì女子多半是出身卑贱的平民,或是因家人犯罪受到牵连坐罪(比喻家中父亲或夫君犯罪、渎职、战败)而被罚没为贱籍充为营jì。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韩世忠之妻、擂鼓战金山的梁红玉,便是出身营jì。据说,有宋一代的第一批军jì,就是当年宋太宗赵光义打下太原后,出于泄愤,便将俘虏的北汉宫中的嫔妃与宫女等人,都赏给了军中将校与士兵们,任由凌虐。

    由一场“烛影斧声”的历史悬案而登基为帝的赵光义,一辈子没干几件好事,楚天涯就打从心底里讨厌此人。

    话说回来,这些营jì的身世本就凄楚,却还要被耶律余睹这样的禽兽所虐待。既是一族同胞,楚天涯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大哥稍安勿躁。”楚天涯却只好先劝慰王荀,对他道,“耶律余睹那厮,活该千刀万剐。他此行哪里是做什么国使,分明是来拖延时间、并刺探军机的。但为免打草惊蛇,我们还是先忍一忍。”

    “忍、忍、忍!我是真的忍够了!”王荀的脾气顿时就上来了,连拍了几下桌子大吼道,“女真人又不是三头六臂,怕他个鸟!真要杀来了,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身上穿几个透明窟窿、头掉了碗大个鸟疤!也胜似现在这样,受这般窝囊鸟气!”

    楚天涯却是淡然的一笑,说道:“王大哥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我又何尝不想一刀宰了耶律余睹那厮?你方才所说,让我心中有所思量。既然耶律余睹已经查知了我们在准备抵御金国入侵……说不得,此人不可留,更不可放他回去!”

    王荀一听这个,顿时来了jīng神,“什么时候动手?我真正恨死那厮了,我要将他剁成肉泥了喂狗!”

    楚天涯笑了一笑,“此事须得从长计议。王大哥千万别急躁泄了机密,否则反而落得把柄在女真人那里,于我被动。”

    “好!我全听你的!”王荀jīng神抖擞眼冒jīng光,“我就一直忍着,真要动手的时候你知会一声——我亲自下刀!”

    “好。”楚天涯淡然一笑,“稍后我们二人同回摘星楼,王大哥莫要喜怒皆形于sè,让耶律余睹有所察觉。”

    “行!”王荀长吁了一口气闷气,“你不在,遇事都没个人商议,这等事情我又不敢同父亲大人说起,否则定然是一顿臭骂。我就担心我忍不下去坏了大事,才每rì来寻你。现在倒好,你总算回来了,我这心里也就安稳一些了。”

    “好,王大哥既然来了,便在小弟这里吃一顿便饭。”楚天涯笑道,“稍后,我们二人就回摘星楼。我这里还有一点从西山带来的土特产,便挑些好的给师父他老人家捎去。剩下的一些就当是喂猪了,拿去给耶律余睹那厮交差!”

    “哈哈,好!”王荀顿时大笑。

    楚天涯便暗自好笑,心说王荀还真是个心思简单、xìng情耿直的汉子,易怒也易喜。

    稍后四人便草草的吃了一顿饭,楚天涯便与王荀离家,同往摘星楼。行时的路上王荀啧啧的赞叹,说楚天涯在家里藏了个倾城倾国的绝sè美人儿,当真是艳福无边羡煞旁人。

    楚天涯也不辩解,只叮嘱他说,此事勿要向处泄露,更不可说得耶律余睹那个sè中饿鬼听到。王荀自然应允,并说兄弟你的女人,便是我的弟媳、就跟亲妹子一般,断然只有拼死保护的份。

    二人回了摘星楼,刚上楼,便听到耶律余睹的房间里传出厮打与谩骂之声。

    “你这贱婢,活该找死!”

    是耶律余睹的怒骂,接下来便是打鼓一般的闷响,还有皮鞭抽在皮肉上的叭叭之声。

    “那厮又开始了!”王荀顿时怒火冲天咬牙切齿,低声对楚天涯道,“近几rì,这厮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失心疯,每rìyín乐罢后,但要对这些女子大打出手。若非如此,便不尽兴!好几个女子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卧床不起——可恨!”

    楚天涯的怒火也腾腾的燃了起来,拽着拳头,牙齿咬得骨骨作响,但仍是在劝慰王荀,“王大哥,且先忍着!”

    “大官人饶人……呜!”房间里传来女子凄惨的哀号声,捶鼓似的闷响和皮鞭之声与耶律余睹的大骂,仍是不绝于耳。

    “我、我忍不住了!”王荀一脸涨得通红,就要上前踢门。

    门口的两名女真卫士顿时拔出刀来,怒瞪着二人,嘴里叽里呱啦的用女真语大嚷。

    楚天涯一把将王荀拉住,脸上赔笑的对那两名卫士抱了抱拳,说道:“劳烦通报,就说楚天涯外出归来,特来向贵使覆命,并有要事与贵使相商。”

    那两名卫士这才收起了刀,不怀好意的看了二人两眼,却是满脸不屑的将手朝旁边一指——意思是“不予通报,你们滚蛋”!

    此时,房间里的打骂之声仍是不绝,女子的哀号声却是渐渐微弱。

    “兄弟,再忍下去,便要出人命了。”王荀咬牙拧眉瞪着那两个卫士,手握着刀柄,骨骨作响。

    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气,双眉一挑目露jīng光,蓦然提步上前,一脚重重踢在了那大门上!

    “砰!”

    大门被轰然踢开,其中一扇门还被踢得落下门栓歪倒于旁。

    王荀与两名卫士都是大吃了一惊,卫士顿时怒而拔刀,将弯刀架在了楚天涯的脖子上。

    楚天涯却是挺直了腰竿,大声道:“耶律将军,末将楚天涯有要事通禀,卫士不予通传,末将只好闯宫得罪了!”

    站在楚天涯身后的王荀不禁深吸凉气,同时心中激动万分、热血沸腾——“真他娘的有种!!!”

    楚天涯这一踢一吼,惊动了整个摘星楼。藏在其他房间里饮酒作乐的女真卫士们都陆续冲了出来,便将楚天涯与王荀围在了核心,如同群狼堵住了两只绵羊。

    楚天涯却是依旧那样站着,任凭两柄弯刀架在脖子上都快割破皮肤流出血来,仍是挺直了腰竿,脸上甚至挂着淡然的微笑。

    少时过后,耶律余睹从里间走了出来。一丝不挂,左手提一瓮酒,右手拿一根带血的皮鞭。

    走到了楚天涯身前,耶律余睹眼中泛着青光,像饿狼一样的死盯着楚天涯。

    “贵使恕罪,末将这也是迫不得已。”楚天涯抱拳道,

    王荀手心里渐渐溢出一层冷汗,紧紧握着刀柄不敢半丝放松。他心中早已做好盘算,如果耶律余睹发作,此时哪怕丢了xìng命,也便要与他拼了!

    且料耶律余睹丝毫没有发怒的迹象,反而是咧嘴一笑,“都滚吧,杵在这里想看什么?——楚天涯,既然有事,你便跟我进来说话吧!”

    王荀不由得愕然:不会吧,耶律余睹这算是个什么态度,他居然一点怒意也没有?

    左右的卫士这才收回了刀,其他人也都退了回去。

    楚天涯摸了摸脖子上被弯刀压出的血痕,冷冷的看着那两个卫士一眼,便与耶律余睹走进了房去。

    两名女真卫士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不约而同的心道:看此人一脸笑意,眼中的杀意却比这个怒目握刀的王先锋还要浓烈,竟是令人不寒而栗!

    王荀也看到了楚天涯这个眼神,不由得心中一怔: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我那兄弟目露寒光、想要杀人!……说不得,这两个女真军士,必是死路一条!!

第59章 直击要害

    耶律余睹进了房间后,放下酒瓮扔了皮鞭,扯过一件衣服懒洋洋的披到了身上。他漫不经心的斜瞟了楚天涯几眼,心中却是暗暗惊异:这小子出去几天一回来,仿佛有哪里不对劲了?以前不过是个rǔ臭未干的小男人,现在看他,却感觉血气方刚气势大涨,而且身上有了一股让我感觉十分熟悉的……煞气!

    楚天涯自己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变化,但是耶律余睹从军半生阅人无数,这一双眼睛都是老辣得紧。西山一行,楚天涯出生入死历经劫难,更是在战场浴过血、杀过人——但凡有过这样经历的人,胆sè与气势都要较一般人大为不同。常年累月征战沙场的宿将,身上会有一股令人战栗与胆寒的凶戾煞气,使如浑然天成!

    身为沙场猛将的耶律余睹,对这样的东西自然是相当敏感与熟悉。

    楚天涯进了房后,便将随身带来的一包土特产奉上,转眼瞅了瞅他的卧房。因为房门半掩,却只看到四条白玉似的女子小腿,上面鞭痕累累。偶尔可以听到里间传来痛苦的呻吟与无助的哭泣声。

    “你来找我,就为这事?”耶律余睹接过了那包土特产,看都没看便放在了一边。他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锋锐的盯着楚天涯。

    楚天涯略微笑了一笑,“自然不是。末将专来找贵使,另有要事相商。”

    “那你说吧!”耶律余睹拿过一杯茶来喝,随口道。

    “隔墙有耳。”楚天涯皱了下眉头,抬脚走到卧房边在门上敲了几下,“你们两个,还不退下!”

    “是……”两名女子如蒙大赦,趴在地上从房内四周捡来撕得破碎的衣服,仓皇掩住**的身体,两两相扶,慢慢的从里间走了出来。

    楚天涯看到她俩,顿时触目惊心——这还是人吗?!

    这两名妙龄女子原本面容娇好肤如凝脂,柔弱如花温柔似水。可是现在,她二人的脸上全是青紫与浮肿,嘴歪眼斜鼻子流血,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全是累累的血sè鞭痕!

    “耶律余睹,狗|娘养的畜生!!”楚天涯怒不可遏的心中大骂。

    两名小女子瑟缩的从卧房里走出来,满眼皆是凄楚与绝望。经过楚天涯身边时,其中一个个子高一些的女子略略欠身施了一礼,声音极低的道:“谢大官人救命之恩!”

    因为有屏风与楚天涯的身影挡着,耶律余睹倒是看不见。

    楚天涯轻叹了一声,拿出两颗银子塞给那女子,“快走吧,自己去看郎中!”

    “谢大官人!……”两名女子顿时泪流长河,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出了房间。

    耶律余睹坐在大摇大摆的坐在厅堂里,毫不在意的冷笑,自顾喝茶。

    两名女子走后,楚天涯再亲自上前掩好门,插上了门闩,才回到了耶律余睹身前。

    “你不就是想要救这两个贱婢嘛,何必装腔作势绕这么大弯子?”耶律余睹扯了个大哈欠,无所谓的笑道,“好哪,已经如你所愿。你还想打扰我睡觉么?”

    “没错,我承认我是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救人。一族同胞皆是爹生娘养,我觉得她们也挺可怜的。如有冒犯到贵使,还请恕罪!”楚天涯知道这点动机瞒不过耶律余睹索xìng便承认了,但他神秘的一笑,调转话锋又道,“但我也的确有天大的干系之事,要与贵使商议。”

    “哦?”耶律余睹扬了一下眉毛,讪讪的笑了一笑,“你一个小校,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跟我说?”

    楚天涯的嘴角略微一挑,露出一抹极不易查觉的狡黠笑容,马上又深沉严肃的道——“贵使不是想带我一起投奔金国吗?但估计……我们走了不了!”

    此言一出,使如同一把锋匕直插耶律余睹的心腹之地,令他神sè一动,“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耶律将军,当你还在这里享受金国贵使的无上待遇、作着王侯将相之梦的时候,金国,已经将你出卖并抛弃了!”楚天涯是打定主意,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你说什么?!”耶律余睹果然神sè微变,“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乃云中枢密院麾下的元帅右都监,执掌兵权位居高位,此番担任国使更是受元帅差谴来办大事,如何便是被抛弃与出卖了?”

    楚天涯胸有成竹的微然一笑,说道:“因为在女真人看来……耶律将军,此前能背叛自己的母国;以后,也就能毫不犹豫的背叛金国!”

    “你放屁!”耶律余睹大怒的拍案而起,四下里眼睛一扫,就看到自己脱在一旁的铠甲与佩刀。他大步上前的就要拔刀。

    楚天涯却是昂然站在那里,泰然处之的一脸冷笑。

    耶律余睹冲出几步却又心念一动突然停住了,他一扫脸上的怒容,走回来依旧坐下冷笑道:“小子,玩笑可以开一开;这种话,不能乱说。”

    “你看我是在开玩笑吗?”楚天涯淡漠的笑了一笑,说道,“中原有句古话,叫做忠言逆耳。不过,既然贵使讳疾忌医不愿意听也不愿意相信,那我倒也是能省一番口舌。不过,我是断然不会跟你一起回金国了。因为,贵使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何来保我的前程与出路一说?跟着贵使,我迟早死路一条!所以嘛……”

    “嗬!……小子,你别在这里装腔作势的吓唬我。你那点口才与心机拿去骗一骗童贯等辈还可以。在我耶律余睹面前,一点用也没有。”耶律余睹两旁的嘴角整齐的向上一扬,露出了两旁的虎牙,便如同一个虎狼杀生进食之时才有的表情,他道,“我自归顺大金国之后,忠心耿耿谨小慎微,更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我效力于完颜宗翰元帅麾下,倍受信任与倚重。我与他更是剖胆沥胆相交于莫逆——岂是你这心胸狭隘的南国小辈,所能领悟的?”

    “是吗?”楚天涯无所谓的一笑,“那为何金国都已经下了宣战令,即刻便要打到太原了,还要派你来太原为使,并让你在这里拖延时间迟迟不归,可不就是把你当弃卒送死鬼了?一但女真铁骑兵临太原城下,你猜我大宋的军民,会如何对待你这个在太原城中嚣张无礼、恶行累累的女真使者?”

    耶律余睹心头一震,双瞳立马放大,“你说什么?!”

    “贵使仍是被蒙在鼓里么?”楚天涯微然一笑,说道,“早在半月前,金帝完颜晟就已同意完颜宗翰等人的上书,决定以张觉平州事变为理由,出兵南下攻宋。”

    耶律余睹的心头如同再遭一雷霹,神sè悚然的瞪大眼睛盯着楚天涯,心中惊道:此乃大金国高度军事机密,他一介南国小校,如何得知?

    “我说得对不对,耶律将军?”楚天涯不急不忙的踱起了步子,悠然道,“女真人在云中建立了枢密院,一直以搜寻辽国余孽、寻找水草栖息地为由,暗中紧锣密鼓的在边境征调兵马。只等天寒地冻河流结冰之时,便要出兵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河北与河东,直指中原。而恰在此时,我大宋的边帅童太师屡屡派人到云中咨询完颜宗翰,商讨山后九州的接手事宜。完颜宗翰便将计就计,派了耶律将军来太原为使。贵使来后,并不商谈国事,整rì里四方玩乐拖延时间,其实是为了帮金国争取征调兵马、等候天时的时间,对不对?并且,贵使时时处处的有意激怒我方将帅,一则是为了试探我等的胆气与底线;二则,也是指望我等做出过激之举,在你这里落下‘欺辱金国使臣’的口实把柄,从而为宗翰出兵赢得更佳的借口。如不出所料,这些全都是完颜宗翰所指使——是这样么,耶律将军?”

    耶律余睹略微低下头,却是抬着眼睛,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饿虎,虎视眈眈的看着楚天涯,并不答话。

    楚天涯却知道,自己的这些言语,字字句句都已经刺中了耶律余睹的要害!否则,以他自负的个xìng肯定是一副无所谓的冷笑神情。而此刻,耶律余睹虽然表情严肃片言不发,但楚天涯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惊与恐惧!

    就如同以往审问犯人一样,再如何冷静与沉着的高智商罪犯,哪怕是一言不发,他的眼神也会出卖他。

    看到耶律余睹不说话,楚天涯索xìng大摇大摆的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微笑道:“我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因此,耶律将军都想杀我灭口了?”

    耶律余睹的眉眼惊悸的一弹——这小子,能探窥人心么?

    “那你便动手吧!”楚天涯呵呵的笑道,“小子手无缚鸡之力,必然不是耶律大将军的对手。”

    耶律余睹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佩刀,却是没有动,只是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冷静的问道:“这些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我是听到了。”楚天涯笑了一笑,“贵使想想,连我这样微末的小校都听到了耳里,我大宋的边帅、吏臣与朝上的官家宰执们,岂能不知?——亏得女真人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贵使也在这里卖力的演出,力图拖延时间、激怒我方将帅。末将怎么突然觉得,耶律将军就仿佛是天源寺里登台演出的梨园子弟,一直都在自我感觉良好的卖弄丑态呢?——这是不是有点好笑啊,耶律将军?”

    耶律余睹的点滴心机全被楚天涯一语说破,此时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因此表面上依旧沉着与淡然,只是冷冷的笑了一笑,说道:“就算你说得对,那又怎么样,谁敢动我?——童贯?那个没种的宦官都差把我当祖宗伺候了,他敢把我怎么样?”

    “是,童太师是不敢把你怎么样。”楚天涯淡然道,“因为他害怕激起边衅两国开战,那样他便有渎职之罪,回朝之后定然走脱不了一顿责罚。但是,我们这些大宋的普通军兵与百姓,却是没有这样的顾虑。试想,一但女真人兵临城下对我烧杀抢虐了,这无边的怒火无从发泄——不冲着你来,还冲谁呢?”

    耶律余睹表情丝毫不变,但他的脖颈后,已是滚下了两滴冷汗!

第60章 掩耳盗铃

    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耶律余睹分明已是方寸紊乱,却在强作镇定;楚天涯智珠在握,但不形于sè。

    “贵使是不是在想,尽早脱身离开太原?”楚天涯嘴角轻扬冷冷的一笑,“很可惜,估计是来不及了。”

    “为什么?”耶律余睹再度被楚天涯说中了心事,不由得心神皆惊,脱口而出便问道。

    “因为两国开战,童太师有负圣恩罪责难逃。若要给朝廷上的官家与宰执们一个交待,他势必将你拿下,送往东京交付官家。或者将你扣押下来,以便手中多一份本钱,到时用来与完颜宗翰讨价还价。这便叫病急乱投医。”楚天涯说道,“不管出于哪一条理由,童太师都没有可能,放任贵使安然离去。”

    “他敢!”耶律余睹双眼一瞪,“我乃堂堂的金国使臣,他敢把我怎么样?”

    “嗬,贵使你恐怕弄错了一件事情。童太师所惧怕的,并非是贵使本人,而是两国失和边境开战,让他误了国事。但既然都已经开战,最坏的结局都已是摆在眼前。常言道临死还拉个垫背的——他凭什么不敢?”楚天涯冷笑道,“贵使,中原还有句古话,叫做‘不是不报,时机未到’。你至从来到太原后,屡次挑衅我胜捷军的将帅。若非是顾及两国邦交大事,你猜你现在身首是否还在一处?耗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军武男人?我敢断言,一但女真人兵临城下,头一个被斩首祭旗的,必是你耶律余睹!”

    耶律余睹喝下的满肚子酒水,全都化作冷汗流了出来,他死瞪着楚天涯,一字一顿道:“照你这么说,我已是死路一条?——你猜我信不信?”

    “信不信,都随你。”楚天涯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贵使与完颜宗翰玩的这一手把戏,让我想起了一句成语,叫做‘掩耳盗铃’。其实我们早已知道,金帝完颜晟,以完颜杲为都元帅总督南侵之战,以二太子完颜宗望为西路军都统,出平州攻打燕京,侵略河北;又以相国之子完颜宗翰为东路副元帅,出云中,南下直指太原。西边一路,有我大宋重兵把守的燕山府与防卫森严的河北三大军镇,较难攻拔;但东路,只要打下一个泥土堆筑的太原小邑,便可横扫河东、直下中原。于是,耶律将军便以使者为名,进了太原担任间谍拖延时间赢取战机,并充为细作进行破坏,竟连我们修筑城池你也要制止——我说得这些,对不对呢,耶律将军?”

    耶律余睹都在喘粗气了,心中惊骇万分:不可能!这么机密的军国大事,我身为云中枢密院的元帅右都监,得没有他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南人早有细作潜伏于金国机枢重地,导致我们的军事机密早已全盘泄露?否则,怎么连一个南国的小校都知之甚详?如果真是这样南国便是早有准备,到时两国必然是正面开战。那么,我也就真有可能是被完颜宗翰给出卖了;以童贯之为人,他将很有可能将我拿下,做为将来推脱责任的替死鬼;若是落到太原的军兵百姓手里,他们也必然杀我泄愤——那我可就真的走投无路,死定了!

    看着耶律余睹坐在那儿表情千变万化的震惊不已,楚天涯心中就在冷笑:我会告诉你,其实这些东西普天之下也只有我一个宋人知道么,谁让我是来自八百年后呢?——还诈不死你?等着乖乖上钩吧!

    耶律余睹坐在那里,神sè变幻万千的静了半晌,突然一抬眼瞪,“这些都是你的上官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打探来的?”

    “都有。”楚天涯模棱两可的答道,“原本,末将还的确是动了几分心思,想要追随贵使改投金国。因为我在胜捷军中职位低微,极难有出头之rì。身为一个男人,谁不想飞黄腾达干一番事业?——但得知这些事情后,我改变了主意。虽然大宋已是积重难返危在旦夕,金国如rì中天称霸近在眼前。但是,我若是跟随贵使,必然死路一条。还不如,我自己北去投效完颜宗翰。但又缺少引荐之人与进献之礼。因此,我才来与贵使商议——这便是我,要跟你说的大事!”

    耶律余睹不由得心中一动,“你想要什么东西,作为进献之礼?”

    言下之意,他愿作为楚天涯的引荐举之人——无形之中,将自己与楚天涯列入了同一阵营!

    “河东绿林都有个规矩。但凡新入伙的豪杰,必要纳献一份投名状。”楚天涯嘴角略微一挑,露出一抹冷冽的微笑,“所谓投名状,便是……杀人!”

    “你想拿童贯之头,进献给宗翰?”耶律余睹双眼一眯,将声音压得极低。

    “这可是你说的。”楚天涯诡谲的冷冷一笑,凑到他近前低声道,“耶律将军你想一想,女真的军队里实行的是猛安谋克制,全是父兄子弟与血裔族人一同并肩为战。在他们眼里,你怎么都是个外人,不可能得到完全的信任。完颜宗翰真的是信任你么?你既然是执掌兵权的元帅右都监,但为何在这即将交战的紧要关头,却把你派到这事非凶险的漩涡里来做使者?还让你刺探军机、破坏城防、激怒我大宋边帅将士。说不得,他就是想要借我宋人之手,剪除你这个后患!”

    “照你这么说,宗翰要杀我,南国也不容我,我岂非是无投无路?”耶律余睹倒是不惊不乱,沉声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只有杀了童贯进献投名状,断绝与南国交善的后路,宗翰才会不再怀疑你。”楚天涯说道,“休说你以往已经主动帮助女真攻打了辽国,以示效忠。那根本不足以打动女真人。因为他们全都知道,你是在宫庭政斗之中落败才被逼得逃出了辽国,对辽国已是断了念想,并对辽人怀有私愤。现在,金国yù与南国开战,你这个手握重兵的辽国降将,根本就不被完颜宗翰所信任。他就是担心,万一你在金国受了点委屈,或是受到南国的什么诱惑,再一次背反金国投效宋廷,将是极大的隐患。因此他才使了一着借刀杀人,派你来送死,……耶律将军如果想要在完颜宗翰那里得到完全的信任,并为自己的将来铺就一条光明大道,就必要借助一颗有份量的南人人头!”

    “小子,你的心眼真的很坏!”耶律余睹的脸上浮现一抹杀机,目光如同即将暴起的饿狼一般盯着楚天涯,沉声道,“你是想唆使我杀了童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贵使的投名状,便也是末将的投名状;贵使的光明大道一但铺开,末将岂非也是前程无量?”楚天涯冷冷的一笑,“无毒不丈夫。当此乱世,要么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要么是自己死于无名,成全他人功业——耶律将军,你会选哪样?”

    耶律余睹沉默不语。

    当然,他不回答,楚天涯也知道他会选哪样。因为此前,他便早已做出过一次类似的选择——用辽国万千同胞的白骨,换来了他今rì的一个元帅右都监之位!

    “你告诉我,你所说的金**事计划,究竟从何得知?”耶律余睹心中最大的疑窦,莫过如此。因此再次追问。

    “当然是上头有人告诉我的。否则,我一介小校从未去过北国,如何知道这些机密?”楚天涯说道,“贵使可能还不知道,童太师身边的股肱大将王禀,乃是我的授业恩师。早在贵使来到太原之前,我便与王荀受恩师之命,负责修筑城防并往太原城中屯集粮草。为的,就是抵御女真入侵。王禀虽是大将,这样的事情若非有上差调谴,他又岂会自作主张?由此可见,童太师便是早已知悉了金国的军事动机,将就就计,外宽而内紧。他一面对贵使殷情款待对你进行麻痹,让你自以为得志;一面加紧做出军事部署,以备抵御女真入侵。贵使你想想,如果到时候宗翰挥师杀来,迎接他的却是宋兵的埋伏与固若金汤的太原防御——他首先想的会是什么?”

    “他会毫不犹豫的以为,是我出卖了金国!”耶律余睹双眉立竖。

    “没错。”楚天涯淡淡道,“因为你是外人,还曾经有过背叛母国的先例,只有你,才有动机、有可能出卖金国!——再加上童太师必然不会放你回去,你根本不会有机会与宗翰当面辩解。到时,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再一次背叛的罪孽!这样一来,金国举国上下,必杀你这叛徒而后快;南国童太师,会毫不犹豫的将你的人头献给朝廷,再将一切罪责推到你这死人的身上,借以洗脱自己的罪责;太原军民,也会要杀你以泄怒火。耶律将军,到那时候,你才真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嗬——”耶律余睹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挺能瞎编的。不过,我听你说得,仿佛也有那么几分道理。这几rì我的确是看到,太原在修筑城防、积累粮秣。便早已心中生疑,难道童贯已然在做应战准备?……如若这样,金国的急袭计划便要落空,宗翰那处纵然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必然杀我,也的确会对我这个出使太原的使者,心生怀疑。照此说来,童贯的人头已是极为值钱了?你我二人若是将他的人头献给宗翰,非但是能取信于他,还是大功一件?”

    “的确是。”楚天涯说道,“近几rì天气转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yīn风怒号,天寒地冻。那时,便是云中铁骑南下之时。若在此时将童贯杀之,胜捷军必乱。胜捷军若乱,太原的防御必然陷入崩溃——宗翰挥师南下,太原便唾手可得!不是大功一件,又是什么?”

    “小子,你是宋人吧?你为何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杀童贯、献太原?”耶律余睹冷笑道,“若是只为图个出身,你这心肠也未必太过歹毒了!”

    “当初贵使倒反女真,又率军大破辽军之时,是何心境?”楚天涯反唇相讥。

    耶律余睹脸sè微变现出一丝怒气,但马上又掩饰了过去,装作漫不经心的道:“行,咱们也就别相互揭短了。你且先走,此事重大,容我思量!”

    “可以。”楚天涯站起了身来抱一抱拳,以眼sè示意门口,低声道,“那两个女真军士,一直在窃听。看得出来,他们是宗翰派来监视贵使的。”

    “这还用你说?”耶律余睹冷冷的一笑,“宗翰派给我的随从,全是女真人。我想带几个旧部来南国消谴快活,他也没允许。不过不打紧,门口这两个,根本就听不懂汉话。”

    “未必吧?”楚天涯冷咧的一笑,低声道,“难道贵使对他们的了解,更胜于宗翰?宗翰既然敢派他们来,指不定他们就能听懂汉话!……只是在伪装而已!”

    耶律余睹眼睑一抬顿时目露凶光!

    “xìng命攸关。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楚天涯抱了抱拳,“末将告辞了……”

    “站住。”耶律余睹突然沉声低唤了一声,并亲自起身走上前来,凑到楚天涯耳边,“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替我杀了这两条看门狗!但一定要干净利落,休得惊动了其他人!”

    楚天涯微笑的点了点头,“末将,愿为贵使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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