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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玄武     宋枭txt下载     宋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1章 傲气凌云

    更新时间:2013-01-05

    刘子羽说,他新近加入义军,身无尺寸之功,肯求楚天涯允许他率领一支人马去收复中山与河间。[  ]

    楚天涯认为,刘子羽在这一带活动多时,对各种情况都极是熟悉;再加上,楚天涯的确是想对这个年轻的将帅之才加以重用,现在给他一些机会立点功劳的确是好事,由他出手再也合适不过。

    于是,刘子羽率领楚天涯给他的一千虎贲和大将汤盎,望中山而去。楚天涯则是率领人马在郊野休整。

    相比于来的时候,现在楚天涯手上是有钱有粮有物资了,他甚至能躲进温暖的马车里喝上两口上好的姜茶。受伤的弟兄也有了医药救治,少时的整顿与歇养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真定一役,八千骑损失了两千,其他另有三四千人都带有轻重之伤,甚至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但是,楚天涯成功的打乱了金国的全盘军事计划,并且把他们布列在大宋边境的桥头堡真定给端了,屯放在这里的大量军饷与粮草一卷而空,这对金国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大冬天的,物资转运是一件最为困难的事情。金人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多少的人力物力才在真定这里准备了一笔供给南征大军的军资。现在倒好,为人作嫁全便宜了楚天涯。

    光是这笔军资,都能极大的延缓金国南侵的脚步了。他们的兵马再雄壮,也不敢饿着肚子打仗。完颜宗望之所以在真定之役后迅速的撤走了河间、中山的兵马,肯定也是出于物资的考虑——他可不想三座粮仓全部被端了。

    真定、河间与中山这三座城互为犄角,在军事上是一个很牢固的铁三角。一但有一方缺失,另外的城池就有可能面临围攻与崩塌。不得不承认,完颜宗望的确是一个很冷静的指挥官,他没有逞一时之意气马上反扑真定,而是撤回了中山与河间的人马,收回拳头重新蓄势。

    楚天涯可以想见,如果完颜宗望再次出击,肯定是奋尽全力的雷霆之威。这两年来金国陆续吸收故有辽国的兵马,加上不停的在沦陷区抓壮丁、征兵役,他们的军队已经由起兵之初的数千兵马,扩充到七八十万之巨!

    去年的东西两路兵马南下,一共只有不到二十万人,可以说是试探的一击,没想到东路军完颜宗望的人马就直抵东京城下。现在看金国的这个架式,肯定是要一鼓作气的灭宋了——如果宗翰与宗望再次两翼齐飞的南下,估计兵马总数不会少于六十万之多!

    这笔帐,不是所有人都心中有数的,包括南国的君臣与戍边的康王赵构这些人。也就是楚天涯的麾下有不少金国逃难来的契丹人和汉人,还有那些熟知金国底细的青卫,楚天涯才心中有数。

    六十万大军,如果兵分两路而来,大宋的确是无可抵挡。西边一路,楚天涯只好在小苍山与宗翰死磕;东线一路,现在真定已经收复,战场肯定就在这里。楚天涯不知道朝廷准备派多少兵马来支援康王,以大宋朝廷的一惯作风,肯定不会多于二十万。

    这点兵马,加上赵构的能耐,估计还是不够给宗望塞牙缝。但是楚天涯顾不到许多了,能把战场由东京腹地推到真定,他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就看朝廷上的官家和大臣那些人,是否已经在醉生梦死之中清醒过来了,是否会对接下来的真定之战足够重视……这种事情,真的只能是望天卜卦,谁也心里没谱。

    如果上天注定大宋要亡,那也的确不是楚天涯一己之力能够回天的。官家和大臣的脑子,与一般人长得都不相同。就算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他们最先考虑的也是争权夺利与猜忌怀疑。这个劣根从大宋立国之初就种下了,谁也没有办法斩除。

    现在,楚天涯也只能在心中“祝福”那个被迫赶鸭子上架的康王赵构。楚天涯把他一脚踢到了风口浪尖,逼他做一回历史的弄cháo儿、民族英雄;能否如愿,就看他的造化了!

    两天以后,刘子羽率领人马回来,没有任何一人身上带血带伤,可见并未动过一刀一兵。他回报消息说,早在他们赶到河间与中山之前,城头已经插上了大宋的王旗——赵构早就动手了!

    这倒是有点出乎楚天涯的意料之外,细下一打听,原来就在赵构挥兵前往真定的同一天,他就派出手下的几名战将各率一旅快骑跑去把空城中山与河间给端了。女真人什么也没有留下,临走时还各在城中放了几把火、杀了一些人。可以说,河间与中山几乎已是疮痍满目的两座空城!

    “在自己的城里屠城,定为玉碎不为瓦全,女真畜牲够狠的!”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既然如此,我军再留在这里也无半点益处——走吧,回太原!”

    楚天涯的号令还没发出,**急忙凑上来小声道,“主公,朱雀和贵人还没回来。”

    “等不了了。”楚天涯叹息了一声,“几千弟兄盘踞在这里,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夜长梦多的危险。金国人就快动手了,完颜宗翰还不知道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就快抵达太原。”

    **默然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楚天涯心里比任何人都想马上见到朱雀与贵人。但是和眼下的几千兄弟、尤其是数千伤员的xìng命相比,还有整个河东的局势相比,主公也就只能舍小取大!

    “传令,全军向黄龙谷进军——阿奴率五百虎贲骑为前哨,焦文通从后押运物资照顾伤员!”

    数千人全盘而动,望黄龙谷而去。

    天气依旧寒冷,泼水成冰。虽然打了一场大胜仗,但是八千骑兵折损严重,活下来的人也都伤了元气,因此撤军之时远不如来的时候那样生龙活虎。

    当晚,大军在黄龙谷口驻扎。[  ]炊烟四起帐篷刚刚扎起之时,东北角上奔来一小队骑兵,哨兵回信说,是康王的人马来“欢送”河东友军了。

    楚天涯笑笑的道,看来康王虽然恨死了我,但也没想跟我彻底翻脸,说不定还指望着我哪天从黄龙谷里派出一队人马来,助他一臂之力。

    焦文通等人都哈哈大笑,说康王这样的人最擅此术,在他们眼里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原本这件小事楚天涯没有放在眼里,康王挡来的东西也无非是些酒水布帛,美其名曰为上将军犒军。但是,来送这些东西的人却让楚天涯眼前一亮——岳飞!!

    听闻此事,楚天涯心里激动得一哆嗦:终于见到活的了!

    于是楚天涯等人在帐篷里摆开了阵势,正式接见岳飞。

    岳飞起来了,带着两名同袍,其中一人是张宪。

    “末下骑军使岳飞,见过上将军!”岳飞在帐中立定了抱拳,十分官方的口吻说道,“岳飞奉康王之命,特来与上将军送行,并与犒军。康王殿下有言转赠上将军说,上将军为国为民劳苦功高,收复城池理当受勋;小王不愔军事初时多有冲撞冒犯,还望上将军胸怀释之,不予计较;小王愿在河北,与河东上将军共存亡!”

    听到岳飞这些话,焦文通等人都呵呵的笑了——果然和主公所料不差,康王知道自己马上要被金人胖揍,眼下能抓到一根稻草就绝不放过!

    楚天涯却是没有笑,他怔怔的看着岳飞上上下下一寸寸的打量,生恐错过任何细节。

    岳飞说完了,楚天涯仍是看着他,没有答话。

    众人不由得愕然,岳飞更是迷茫,于是乎抬头看了楚天涯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眼看清,岳飞的脸上也露出惊愕之sè——上将军,竟然如此年轻?!

    楚天涯也终于看清了岳飞的脸,刚毅,俊朗,目如神灯湛湛光华,身躯奇伟雄壮挺拔——天生武者!

    站在楚天涯身后的**轻轻的碰了楚天涯一下。

    “哦!……”楚天涯回过神来略微一笑,“复康王殿下,就说楚某知他心意,愿与康王共存王。”

    “是。”岳飞抱了一拳也就没再正眼来看楚天涯,“如此,末下便回去覆命了!”

    “岳将军请留步!”楚天涯站了起来。

    焦文通等人不由得一愣:一个军使,主公至于这样么?还称他为将军?

    岳飞和张宪等人都是一怔,岳飞抱起拳来正sè道:“上将军误称了,末下只是区区一介军使节级,不是将校。”

    “现在不是,很快就是了。”楚天涯笑眯眯的走到岳飞面前,说道,“既然你不习惯我称呼你为将军,那我叫你鹏举吧!——楚某虽在河东,但久闻鹏举之名。令堂曾在你背上刺字,让你矢志报效国家。你一身武艺兵马娴熟,可说有力敌万人、力挽狂澜之力。如今却区就一军使,哎……时事造化啊!”

    岳飞和张宪等人惊讶不已!

    “上将军为何对岳某如此了解?”岳飞惊讶道,“连家母曾在岳某背上刺字一事,也了如指掌?”

    焦文通等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诧异的看着楚天涯。

    楚天涯略微笑了一笑,“我有一师,与令师张侗张老前辈是莫逆之交。我是听他老人家说起的。既然你是张老年辈的高徒,算来也就跟我是一家弟兄。”

    岳飞诧异的看着楚天涯,“先师至到离世,也未曾提起过他何时有过‘莫逆之交’,更不曾提起上将军名讳……”

    楚天涯呵呵的笑,“我那老师看到,你未必认识;但是名字说出来,你必然知晓。也定然不会怀疑,他是令师的挚友。”

    “岳某愿闻其详?”

    楚天涯微笑道:“他老人家原姓陈,讳希真,曾与令师一同在东京弓马子弟所担任教师。如今,恰是楚某之师。”

    “是他?”岳飞一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怒意,“此人岳某倒是听说过,他是与先师一同共事没错,但绝对不是什么莫逆之交!相反,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仇人才对!”

    楚天涯心里一咯登:坏了,攀亲戚没攀上,还扯出了仇人!

    “何以见得?”楚天涯没问,焦文通问了。

    岳飞明显是一点没把这满屋的高官大将和河东枭雄们真正放在眼里,他环视众人冷哼了一声,说道:“当年陈|希真助纣为虐,与方腊之流在江南为患,震动大宋半壁江山。此等枭贼,何敢与先师相提并论?先师一生矢志匡扶正义、报效朝廷,又何来与陈|希真之流同流合污?——上将军请勿再将此人之名姓与先师相提并论!先师在天之灵,尤恐受辱!”

    “你大胆!!”焦文通大怒,抬手就指岳飞,“区区军使,敢在我家主公面前如此大放厥词!”

    **等人也怒了,毕竟何老爷子是青卫之首,也是他们一同仰慕与尊敬的泰山北斗啊!

    “岳某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先师英灵在上,不可不直言相陈!”岳飞不卑不亢也不怒,对楚天涯抱拳正sè道,“上将军若牵怒,便从岳某身上发落!但将军再勿牵扯先师之名,也莫要牵扯到康王殿下!”

    楚天涯看着岳飞,微然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不怪你。道不同不相为谋,是这样的。”

    “谢上将军海涵!”岳飞再抱了一拳,又对帐中诸人环环抱了一拳,“岳某多有得罪!——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

    楚天涯心里有一万个念头要将他留下,此时,也只得让他大步走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楚天涯知道,在岳飞的眼里,陈|希真也好,楚天涯也罢,都是祸国殃民的匪盗响马。他的xìng格里满是分明的棱角,眼中只有黑白之分……

    xìng格决定命运,或许,这正是历史上的岳飞死于风波亭的一个重要原因呢?

    焦文通等人被岳飞气到了,愤愤的骂咧,说不如将这些岳飞一刀砍了,倒也解恨!就冲他如此冒犯主公、冲撞上将军,砍了他赵构也放不出一个屁来。

    楚天涯就笑着连忙摆手,“砍不得、砍不得!世上像他这么有趣又有用的人是越来越少了,真是砍不得!”

    刘子羽就笑了笑,“主公爱才如命、求才若渴,可惜岳飞不领情,道不同不相为谋……依属下看,岳飞根本没可能转投主公麾下!”

    “他不投我麾下,他也照样能干出一番事业啊!难道就因为他不跟我,我就杀了他?”楚天涯笑道,“大宋天下能用之人已经不多了,楚某又怎么能干出这种煮鹤焚琴之事?”

    “话虽如此,这个岳飞太骄横跋扈了!”焦文通的火爆脾气俨然已经被岳飞给激起来了,眯着一双丹凤眼已经在绽出杀气,“依着焦某往rì的xìng格,他现在已是做了鬼!”

    楚天涯呵呵的笑,笑而不语。

    其他人也跟着哈哈一笑,一笑而过。

    但大家都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这正是楚天涯与焦文通的区别所在了;当rì的七星寨之所以发展到一定规模就再也停滞不前,何尝不是因为焦文通这种xìng格所致?

    岳飞在楚天涯面前放肆了一回,非但没被砍,连训斥也没讨到一句,这多少有些出乎他自己和张宪等人的预料之外。临走之时,楚天涯还派刘子羽去送岳飞,一则投桃报李的给康王捎回去一些礼物,二则,也给岳飞送了一些东西。

    岳飞没要,也没多说一句,只带上捎给康王的礼物翩然而去。

    刘子羽回报楚天涯说,这个岳飞清高无比傲气凌云,比焦二哥过之无不及。楚天涯就笑笑,说但凡有本事的人,多少都有点这个臭脾气。焦文通、岳飞,包括你马上就要认识的其他河东义军的头领,胸中都有一股能冲死人的傲气。

    刘子羽马上觉得,楚天涯这个主公做得真不容易。首先,这博大的胸怀与器量,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大军整休一夜,半夜之时楚天涯看了一会儿书正要睡下,突然帐外有**来报,“主公,朱雀与贵人回来了!”

    楚天涯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快、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帐帘就被撞开,浑身带着飘雪与寒风的贵人已经冲进了楚天涯怀里。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贵人歇斯底里的大哭!

    楚天涯抱着她,拍她的背。看到,朱雀弯腰低头的走了进来,站在门帘处,对楚天涯笑。

    她依旧戴着面具,但楚天涯知道她笑了。因为她,就是那种习惯用眼睛来笑的女人,妩媚到无以复加。

第242章 容易快乐

    朱雀与贵人,不愧是共同经历过狼牙与青卫双重特训的“超级间谍”,虎穴游龙的走了一遭居然毫发无伤安然回来,而且收获甚多。

    她们不仅仅是及时送来了完颜宗望针对真定的军事行动,还把整个金国对南国的国策与重要兵力部署都弄清楚了。甚至金国最近提拔了哪些个重要的军事将领,国内有什么重要的政治举措,包括几位皇子与领军大将之间有什么默契或是间隙,全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让楚天涯,都不得不佩服这两名女子的jīng明强干。

    不过朱雀也如实坦白说,其实完颜宗弼从来就没有信任过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完颜宗弼的掌握之中。到最后,原本有着一万个理由要杀了她二人的完颜宗弼,居然把她们两个放了回来。

    这其中的意味,就真的值得玩味了。

    完颜宗弼这个名字,再一次在楚天涯的心中被标注了几个重重的感叹号。对于他,哪怕是后世之人也并不陌生。他就是说岳全传里的金兀术,也是历史上那个把金国的军事锋芒发挥到极致的军事狂人——搜山检海一役,刚刚延续宋祚登基的宋高宗赵构,被他追得鸡飞狗跳,直到躲到船上飘洋出海还捡得一条xìng命。完颜宗弼率领他的铁浮屠jīng锐骑兵,从黄河以北杀到长江以南,除了回程的时候被韩世忠堵在黄天荡郁闷了一把,还真就没人能挡得住他。而且,韩世忠也没有真正的击败他,金国的骑兵上了水路最终也是安然逃脱。

    现在的完颜宗弼,还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他这位金国已故开国之君完颜阿骨打的四子,目前还生活在宰相之子完颜宗翰和他的亲二哥完颜宗望的光芒之下。

    不过朱雀说,虽然完颜宗弼还很年轻,但是他早就是一员沙场宿将了,十三四岁起他就与父兄一起南征北战,是一名军事上的绝世天才。在金国的皇族内部与军界内,他是公认的最有天赋的将领,而且他的傲气只有一个人能够驾驭得了,那就是他已故的父亲。就算是他的亲二哥、金国东路军的元帅完颜宗望,和当今的金国皇帝、他的亲叔叔,也都对完颜宗弼最大程度的纵容与宠溺,从来不对他严加约束。

    原因就是,完颜宗弼真正是个天才,他好像就是为了战争而生。他的才华与灵xìng无人能及,就算是如今执掌金国兵权、威震天下的宗翰与宗望,也对这位比他们年轻了十几岁的四皇子暗中钦佩与拜服不已。

    打个比方,他就像是当年三国时期的江东美周郎。所不同的是,完颜宗弼无心权势生xìng闲散,有两位大哥在上面忙活,他能闲就闲能想玩就玩。就算是去年他与宗望一同南征的时候,大军正在围困东京局势一片紧张,他也有闲心扮作汉人在东京的郊野遍访名刹古寺,搜罗古玩宝马。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宗望之所以能够一旅轻骑的从辽东杀到东京,期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九成的谋略与军事部署,都出自完颜宗弼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年轻天才!

    听说了这些,楚天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相比于有才华不得施展的大宋,金国的军事人才真是层出不穷。除了已经名扬天下的宗翰与宗望等辈,还有宗弼这样的后起之秀更胜他的前辈。今后的几十年,大宋的rì子恐怕会比较难过就是了。

    朱雀还对楚天涯说了一件事情,差点把楚天涯吓出一身冷汗。当时宗望与东京议和之后就告班师北返,朝廷派了十万大军一路相送,投降派却不许军队对金国“友军”进行任何的攻击或是sāo扰。当时宗弼就曾向宗望请命,要求元帅给他一旅奇师趁南国朝廷与军队麻痹大意之时,突然转道杀回东京,封锁几个要道切断黄河岸边十余万宋军与东京之间的联系,早已被调虎离山的东京必破;东京若破,南**队必然大乱;然后宗望再汇合郭药师所部的常胜军,在黄河渡前背水一战,与南国十余万大军一决雌雄,胜算大增——此战若胜,南国必灭!

    当时,宗望以孤军深入师老兵疲为由,拒绝了宗弼提出的这个风险系数极大、但回报也必然十分丰厚的军事提议。这使得宗弼一直耿耿于怀,从此和宗望之间的距离也就渐渐拉开了一些。

    楚天涯知道,如果当时宗望执行宗弼提议的这个军事行动,成功的可能xìng真的很大。虽然当时大宋的各路勤王之师已经汇聚东京一带,人马不下二十万。但是,当时大宋是新君登基、内部混乱、文武不和,再加上劫营失败一事官家刚刚罢免了主战派的李纲与种师道,使得军无战心、人心惶惶。当时宋兵虽多,但的确是只纸老虎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不堪一击。再者,官家签约了那么耻辱的割地赔款条约,又在东京城内滥肆搜刮仕民钱财以作赔款,已是天怒人怨离心离德。

    当时金兵如果突然调头一击,他们的对手只是一只看似庞大的纸老虎,和早已心惊胆裂无心恋战的南国君臣。仅有的一两个敢于对抗金人的李纲等主战派大将都被罢了实权,南国朝廷当时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和区区数万的金国疲惫之师相抗衡。

    或许当时,完颜宗望是认为早已达成了预期目的、甚至是超过了预期设想,因此不想再冒险,于是白白的浪费了天才宗弼的这个釜底抽薪、斩草除根的良策。

    还有,早在今年chūn夏之交时,宗弼就绕过宗望向金国皇帝请命,要带一支人马西出云中,直捣太原。当时正是太行山和官府的明争暗斗闹得最凶的时候,楚天涯还没有将太行、西山的诸路人马拧合一处。如果这时候宗弼一支人马突然杀到,别的不说,楚天涯至少没那机会坐到今天的主公之位,说不定太原这盘棋的输赢,也就尽属金国了。

    但是,宗弼的这个提议同样被驳回了。理由是,金国皇帝不得不考虑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的感受!

    两次碰壁的完颜宗弼,开始变得有些心灰意冷,从此很少参与国政军事,过起了闲云野鹤一般的rì子。

    但是做为他的敌人,楚天涯心里相当清楚,如果这两条军事提议中的任何一条被接纳,那对大宋、对太原的打击都是毁灭xìng的!

    或许金国的皇帝大臣与元帅们,有着多重的考虑,比如国内局势、两国邦交与季节民心等等;但是光从军事上讲,完颜宗弼的军事眼光的确是相当敏锐甚至可称得上是毒辣!

    “是个狠角sè。估计金国的下一代军事领袖,就是宗弼无疑。”楚天涯说道,“现在他的头上还笼罩着宗翰与宗望的光芒;等这两位当中的任何一位元帅退下去,宗弼就要脱颖而出了!”

    “他把你当作是最大的敌人。”朱雀说道。

    “我?”楚天涯不由得笑了,“我一个山贼而已,也值得他如此惦记?”

    “男人间的事情我不太懂。”朱雀淡淡的道,“但是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楚天涯默然的点了点头,心中隐约有点明白,为什么宗弼会把朱雀和贵人放回来了——他是想让这两名女子后悔自己今天的选择!

    贵人裹着一床楚天涯从金国府库里搜刮来的貂皮大氅,一言不发的抱着膝盖听楚天涯与朱雀聊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见了面,只有这些话可说么?”

    一语使得楚天涯与朱雀都是愕然,“那说什么?”

    朱雀的嘴巴都气得鼓了起来,“主公,我们离开的这些rì子里,你有没有想过我?”

    楚天涯不由得笑了,“自然是想过。”

    “只是‘想过’啊?”贵人仿佛很失望。

    朱雀微微的笑了一笑,“我去找玄武说些事情,你们聊。”

    然后她就走了。

    贵人就嘿嘿的偷笑了起来。

    “你贼笑什么?”楚天涯笑问道。

    贵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闪着灵动又狡猾的光芒盯着帐帘处看了片刻,确定朱雀真的是走了以后,她一寸一寸的挪靠到了楚天涯身边紧紧的挨着,然后将头靠在了楚天涯的肩膀上。

    楚天涯不由得婉尔,伸手将她披在身上的貂皮大氅掖好了一些。

    贵人却突然一抬手将大氅掀开,把它盖在了楚天涯和自己两人的身上。

    一投温香暖玉的味道袭卷而来,贵人从来不施粉黛,她身上的香味是天然的少女体香。

    “主公,你有没有真的很想、很想我啊?”贵人的声音变得娇憨起来,宛如撒娇。

    楚天涯呵呵的笑了,“嗯,真的、真的很想你们!”

    “你们?”

    “对啊,你们两个。”楚天涯说道,“你们此行太过艰辛与危险,我时时牵挂与自责。所幸你们都安然回来了,我这颗心也就落回了肚子里。”

    贵人的嘴巴厥了起来,她本来还想往顺势楚天涯的怀里倒下去的,现在却双手抱住了小腿把头放在了膝盖上,面带失落的怔怔看着火堆。

    “怎么了?回来了你还不开心哪?”楚天涯问道。

    “我、失、望。”贵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火堆,一字一顿的认真说道。

    楚天涯呵呵的轻笑。她知道贵人是在失望什么,这从她刚一进门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了。她一路上肯定都在渴望楚天涯用欣喜若狂来迎接她们,然后百般柔情的抱着她嘘寒问暖……但是,楚天涯没有。

    他表现得更像是一个主公、一位兄长、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情郎。

    稍稍犹豫了一下,楚天涯伸出手臂揽到了贵人的肩头,轻语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很想给你,你所想要的。但是……”

    “但是什么?”贵人一扭头,眼睛发亮的看着楚天涯。

    “但是现在是在军队里,我是主公,不可无状作小儿之态,那会尽失将帅与主公之尊严。”楚天涯低声说道,“你看,朱雀就懂得这一点。”

    “哼!借口!”贵人嘴角一翘有些忿忿,但是心里却是舒坦多了。

    楚天涯被逗乐了,“好吧,你要怎么样才肯信?”

    “今晚抱我睡!”贵人脱口就说出来了,一点也不羞赧,一点也不犹豫。

    楚天涯一愣,随即一笑,“这怎么行?你不知道我军帐外有上百名虎贲近卫守着么?”

    “只是睡觉嘛,又不干别的!”贵人不干了,伸出双臂就来抱楚天涯的脖子,要把他摁倒,“睡啦、睡啦!就盖这个貂皮大氅睡!我从来不怕冷的,抱着我睡可暖和了!”

    “别闹、别闹——唉呀!”

    楚天涯的最后这一声,差点把军帐外的玄武和勾阵这两名青卫给惊动得冲了进来。

    是朱雀拦住了她们,“里面是贵人,你们冲进去想干什么?”

    玄武和勾阵这两名顶尖的杀手与护卫相视苦笑,摇了摇头,又各自抱着剑走了。

    朱雀站在帐帘两步开外,寒冷的北风吹散了她的秀发与斗篷。双眼如星,她仰头看着漆黑的苍穹,轻声自语,“她真容易快乐……我真的很羡慕!”

    “你也可以的。”**倚靠在离她不远处的拴马柱上淡不淡的道。

    “我与他之间永远隔着一个萧玲珑,还有一个完颜宗翰,现在还多了一个完颜宗弼。”朱雀轻声的道,“还有这个可能么?”

    “连你自己都不信,叫别人如何信?”**淡淡的道。

    朱雀的眉头轻轻皱起,她拿起那个皮质的面具端详了良久,然后慢慢的扣到了脸上。

    “这样你就感觉安全一些了么?”**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嘲讽,“还是,这样你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些问题了?”

    朱雀没有回答,听着帐篷里楚天涯压低声音的恼怒斥骂和贵人没心没肺的咯咯大笑,她的嘴角轻轻上扬,宛如自语的说了一句,“他开心,就行了。”

第243章 回家的感觉

    小苍山。

    人的力量是无穷的,一个多月的时间,河东义军在这里修筑起无数的营垒工事。按照军师白诩的布署,小苍山乃至方圆二十多里地界内,鬼斧神工的壁垒交错,土木灌上泥水在寒冬结上厚厚的冰层,宛如钢筋铁骨。别说是金国铁骑,就算是现代化的坦克部队,也未必能轻松逾越。

    为了对付金人的铁骑,白诩别出心裁,在所有的通道上都用天然的树根进行砍伐,设计了无数的拒马,从地底下长出来的拒马,不是骑兵拉拽就可以拉走的了。多如牛毛的箭塔与明暗岗哨,保证金国的斥候都难以深入刺探河东义军的内部军情。

    而在营垒内部,则是四通八达烽火林立,白诩设计了河东义军专用的旗语,各个头领率领的不同部队,所用的旗帜颜sè均不相同。光是负责传递信息的烽火与旗语的专员、加上往来递送消息的斥候快马,就有三千人之多。这些人全部接受过白诩的亲自“培训”,相当之专业。

    在楚天涯离开的这段rì子里,白诩主要就是在cāo持这件事情。他把整个小苍山的防御搞得外松内紧松驰有度,九宫八卦的大营盘内,有风后、典章、成戎等多达二十余种的布阵,就算是金人突破了结实的前线防御,打到了小苍山的防御体系内部,每一个营盘都不是那么好啃。

    光是用一个“固若金汤”来形容目前的小苍山,恐怕还远远不够。白诩一个多月的心血,全在这里了。全军上下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这位书生军师的真才实学,那真不是吹出来的。

    与此同时,为了不让军士们在长期驻军布防当中堕去了锐气变得松懈麻木,代大首领孟德隔三岔五的就组织“军事演习”——这是楚天涯首创留下的东西。务部各营的人马会不时换防彼此穿插,适应小苍山各个营盘不同的地形与防御体系。

    这么冰天雪地的rì子,军士们要时常迁营换防,都多有怨言,毕竟谁都想过一过安逸的rì子。可是孟德要的就是打消军士们的这种贪图安逸的坏习惯,不让任何一人有一天闲着,战弦时时崩紧。因为谁也不知道金人什么时候打来,主公什么时候打道回府。由于天地冰封路途阻隔,小苍山这里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真定那边的情况,孟德一边要防御北方,还要一边注意黄龙谷的动向。他派了大将傅选率领三千兵马专堵黄龙谷,一则打探主公的消息,二则做好最坏的打算,防止金人从这个腰肋要害之地突击杀入。

    楚天涯离开了这么久,可是小苍山的jīng气神一点没丢。孟德与白诩的合作十分紧密,河东义军近十万人,从上到下没有半点松懈。负责驻守后方太原城池的张孝纯,开始还有点担心因为楚天涯的离去河东义军会陷入内斗或是变成一盘散沙。因此他曾去小苍山探营数次,但每次都是满意放心而归。

    楚天涯是不在了,可是他留下的这个班底人马依旧运作正常,这让张孝纯这些衙门的官员叹为观止——官场上最常见的事情,就是人走茶凉。可是河东义军里,不是这样。

    由于冰封太狠将士疲惫而且伤员又多,楚天涯一行的回程远比出兵时要快。从撤出真定到走到黄龙谷口以西踏上河东的地界,花了整整四天的时间。

    傅选接到楚天涯时,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三千将士欢呼雀跃,如同他们已经澄清玉宇扫平了金国。

    楚天涯骑在马上看着熟悉的河东,冻僵的脸上露出欣然的微笑,“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所有人都庆幸不已。

    左朱雀,右贵人,两名女子至从归来就一直与楚天涯形影不离。焦文通等人心里都已有数,她们基本上已经是主公的女人了。但是谁也没有把这一层挑破,楚天涯和二女在将士们面前也很注意分寸,保持着主公与属下应有的距离。

    伤员被傅选送去了太原城中救治歇养,张孝纯听闻楚天涯率军凯旋而回,高兴得拍案而起,连派了几拨人来请他入城。但是楚天涯拒绝了,现在他更想去小苍山看看。

    离开了这么多天,要说楚天涯一点不想念萧玲珑那是骗人的鬼话,他也多少有点担心因为自己的离开,会使义军内部发生动荡。于是,一行人不作歇息,马上转道前往小苍山营盘。

    傅选先行派人去通报了。

    楚天涯一行人马走到距离小苍山还有十几里的地方,前方豁然开朗,现出一派让他们完全陌生的景象——数十里地界,铁打的营盘错落有致,旌旗如林金戈铁马,烽火林立快马如飞,怎一个严整雄武了得!!

    “白诩真是个天才啊!”楚天涯由衷的感叹,“区区一两个月的时间,他愣是把这里换了个人间。鬼斧神工,根本不像是人力所为!”

    刘子羽策马到高处以手搭沿看了许久,回来对楚天涯道:“主公,军师的确是兵家之高手!整座营盘出入有户外松内紧,丁甲暗藏杀机四伏,十万大军驻扎如此非但没有半点紊乱,就连每一个帐篷都是安扎得法。大才、大才啊!军师真是子房再世、孔明复生的经天纬地之大才!”

    “连你这个出生将门的兵家高手也如此称赞,那只白毛狐狸听到了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楚天涯笑道,“子羽,稍后我引荐你与他认识。你们两个都喜欢研究兵法,应该会有许多相通之处。”

    “多谢主公!”刘子羽兴奋的抱拳,“属下真想早些见到军师,多向他学些东西!”

    “千万别捧他,不然他就敢骄傲给你看。”楚天涯笑呵呵的道,“走——回家看看!”

    焦文通等人都欢喜的大笑。回家,多么温暖的一个词啊!河北一行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人也都是从老天的严寒肆虐之中侥幸讨了一条xìng命。剩下的几千人,没有一个不是寒气入体手脚生冻疮的。

    只有离开了家,才知道自己对家有多么眷恋与渴望。

    楚天涯等一行人马刚刚踏入小苍山最后一道防线的南天堑,山顶就摇起数面大旗,号角冲天军鼓震响,百里可闻!

    声达远处,各个旗塔上都摇起了大旗打出旗语,渐渐的,整座大营盘方圆数十里内,旌旗翻滚鼓声大作,将士们全部舞起刀枪兴奋的大吼,“主公凯旋归来、主公凯旋归来!”

    声势震震,排山倒海!

    刚刚入伙的刘子羽等人震惊了。虽然他们也曾是带兵的人、或是混迹于数十万官军之中,但这等惊世骇俗的气势与上下一心的团结,是他们没有见识与领教过的。

    此刻刘子羽就在想,义军,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山贼响马,居然比官军还要更像官军……楚天涯、白诩、焦文通这些人,真是不简单哪!!

    鼓点一起,兵披甲马上鞍,全体出营。从楚天涯进入防御体系的那个地方开始,一路上铁甲布道骑兵开路,将士挥舞刀枪高声欢呼,震耳yù聋连绵不绝!

    “回家的感觉,真是不错。”楚天涯由衷的长吁了一口气。

    众将士跟随楚天涯,一路策马小跑,直奔小苍山山顶。

    孟德与白诩,早下发下令箭召集各部头领于山顶帅帐汇合,恭迎主公凯旋归来。等楚天涯等人将兵马发散到营盘驻地,一行头领走上山顶时,这里已经整齐的站了一百多号人,各自身后都有骑使打出本部旗号,严整威壮之极!

    “恭迎主公凯旋归来!”全体拜倒,行的军中之大礼!!

    楚天涯翻身跳下马大步走过去,最先是双手托起了白诩然后托起孟德,便大声道:“弟兄们,都请起!!”

    “谢主公!”一百多号大小领全部站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欣喜若狂的表情。

    楚天涯左手拉着孟德右手拉着白诩,哈哈大笑的直奔帅帐,“弟兄们都请入帐一叙!”

    “是!”

    所有人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焦文通与薛玉等老弟兄笑作一团热情拥抱,帅帐外早已搭起了数口大锅宰羊煮肉热水温酒。

    今天真是个值得庆祝的好rì子。

    但是楚天涯,没有见到萧玲珑。他也没问,先和孟德与白诩等人,去叙阔别之情了。

    大帅帐里左右拉起了两个大条桌,煮好的酒肉纷次搬上来,一片香汽四溢。吃了好些rì子冷食干粮的楚天涯等人,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就被叫醒了,话先不提,先把肚子塞饱,酒肉灌够再说!

    “主公此一行,去rì虽是不多,但历经艰险人都变了个形。”白诩凝视楚天涯,面露忧sè的轻声道,“小生刚刚才听说了真定一战的战况,主公以区区数千人马拿下真定万敌万余,真是打得漂亮。但小生看到主公、二哥和这些弟兄们回来时的样子,就知道你们吃了多少苦!……小生惭愧!”

    “你惭愧什么?”楚天涯一边大口啃肉一边笑道,“你把小苍山方圆几十里内都快挖空了,摆下这样一副鬼斧神工的大营盘,就是愚公移山也要比你逊sè几分。这种事情我还干不来呢!”

    “惭愧、惭愧!”白诩连连摇头,“小生别无所长,也就只知依样画葫芦、墨守成规了。真正的军务都是孟七哥cāo持的,小生……只顾去打洞了。”

    “哈哈!”楚天涯大笑,“一个练兵,一个打洞,各施所长这才配合紧密。敬谦,你不会是在埋怨我临时变卦,又调了孟德来主持军务吧?”

    白诩一听慌忙就跪下来,“小生万万不敢有此念想,主公明鉴!”

    他这一跪,现场所有人都一怔,瞬时突兀的安静了下来,好些人放到嘴边的酒肉都凭空停住了。

    “还不快起来?”楚天涯笑道,“书生,就是这样。我随口一说,你紧张什么?”

    白诩苦笑不迭又尴尬的站起来,“弟兄们见笑了,请继续、继续……”

    众人呵呵一笑,又恢复了方才的气氛。

    楚天涯心中却想,看来这件事情白诩心中颇为在意。我稍事一说,他就反应过度……这么说,我当时的做法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些yīn影的。不打紧,反正现在我回来了,有的是时间慢慢修复。我就不信白诩是这么小器的人,真会记恨我!

    孟德举起一碗酒来端到白诩面前,“军师,这段rì子孟某多有唐突得罪之处,还望你多多海涵!我等皆是粗人,不懂什么礼义廉耻,你就……休要与我一般见识了!”

    白诩苦笑不已,“七哥说得哪里话?我们可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就如同一只手上长的几根手指一般,又何来唐突得罪一说?……倒是小生多读了几本书,生xìng有些迂腐小器,七哥胸怀如海,莫要见怪!”

    “你们两个真有意思。”楚天涯一边啃肉一边笑道,“这是在我面前上演‘将相和’么?”

    孟德和白诩一并大笑,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焦文通远远的看着,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主公一刻也不想耽误的飞马直奔小苍山,就是担心孟德与白诩还有萧玲珑等人,之间会有什么矛盾。现在看来,只要主公一回来,就算之前他们有些不愉快,也就此烟消云散了!……主公在我们这些弟兄们心中的份量,是越来越重了。看看主公料理这些事情,既不生猛也不yīn柔,不温不火恰到好笑,似玩笑似当真让大家都有台阶可下——于细微处见直章,他真是个天生的领袖、深得御人之法啊!——相信以后,只要河东一天有主公在,我们就会一天天壮大!

    朱雀与贵人坐在离楚天涯挺近的一张小几边且食且饮,不时的往楚天涯这边瞟。贵人低声的抱怨,“朱雀你看,主公一回来就有好多人时时缠着他了,稍后还有萧郡主……哎,咱们又和从前一样,分不到他多少时间了!”

    “你想得太多了。”朱雀淡淡的道,“只要心中有他,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缠绵悱恻。”

    “我做不到!”贵人翘起嘴角,“我就想天天抱着他睡!”

    “做不到就学!”

    “我……不想学!”

    朱雀笑了,“那没人帮得了你了——要不你去找郡主商量,分一半床给你?”

    “呃……”贵人直轮眼珠子,“她是天后啊,主公的床就是她的地盘。她哪会同意?”

    朱雀忍俊不禁,“那床底吧!”

    贵人隔着几个人怔怔的看着楚天涯,悲壮的一咬牙,“床底就床底!”

第244章 人事任命

    谁都知道楚天涯现在有多想见到萧玲珑,可是她远在青云堡督运粮草,离小苍山有数十里之遥。

    楚天涯从何伯那里了解到,萧玲珑与白诩之间可能生出了一些罅隙。原因,就是那一次临时换帅。

    楚天涯心想,这件事情归根到底,是因自己而起。犯不着让自己的女人,去承担这样的罪过。做为一名主公,也不能把责任推卸给下属。

    于是当晚,楚天涯就专程到了白诩的军机营地,与他深谈。

    白诩这段rì子的确是累坏了,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jīng神头也有些痿靡。楚天涯一回来,他顿时感觉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所以刚刚赴宴完毕,回营就睡了。

    军机营地非请勿入,但楚天涯肯定是例外。他也没有叫小卒通报,而是直接走进了白诩的寝帐。还在外面,就听到这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发出的呼噜震响。

    他真的是累坏了。从楚天涯离开小苍山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今天主公回来了,他心中为之一轻,加上喝了一些酒,倒头睡得极香。

    楚天涯真是不忍将他吵醒。

    于是他轻手轻脚的退到了外帐,来到白诩的公案桌边坐下,叫小卒取来了火盆,翻阅这些rì子以来白诩批处的一大堆军务。

    薄薄的纸折本子,堆积如山。楚天涯只是翻阅了极少的一部分都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大小的军务多如牛毛,白诩全都做出了详细准确的批示,没有一项不合楚天涯的心意。很多重大的军务都经同孟德之手批处过了,孟德的批示统一都是“准许执行”这四个字,没有任何异议。

    看到这些执行完毕的军务,楚天涯就知道这段rì子白诩有多忙多累,多么尽心尽力。他是真把河东义军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情来做,而不仅仅局限于一个属下的本份。

    此刻,楚天涯是既感动又惊讶。让他感动的自不必说,白诩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再加上聪明能干,真是和诸葛亮有得一拼;让他惊讶的是,白诩的工作效率之高,绝对是一个顶仨。整个军机处,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在cāo持,最多再加上两三个帮着跑腿和整理文案的助手。

    白诩太忙,也太需要真正的助手了。

    刘子羽——楚天涯马上想到了这个人。

    他出身将门,自幼受军伍薰陶,有着扎实的军事功底;再加上他十几岁就跟随父亲一同从军,经历大小战斗数不胜数;真定攻防战前后持续一两年的时间,刘子羽能攻善守还能打游击,对军队与战场上的任何事情都了如指掌,绝对是一个实战战火洗礼出来的军事人才。

    通过楚天涯对他的观察,刘子羽虽然有着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能力,但为人却没有半点粗莽武夫的骄纵之汽,他谦虚谨慎博学多才,更像是一名“儒将”。

    反复思量之后,楚天涯就在白诩的案桌上下达了一道人事任命的“提案”——建议提拔真定守将刘子羽,为河东义军之副军师,协助白诩共掌军机,参堂议事。

    然后楚天涯在下面写出了另一段话:请军师与孟德、焦文通等余下两名军机大首领共议定夺。

    虽然楚天涯是十万大军的大头领,但是这样重大的人事任命,还是需要征求其他三位军机大首领的意见的。不是说楚天涯没有这样的权威与能力,而是他需要遵守大家一起定下的规矩,尊重自己最亲密也最得力的弟兄。

    如果这项提案获得通过,那么新近加入河东义军的刘子羽,就一跃坐上了义军的第五把交椅,地位跃居薛玉、萧玲珑之上,其权力仅次于楚天涯与军师白诩,可与孟德、焦文通平起平坐。

    表面上看,楚天涯这是提拔了一个出sè的人才做了首领;往深层了想,这实际上是打破目前力量平衡的一记大手笔。

    于公来说,军机处rì理万机,白诩一个人真的是忙不过来;而且,他也的确是需要一个能够真正与他共同出谋划策的智囊,一同撑起这个军机处、制定出许多更加完美的、能够平稳驾驭河东十万义军的军事举措。这么重要又复杂的事情全由白诩一个人来干,他就是再能干,也难免吃不消、难免有犯错的时候。

    于私来说,刘子羽和白诩、薛玉这些人都不同,他是楚天涯直接从战场上拉回来的。他在立场上绝对的倾向于楚天涯,绝对不属于原有的天山或是西山派系。楚天涯需要一个“绝对中立”的角sè参与到权力中心。这不光是为了平衡各大派系的力量对比,楚天涯更想听到不同的声音,来自于不同立场、相对更加公允的声音。

    刘子羽,无疑就是这样的合适人选。就如同当年李唐开国之初时,李世民与他的兄长弟弟们为争储闹得不可开交,大部分的臣将都归入了不同的阵营。但是李靖是一直相对保持中立的。于是,高祖李渊放心大胆的对李靖进行重用,原因就是他不会受到任何派系力量的掣肘,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他主观能动xìng,能最大程度的直接孝忠于李渊!

    楚天涯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初死守太原时的那个楚天涯了。现在的他,身在其位,不得不多做一些他这个主公该做的事情。同一个人的身上还长了左手右手,一个巴掌伸出来五个手指也不是一样长,义军的内部同样存在着微妙的“势力派系”,一个是太行派,一个是非太行派。虽然两方势力没有你争我夺的闹到水深火热,但是rì子一久,迟早会派系分明。现在,非太行派的实力太微弱了,仅有孟德、马扩和王荀这几个人。直嫡于楚天涯的仅有青卫,其他的头领包括虎贲卫的首领汤盎与阿奴,都可以算作是太行派的人。

    长此以往,太行派的势力会越来越大;楚天涯做为主公,必须让手下的派系势力保持一个合理的平衡,这样自己才能长久驾驭——这并非是全是厚黑与对手下的不信任,而是为了内部的稳定而不得不兼顾的大局!

    刘子羽这一枚重要的旗子,就是改变当前格局的一个有利探试。如果白诩与焦文通欣然同意,那是最好;如果他们颇有微辞不同意刘子羽这个新来的人就入主军机处、坐到第五把交椅,那么楚天涯也会力挺刘子羽,非让他把这把交椅坐下去不可!

    哪怕这样做会暂时让白诩与焦文通心中不满,为图求长远之稳定与发展,楚天涯也必须这么做!其一,是为了人尽其才、增加义军的力量;其二,是为了军机处不再是“一言堂”,最大程度的避免主观错误;其三,就是为了以后的派系力量之平衡!

    楚天涯的这个动机,别人未必完全渗得透;但是白诩,一定能想得明白。

    楚天涯心想,如果白诩真是把河东义军的事情当作了自己的事情,他就一定会理解与支持自己的这个主张!——简而言之,一栋大厦独木难支;现在楚天涯又找来了一根巨木与白诩一同支撑,难道会是坏事?

    原本,这样的大事楚天涯是应该正式把焦文通、白诩与孟德招集过来,共同商议的。但他今天提前给白诩通个气,就是为了表达对他的尊重。毕竟刘子羽要加入的部门是军机处,白诩有权先知道。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人事任何的提案,但是楚天涯是思之再三酝酿良久,才做出的决定。写下这几行字以后,他的心情突然豁然开朗。

    当初楚天涯坐上这个主公之位,说得好听一点是临危受命,当时关山已死,两山人马群龙无首;说得难听一点是投机取巧,他与何伯、萧玲珑等人一同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迅速的占领了人望上的绝对优势,把焦文通都给挤落下马。

    这些rì子以来,楚天涯的心里其实是没有多大安全感的。因为太行山的每一个首领,都拥有比他更加长久与深远的人脉基础。他们在河东早就是鼎鼎大名的大侠了,楚天涯呢?不过是风云际会应运而生的一个“暴发户”。

    从客观上讲,太行派系的力量之强大,足以随时将楚天涯吹翻落马。只要焦文通与薛玉这些人振臂一挥,这个主公之位就没楚天涯多少事了。所以从上位的第一天起,楚天涯就致力于稳固自己的地位、收拢人心营造自己的人脉、并致力于吸收新的骨干力量,打破旧有的格局与平衡。

    现在,终于抓到了一个刘子羽!——从出身上讲,刘子羽不逊于焦文通、薛玉;从战绩上讲,他不逊于楚天涯与已故的王禀;从名声上讲,刘家父子在河北一带也是鼎鼎大名的民族英雄!

    焦文通与白诩就是想反对,也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至于刘子羽是新来的、身无寸功这个问题,楚天涯相信,凭他的能力与自己的栽赔,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他可能在谋略上比白诩略有差距,但他比白诩强的地方,就在于他文武双全能亲自带兵独档一面——这样的人才,在义军内部是独一份的!

    楚天涯在白诩的军务帐篷里坐了许久,一是细细翻阅他批处的军务,二是仔细琢磨刘子羽这件事情。到最后他觉得,古人诚不相欺——在其位谋其事,做了主公与做主公之前,他的心态与想问题的角度以及处理问题的出发点,绝对都是两码事!

    众口难调,身为上位者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舒服满意。能够顾全大局、争取最大层面的胜利,就够了!

    想通这些,楚天涯轻吁了一口气,离开军机处回自己的营帐准备歇息。刚要骑马上到山顶,他看到自己帐篷里亮着灯,一个窈窕的身影映在帐篷上左右摇曳。

    楚天涯不由得苦笑:贵人这疯丫头,又要缠着跟我一起睡!……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么?

第245章 青卫小聚

    楚天涯大堆的事情要思考要处理,加上刚刚远征了一场回来疲累之极,根本无心和贵人做儿女痴缠,于是打算将她从帐篷里赶走,自己早早歇息。

    可是进去一看,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贵人和朱雀正窝在一起,专心致志的连夜绘制金国边境兵马分布图。

    “小飞,去弄些热汤饭菜来。”楚天涯吩咐道,“我要和她们两个喝一杯。”

    “是。”小飞哪里会多言,但却是没忍住鄙夷的瞥了朱雀和贵人一眼。大抵是在埋怨她们,趁萧玲珑不在、以公务的名义要来霸占主公的床。

    楚天涯抬腿就给了他一脚,“还不快去!”

    “是、是,马上去。”小飞嘿嘿的笑了两声,出去了。

    贵人和朱雀一看到楚天涯回来,纷纷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主公,我好累哟!”贵人伸起懒腰娇滴滴的哼道,“抱一下嘛!”

    这古灵jīng怪的小丫头,时时不忘巧立名目的“占便宜”。此时她抬起双臂一脸花痴的冲楚天涯傻笑,眼神之中全是毫不掩饰的揩油念想。

    “少来,专心做事。”楚天涯假愠的瞪了她一眼,在桌边坐下细细的看了一阵她们手上的半成品图样,不由得拧眉道,“奇怪,完颜宗弼明知道你们是间细,还放任你们搞到这些情报。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朱雀淡淡道,“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相信南国会有能力北上反攻。”

    “应该是。”楚天涯漠然的笑了笑,“宗弼的傲气,真是发自骨髓。如果他二哥宗望知道此事,定会将你们二人拿下诛灭,万万不会放任你们带着这些情报逃离北国。”

    朱雀手下不停的慢慢绘制地图,美眸星亮脸颊微红。楚天涯还真是没见过能把妩媚与干练如此完美的融合于一身的女子。她若是生在21世纪,就是个高端金领的标准范儿。

    青卫都学过情报甄别与总结以及地图绘制,当时这门课程就是朱雀这个狼牙大首领教的。现在由她来绘制金国的边境兵马分布图,相信没人能够给她做得还要尽善尽美。

    楚天涯静静在一旁观摩了片刻,发现太原以北的云中一带,遍布军镇与卡哨,临近云中的地带,依傍险山与丛林建有粮仓马场无数。不愧是金国的西朝廷所在,这里屯养个百八十万的兵马都不成问题。那里扼守险隘易守难攻,交通运输十分便利,俨然就是整个大金帝国的一个桥头堡,既是击敌的拳头,也是御敌的门户。

    “如果能够击破云中,那么战胜金国就成功了一半。”楚天涯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情不自禁的说道。

    朱雀手下一顿,哑然失笑,又继续绘制。

    楚天涯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假装恼火的道:“你觉得我做不到?”

    “至少现在不行。”朱雀毫不隐晦的道。

    楚天涯忿忿的撇嘴,“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属下不敢。”朱雀仍是淡淡的道,“只是现在的河东义军,当真还不具备与金国正面抗衡的能力。十万大军,多半是新兵。金国在西朝廷有多少jīng锐之师,稍后属下标示完毕,主公就知道了。”

    “你直接说不行么?”楚天涯道。

    “属下怕吓着主公。”朱雀在笑。

    “鬼扯!我吓大的!”

    贵人嘿嘿的笑,“主公、主公,我告诉你——四十七万!”

    楚天涯双眼一瞪,表情有些僵住了。

    “都说了,会吓着主公。”朱雀难得这样呵呵的笑。

    楚天涯的表情变得有些严峻起来,“完颜宗翰刚刚新败北返,所带近十万大军多有溃散,顶多只剩几万回国——哪里凑来的这四十七万大军?”

    “主公还是小看金国了。”朱雀说道,“去年的那一场战役,顶多只能算是试探的一击。当时完颜宗翰就没有带出多少家底,金国朝野之上也从来没想过他会战败。实际上至从消灭辽国后,金国的军事实力每天都在猛涨。那么多的辽国遗民都成了女真人的奴隶,要凑出百万大军都是问题。别的不说,光是辽国留下的数十万大军,就可以一个不少的照单全收。现在据属下保守估计,金国的兵马总数不下八十万之多!”

    “保守估计,八十万?”楚天涯双眉紧拧。

    “绝对不止八十万。”朱雀认真的说道,“西朝廷四十七万,全都是敢战可战之师;如果非要拼凑,完颜宗翰敢在一夕之间凑出六十万人马。东朝廷完颜宗望麾下屯兵于燕京之野的主力大军就有整整三十万。这还不算金主留在手边的兵马和散集在河北各地的兵马。我与朱雀南逃的时候,陆续正有河间、中山的驻军回撤。宗望打算集中手下所有兵力,发动对南国的一次大冲击。到时候他手下的兵马,肯定不亚于宗翰的四十七万!”

    “他妈的,金国真打算一击灭了大宋啊,这都快百万大军了!”楚天涯忍不住骂起人来。

    “就算宗翰与宗望不会倾巢而出,两人带率三十万大军南征,那是铁定不会少的。”朱雀说道,“宗弼甚至主动告诉我,他二哥要给他一支十万人的人马打先锋前哨,最先去扫平河北三镇。但是宗弼拒绝了。”

    楚天涯略微一怔,“为什么?”

    “因为宗弼觉得,杀鸡用牛刀……”朱雀道,“他说,一万人就足以让宋军不战而溃。十万大军扫三镇,这样的事情随便在金营里点选一个万夫长也能完成,奈何要他去担纲?”

    “我知道他是何用意!”贵人抢言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放屁!”楚天涯恼火的厉喝了一声,“真定一万三千余拐子马,怎么被收拾的?”

    贵人被他骂得一怔,哭丧着脸直撇嘴,“你凶什么嘛,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哼!”

    “你别插嘴。”朱雀瞪了贵人一眼,继续道,“金国此战,志在必得。”

    “我也看出来了。”楚天涯说道,“他们已经收起了傲慢,并且不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那么,就定然是志在全局。按照女真人争强好胜的习惯,被我端了真定居然毫无反应……越是这样,就越加意味着女真人真是动了真怒、下了狠心了!”

    “主公,属下有一句本份之外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朱雀说道,“我只是一名青卫,不是首领。”

    “说吧!”楚天涯微笑道,“就当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朱雀点了点头,“我觉得,主公还是要早做打算。虽然河东这里的防御看似固若金汤,但是完颜宗翰如果真的率领大军而来……三十万金国jīng兵,真不是这点营盘和十万义军能抵挡得住的。”

    “我知道。”楚天涯双眉紧拧的点了点头,“完颜宗翰忍了这么久,就是一直都在蓄力。等到他出招的时候,定然是粉碎的一击。他不想再与我游斗纠缠,他真正的目标是征服整个大宋的领土!……去年的那一场败迹,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如果他再次南下,我相信,他的准备一定十分充分。三十万大军,还真是保守估计。”

    贵人左右的看着他们,愣愣的道:“不是说,兵不在多而在jīng,在于运用得法么?主公用兵如神,一定能打败完颜宗翰的!

    楚天涯都要被她气乐了,“神?神个屁!——要说用兵,我再学十年也未必是宗翰的对手!”

    “那你不是胜过他一次了么?”贵人不服气的道。

    楚天涯摇头而笑,“去年之所以侥幸得胜,一是完颜宗翰轻敌,二是我们奇兵制胜,第三,更大的功劳其实应该归功于我的恩师王禀,和太行山的关山、焦文通还有白诩这些人。还有西山孟德,他干的事情也比我多——我也就是捡了大便宜而已!”

    “我不信!”贵人板着脸咬牙切齿,“反正我说你能赢,你就一定能赢!主公一定可以再次打败完颜宗翰那个混球,一定、一定!”

    楚天涯和贵人都笑乐了,“你出去,帮小飞温酒去!”

    “去就去,哼!”贵人气乎乎的出去了。

    “主公,你别怪她。”等贵人出去后,朱雀轻声道,“她还像个孩子,在她心里,主公就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

    “我知道。”楚天涯微笑道,“我怎么可能怪她?”

    朱雀微笑的点头,“我知道,主公的心里早被萧郡主一个人占得满满的了,很难再容下别的女子。但是……我肯求主公,还是尽量不要辜负了贵人。”

    楚天涯的眉梢略微一扬,有点好奇的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了?”

    “一直都关心。”朱雀微笑道,“当初,她是我带进狼牙的。虽然她很呆很笨脾气还很坏,但她真的没有一点坏心,认准了的事情就会一根筋的去做。这种傻傻的勇气,真的很让人感动和钦佩!”

    楚天涯微笑的点点头,“我知道。”

    “属下失言了。”朱雀颌首抱了一拳,继续指着地图道,“主公想要北上主动攻击金国,的确不太现实。至少河东这里,不是理想的出击之地。太多的险山路隘,金国只须派谴数百人扼住险道,就可以阻拦住主公的十万大军。飞狐倒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古人诚不相欺。但是,金国要南下却是四通八达,我等防不胜防,只能在小苍山这个必经之路上设伏。这是他们的地理上的天然优势,不是兵力与用兵之法可以弥补的。”

    楚天涯一边细听一边思考,忍不住笑道:“看来你还具备做一名军师的潜质。”

    “属下只是在其位谋其事。主公命我打探金国的驻军与边防,属下就只专注这些事情。”朱雀说道,“至于调兵谴将排兵布阵,属下是一窍不通。”

    楚天涯呵呵笑着点头。

    朱雀突然毫无征兆的弹身而起,像一个鬼魅似的往上飘飞,腰间的鳄皮软鞭也出手了,啪的一声击在了帐顶,击了若大个洞!

    楚天涯连忙抽身后退,贵人、小飞,还有玄武、勾阵马上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将楚天涯团团包围在核心保护了起来。

    朱雀翩然落地,“何方肖小,藏头露尾!!”

    “哎呀,疼、疼!”一个苍老又戏谑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所有人都大吁了一口气,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何伯驻着拐杖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苦笑的揉着脸,“小红鸟,打人不打脸哪,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老头子?”

    楚天涯笑着走过去拉他的手,“老爷子让我看看,抽哪儿了?”

    朱雀收起鞭子上前来抱拳而拜,“老爷子恕罪,属下以为是刺客。”

    何伯松开手,脸上若长的一条鞭印,表情极度的悲壮与伤心,“哎,哎,我是老喽,老喽!我就是想来偷偷的看看少爷,没想到一下就被这小红鸟发现了!……真是教会徒弟打死师父喔,疼、真疼啊!”

    “贵人、小飞,还不快带老爷子去治伤?”楚天涯笑道,“老爷子,你来就来吧,干什么趴在屋顶?”

    “这点小伤算个屁,不用治!——喝几碗酒就行了!”何伯嘿嘿的笑,“我就想试试,这两个女娃儿在跟主公亲热的时候,是否依旧能够保持jǐng惕?——结果,还不错嘛!好,你们两个,以后可以给主公伺寝了!”

    满屋子人都哭笑不得,朱雀居然红了脸,贵人则是嘻嘻哈哈的一阵暗笑,抱着何伯的胳膊肘儿就左右的摇,“老爷子,这可是你说的!你说的!郡主回来要是赶我走,我就让你帮忙!”

    “你羞也不羞?”朱雀哭笑不得的喝斥,“出去,煮酒!”

    “去就去嘛,你也凶我!”贵人吐了吐舌头,又乐不可吱的出去了。

    余下青卫都退了出去。

    楚天涯连忙请何伯坐下,“老爷子,我刚回来大小的事情忙碌。本来是早该去陪你喝两杯的,无奈,到现在才有空坐下来。”

    “这不,老头子就自己摸来了?”何伯笑眯眯的盯着楚天涯看,眼神之中满是疼惜与欣慰,轻声道,“少爷,此次北行,你真是吃苦了。平安回来就好,就好。”

    楚天涯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老人家的舐犊之情溢于言表,虽然楚天涯和他之间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算起来还曾是主仆关系。但楚天涯分明可以感觉到,何伯对他的关爱之情,已经与老父无异。

    何伯与楚天涯坐着,朱雀就很自觉的立于一旁,不言不语垂手而立,像一名真正的侍卫。

    何伯仰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站着干什么,炫耀你比老头子长得高吗?——过来坐下,别绷着脸!大男人喝酒,哪能没有女人相陪呢?”

    楚天涯和朱雀都有点哭笑不得,这种话也就只有为老不尊的何伯能说得出来;而且听在耳里,也不让人反感。

第246章 孤家寡人

    次rì,楚天涯邀集了白诩、焦文通与孟德,四个军机大首领一同参观了整个小苍山的防御体系。

    十万大军的营盘,用“虎踞龙盘”来形容的确不为过。白诩的确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他干这样的事情也是第一次,以往只在书本上有过接触。但是他这个营盘建得四通八达易守难攻,当得起固若金汤这四个字。

    小苍山的每一寸土,都凝结了白诩与将士们的心血。数月前这里还是荒山野地,现在已是军寨林立宛如一座城池拔地而起。

    金国的骑兵想要攻破这里,不付出一点巨大的代价是绝不可能的。

    楚天涯参观完后,对白诩赞不绝口,但心里依旧有一团yīn影在笼罩——看这架式,白诩是铁了心要死守河东;但是,金国也铁了心要直捣中原,太原小苍山的这块绊脚石是一定要搬去的。现在金国正在蓄力攒力,等到云中的完颜宗翰一击杀来,保守估计人马不会少于三十万。

    小苍山的防御体系再坚固,后勤补给也有枯竭的时候。到那时,十万大军不战自溃——去年的太原不就是几度濒临崩溃么?那时候城中还有百姓、有仓禀、有房屋和一应生活物资;现在呢?一但小苍山陷入战火,后勤补给就只能全靠后方的太原接济。一但这条生命线出现问题,十万人的咽喉就要被死死掐住,再有战斗力也得被自己的肚子耗死。

    也就是说,楚天涯认为小苍山绝对不是一块久守之地。但是眼下白诩倾尽全力把这里修得固若金汤,投入人力物力不计其数——楚天涯既不能说他干得不好,也不能真的相信,他能带着十万人在这里守一辈子!

    主公和属下思考问题的角度,毕竟不同。

    有个念头楚天涯不想、也不能拿出来与任何人商议。那就是,他认为河东气数其实已经尽了。面对金国的誓死一击,现在的河东已经不是靠一点血气之勇就能守住的了。

    就算十万义军能在小苍山依靠天时地利人和,勉强抗住完颜宗翰的大军长得一年半载,但是谁能保证真定那边的康王赵构,能否抵挡得住完颜宗望的兵锋?河北一但兵败,黄龙谷就会是一个漏水的筛子,太原即将背腹受敌。当初楚天涯之所以壮着胆子孤军伸入河北忘死一击拿下真定,就是想让大宋在河北战场上也能对金国的兵力进行一些牵制,避免太原独木难支。

    现在看来,金国南下有如泰山之崩,太原也好真定也罢,就如同两根顽强的筷子,真是难以抵抗得住。

    唯今之际,要么是十万义军死守太原,以身勋国死个干净;要么是转移阵地保留实力,以求他rì东山再起。

    看到这个营盘,楚天涯就知道了白诩的心意:他是想要死守太原!

    楚天涯知道,他是时候和白诩谈谈了。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白诩一直是他的知己,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彼此之间也最有默契。但是现在,二人之间仿佛是出现了一些大体方针上的根本差异。

    军国大事非比儿戏,不能全凭血气之勇来意气用事。十万人勋国固然壮哉,但是死上十万人就能真的能救国护民了么?

    现在的小苍山与真定,就像是一栋房子的围墙,尽力修得坚固美观;但只有这栋房子的家人才知道,内里有多么的腐朽不堪一击。在**与动乱中泡烂了的大宋朝廷,有将有兵也唯唯诺诺的抱着求和二字不放,能指望他们力挽狂澜么?

    不在背后捅冷刀子就万福了!

    楚天涯深信,真定一役过后,朝廷上的官家与主和派的大臣,没有一个不想将他锉骨扬灰。驻守黄河沿岸的官军赶鸭子上架似的开赴真定,那些将士当中会有不少于一半人想要刨了楚天涯家里的祖坟。因为楚天涯打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让他们卷入了战火。

    唯一会对楚天涯有好感的,可能就是底层的民众和那些流浪于异国的汉民。在他们眼里,楚天涯才是血xìng刚胆的真英雄,敢和女真人拼命、敢去收复失地解救百姓的真好汉。

    四大军机头领难得汇集于一堂,参观罢了小苍山营盘之后,就一起聚到了白诩的军机营帐。白诩就将一件事情拿出来公议,就是提拔刘子羽成为大军的副军师一事。

    在这种事情上,聪明的白诩向来是最能理会楚天涯之心意的。楚天涯事先给他打了招呼,白诩心有灵犀一想便知此事不可忤逆,于是他在会议上主动的阐述了刘子羽加入军机堂的好处,变向的劝说焦文通与孟德予以同意。

    倒让楚天涯都省去了口舌。

    白诩在为人处事的这方面,向来是最让楚天涯满意的。他聪明,懂事,善解上意,提拔刘子羽一事由白诩提出,远比楚天涯更有效果,既能体现他这个军师的胸怀,也能彰显主公的大公无私与知人善用,两全齐美。

    孟德与焦文通毕竟是武夫,或许他们并不傻,但是绝对没有楚天涯与白诩这么深沉的心机。经过白诩的一番劝说之后,分别表示同意此举。楚天涯最后出来拍板,此事就这么定了。

    授印封职,刘子羽马上走马上任,成了十万河东义军的副军师。初来乍道,这样的位置是很适合刘子羽的,既不占兵权,也有了发言权与相应的地位。楚天涯心中暗暗欣慰,心说,河东义军总算有了一位,能够独挡一面的“帅才”。刘子羽能文能武xìng格又谦虚谨慎,加以培养与雕琢,他的成就绝非焦文通与薛玉这些纯粹的武夫可比。

    当晚,众头领都来恭贺刘子羽升迁副军师之位,初来乍到的刘子羽受宠若惊,真有些诚惶诚恐。众多头领当中,他也就只和楚天涯及焦文通在河北有过一些接触,其他的人还都眼生。蓦然就一下跃居第五把交椅,刘子羽想不彷徨也难。

    刘子羽不傻,他当然知道是楚天涯力挺他坐到了今天的位置。虽然他对河东义军内部的权力分野还不十分清楚,但他心里有数,楚天涯是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巨头”,于是才会先让他从军机处这个机要部门干起。

    对于刘子羽这样的聪明人,楚天涯都不需要对他进行什么耳提面命的叮嘱。眼下,他也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关于河东义军的前途。

    不能不和白诩深谈一次了。

    楚天涯和白诩之间,不需要太多的拐弯抹角,楚天涯开门见山的就说道:“敬谦,你对义军今后的命运与发展,有何看法?”

    “小生以为,我们应该在河东扎稳脚跟,再徐图长远。”白诩说道,“太行山、西山就是我们的根与命脉,不可弃之。”

    楚天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如果金国两路大军再次南侵,动用兵马百万。我们的这个根与命脉,还能守住么?”

    白诩的眉梢紧紧一拧,“覆巢之下蔫有完卵?如果金国真的百万大军南下侵宋,天下皆粉,何况太原区区弹丸之地?”

    “依你之见,如果真的爆发那样的巨大战役,我们就只能以身勋国成全我们的忠义之名了?”楚天涯说道。

    白诩表情严峻的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小生别无良策。天下之大队河东外,再无十万义军的容身之地。”

    楚天涯点了点头,陷入了沉默之中。白诩所说的这个意思,也是摆在眼前的一个现实的问题。楚天涯是想转移根据地,但问题就在于——去哪里呢?

    难不成倒戈一击,去抢占大宋的州县城池?那可就真是成了叛国盗贼了,那是与天下为敌,迟早死于非命,还真是不如跟金人拼个你死我活,好歹能死个轰轰烈烈。

    眼下,太原面临灭顶之灾,十万义军与河东百姓势如垒卵。想挪窝,却发现自己四面受敌如同栖身棘从之中,无可动弹。剩下的唯一选择,仿佛就是等在这里与抱着金国人一起死。抱一个不赔本,抱两个有得赚!

    楚天涯真的是头大了。比起去年的这时候,现在才更加要命。当时楚天涯心里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打退金国人过住太原就行,孤家寡人的一个也无牵无挂,成了光荣失败了也光荣;现在不行了,明知道十万人最终都要死于非命,楚天涯还能眼巴巴的坐在这里心存侥幸的看天吃饭么?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楚天涯说道,“敬谦,想个法子——咱们要活下去!”

    白诩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惊悚,“主公,你要弃太原而走?”

    “我们走与不走,太原都必定会沦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楚天涯说道,“我知道,现在我们是大宋的河东门户。我们一走,完颜宗翰就敢长驱直入杀到东京,大宋非灭亡了不可!——我们是不能走,但我们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白诩苦笑的摇头,“主公,这很矛盾。”

    “我知道。”楚天涯也是苦笑不迭,“但是十万弟兄与无数百姓的生死,现在都捏在我们手上。我们岂能掩耳盗铃的坐以待毙?敬谦,外人知道我们河东义军兵强马壮,你心里还没有数么?如果完颜宗翰正的率领三十万以上的大军杀来,我们能抵抗得住么?”

    “不能……”白诩叹息了一声,“小生,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河东义军号称十万,但是根底太浅战力微弱,其中能战之师不过半数。剩下的都是一年之内赶来投奔的四方流民,他们加入义军更多的只是为了混一碗饭吃。这样的军队与金国横扫辽国的百战之师比起来,的确是不堪一击。”

    “现在,金国的大军已经扩充到接近百万之巨。”楚天涯正sè道,“是,一百万,你没有听错!就在北方云中离我们区区数百里的西朝廷,完颜宗翰的手上预计就有不低于四十万的jīng锐,这还是保守估计。去年一战完颜宗翰受辱而去,这次再来,他必是全力一击。如果我是完颜宗翰,就会一口气踏平太原尽雪去年之耻再说。击破了这块大宋的国门,他们再要南下扫荡,就如摧枯拉朽了。”

    “主公,小生愚昧……除了死守太原,小生真的不知道,我们还能如何做?”白诩面露难sè。

    楚天涯心里叹息了一声:罢了!他终究是不愿与我同心,只是抱定了必死之心留在太原不肯走;既然他心意已决,也就不会再有他想——白诩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他根本不愿意去想办法!

    楚天涯第一次和白诩话不投机。他不知道是白诩心中有了别的念头,还是两个人的千年思想代沟所致。总之眼下,楚天涯只能独自一人,为十万义军谋生路了。

第247章 终于来了

    次rì,孟德启程前往西山。他说,既然主公回来了,他也该回去镇守后方主持粮草了。

    楚天涯就笑,他知道自己的兄长是一番好意,要帮他把萧玲珑给替换来。不过,西山那边的一档子事情,还真没有人比孟德还能料理得更好。

    楚天涯回来之后一直忙里忙外,和许多人说事谈话,其实他有更多的事情要与孟德深谈。于是他亲自送孟德下山,一路上也好跟他交个底,把重要的事情谈一谈。

    “主公,我看你自从河东归来之后,虽是打了胜仗满载而归,但一直忧心忡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衷么?”孟德主动问。

    兄弟就是兄弟,孟德一句话就说到楚天涯的心里去了,暖心窝啊!

    “七哥,没有外人你就不要叫我主公了。”楚天涯感叹道,“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兄弟,真想跟你说说心底话。”

    “好啊,你说!”孟德爽朗的笑道,“咱们兄弟俩,也是有些rì子未尝交心深谈了。”

    “我感觉河东快完了。”楚天涯一句话,就把孟德的心刺得颤了一颤。

    “怎么说?”孟德浓眉轻拧。

    楚天涯就把金国的兵马动向与即将大军南下、一鼓作气铲平河东河北的事情,给孟德说了。

    孟德听完后,沉默了半晌,然后道:“白诩与焦文通是个什么态度?”

    “焦文通的态度现在不重要了。”楚天涯说道,“至从上次的兵马调防之后,焦文通的手中已经没了多少人马,而且他与我的关系大有增进。基本上,我能说服他按我说的去做。关键在于白诩……你看这小苍山上方圆几十里地界的大防御体系,他已经做好了长期固守绝不退让的决定。”

    孟德双眉轻拧,“兄弟,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不知道是否妥当。”

    “七哥说吧!”楚天涯苦笑,“你我兄弟之间又何必藏着掖着?”

    孟德仍是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离他们最近的汤盎与虎贲近卫都在十步之外,于是他在马上欠了欠身子,凑到楚天涯的耳边说了一通话。

    楚天涯的脸皮顿时紧绷,“怎么会这样?消息准确么?”

    “准确。”孟德压低了声音表情十分严肃,“以前这件事情只有关山一个人知道。后来在关山离开七星寨去往太原时,曾私下告诉了萧郡主。这件事情,估计连焦文通都不知道。十万义军当中,知情的也许就只有萧郡主一个人!”

    楚天涯深吸了一口凉气,缓缓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她对白诩如此提防……”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孟德说道,“原本临阵换帅、争权夺力这样的事情,不是我们兄弟该干的。但是我听萧郡主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我觉得,她这样做是十分正确的。可见,她的一颗心还是完全向着你。”

    “我知道……”楚天涯双眉轻拧眼神之中似有火苗在跳跃,若有所思道,“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仿佛就能理解,白诩为什么要死守太原、绝不离开了。”

    “是啊!”孟德轻叹了一声,“我绝不相信白诩会背叛或是夺取你的主公宝座。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着鲜明的目的。包括他离开七星寨带着人马转投西山,以前我百思不得其解,为可人往低处走了?……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嗯……”楚天涯点了点头,“白诩的才干与智慧,在义军当中是无人能及的。我也从来不怀疑他的忠诚。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古人诚不欺我!”

    “兄弟,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不要在大事大非面前,受到白诩太多的影响。他……毕竟跟我们不同。”孟德轻轻的摇了摇头,“大小的事情,还是由你做主吧!不管怎么说,我会完全支持你!——孟德虽然无能,但怎么说那笔西山的老家底还是在的。加上兄弟你这一年来自己吸引的力量,咱们抛开了七星寨也能自己干——当然,这是万不得已才用的法子。河东义军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声势,怎能走上了七星寨的老路子?”

    “这一点我心里有数。”楚天涯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现在想做的,就是最大程度的保留河东义军的实力。如果完颜宗翰挥兵南下,河东义军死一万和死十万,效果都是一样的,抵挡不住的。是战争就要死人,我楚天涯不是神佛,无法顾及天下所有人的生死存亡。我只希望我的弟兄们能少死一点,能多保留一点实力,留待他rì东山再起,成就大业!”

    “你的想法是完全正确的。”孟德肯定的说道,“现今这大宋天下,王师空有百万,但是面对金国的铁骑有如摧枯拉朽。我们河东十万义军是难得的一支敢战能战之师,数量虽是不多,但只要使用得法,大可有为。白诩不同意你的想法,那就不需要他同意了——你提拔刘子羽进军机处,我认为是一记神来之笔。希望刘子羽能不辜负你的厚望,尽快的成长起来能够独挡一面。十万河东义军,太过仰仗白诩这个军师了。这一方面说明他能干、重要,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大哥所言即是……我可不想河东义军出现评书三国中所说的西蜀当年的那种情况,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楚天涯点了点头说道,“白诩一个人在军机处大包大揽成就了一言堂,连我这个主公也要全听他的汇报与安排。这的确不是好事。”

    “兄弟睿智,原本这些事情我早该向你说了说的,原来你心中早有想法。”孟德笑了一笑说道,“以往兄弟最大的对手是焦文通,现在他成了你最倚仗与信任的领兵大将。真定一役,我听说焦文通表现极是出sè,啸骑威风八面。可见焦文通的心已经是向着你的了,他在卖力的表现自己。白诩……此人智冠众生心高气傲。也许这世上,就不会有人真正能让他心口归一的去效忠。他的根始终都在……”

    楚天涯微笑的摆了摆手示意孟德不要把话说下去,毕竟身边耳目众多,他说道:“白诩的事情我心中有数了。七哥去了西山要好生同萧玲珑说道说道。你是我的兄长,她也是敬你的。我的话她未必会听,但你的话她一定会听。”

    “好,你让我跟她说什么?”孟德笑眯眯的道,“我这个大伯,还得帮你管教媳妇啊,哈哈!”

    楚天涯笑道,“长兄如父嘛!——你就跟她说,让她回来之后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不要跑到白诩那里说事。另外,让她回来之后把夜叉军与契丹骑兵的兵权交了,别带兵了,也别掺合什么军机政事。就乖乖的做她的亲卫。夜叉军交由青卫统领,兵符收归老爷子;契丹骑兵交给焦文通,收编入啸骑。此次真定一役啸骑有所损失,我不能让焦文通吃这个亏,我得把兵源给他补上。”

    “兄弟思虑周全,这么做,挺好。”孟德赞赏的点头,“兄弟自己的虎贲骑受一点损失,也不能让焦文通的啸骑力量削弱,这会让焦文通打从心眼里感激你、敬重你的。另外,萧郡主现在的身份跟以往毕竟是不同了,她是主公的女人,就该有她的本份与cāo守。再像以往那样当头领、掌兵权,的确是不合适——好,这件事情我去跟她说。”

    “嗯,也就只有七哥出面说,才妥当。”楚天涯笑道,“我要是亲自跟她说,她还得跟我急,她会挠我咬我的!”

    “哈哈!”孟德大笑,“兄弟准备什么时候跟她成亲?为兄等你们这杯酒,都等得太久了。”

    “唉!——”楚天涯长吁了一口气,“等这次的大劫过去,我们要是都能活下来,就再说吧!”

    “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孟德勒住马抱拳,“不必送了,主公请留步——孟德去也!”

    楚天涯抱拳回礼,“兄长多多保重!!”

    “主公保重!!”孟德展颜一笑,勒马大喝一声,带着他的十名骑近卫走了。

    “哎……”楚天涯看着孟德远去的背景,心中从未有过的孤独与惆怅。

    十万河东义军,也就只有孟德一个人,真正称得上是楚天涯的“亲兄弟”。他完全能懂得楚天涯的心思,一切以他的意志为出发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天涯好。

    楚天涯觉得,莫非孟德就是上辈子欠了我的,非要对我这么好?

    送别了孟德,楚天涯带人回山之时蓦然从树顶上落下一条人影挡住了去路,身边向名青卫顿时出手来保护楚天涯。众人定睛一看,却是朱雀。

    “朱雀,怎么了?”楚天涯问。

    朱雀上前一步,将一份布笺递给了楚天涯。

    楚天涯一看,顿时神sè紧绷,“来了,这么快?!——你的消息从哪里来的?”

    “完颜宗弼给的。”朱雀淡淡的道,“我在河北的这段时间,他叫贵人帮着练了两只鹰玩。贵人练的鹰能够准确的找到主人的位置,今天飞来一只——脚上就有这样的信!”

    “完颜宗弼……他居然给我们通风报信!奇怪!”楚天涯摇头而笑,“我们应该相信么?”

    “主公,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朱雀说道。

    楚天涯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好吧,完颜宗翰,终于来了!!”

第248章 大战前夕

    飞狐古道前,完颜宗翰与时立爱并马而立,前后观望一眼看不到边的军队,各自脸上的神sè都很是复杂。

    “狼主,斥候回报,小苍山的山贼前几天大肆庆贺,应该是楚天涯从河北回来了。”时立爱说道,“现在,楚天涯在小苍山布下了营盘摆开了阵势,在迎接我大金国的军队。”

    “他还真把自己当一号人物了。”完颜宗翰双眉微沉轻轻的冷哼了一声,“他以为还能像去年那样用一些yīn损的招术,来对付我们么?”

    时立爱略微一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yīn谋诡计都是徒劳。”

    “哼……”完颜宗翰的嘴角轻轻撩起,“去年我大金国不过是试探的一击。原本我们以为,中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有想到宗望一旅偏师居然杀到了东京城下。今年,势必一举灭了南国,斩草除根。休说是一个楚天涯,就是十个楚天涯带上百万之师挡在太原,也改变不了这个大势了。”

    “是。南国已从内部腐朽,纵然大金国不去灭他,他也迟早死于内患。”时立爱说道,“与其这样,不如我们做个顺手人情,替他早早了断。此次皇帝陛下起举国之师南下,雄师百万,给风雨飘摇的南国最后一击——他们,逃不掉了!”

    完颜宗翰侧目看着飞狐口里鱼贯而出小跑通过的拐子马,表情并不轻松,“小苍山的情况怎么样?”

    “正在陆续打探。”时立爱答道,“楚天涯练了一支青卫,实力不输于狼牙。我们派出的斥候很难打探到他们内部的确定消息。只能从外界判断,小苍山的防御十分牢固,主要是针对我们的骑兵设下了极多的路障。营盘之间往来呼应,不是太好打。”

    “那就不打。”完颜宗翰毫不犹豫的道,“谋主,你亲自去前方,我派三万铁骑给你做护应,由你来主持修建营盘,不要比楚天涯修得差。”

    时立爱略皱了一下眉头,“狼主是打算,持久战?”

    “对!”完颜宗翰说道,“去年的锁城战术,其实是正确的。只是后来出来了我们意料之外的变故。今年他们屯兵于小苍山,这地方比太原城池更好包围。我们有三十七万大军包括后勤粮草,要全部通过飞狐古道都需要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谋主要做的,就是保证这半个月之内,楚天涯不会杀到飞狐古道。”

    “狼主请放心。”时立爱拱手道,“属下虽是不才,这个还是能够保证的。”

    “我相信先生。”完颜宗翰略微一笑,“为这一战,我们卧薪尝胆一年多,受尽了别人的耻笑与各种屈辱。现在,是到我们血耻的时候了!”

    “那属下去也!”时立爱施了礼,策马而去。

    完颜宗翰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楚天涯,黄口孺子!今番还不将你剿灭,我完颜宗翰再不掌权统兵!”

    小苍山帅帐里,一片紧张与忙碌。往来的快马与斥候如过江之鲫飞来飞往。

    狼,终于来了。

    大战还未开打,河东义军的青卫与斥候,先和金人的狼牙与斥候展开了较量。何伯派出了八名青卫去刺探敌情、遏制对方的眼线。领头的,当然是昔rì的狼牙大首领朱雀。他们出去了一天,带回十一颗人头,现在正在楚天涯这里覆命。

    “这些全是狼牙的人?”楚天涯看着这些人头问。

    “一半是。”朱雀平静的答道。

    楚天涯侧目看向她,朱雀的表情虽然平静,但眼中的神sè很复杂。这些狼牙卫士,曾经都是朱雀的同袍或是学生,他们之间或许还有着深厚的感情。但是到了今天各为其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事情证明,首级在场的这些狼牙和他们的大首领比起来,还是有差距。

    “敌情如何?”楚天涯问道。

    朱雀回道:“敌军先派了小股的狼牙与斥候通过飞狐古道,肃清了通道;然后约有千余铁骑迅速开抵建起了临时防御工事。目前金国大军正在陆续向南开拔。截止到目前,至少已有近三万铁骑过谷……全是jīng锐拐子马!”

    “这一拨人马肯定是jīng锐部队。”楚天涯说道,“他们想在过来之后先立稳脚跟,防我偷袭。后面才是主力大军和粮草——朱雀,可有查知对方具体有多少人马?”

    朱雀摇了摇头,“这些狼牙与斥候,没有一个甘做俘虏的。”

    楚天涯点了点头,那就只能通过宗弼的信来判断了,完颜宗翰的人马,不会少于三十万!

    如果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十万义军必定军心动荡。

    “我估计对方也就六七万人马。”楚天涯说道,“太原不是主战场,金国会把主力投放在真定,先要拿下河北三镇。所以,河东不会来太多的军队。我估计完颜宗翰会先要立稳脚跟然后摆开守势,与我军打起持久消耗战。等河东战事结束,他再决定如何来对付我们——军师,你认为呢?”

    白诩站出来抱了一下拳,“主公英明。属下所见与主公大致相同。”

    二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金国有多少人马,尽量不让属下产生惶恐不安之心。

    “主公,那我军是否需要主动出击,夺取主动?”焦文通问道,“持久战,对小苍山的后勤补给来说是个巨大的考验。”

    “这个,要先探明情报,才好决定。”楚天涯只能打起马虎眼,他不能告诉焦文通,对方可是有几十万兵马啊!

    “报——”正在这时,统领另一拨斥候的勾阵回报军情了。

    “进来,请——”楚天涯令道。

    勾阵入帐,说道:“报主公,金兵三万先锋已经抵达小苍山前哨营地,相距不过三四里,在那里摇旗呐喊叫阵搦战!”

    “什么?叫阵?”楚天涯眉头一拧,甚感怪异。

    白诩与焦文通等人也是有些不解,白诩道:“按理说,敌军远来兵锋疲惫,理当是牢牢固守以防我军趁乱劫营,怎么还来主动搦战了?”

    楚天涯心中一动,“敌军先锋主将是谁?”

    “不知。”勾阵答道,“敌军将旗张打的是‘完颜’旗号,不知是哪位主将在督战。”

    楚天涯与白诩对视一眼,“难道会是完颜宗翰本人?”

    焦文通道,“金国姓完颜的人极多,怎可料定是完颜宗颜?”

    “二哥有所不知。”白诩说道,“立足第一阵,是最为重要的。目前金国大军正在陆续穿越飞狐古道,如果前军不稳或是吃了败仗,后面的部队就阵不成阵、军不成军。小生敢打赌,这三万铁骑的身后一定就有大量的军工在抢修工事。他们是在打草惊蛇先声夺人,主动搦战以防止我军突出奇师去劫营。”

    “那我们,打是不打?”焦文通双眼一瞪急道。

    白诩对楚天涯一抱拳,“请主公定夺!”

    楚天涯双眉微拧,“诚如军师所言,这第一战的确是至关重要。敌军先锋,就算不是完颜宗翰本人,也有可能是独挡一面的大将,或是谋主时立爱在督战。三万大军有备而来,非比等闲。如果我军跳出营盘去与之野战,那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极不划算。这或许就是完颜宗翰要的效果。他们忌惮我们的营盘,因此极力想要野战一决雌雄。所以我认为——不打!”

    “那就任由他们这样堂而皇之的修建防御工事?”焦文通等将问道。

    “不打,但是可以sāo扰。”楚天涯略微一笑,“二哥,杀鸡不用牛刀,这等小事就不用劳烦你来出场了——刘子羽!”

    “属下在!”刘子羽激动的站了出来,抱拳接令。这是他入伙之后,第一次正式登场的机会。

    “你在河北真定一带,对金兵sāo扰游斗了一年多,这方面你是行家。”楚天涯说道,“我给你五百虎贲再加五百契丹铁骑,一千人马,去跟敌军先锋玩一玩。原则一条,绝不正面血|拼,绝不孤军深入。明白了?”

    “属下明白!”刘子羽大声应诺,“属下绝对不会让敌军安然的建营起寨!”

    “聪明,并非要你杀多少,要的就是让他营寨难立。”楚天涯说完,又唤道,“老爷子。”

    “属下在!”何伯站了出来。

    楚天涯上前,低声道,“你的偏门左道发挥大用场的时候到了。敌军远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饮水、砍柴埋锅。这个饮水里面,大有文章可作。”

    “老头子明白。”何伯嘿嘿的笑,“就算无法毒死他们万人,老头子也能让他们脚软头晕很是恼火一阵子的了!若有运气,顺手牵羊宰几个千夫长、万夫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朱雀,你留下。”楚天涯说道。

    朱雀眉宇一沉,“主公可是信不过属下?”

    楚天涯走到她面前,“我不想让你左右为难,内心痛苦。毕竟那些狼牙卫士当中,有你曾经的同袍与好友。”

    朱雀轻轻的吁了一口气,也没多说,点了点头。

    “报——”又有斥候来报,这次是青卫天空。

    “进来,说——”

    大胖子天空跑进来,浑身大汗淋漓,“主公,前营先锋薛玉来报,敌军先锋兵分五路,每路各有两到三千铁骑不等,向我营盘各处渗透sāo扰——请命,是否出击剿灭?”

    “敌军这是以邀战为名,前来探营了。”白诩快语道,“主公,这几拨骑兵必须剿灭或驱逐!”

    “你有何良策?”楚天涯问道。

    白诩答道:“九宫八卦之阵,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小股入侵的敌人。营盘一动,如同巨轮辗压,管叫这些小股的敌人有来无回——只需属下号令一下,各位头领各归各营,以本营之弓弩陷阱御之,可大胜!”

    “那便好,我的想法就是,不可野战出击。”楚天涯说道,“去下令吧,交给你了!”

    “是!”白诩郑重应诺,急忙出营点选令旗手,去下发号令了。

    “敌军的这个先锋,鬼得很。”楚天涯说道,“先是主动搦战,然后是化整为零的前来探营。他分明就是在为后面的主力大军做铺垫。注意,一定不能让他们切断了我们和太原之间的补给线——萧玲珑到了没有?”

    几乎是在楚天涯话音刚落,一人走进帐篷来,玫瑰战甲夜叉面具猩红袍,站在堂中一抱拳,“属下到!”

    楚天涯看着她,只能透过面具的眼窝看到她的一对眼睛。

    四目相对,百般缠蜷。

    “命你亲率三千兵马接应太原与西山粮草,专司肃清粮道保障后勤。”楚天涯说道,“令行禁止,即刻动身!”

    “是!”萧玲珑应诺。

    “且慢!”焦文通急忙站出来,“主公,此等粗重之事,还是属下来办吧。主公与郡主阔别多时……”

    “你去押粮,谁堪大将?”楚天涯双眉一沉,“我令已下,休得多言!”

第249章 达成共识

    小苍山,开打了。

    金国的先头部队在薛玉的阵前搦阵多时,楚天涯下达严令不许出击。于是女真人不老实了,他们派出数股游骑,化整为零往小苍山营盘各处渗透,实行sāo扰打击与探营踩点。

    这是两军相遇的第一战,楚天涯让白诩来亲自指挥。

    各营各阵的义军将士依靠地理优势,主要用弓弩来对金国的骑兵进行包围切割或是夹击歼灭。在各个布满实木拒鹿的山道之间,河东义军的青云斩步兵穿梭于山林与荒草之间,宛如幽灵的神出鬼没,用游击战与麻雀战的形式,对金国的骑兵进行打击。

    金国骑兵总共派出了一万余骑,分成了十几二十股,想要用一个水银泄地无孔不入的方式,刺破小苍山的防御体系,最不济也能完全摸清这里的门道。岂料他们就像是钻进了布袋子的野兔,除了遭遇迎头痛击,实在是难有任何建树。

    白诩修建的九宫八卦之大营盘,防御的确是滴水不漏,最大程度的发挥了山地的地理优势。虽是一场小仗,但是大获全胜,斩落金国骑兵一千余,获得战马数百,另外还俘虏了一批活口。

    剩下的金国人马大概是意识到情况不妙,趁早撒腿溜之大吉。小苍山义军也不追赶,见好就收即时收兵回营,继续固守。

    就在小苍山四面八方都在打响局部战役的时候,刘子羽率领一旅轻骑摸到了金国前锋的侧翼。他并没有急于动手扰敌,而是派出了jīng细的斥候,依仗对此间地理的熟悉潜伏接近,将金国先头部队的情况摸了个清楚。

    事实证明,楚天涯与白诩的猜测是正确的。金国的先头部队人数约在三万左右,他们用骑兵构成了一道铜墙铁壁、并以攻代守吸引小苍山的注意力与兵力,目的就是为了给他们身后的大批民夫赢取时间与便利——他们在筑营!

    摸清这些底细之后,刘子羽会心而笑:岂能让你如愿!

    “弟兄们先下马歇息,好生潜伏,等待天黑!”刘子羽下了令。

    与此同时,玄武和勾阵领衔的青卫出动了。他们先摸到了刘子羽的营地,与他接洽商谈妥当让他们负责接应与适时动手。然后,七名青卫就如同七个暗夜中的幽灵,悄然消失在了茫茫的夜sè之中。

    “河东义军卧虎藏龙”刘子羽暗暗的惊叹,“就是这几个人,主导了真定一役的成功。兵不在多而在于运用得法……不简单哪!”

    次rì辰时,刚刚打了一场小仗的金国前哨营地里,正在救治伤兵、埋锅造饭。后方工事上的民夫已经忙活了一早晨,个个饥肠辘辘。不久后饭食煮熟众军进食,过了没多久,大批的人开始有了腹疼、呕吐的病状,轻的浑身发软不适,则重口吐白沫浑身抽筋。

    谋主时立爱也吃了一些饭食,腹中绞痛恶心难当,他心中叫苦:不好,南军居然如此卑鄙无耻,在我们的饮水之中投毒!!

    金人的军医这下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忙配制解药来解毒。好在他们发现毒物已被大量稀释大抵不会夺人xìng命,但是病来如山倒,大部分的军士都有了疾症,整支部队的战斗力瞬间大打折扣。万一这时候有敌军来袭,岂不是束手待毙?

    时立爱的反应也算是够快,他急忙派快马通知了后方的完颜宗翰,请他派一支生力军来稳住阵角,并多多准备洗胃解毒之药。

    这么一闹,后方的民夫中毒的也不少。他们可是全靠体力来干活的,一但中毒站都难以站稳,又如何做事?

    因此,金国前锋的工事进展,一度陷入瘫痪。时立爱叫军士多备箭弩严加戒备,以防南军趁乱劫营。有他居中主持金国的营盘倒是没乱,但是已经弥漫起一股恐慌。很多军士碍于军令必须死守岗位严阵以待,但是跑肚拉稀却是怎么也忍不住,因此个个痛苦不堪的往来奔波于阵线与茅房之间,时立爱看了既是愤恼也是无奈:楚天涯这厮,简直就是个市井泼皮,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也敢使!

    当天夜晚,前去投毒的青云去而复返全身而退,一个不少的回来与刘子羽再次碰头。他们把金国骑兵后侧的民夫工事情况摸了个清楚,将情报一一汇报给刘子羽知道,就连绕道过去的山道都做了标记。只等刘子羽这拨人马摸过去,就如同虎入羊群的大砍大斫一番!

    “青卫,了不起!”刘子羽总算是亲眼见识到了青卫的厉害之处。上一次的真定之役,他只是耳闻青卫的壮举,从此将信将疑。但是打从今天起,他对青卫绝对是肃然起敬!

    然后,他带着五百虎贲与五百契丹骑兵,绕道东转走上了太行山间的密林山道,直捣金国先锋部队身后的民夫工事驻地!

    此时时刻,楚天涯正在营帐之中连夜突审金国的俘虏。

    不得不说,这些女真人的骨头还是很硬的,嘴巴更硬。但是他们落在了楚天涯的手上,可就没有什么“礼仪之邦优待俘虏”的待遇了。威逼利诱使诈吓唬,能用的酷刑一律用上,再不行,还在几个女真人的面前,活剐了他们的一个同袍——杀鸡儆猴!

    然后,俘虏终于开口了。楚天涯对此前南侵的金军,终于有了一个直面的认识。

    主帅完颜宗翰,谋主时立爱,和去年一样的“完败组合”。但是这一次,他们手下的兵力足足有三十七万,加上民夫杂役人接近五十万之巨。目前在先锋营地上坐镇的,就是谋主时立爱。他的目的,就是要阻挡南军的第一波冲击,拉下营寨站稳脚跟,为后续部队的集结与粮草的转运,赢得充分的时间。此外,时立爱还要摸清小苍山防御体系的真实面目,还有后勤的供给与粮道的情况,乃至于太原的虚实与楚天涯等一些首要人物的真实所在。

    “五十万!”听到这个字眼,一同秘密监审女真俘虏的楚天涯与白诩,都在心里直吸凉气。

    再者,时立爱的意图很明确,他的一双贼眼就像去年的楚天涯与孟德一样,死死的盯着小苍山后方的粮道补给线——那是十万义军的咽喉!

    如此说来,在后方主持后勤的孟德、张孝纯与萧玲珑,必须严加防范提高jǐng惕。时立爱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鬼知道他的人马会从哪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钻出来,比如说借道西夏或是绕走黄龙谷,万一让他切断了粮道,十万大军就要不战自溃了!

    “敬谦,等完颜宗翰的五十万人马集结完毕,只消他们排好了队列整齐的踏过来,小苍山就要被夷为一片平地。”楚天涯对白诩道,“你有何想法?”

    白诩的表情前所有未的严峻,“小生不知……”

    “你可是军师,是我们十万弟兄的智囊……”楚天涯认真的看着他,“你究竟是不知,还是不想说?”

    “主公,战事未起,岂能萌生退意?如此,会惑乱军心、不战自溃!”白诩说道。

    “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难道就不想跟我说一说心底话?”楚天涯问道。

    白诩轻叹了一声,“小生早已矢志死守太原!尽人事,听天命!……若能将这一腔血魂捐与江山,小生宁死不悔!”

    “是,大丈夫轻生死、重大义,高尚!”楚天涯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就这样一死了之,剩下的事情谁来做?”

    “什么事?”

    “杀金狗、救黎民!”楚天涯眉宇一沉,“我等生逢乱世,死容易,活着才不容易!要想活得有价值、有意义,更不容易!——十万义军能有今rì之气象,容易么?要是就这样在一战之中毁于一旦,真的就是你想要的么?”

    白诩眉头紧拧,“主公以为,应该如何?”

    “暂时死守小苍山,严密侦察河北战况。”楚天涯说道,“河北真定的大战场,其实才是两国之兴衰存亡的转折点;金国若胜,则两翼合围对河东成包卷之势,到时候我们插翅难飞,死路一条;反之,如果大宋侥幸守住或是得胜,则小苍山死守到底。哪怕杀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放弃。”

    白诩听后沉默了半晌,终于是缓缓的点了点头,“主公所言,颇为合理。就如同一条行海之船,我等所在的船厢舱板虽然完好,但如果另一处舱版破裂,那也是难逃覆灭——可问题就在于,万一天要灭宋真定败亡,我等又该去往何处?”

    “战事未起之时,太原知府张孝纯已经下令将河东一带百姓尽行迁走。有了去年的太原之战,百姓都不用劝说,纷纷举家逃亡。”楚天涯说道,“也就是说,现在的河东除了我们河东义军,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这里已经是一片焦土战场。如果我们决定撤走,只有两个方向可有走,一是进入西夏国,二是南撤越过黄河,要么去东京汇合王师,要么西进虎牢关直取洛阳长安!”

    白诩恍然一惊,“主公是说,要去夺取大宋的城池?”

    “当然不是。”楚天涯正sè道,“你难道忘了我,我好歹是大宋朝廷钦封的‘上将军’,我们算起来也是朝廷的人马!不管是去东京还是去关中,我们都不能干那种流寇匪盗之事。归根到底,我们只是为了保境安民!”

    “去东京,自是投效朝廷,听从官家与朝廷的节度;那么,去关中呢?……”白诩打破沙锅问到底。

    “投靠西军。”楚天涯早是成竹在胸,果断答道,“你难道忘了,太原还有一个姚古?他可是出身西军将门,在那边门生帮吏极多;还有种师中,也与我有故交。我们带兵带马的去投靠,西军还能拒我于千里之外么?”

    “呼……”白诩长吁了一口气,“原来主公,早就想好了退路。那么小生,再无多言。就依主公所言,真定若胜,则誓死坚定;真定若败,则两路取其一,我军南撤!”

    “好,一言为定!”楚天涯重重的说道。

    终于和白诩达成了意见的一致,楚天涯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第250章 兵败如山倒

    更新时间:2013-01-25

    黄河,舟棹如鲫,二十万禁军昼夜不停开赴真定战场。

    燕山,战马如蝗,三十万金国铁骑枕戈待旦,东路军主帅完颜宗望志在必得。

    宋金两国之间的战争,终于全面爆发。起因,就是楚天涯端掉了金国的桥头堡,将真定打下。

    现在,大宋朝廷命康王赵构为河北军元帅,主持这一场旷世之战。但是朝廷派来的援军统领却是出了名的投降派领袖吴敏与唐恪。二十万北援禁军心里都在打鼓——跟着这两个人出去打仗,能有结果?

    得知援军领袖的名字后,康王赵构的心里也凉了半截——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来添乱的!

    真定之战还未开打,河东小苍山这里的局面却是剑拔弩张。

    完颜宗翰的大军在陆续集结,三十七万金国能战之师,呈泰山压顶之势朝弹丸之地小苍山扑来。

    最初,楚天涯等人有意隐瞒金国敌情,不想让手下的将士心生惶恐。可是敌方阵营里的巨大声势,却是想藏也藏不住的。如山如海的人马,站在小苍山上登高望去茫茫涯涯没有边际;百里营盘宛如城池星罗棋布,别说是杀光那其中的兵马,就是拆光那些营寨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十万河东义军,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这显然已经不是同一级别的较量了。以往金兵虽强,但他们很少采用人海战术,通常都是以少攻多。这次不同了,金兵的兵力数倍如我——如果说以前南军面对金军有如羊如虎口,现在,就是一匹羊站在了一群虎的面前!

    楚天涯派出了青卫率领斥候,前往河北打探军情。三天之内飞鸽传书不停,说两国兵马共计将近七十万,正在陆续向真定进发。战事一触即发,金兵来势如洪,宋军军心惶恐未战先怯,康王每rì买醉痛不yù生,手下将领各自为阵只求私利,局势极为不妙——请主公早做打算!

    虽然尚未正式开打,但形势万分危急。

    楚天涯不想等了,他不能让十万弟兄做无畏的牺牲。他密派青卫将后方的张孝纯与姚古请了来,避开白诩暗中商议撤逃计划。

    “上将军要撤逃?”听说楚天涯的计划,张孝纯与姚古都大吃一惊。

    “败局已定,留在这里只是无畏的伤亡。”楚天涯说道,“河北康王麾下虽有三十多万大军,但是一盘散沙,肯定扛不住完颜宗望的攻击。真定若败河北陷落,则河东必然被孤立,而且面临夹击。河东河北是大宋的两扇国门,但现在是大山崩塌、洪流来袭,光凭这两扇破门挡不住的!”

    “不能撤啊!”张孝纯宛如急火攻心,“上将军,去年的时候你无兵无将却敢与金国死拼到底;如今你麾下十万雄师,为何未战就退?”

    “今时不同往rì。正因为我手下有了十万弟兄,我才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我要保存实力留下火种,以图他rì东山再起。”楚天涯说道,“我知道如果我撤退将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宁愿背负这样的骂名,也不能让十万弟兄为我的一己虚名去陪葬!”

    姚古双眉紧拧,“上将军,你最好三思!你若撤逃,河东门户大开,金兵长驱直入直捣中原。到时候,河东全境生灵涂炭,东京若有闪失,亡国之罪你难以推脱!——大宋仕人会把你当作卖国之贼!”

    “我知道。如果我率十万弟兄战死河东,那或许会在青史上留下漂亮的一笔。”楚天涯冷笑一声,说道,“但楚某人要的不是这种一文不值的东西。我要带着我的弟兄去寻条活路,只有活下来,才能干出一点实事。那些气节、虚名,就让读书人去折腾吧!——姚经略,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

    姚古一怔,“为什么?——姚某是朝廷委派的封疆大吏,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不能走!”

    “因为我想率领军队入关,据河洛、联西军、保东京!”楚天涯直言道,“河东是肯定守不住了,必须放弃。十万弟兄必须有落脚之处,我思来想去,唯有进入关中。站稳脚根保存实力,才能有力量保卫东京!”

    张孝纯与姚古恍然一惊,“原来上将军别有后图?”

    “当然!”楚天涯道,“如果楚某贪生怕死,早在去年就逃走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是不会为了一些虚名而去做无畏牺牲的。我的十万弟兄,是方今乱世之中难得的敢战能战之士,岂能这样白白的殉葬?——我要留下这颗火种,让它在关中重新燃起,保留大宋最后的希望!”

    “最后的希望?”张孝纯眉头紧拧表情十分严峻,“上将军直接就把率领河北三十万大军的康王,视如无物了么?”

    “他早晚必败。”楚天涯斩钉截铁的道,“朝廷派谴二十万禁军北援,但是率军之人却是投降派的吴敏与唐恪。他们会尽心尽力帮助康王御敌么?就算会,他们有这能耐么?康王赵构的身边,哪怕是能拿出一个能战敢战之帅,我也会对他抱上三分希望。问题就是,他没有。他的身边只有一群连阉人都没有的、吓破了胆的腐儒。他们打仗只为了升官发财,金兵一来直接尿裤子逃跑。张知府,河北没救了!已经没救了!!——河北若失,河东就将落入金国东西两路军的夹击。七十万金兵、宗望与宗翰两名金国最狠的统帅,再加上太原背腹受敌外无援军内无粮草,你告诉我,你能支撑几天?”

    张孝纯的脸皮紧紧绷起,一片灰白,脖子僵硬的都无法摇动。

    “姚经略,你呢?”楚天涯说道,“我把十万义军交给你统领,加上太原禁军一共十五万左右——你能支撑几天?”

    “最多……半个月。”姚古在不停的吸凉气。

    “半个月之后,十万五人马全军覆没,河东尽失太原沦陷。”楚天涯说道,“因为我们殊死抵抗,金兵所到之处必然屠城。就为了‘气节’二字虚名,摊上几十万条xìng命、赔上最后的希望,值么?”

    “姚某不知道……”姚古深深的吸气,“姚某只知道,朝廷命我驻守太原,我就必须守在这里。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死容易,活着才难。”楚天涯说道,“你要做英雄,我不反对。但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你去做,那就是,帮我联系西军。西军的主要将领,都出自种姚二家。如果河东义军能与西军融为一体,据河洛而出虎牢驰援东京,大有作为。总比现在我们死守小苍山都白白牺牲了要强!——张知府、姚经略,你们的脑子敢不敢活泛一点?!”

    楚天涯有一点恼怒了,话说得很难听。张、姚二人的脸sè都变了一变。

    在他们的思想境界里,弃城而逃这种事情,那是足以和欺君枉上相提并论的大罪,是要被诛族刨祖坟的!——简而言之,他们宁愿战死太原!

    白诩,心中何尝又不是这么想?

    他们都生在大宋、长在大宋,思想行为早就被这个时代的封建教条束缚得死死的。楚天涯要说服他们,难上加难。

    “总之……这是大逆不道!”姚古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上将军,你就不能回想一下你令师王老令公?他当初为何不弃城而走?——反观之,想要弃城而走的童贯,正是死在上将军手里!”

    “此一时,彼一时!”楚天涯苦口婆心的道,“当时金国准备并不充分,我军出奇不易有胜算。而且那时候,我们没有背腹受敌之患,身后还有元气未伤的大宋朝廷。现在不同了,现在是大势已去败局已定,朝廷都从内部烂透了,我们能有什么本事力挽狂澜?——好,就算楚某和您二位堪称神奇守住了太原,守得一年、两年,河北陷落了金兵或来包围我军,或者长驱直入直捣东京,东京守住得么?——东京守不住、大宋都灭国了,我们还守着一个太原有什么意思?那就不如弃一城一池之地,退守关中别作后图。当东京受敌之时,如果有一旅劲师东出虎牢在中原的腹地与孤军深入的金军作战,远比死守太原一介孤城要有意思得多!!!”

    张孝纯与姚古沉默不语。他们心中心里清楚,楚天涯的话即是有道理。相比于东京和存亡与大宋王朝的存亡,太原之地得失的重要xìng当然不提不值。但是,他们受了几十年的熏陶与教化,心中的理念与执着,又岂是楚天涯三言两语能够感化转变的?

    “我问你们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们不许思考,以最快的速度回答我!”楚天涯将桌子一拍,沉声道,“太原、东京,二者取其一,你们要哪个?”

    “东京!!”二人异口同声的道。

    “那还商量个屁!!”楚天涯急了,“撤——”

    张孝纯和姚古的眼睛都直了,怔怔的看着楚天涯。

    楚天涯双眼一眯面露杀气,“若不从我,先杀你们——再撤!!”

    张孝纯苦笑不迭,“天涯老弟,何必口出恶言?”

    姚古倒是不在乎,他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上将军所言,极是有理。但是……亡国之罪,谁吃得起?”

    “如果我们十几万人平白死在太原,那就真的会亡国。”楚天涯说道,“如果撤守关中,据河洛而出虎牢,别的不敢说,至少我们还有一分希望。张知府、姚经略,你们想想清楚。现在的大宋天下缺少的,究竟是一堆为虚名而殉葬的白骨,还是十几万敢干实事的真豪杰?”

    “上将军若撤……将背负漫天的骂名与青史的诘责!”张孝纯说道。

    “就如同现在许多瓦肆里的评书,那样谩骂魏武曹孟德一样。我不在乎,真的!”楚天涯面无表情认真的说道,“实际上,真正匡扶了汉室几十年、结束了中原战乱并统一华夏大部分版图的,不就是曹孟德么?三分归一化乱为治的基础,不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夫子打下的,还正是曹孟德!——他才是真正干了好事的英雄好汉。我能做他那样的人,我死了也值!”

    “上将军,是想做乱世之枭雄……”姚古重叹了一声,“那就让姚某,来做上将军麾下的第一条鹰犬吧!”

    “姚经略,你同意了?”楚天涯大喜,“张知府,你呢?”

    “张某一介文生,肩不扛手不能提,要对付金人保境安民,虽有满腔之志……”

    楚天涯一挥手打断他的话,“直言便是!”

    “我跟你走!”

    楚天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请姚经略率军护送百姓老幼先行一步,太原人马步步为营,西山先撤,然后太原、太行,我来安排!——切记保密!!”

    “好吧,就听上将军安排!”

    楚天涯与张、姚二人的会面,是在绝密之中进行的。除了几名心腹青卫,其他人全不知道,包括萧玲珑在内。

    当晚,三人密议了一整夜,详细划定了撤退计划。总而言之,一切行动在秘密之中进行,却不能落入金国的耳目,也不能让河东义军的将士得知消息后军心涣散。

    送走了二人,楚天涯回到小苍山,若无其事的该干什么干什么。他差人把白诩叫了来,说让他去西山把孟德替来。

    白诩大吃一惊,临敌之时,为何要把他这个军师调走?

    楚天涯没有给他解释,只说“是有重要军情”。

    “可是西夏来犯?”

    “军师到了西山,自然便知。”

    白诩心中疑云重重。但主公号令已下,他不能不从。当晚,就带着数名心腹亲信走了。

    刘子羽,成了战前军机堂的正牌军师。一切军令,由他发出。那也就意味着,楚天涯再无掣肘。

    前方,金国的军营修得壮气磅礴宛如城池,车水马龙威势淘天。

    这边,大半夜里太原的南门洞开,姚古先带着两三千骑兵,护着太原的最后一批老幼百姓,悄悄的走了。

    白诩到了西山刚刚见到孟德几乎还没有说话,就被孟德一声令下,抓起来软禁了。

    虽然没有绑缚,但白诩知道现在一切的争辩与抗争都是无用了。西山并无军情,只有主公摆下的一个圈套。

    同时他也心知肚明——河东义军,要撤逃了!

第251章 斩草除根

    更新时间:2013-01-30

    兵荒马乱母哭儿啼,深夜的太原出现此等末rì之相!

    张孝纯站在城头上,面sè枯槁浑身紧绷,泪流满面。

    这两年来,从童贯进驻太原之rì起,这座古城就再未有过一刻的安宁。往rì的昌盛宁和景象一去不返。去年的一场兵灾,几乎毁了这座历史古城;一年的休养生息,如今再现末rì之相。

    “苍天,太原子民究竟所犯何错,你要如此降灾!”张孝纯看着城下仓皇出逃的军民,无法自已的跪倒在女墙边放声痛哭,“不如,就让张孝纯一人承担吧!!”

    “府君、府君——”左右将吏与兵士都急忙上前搀扶。

    “张某就该被诛九族、刨祖坟哪!——呜呜!!”张孝纯推开身边众人,情难自已的放声痛哭。

    “府君——上将军派大首领萧玲珑前来护送百姓撤退,一千夜叉五百契丹骑兵已到城下!”有偏将大声来报。

    众人都愣了愣神,不约而同的看着张孝纯。

    张孝纯停止了痛哭,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仰天长吁了一口气,“走吧、走!——待我去亲自迎接萧郡主!”

    太原南门,镇边大将姚古率领本部人马已经先行,一则开道护送粮草,二则先行前往洛阳打个前哨,为楚天涯的大军铺开退路。护送河东百姓撤离的重任,就完全落在了张孝纯的手上。虽然姚古给张孝纯留了几千兵卒,但他毕竟是个文官,护民迁徙长途行军这样的事情,他很难干得利索。

    于是楚天涯派来了萧玲珑与耶律崇文、崇武兄弟做为帮手。

    张孝纯下了城头见到萧玲珑,玫瑰战甲与青獠面具,太原人都已经不再陌生。

    “张府君,末下奉上将军之命,到府君麾下听用!”萧玲珑落马,抱拳而立。

    “岂敢、岂敢!”张孝纯急忙回礼,“有萧郡主鼎力相助,可保百姓无虞!”

    萧玲珑忙道:“早在开战之初,府君就曾下达了迁民令,为何今rì还有这么多的百姓?”

    “哎……一言难尽!”张孝纯苦笑道,“总之,这些百姓子民的安危就全靠萧郡主了!姚某一介酸儒不懂军事,愿将手下数千兵将交予萧郡主统领,一并加入护送百姓撤逃的行列!”

    “好。”萧玲珑也不多话,抱了一拳道,“主公已下严令,不可落下一名百姓、不可损伤一户之财产!否则,唯我是问——府君尽管放心,河东义军必不辱命!”

    “有郡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孝纯略略吁了一口气,“本府只是希望这引起百姓能够跟随大军,一路进入关中,另觅活路。休要在半路上死伤怠尽。”

    “萧某明白。”萧玲珑翻身上马,将手中的太宁笔枪一挥,“众将士听令——宁我死,不得伤及一名百姓!宁我亡,不可放弃一个同胞!”

    “诺——”

    “府君,还请你率领将吏张打旗帜一路随行,让百姓有所指望。但有变故或困难,萧某与弟兄们随时候命!”萧玲珑道。

    “好、好!”张孝纯心中再吁一口气,河东义军办事果断利落,丝毫不似官府与官军的拖沓泥水,这让他心中宽慰不少。

    太原城池与周边小县村落,几乎在一夜之间,化作无人之地。

    小苍山后方的太原、西山两地军民,化为三拨先后撤走。第一拨是先锋姚古率领的本部河东宣抚司人马,第二拨是张孝纯与萧玲珑护送百姓行走,第三拨是孟德率领西山人马在百姓身后断后。

    次rì夜间,太行七星寨所留不多的人马也撤走了。楚天涯特意派出了虎贲近卫大将汤盎去办此事,特意交待了要将火药局的耶律言辰等一帮人好生护送。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虽然耶律言辰还没有造出楚天涯想要的火燧枪,但是楚天涯苦心孤诣要研究的火药,在这时候终于有了突破xìng进展。老头子听说要走,极是舍不得自己的研究成果与住了多时的七星寨。汤盎也不希望七星寨的大好家业,就这样拱手送给金人。于是二人合谋要在七星寨各个重要塔观道路上埋上炸药,将这里毁于一旦。此事传到了楚天涯的耳朵里,楚天涯连忙下令阻止——理由很简单,咱们迟早要回来的!这种煮鹤焚琴的事情,不能干!

    于是楚天涯下令,让汤盎把那些炸药全部运到小苍山来——要炸,也是炸这里!

    二人听令而行。

    汤盎要离开他驻守了多年的天堑关时,抱着关口的大铁门痛哭了一场,好多人拉都没能将他拉开。

    楚天涯下令,让汤盎率领一千骑,护送耶律言辰和七星寨的山寨家眷们先行,去追赶萧玲珑与孟德等人的队伍。耶律言辰留下的火药,则被秘密运到了小苍山,交到了楚天涯的手里。

    楚天涯第一眼看到时,就大吃了一惊——想不到一两个月不见,耶律言辰的火药制坊局,居然弄出了这么多高效的炸药,足足有两吨啊!

    “好,很好,够让完颜宗翰喝一壶的了。”楚天涯咬着一股子狠劲心里暗暗叫爽,“要是运气好,炸死他几名大将或是谋主,才是最划算!”

    后方几乎要撤干净了,楚天涯这里还不能走,他必须给后面的人马赢取足够多的撤退时间。他们当中大部分是百姓老幼并携家带口很多辎重,不可能走多快。

    完颜宗翰的大营盘以肉眼可见的飞快速度,在建起。他恐怕宁死也想不到,胆大包天不知轻重的楚天涯会要逃走。小苍山后方的动静是大,但完颜宗翰没有高科技的雷达设备,他派出的狼牙与斥候几番在河东义军的青卫手下吃鳖,因此很难再打探到后方的什么动静。

    身后撤干净了,这个消息或许普通的将士们都还不知情,但楚天涯时常感觉身后身边一阵凉嗖嗖的。小苍山只剩下半月的口粮,楚天涯叫副军师刘子羽下令,将粮食分发到每一名将士的手中,放出口风,就说是准备“短兵相接”进行夜战突袭。

    因此,小苍山里反而一阵摩拳擦掌的拳拳战意,每rì摇旗呐喊鼓声喧天。

    金兵驻守前沿的谋主时立爱已被调回,换作了大将完颜娄室。看到河东义军这番景象,他全神戒备以应战,丝毫不认为小苍山的南军会要撤逃。

    完颜宗翰与时立爱得知情报之后,无不冷笑,感觉就像是一头即将对猎物下口虎狮,看到了那只被追到死角的兔子在呲牙咧齿的耀武扬威。

    “不予出战,待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则竭而且粮草断绝之时,再对其发动致命一击!”完颜宗翰下令道,“楚天涯这个蟊贼的手下还是有能人的,小苍山的营盘建得四平八稳防守稳健,恃勇而上盲目出击,只是平添我军伤亡。有了去年的前车之鉴,我们不可再托大。此次——务求稳胜!”

    这恰是楚天涯要的。

    其实这时候,楚天涯心里比谁都要紧张。万一消息走漏或是完颜宗翰xìng急起来非要发动鱼死网破的一击,驻守在小苍山的河东义军主力就真的完了!

    这是一场夺命的豪赌,完颜宗翰输得起,楚天涯绝对输不起!

    每一秒,如坐针毡。

    茫茫然,居然十天过去。楚天涯整整瘦了一圈,眼眶深陷胡须杂生,头上还冒出了几根白头发,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焦文通与刘子羽暗暗心惊。他们这两个军机大首领是对一切知情的,只有他们才能理解,主公现在心里的压力有多大!

    这时候,河北的战况传来。

    不出楚天涯所料,康王赵构所率三十万禁军,不战而溃!!!

    不战而溃——四个字传来,楚天涯只能摸着额头咬牙切齿的暗叹了一声,然后将那战报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盆里。

    河北三十万大宋禁军,刚刚看到完颜宗望先锋部队的影子,草草的打了一仗扔下尸体数千,听了一夜金兵的战鼓,就作鸟兽散了。

    康王不知所踪,朝廷二十万北援禁军统领唐敏与吴恪不知所踪,金兵几乎是兵不血刃收复了河间、真定、中山等三郡,整兵秣马在三镇集结,收集打造船准备南渡黄河,并派一旅偏师数万jīng骑开始在三镇附近扫荡奔散的南军,并yù打通与河东之联系要道——黄龙谷。

    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主公先行,某垫后!”焦文通死命请令。

    “某来垫后,二哥护送主公先行!”薛玉、梁兴、傅选等人一并请令。

    “何必相争?”焦文通怒斥道,“焦某麾下啸骑来去如风,岂是尔等麾下青云步兵可比?我若断后,可相机而撤。你们断后,则是必死无疑!”

    楚天涯坐在帅位上,神sè紧绷。三十万宋兵的大溃之相,在他的脑海里如同放电影一样的,一幕幕闪过。

    三十万哪!!

    如今的南国,还能拿得出多少个三十万大军?

    “请主公定夺!!”众将一起请诺。

    “楚天涯,亲自断后。”楚天涯站了起来,不容辩驳的道,“我令,焦文通为主将,刘子羽为军师、薛玉为副,率领啸骑与主力青云步兵,于今夜擂鼓撤离。我自率虎贲骑断后——众将不得多言,违令者斩!”

    “主公!……”焦文通与薛玉等人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楚天涯。

    楚天涯略微一笑,“放心,完颜宗翰想逮住我,还没那么容易。我自有退敌保命之策,不rì,就在洛阳与诸君聚首痛饮!”

    “主公!!”焦文通第一个大叫一声跪倒下来,“十万弟兄,可以没有焦文通,不能没有主公——还是主公先撤吧!”

    “二哥不必如此。我令已下,不想重复。”楚天涯深吸一口气,突然提高音量怒吼一声,“执行军令!!”

    “诺……”

    当晚,小苍山的营盘上,鼓声隆隆震荡苍野。

    北方据守对峙的金兵营盘里,灯火遍布号角喧天,全神以待。

    数万河东义军主力,在隆隆的鼓声之中,轻装上阵悄然撤走。楚天涯带着青卫与阿奴率领的虎贲骑,将耶律言辰留下的一两吨炸药,尽皆埋在了营盘各处的灶炕,和小苍山通往太原的必经之路上。

    只要金兵踏入这个营盘,必然升火造饭;只要他们升起火头,一场灾难就要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不求炸死他多少人,要的只是让他们心生惶恐变作惊弓之鸟,认为河东义军的炸药陷阱无处不在!

    焦文通等人在入夜之后开始撤离,比及黎明,已经走出数十近百里。

    楚天涯依旧站在他的帅帐前,身边只剩下何伯、朱雀等一班青卫。

    “少爷,你也该动身了。”何伯看着晨雾之中了了落落的小苍山大营盘,说道,“只待天亮,金人就能探知我军虚实。”

    楚天涯沉默了片刻,举目四望,苍茫群山虎踞龙盘。

    “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虎贲与青卫,随同楚天涯如同晨风中的一群幽灵,飘然而去。

    金人很快查知,小苍山已是一座空营!

    完颜宗翰与时立爱不约而同的拍案而起大叫不好!

    “不可走漏了楚天涯那个蟊贼——追!”

    “狼主,如若追击,恐中埋伏。”时立爱提醒道,“楚贼异常狡诈,不可不防。”

    “那依谋主之意?”完颜宗翰问道。

    “不如且先查看他的营盘,也可知他兵马虚实与撤走之时慌乱与否,再行明确是否大肆追击!”时立爱道。

    “也好。”完颜宗翰双眉一眉杀并迸shè,“河东门户已失,我军便可长驱直入捣毁中原直取东京!——楚天涯已是丧家之犬,便要灭他也不必急于一时!”

    于是,金兵派出人马,小心翼翼摸进了小苍山的营盘之中。发现,南军的辎重等物全都没动,营寨、旗鼓包括煮饭用的大铁锅子与军帐营寨一应完好。南军的人马好像就是离开家里去走亲戚了,留给金兵一个完整的大营盘。

    消息回报,完颜宗翰与时立爱都有些惊愕。

    “如此说来,南军的撤退是井井有条,不慌不乱。”时立爱说道,“败而不慌撤而不乱,狼主,这样的败兵并不太好追击。”

    “那就这样放任楚天涯逃走?”完颜宗翰实在咽不下这口怨气。

    时立爱想了一想,说道:“臣下估计,楚天涯的退路无外非三条,一时去东京投靠朝廷,二是去投靠西夏国,三是去往南国的关中占据河洛。前者两条皆不足虑,大金迟早打到东京灭亡南朝,西夏已是臣属于我,唯有进据河洛……”

    完颜宗翰眼中闪过一条厉芒,“绝对不能放楚天涯逃进关中!河洛自古皆有帝王之气,山关稳固易守难攻,沃野千里民风彪悍,楚贼如此占据了关中,后患无穷!”

    “恐怕,南朝之人比狼主,更加不愿意让楚贼占据关中!”时立爱说道,“南朝西军曾是童贯麾下,楚天涯与西军有不共戴天之仇。加上楚天涯离开了河东便是丧家之犬,所到之处南朝的朝廷一纸圣命便可将他执拿!——所言之,楚贼想要占据关中,难上加难!”

    “我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南朝。”完颜宗翰双眼一眯杀气四shè,“南朝的那般酒囊饭袋,绝对不是楚天涯的对手!——我宁可暂缓攻打东京,也必要先拿下楚天涯——令:追击!!”

    时立爱只得缓缓的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斩草,须得除根!”

第252章 力压群雄

    更新时间:2013-01-30

    两万余金国拐子马,在大将银术可的率领之下,如风卷残云一般朝太原方向急杀而来。

    他们的兵马刚刚冲到小苍山通往太原的粮道之上,突然天塌地陷的轰隆之巨响冲天而起!

    整座大山几乎被撼动,远在十余里之处的完颜宗翰手里拿的一杯酒都荡出了半杯!

    “怎么回事?!”

    宛如天神之威从天降临,金人无不胆战心惊!!

    金国大将银术可求功心切冲在最前,大爆炸在他身后不远引爆,一股气粮将他直接炸飞重重摔落在一处水坑里,当场不醒人事。现场留下一连串的巨大天坑,烈火熊熊黑烟袅袅,女真人与马匹的残肢断骸,触目惊心!

    快要杀遍整个欧亚大陆北方从无敌手的女真jīng骑,何时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现场一片鬼哭狼号,疑是神佛降威天罚女真!

    “轰——隆隆!!”

    与此同时,小苍山营盘里各处各地响起一连串的轰隆之声!

    楚天涯留下的一个“完好”的营盘,瞬间被抛飞上天,方圆十余里之内化作一片人间炼狱!

    金国大军近五十万人,没有一个不心惊胆裂,没有一个还敢骑在马上!

    楚天涯等人刚刚跑到太原城池附近,听到这串巨响驻马回望,看到冲天的怒焰与黑烟。

    “宗翰狼主,我走了。”楚天涯的嘴角撩起一抹邪xìng的冷笑,“没什么可以留给你的,送你一串炮竹,聊作喜庆之意!”

    “主公,宗翰虽猛,但时立爱多疑。”朱雀说道,“有此一物,金兵必然不敢猛追!”

    “这正是我要的。”楚天涯仰头看了看熟悉的太原城池,去年在此苦战的情景,历历在目。

    “少爷,快走吧!”何伯催促道,“河东已失,无甚留恋。前方还有数十万军民等着你去主持大局!凡此一切,须向前看!”

    “好——走!!”

    战马如风,载着河东最后一批撤走的人马,望南方疾行。

    小苍山营盘,已是疮痍满目烈火肆焚。炸死的震晕的吓傻的金兵,多达千计。完颜宗翰所幸没有亲自踏入小苍山营盘,却也被这巨大的震波震得一阵心里发堵脚下蹒跚,心中更是深怀惶恐!

    炸药之力,已经超乎冷兵器战场本身的范畴。再勇猛的将士也毕竟只是血肉之躯,如此抗拒之超越自然之力的恐惧威力?

    被炸飞震晕的金国大将银术可,万幸捡回一条xìng命,但已经被震成了聋子,头脑也有一点不清醒。

    看到那些炸碎的燃烧的尸体,一股浓烈的惧意就像是瘟疫一样,迅速在数十万女真人当中流传。

    “停止追击、撤出小苍山营盘!”完颜宗翰一脸刷白咬牙切齿的下令,“传令大军,务必避开楚贼曾经住过、走过的一切地方!一切、地方!”

    一阵天雷,震碎金人胆。

    此时,河北惨败、河东撤逃的消息,已经传遍大宋中原腹地。一片风声鹤唳的末rì危机气氛油然而升。朝廷之上的官家大臣们无不心惊胆裂仓皇万分,再无半点战心战意,只想拖儿带口携带家资的越过长江向南溃逃。

    但是完颜宗望在军事上的敏锐与果断,显然没有给南国的君臣这样的机会。他们占据了三镇之后迅速派出了一旅劲师约三万骑,火速跨越黄河直捣东京,堵住了那群正在仓皇收拾细软、邀姬带妾的南国君臣。

    留在京帅的十余万禁军,成了官家与朝廷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们仓皇撤进东京城中死守不出,苦待外援勤王之师。仓皇之时,官家赵桓“不计前嫌”想要重新启用主战派大臣李纲与种师道,但发现前者早已被调配放逐到江西远在数千里之外,后者早已郁郁而终。

    无奈之下,官家只得启用了不懂军务的副相孙傅主持东京防务。并制檄大宋各地,呼吁勤王之师!

    孙傅“不负”官家所愿,请来了一名传说中的得道高人郭京整天在东京城中作法,迎请天上的“六甲神兵”来帮助大宋王朝抵御城外的女真大军。

    东京,第二次被金兵所围困。相比于上一次完颜宗望率领的数万孤军,这一次金国出动的人马将近八十万之众,陆续正朝东京开挺而来!

    楚天涯一记惊雷让完颜宗翰的这一路人马,暂缓南进。而东面一路完颜宗望所部,则是少有阻滞即将尽抵东京城下。大宋王朝,灭顶在即。

    楚天涯一行骑兵很快就追上了汤盎、孟德等人,合兵一处rì夜兼程直奔关中河南路、洛阳郡!

    真正是兵荒马乱的末世之相了,往rì的法令礼度一应作废,礼义廉耻无从顾及。这种时候,手中有兵的就是爷。楚天涯一行兵马所到之处,府州县衙村庄百姓无不退避千里或是跪道相迎,再不就是铤而走险踊跃加入,望求乱世之中的一处庇护之所。

    洛阳乃是千年dì dū,是华夏文明发源地之一。它矗立河洛之间,囊居天下之中,既有关塞的大地敦厚磅礴之气,又不失水乡妩媚风流之质。北据邙山南望伊阙,洛水贯其中,这里还是隋唐大运河(即京杭大运河前身)的中枢之地,东据虎牢关,西控函谷关,四周群山环绕、雄关林立,水陆两便四通八达。历朝历代均为诸侯群雄逐鹿中原的皇者必争之地。

    当初大宋建国时,曾依照洛阳的宫殿图纸在东京修建新的宫厥——楚天涯很是想不明白,为何放着洛阳这样好端端的稳固都城不要,却要在汴梁那个四面平坦皆可受敌的地方,里外不讨好的另外修建都城?

    “你不要,我要!”

    此刻,楚天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先锋姚古率领他的人马一路出了太原直捣洛阳,倒是没有哪州哪县或哪支军队敢阻挠于他。但是他到了洛阳的虎牢关前就心里打鼓了……我们现在倒底是官军,还是流寇啊?我们是驻守河东的兵马,以何名目要进驻关中?

    驻守洛阳的大宋官员与将军们自然不会轻易放姚古进了虎牢关,将他拦在了关前。等到张孝纯与萧玲珑护送百姓们走到这里,茫茫然十几万人马,尽皆堵在了虎牢关前。

    守关的大宋将士们坚称,不得朝廷允令,不可放人入关!

    张孝纯带着百姓们,rì夜在关前哭诉,无果。

    孟德赶到,大怒!——他心里的想法,远比姚古和张孝纯都要简单,我弟兄在后面殊死拖住完颜宗翰,你们却在这里扼守关隘不放我们这些军民入关!

    二话不说,攻关!!

    姚古和张孝纯死死拖住孟德,不让他打——那可是官军啊,与他冲突,我们岂不是成了反贼?

    “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哪里顾得了许多!——尔等不作为,可在后方观战!一切罪过,孟德承担!”孟德大怒不已,亲自赤膊上阵指挥攻城之战!!

    很快,焦文通率领的主力人马赶到,毅然的投入了战斗。

    两天两夜,虎牢关破!

    死伤不论,孟德第一个冲进了洛阳城中,拿下郡守州官令其开榜安民。此时,大宋西军折家军与种家军、姚家军一并杀奔洛阳,要“勤王除寇”。姚古终于发挥了一点作用,他与张孝纯一并出面先行安抚了折家与种姚二家的大将们,好歹先把洛阳的百姓与河东的流民一并安抚安顿了下来。

    现在,就等楚天涯来到洛阳,与折姚种三家的大将,谈判了。

    此时此刻,金国的东路军完颜宗望所部,正如蝗如蚁般越过黄河。大宋各路勤王之师、包括以往的山贼路匪都积极响应勤王诏书,准备开赴东京勤王救国。

    西军的大将坐不住了,十万人马就在这里等着楚天涯一个人,却坐视东京危机,真是岂有此理!

    但是,不管是种家的种师中,还是折家的折可求,也包括姚家的姚古,他们没有一个不是在军队政界混了好多年的老油子。他们心里十分清楚一条,到了现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大宋的灭亡已是避无可避。

    乱世即将降临,谁手下有兵有马,谁就可以据地而霸!

    现在,西军已经失去了朝廷的节度,他们彼此各部不可能相互臣服拥有统一号令。同时,谁也不想先走一步去当扑火飞蛾折损自家兵力,因此落得一个各怀冷意彼此观望的结局。

    他们一起在等,彼此都是宣称是在等“朝廷钧旨”,军队必须依令而行;但是心中同样的各怀鬼胎,实际上是在等那个即将制霸关中的楚天涯到来——等他的好处承诺!

    现在,朝廷给出的承诺,已经不如楚天涯给的好处了!——兵油子们心里比谁都清楚,比谁都现实!!

    东京危机,势如垒卵。

    洛阳之地,西军十万磨刀霍霍。河东义军(西军称之为“晋军”)十万,休养生息秣马厉兵。

    二十万大军,一同在等那个年方弱冠的河东上将军,楚天涯。

    孟德再一次在数十万军民面前展示出他的果断与敢做敢当。他率领西山部署冲进了古都洛阳的洛阳宫,踏上了应天门,将“楚”字大旗插在了城门之上,高高飘扬!

    应天门,旧名则天名,武唐时因避讳武则天之帝号,而改为应天门。东京的皇宫南门的丹风门就依照应天门而修建。

    孟德此举,震惊万人。一面楚字大旗插到了应天门上……那岂不是意味着,楚天涯即将“称王洛阳”?

    同时,孟德将城中所有的府库钱粮所在之地尽皆封存一文不取,派兵守卫严加禁止。并将洛阳宫中最好的一处宫厥上阳宫里清点干净,派重兵严加守卫。他虽未说,但大家都在猜想——他是想把帝王休寝的上阳宫,当作楚天涯的下榻之地么?

    洛郡正处大乱之中,孟德的这一手“先声夺人”无疑是给所有人心中竖立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今后,楚天涯就是洛郡之主!

    虽然西军未必服气,但他们当中又有哪一个能站出来,把楚天涯比下去?

    姚家的姚古不必再说,他已自认是“楚枭的第一只鹰犬”;种师中去年就在太原,和姚古一同领教过楚天涯的厉害,并受过他的人情,算来也还有点交情;剩下一个折家军的折可求与楚天涯并不相熟,但他一个人就是有再大的野心、再大的声音,又如何逆转这滔滔之势?

    楚天涯人未到洛阳,势已压群雄而冠之!

    现在,西军众将等的就是楚天涯的一个承诺、一个号令!

第253章 一狼一狈

    更新时间:2013-01-31

    隆隆巨炮,震震苍野!!

    耶律言辰研发的半成品大炮,在洛阳之畔试炮,震醒了先朝帝皇的英灵,也震碎了这数朝古都的沉沉暮气。

    二十万大军,整兵励马,布列于虎牢关前。兵戈如瑞雪覆原,旌旗似惊涛卷浪。

    楚天涯,来了。

    眼前的大阵势,出乎楚天涯的意料之外。

    何伯这个老江湖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早已蜇伏多年的那股热血仿佛再次沸腾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当年,方腊在江南振臂一挥而应者云集时的盛壮景象。

    “少爷……你的基业,从此扎根于洛郡!”从不激动的何伯深深的呼吸,压抑心中的狂热与激荡,“时事造英雄,英雄适时事,弃河东而据洛郡,真是英明之至啊!!”

    “请上将军更衣!!”众青卫急忙把楚天涯的一身上好行头搬了出来。从河东撤走时,说得光鲜,其实也就是逃亡。现在他们这一行人,谁不是衣裳褴褛?眼前可是二十万大军和无数的关中子民,万众瞩止的楚上将军,岂能堕了尊荣?!

    楚天涯翻身下马,朱雀与贵人左右上前与他更衣。

    黄金甲,猩红袍,战马披红宝刀煞目,雕弓金鞍紫金马镫,就连手中的马鞭也是极上之品。

    朱雀与贵人本就jīng通易容之术,经她二人妙手一画,方才还是个落难公子模样的楚天涯,转瞬之间变作一个贵气无双不怒而威的英武少帅。

    朱雀的脸上漾起满足的微笑,眼眸略微眯起。她的眼睛不光用来看人,还用来笑。此刻,她就笑得很满意。阅人无数的她坚信,眼前的这个楚少帅就算不是她见过的最俊朗帅气的,也必定是最英武大气的男人。

    贵人则是将花痴二字写在了脸上。如果不是众目睽睽,她就敢当场将楚天涯“洞房掉”。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让最能引发男人本能**的贵人,如此chūn心荡漾。她无比坚信,如果要给“男人”二字找一个最合适的注脚,必是楚天涯无疑!

    十二青卫,除了萧玲珑外,尽皆布列于楚天涯左右,排头而进,往二十万大军走近。

    孟德赤膊上身站在虎牢关上,远远得到楚天涯一行人马已经踏入洛郡地界,就开始放肆的擂鼓。

    六十八面一人多高的巨大军鼓,还是前唐安置在此的皇家盛典所用之物,此刻被孟德带着一群西山的壮士,隆隆敲响。

    洛河之畔,耶律言辰放起了响炮。

    二十万大军,山呼海啸开始高声呼喊。

    虽然很多西军的将士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欢迎”一个来自河东的山贼响马,但是身边的人都这样做了,出于本能的感染,他们也就喊了。

    在这样一个气氛浓烈激情澎湃的环境中,就算是个妇人也会热血沸腾,何况是厮杀的汉子?

    折可求与种师中的脸sè都有些难看,咬牙切齿,想要宰几个手下的士兵才能解恨——他们这么做,不就等于是认了楚天涯为主公么?

    姚古笑而不语。他坚信用不了多久,只要折可求与种师中这些西军大将真正与楚天涯相处了,也会像他一样,“自甘堕落”的甘为楚氏鹰犬!……他不禁回想,我是什么时候被他折服的呢?好像是真定之役开打之前,也好像是当他说出那句“我就杀了二位,再行撤走”的时候。

    反正就是在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之中,原本对楚天涯这个山贼很是不屑甚至还有些憎恶的西军大将姚古,居然变成了楚家鹰犬。

    更可笑的是,他现在居然还以此为荣。

    “嘭——嘭嘭”,军鼓震震,流云飞遁!

    “轰——隆隆”,巨响声响,洛水奔腾!

    二十万将士高声呐喊,排山倒海势如惊雷落地!

    晋军将士心中,涌出从未有过的自豪感,很多一路跟随南逃入关的河东百姓,感极而泣跪倒欢呼。

    折可求与种师中等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惊愕:想不到一方山贼草寇,能像王师官军一样深得民心……奇哉怪也!

    焦文通与刘子羽各率轻骑上迎楚天涯,左右下马拜于道旁,“禀报主公,属下幸不辱命,已成功护送河东百姓入关。沿途未有损及一家一户,未敢放弃一丁一民!——特来向主公覆命!”

    “二位辛苦。”楚天涯骑在马上一抱拳。

    “谢主公!!”焦文通与刘子羽左右站起,满怀激动的看着楚天涯,将手一挥,“迎请主公,入主洛阳!”

    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将士谁不聪明,当即大声跟着高喊“迎请主公,入主洛阳”!

    一传十,十传百,这句口号就这样喊开了。

    十几二十万人,自愿也好傻乎乎的也罢,都这样喊了起来。包括那些百姓,也都跟着一起喊。

    折可求和种师中等人心中总算明白,楚氏入洛,已是定局。他手下这些人,非但能打仗,还很能攻于心计。只花了两招——软硬兼施与先入为主,楚天涯人还没有踏入洛阳城中半步,他入主洛阳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也罢,蛇无头不行。乱世之中他要出这个风头、摆这个席面,我们就由得他。”折可求暗中对种师中道,“你我手中各有五六万jīng兵,一定要紧紧握住不得松手。且看他如何对待我们。稍有不妥,你我挥师西返驻守老巢死活不出,好歹也能据一城池而霸之,可与楚氏分庭抗礼——何必怵他!”

    “有理。”种师中小心答话,“既然楚天涯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天下存亡之秋夺关中而称霸,那他就是立于众矢之的。你我大树底下好乘凉,且看他如何看待东京危亡。若有闪失,蒙受口诛笔伐的便是他了,不干你我二人之事;如果得势,你我不妨锦上添花,也好据得一笔功劳在手。”

    “甚好、甚好!”折可求远远的看着徐徐走来的楚天涯,双眼略微一眯低声道,“人言可畏,都说楚天涯如何邪乎,我看也就是个rǔ臭未干的小儿,毕竟少不更事。如此大厦将倾之时,岂是他出风头的好时机?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共伐之,死无葬身之地!他要求死,你我不必阻挠。且看他如何对待你我便是。反正现在他刚刚远来立足未稳,再加上北有追兵东有危急,他必定有求于我。你我不妨,坐地起价!”

    “好,就这么办!”

    “他来了……不如给他点颜面,迎之?”

    “就给他点殊颜,迎之何妨?——约上姚古!”

    众目睽睽之下,西军的三员大将各率手下将佐共计百余人,朝楚天涯迎去。

    楚天涯远远的看到了这群各自心怀鬼胎的人,不由得微然一笑,停住,下马,立于道旁。

    折可求等人略感错愕也都停住,姚古先下了马,折可求与种师中也只得下马,百余将佐都步行上前迎上了楚天涯。

    “末进后生、太原楚天涯,见过诸位络略、大将军!”楚天涯面带微笑的抱拳,面如chūn风态度诚恳。

    “上将军年少有为,我等惭愧有失远迎。”种师中与楚天涯也算略有交情,种家在西军之中的声望也非别家所能企及,他上前一步抱拳拜道,“种师中与西军、洛郡众将弁得闻上将军驾临关中,如久旱之苗盼及甘霖雨露,幸甚、幸甚!”

    “种经略言过了。”楚天涯略微一笑,以手搭沿朝前展望一眼,“将威兵壮人马如龙,正好杀敌!”

    折可求与种师中等人不由得心中一凛:他刚来还没进洛阳,就要动兵?

    “东京危机,我等武夫岂能坐视?”楚天涯说道,“折经略、种经略,我yù兴师前往东京勤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呃,这……”楚天涯这一问,还真是出乎两个人jīng的意料之外。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刚刚逃遁千里到了这里、立足未稳的楚天涯,心里想的不是如何稳固他在关中的地位、笼络洛郡的诸路豪杰,而是——出兵勤王?

    楚天涯看到他们这样的表情,心中就在冷笑:毕竟是思想境界不同。看到乱世到来,他们这些军枭兵油子想的就是拥兵自重先求自保;却忽略了立足于乱世最重要的一点——争取民心!

    当务之急,天下之大义不就是勤王救驾、吊民伐罪么?

    只要我能高举这个义旗,又何愁关中民心不来向我?又何须我再去鼓动唇舌去游说、或是小恩小惠的去收买那些关中的豪杰与仕民?

    “二位经略若是兵马疲惫不愿前往,楚某愿率本部十万晋军先去勤王。”楚天涯说道,“只是我军远来疲惫粮草不济,若得二位经略资助些许粮草,感激不尽!”

    折可求与种师中顿时大眼瞪小眼——这小子,太邪乎了!他非但不入洛阳,还没跟我们混熟居然就找我们要粮!……话说回来,我们才是大宋最jīng锐的王师,我们最该去勤王,你小子不是越俎代庖么?

    听到楚天涯这话,旁边的焦文通等人都有点急了,若不是碍着人多眼杂,都要当场来劝主公“先入洛郡稳固脚跟”。

    只有何伯笑而不语,并以眼神制止焦文通,让他休要造次。

    看到折可求与种师中满面疑云的沉默不语,楚天涯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

    众目睽睽之下,他当众对二将单膝拜下,“请二位经略,借些粮草,让楚某率领弟兄们去东京勤王救驾!”

    楚天涯这一拜,焦文通等人哪里还有不拜的?

    于是,这一圈圈的人可就都拜了下来,数百、数千、数万人,层层拜倒!

    折可求与种师中,顿时如芒在背,被立于众矢之的!

    二人心中总算清楚——这小子太坏了,中他计了!他就使了一招以退为进,轻易就将我二人推到了道德人心的风口浪尖!

    河东跑来的山贼尚且如此“勤王心切”,我们这些正宗的大宋王师要是落后于人,那才是真正的任由天下仕民口诛笔伐、于青史留下臭名哪!

    和楚天涯相比,生于大宋长于大宋的军武世家子弟折可求与种师中,更加看重名声与名节。

    “上将军快请起……诸位将军、好汉,快请起!”折可求与种师中这下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他们硬着头皮挤出干笑,“勤王救驾,西军义不容辞。上将军与众好汉远来辛苦,不如且先在洛郡安顿,做我后援。”

    “如此,楚某良心何安?”楚天涯双眉紧皱一脸的尴尬与疲惫,声音仿佛都有点嘶哑了,“二位经略请先行一步,待楚某收拾人马,即刻便至!——勤王救驾,义不容辞!”

    “好……”折可求与种师中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咽,心里只在大骂:这小子太能逢场作戏了!……不过话说回来,东京危急我们西军迁延rì久未作营救,是说不过去。他一个山贼土匪,又哪会真的把勤王救驾放在心中?我们又怎么能跟他耗比时rì?

    “二位经略大可放心。”楚天涯仿佛是看穿了他们的心事,说道,“楚某与弟兄们和金贼打的交道不少,对他们兵马战法极是熟悉。待我和弟兄们睡上一个囫囵觉稍作喘息,即刻就来驰援东京。后应粮草等物,楚某一切都以西军弟兄为先!二位经略去了东京请上复官家,说太原楚天涯,以宋为家、以官家为念,绝无二心!早晚必来勤王救驾!”

    “好,有上将军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折可求略略放心,正待说什么,种师中比他快语,先说道,“还请上将军入了洛郡,切勿扰民!”

    “种经略过虑了。”楚天涯微笑道,“楚某虽是起身草莽,但从未有扰民之举。来了洛郡,便以此为家,又岂会害了此处的百姓仕人?”

    种师中与折可求一听,心中更是大大的亮堂明白:这小子是铁了心赖在洛阳不会走了!……得,以后咱们西军有了一个“好邻居”。乱世之中,多个敌人多堵墙,多个朋友多条路,远亲还不如近邻呢!

    旁边的何伯这时冷不丁的站了起来,“种经略可曾认得老朽?”

    种师中表情微变眼睛一睁,急忙抱拳,“小可自然认得前辈。”

    何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我这老不死的今rì斗胆僭越,代我家少主人说句话吧!”

    楚天涯笑呵呵的道,“老爷子请讲!”

    “谢少主人!”何伯抱拳谢过了,说道,“种经略、折经略、姚经略,你三位都是如今这大宋天下擎天之柱。当此国家危亡之际,理当以国事为先,何必比朋挟私而不思进取?你们可是担心我家少主人会抢了你们西军的老巢据为己有、或是断了你们西军归家的路运?”

    “不不不,绝无此意!”折可求忙道,“上将军英名远播,岂会干出此等下作之事?——晋军英勇善战,正是我西军求之不得的友军哪!”

    “那便好。”何伯说道,“国家危亡,我等应该同仇敌忾、共抗金贼才是!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家少主人与十万晋军,一路护送无数百姓从河东到此,茫茫千里兵马已经极是疲惫。此时仓皇跑去东京勤王,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再者,北方完颜宗翰所部正凶猛追击而来,若是被他切断洛郡与东京之间的路途与宗望形成合围之势,则东京必然陷落。因此,我家少主人心中所想的是,由西军前往东京救驾,晋军留在洛郡黄河渡头,兵半渡而击之阻挡金国西路军完颜宗翰一路三十万人马——你们意下如何?”

    折可求与种师中惶然一惊,不约而同的惊诧的看向楚天涯,“金国西路军,三十万?”

    “只多不少。”楚天涯云淡风清的微笑道,“原本,以金国铁骑的一贯战法,他们早该追上我们一顿痛宰了。但是楚某临走之时,留了一点东西给宗翰,因此,他才未能追击得上。不过宗翰毕竟不是泛泛之辈,早晚,他将南下直抵中原。如果不在黄河沿渡将他阻拦,中原必失。”

    折可求与种师中面面相觑,倒吸凉气——完颜宗翰三十万人马,居然没摸到楚天涯一片衣角?……这小子,是邪乎!

    “不如就请二位经略来做个选择。”何伯那双洞悉人心的老眼蓦然闪过一抹厉芒,不动声sè笑眯眯的道,“或在黄河沿渡阻拦宗翰,或去东京勤王,二者选一。二位选了,余下的便给我家少主人来承担。”

    “嗯,老爷子英明,如此甚好。”楚天涯微笑道,“休要让天下人笑我楚某人,喧宾夺主。”

    折可求与种师中心中不约而同的苦笑:这他娘的还有什么可选的?凭我们这十万西军,能对付得了即将南下的三十万宗翰大军么?去东京勤王,至少那里还有个朝廷、有各路勤王之师相互帮衬;再不济,就算要逃亡也能跟着官家一起跑……留在洛郡等着和宗翰死磕,那就真是退无可退、只剩死战一途了!

    “勤王救驾,乃是西军天职!”折可求与种师中互递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正sè抱拳,“我等即刻挥师东进!就请上将军,为我后援!”

    “君子一言——”楚天涯伸出拳头。

    “驷马难追!”种师中与折可求挥拳撞了上去。

    一旁的何伯笑得像一只jiān计得逞的老狐狸,焦文通等人大吁一口气,心中暗笑:主公与老爷子只消三言两语,就把十万西军哄得乖乖去东京卖命,不在洛阳与我相争了!这一老一少简直太坏了,真就恰似一狼一狈啊!

第254章 家国之念

    更新时间:2013-02-01

    西军十万众,旌旗飞扬车马滚滚,向东京进发了。

    楚天涯与他的十万晋军弟兄和无数逃难的河东百姓们一起,“成功”的留在了洛阳。

    如果非要用几个字来形容洛阳,楚天涯现在的只能想到这八个字——华夏圣域,牡丹花都。

    前者是洛阳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后者,是他踏入洛阳郡城之后的第一感觉。

    有宋一代,社会风气是以温婉闲适为主。曾在前唐时期深受关陇军事门阀影响因而胡风劲烈的洛阳关中之地,如今已是成为大宋天下闻名睱迩的一处,杨柳依依花团锦簇的消谴圣地。这里有无数的塔楼宫阙与古景名胜,再加上洛水风流诗文华丽,好端端的一块帝王基业变成了yīn柔温婉的“牡丹花都”。

    楚天涯的到来,就如同是一个粗莽奔放的野汉子闯进了一个只住妇人yīn盛阳衰的四合院。有人惶恐不安,有人咬牙切齿,也有人欢欣鼓舞拍额相庆。

    洛阳旧有的生活情调与一切格局,瞬间全部被打乱。

    洛阳原有的郡守、将校等一干官将,全部失势。当初孟德一怒之下攻下虎牢关,若非是为了安抚人心,这些人一个都留不下,全部要死。

    要不说兄弟之间,就是有这样的默契。很多人想不通,孟德敢于“强行攻关”无异于是在得罪洛阳的所有人,包括这里的一切贵族仕人与旧势力,杀了不少,抓捕下狱的更多。楚天涯进入洛阳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抓的这些人都给放了,并逐一叫到面前来安抚——九死一生的这些人哪有不感激涕零的?

    楚天涯还给了他们顺手人情,这些人当中原来有官职的,依旧给个闲散职务让他们挂着;是将校的依旧收入军中给予同等官职,并采取自愿的原则并不强迫。至于其他的一些土豪门阀与知名的仕人豪绅全部一一安抚,并承诺对他们的生命财产提供保护。

    这时候,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就都恍然大悟,孟德作恶在前,楚天涯施恩于后。这一仰一扬一罚一赏,就使得楚天涯轻易就在洛阳迅速赢取了大片人心。

    先打再摸、抢了再还——这种拙劣的伎俩,经常出现在大人逗小孩子玩的时候,但是上位者用在百姓身上,也是屡试不爽。这简单又明显的招术,其中却蕴含着jīng深的权术。说来容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运用得法。

    看着那些感恩戴德的官员将军与仕绅百姓,楚天涯与孟德心领神会的相视而笑。

    刚柔并济双管齐下,才是治乱御人之术,尤其是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你先展现出了无比强悍、足以主宰他人生死的实力,再对人施以小恩小惠,剩下的事情——就等着享受他们的誓死效忠和顶礼膜拜吧!

    洛阳从隋朝时开始就是中原王朝的槽运中转枢纽之城,到了大宋仍然如此。各地的粮税与物产都经由隋唐大运河先行转运到洛阳,然后再到东京汴梁。因此,洛阳想要贫穷,都是难。

    楚天涯派人清点洛郡府库,发现其中有大量锈烂的铜钱与霉变的布匹,也不知道在这里封存了多少年月了,兴许其中还有前朝的遗物。至于官号粮仓更是粮多为患,直把这里的老鼠养得比猫还要肥壮。

    虽然十万晋军有点心疼抛弃的青云堡、七星寨,但是看到眼前的这个明媚花都与无数钱粮,这点忧伤也就不值一提了。

    楚天涯让孟德主管府库粮仓。这就好比,他将整个洛阳的钱财放进了左边口袋,把所有的粮草放进了右边口袋。

    因为攻打虎牢关的壮举,孟德现在在洛郡完全是一个黑脸阎君的形象。晋军初到,洛郡的土豪贵族们打从心底里胆战惊惶,睡着了小心肝都在颤悠,就怕这伙起身响马的强人大半夜冲进他们的家园里,抢钱抢人抢粮食。再一听说现在主管洛郡府库钱粮的是孟德那个狠人,洛郡本地的富户们全都感觉菊花发紧——等什么,赶紧孝敬去吧!闹得不好人家打上门来,鸡犬不留哪!

    于是,根本不用楚天涯发布什么“征粮告示”,关中洛郡从郡城到乡野,但凡仓禀里还有那么点存粮的住户人家,没有敢于藏着掖着的,赶紧给晋军送点孝敬但求保全再说。

    饶是如此,孟德仍是杀了不少人。

    晋军占洛郡,说得好听是“战乱之秋河东兵马的战略转移”,说得不好听——用一些心怀憎恨之人的话来讲,直比当年“董卓乱京华”,是强盗杀进了洛阳占山为王了。

    旧的规则与秩序全被打破,自然有人不甘心失去手头的利益。有一些胆大包天的想要出逃或是反抗,也有一些迂腐之人出言不逊蛊惑人心。孟德的做法就是——杀。

    革新鼎故不是请客吃饭,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孟德把黑脸唱到了淋漓尽致,楚天涯在多半的时候睁一眼闭一眼,偶尔适时的出现唱一唱白脸赦免或是搭救一两个人。

    这样一来,孟德威震洛郡,成为可止小儿夜啼的黑面阎君,楚天涯成了救苦救难无所不能的观世音菩萨。就连晋军内部,也有一些人对孟德“颇有微辞”,认为他有些行为过火,影响了晋军的形象。

    他们不懂的是,晋军的形象,百分之八十来源于楚天涯这个主公在仕民心中的形象。孟德再过火,无伤根本。而且,千万人在楚天涯面前说孟德的不是,也永远改变不了楚天涯对孟德的感激与信任。

    这就是孟德与楚天涯之间的默契与信任,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也改变不了。

    洛郡原有的官员班底,十去七八,张孝纯带着原来的太原官员们,逐渐接手全郡的官府事务。不久,楚天涯与张孝纯等人合计,效仿河东宣抚司自行成立了一个“河南宣抚司”,楚天涯自任宣抚使——宣布威灵、抚绥边境并统护将帅、督视军旅,成为洛郡的最高军政长官。张孝纯与姚古以及晋军的各大头领,分别都在宣抚司兼任文武官职。

    实际就相当于是自封的节度使。谁心里都有数在现在的洛郡,那个被金兵围困的朝廷的禁令与法度哪里还行得通,只有楚天涯定的规定才管用了。楚天涯已经是洛郡的无冕之王,只剩下“效忠大宋”的那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罢了。

    有那么一些胆肥无脑的本地乡绅,出于巴结讨好楚天涯的目的,奉劝他“即刻称王”、“入住宫殿”。

    楚天涯正需要这么几个替死鬼来为自己“正名”,这些人为自己的不识时务付出了代价——游行示众、腰斩于市。

    同时,楚天涯派人紧守宫殿不许任何人擅自踏入,自己也只住在宣抚司的衙门宅院或是军队的帅帐里,不作半分僭越之举。同时,他加紧休整兵马、整顿甲械,并派出军队、征募民夫在黄河沿岸修筑工事严加布防,rì夜cāo练兵马,河岸马嘶不绝灯火长明。

    逃亡千里的晋军与百姓,得到了几天难得的休养生息的时间。这时候,刚刚走了不久了西军派人回来催粮草了。楚天涯很是明白他们的意思,种师中与折可求这些人,说白了仍是信不过楚天涯。这其中,或许还有朝廷与官家的意思。

    于是,楚天涯大方了一回——让姚古率领两万太原官军押送十万石粮草,前往东京驰援。并带上了楚天涯给官家的表书,发誓效忠死守洛阳,不让宗翰南下一步。

    虽然两万兵马少是少了那么一点,但是对于病敌乱投医的东京朝廷来说,无异于是落水之后又多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至少是一个强有力的心理安慰。

    此时,各地的大宋王师与义军,纷纷赶赴东京勤王。东京腹地,宗望的大部人马陆续越过了黄河,宋金两国数十万兵马云集于此。这场旷世之战的大战场,仍是不可避免的由真定、太原,转移到了中原腹地。

    看到眼前此景,楚天涯只能感慨:历史的车轮太过强大,我虽然竭尽全力,仍然没有完全的改变他的轨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带着十万兄弟与无数百姓,成功的逃亡出来,离开了太原那个必死之地,扎根于洛郡有了喘息之机。

    相比于在太原背腹受敌朝不保夕,在洛阳,至少可以依山傍险自保有余。金国的骑兵再狠,游不过湍急的黄河,爬不上险峻的虎牢关。

    进可攻、退可守,山关险固沃野千里,钱粮在手根基牢固,这就是洛阳相比于太原的优势所在。

    以往,十万义军虽然骁勇,但只能占据青云堡、太行山那样的山寨,再如何粉饰假装也洗不去山贼响马的薄命根骨;现在到了洛阳,却是有城池有百姓,俨俨然就是自成一国。十万晋军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了从未有过的踏实感与存在感——以往都是混吃等死的江湖游侠,现在却是真的有了家国之念。

    家国之念,简单的四个字,以往每天都生活在洛郡或是太原城池之中的人,或许不知道它的意义所在。但是对于十万晋军而言,这四个字不亚于修仙了道之人终于炼成金修得正果——终于从山贼响马,变成了有名有份的正常人!

    于是,刚刚“溃逃千里”的晋军非但没有变成一团散沙,发而有了空前的凝聚力,士气与战意一并爆涨!

    黄河沿岸,杀气冲天。

    这一切的来源,就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家国之念。^-^^-^

第255章 士可杀,不可辱

    太原终于拿下,但已是一座空城。

    去年曾经在此折戟沉沙,终于踏进太原城池之时,完颜宗翰的心里却没有关点的成就感,反而郁郁寡欢。

    信哨来报,不仅仅是太原城,包括邻近的县城镇乡和青云堡、七星寨,全都人去楼空,甚至鸡鸭都没有留下一只。

    方圆数百里,数十万人畜,就在他完颜宗翰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让他毛儿都没有摸到一根。

    完颜宗翰心里有一万个屠城的念想,但是大刀却无从挥去。

    “楚天涯是太原人,他的家在哪里?”完颜宗翰问近侍,末了还补充一句,“祖坟呢?”

    “回狼主,楚贼的家就在石马桥之南,他家的祖坟……好像已经迁走了。”近侍小心的答道。

    完颜宗翰把牙齿咬得骨骨作响,脸皮紧绷。

    “去楚家看看!!”

    他加上时立爱与三十余骑铁浮屠,一行人望楚家老宅而去。

    “嘭——”

    两扇陈旧的木门被完颜宗翰亲自一脚踢翻,落在两旁。入眼所见,是破蔽的院落与零落的草木。

    家中自然无人。

    正堂之上,四方大桌,上面却摆了一碗一贴。碗中有酒,贴上的字迹却不甚漂亮。

    “狼主,这是楚贼的笔迹,小生认得。”时立爱拿起那贴字看了一眼,不由得眉头一皱,拿起酒碗就要扔。

    “且慢!”完颜宗翰看到了那贴字,简单数语——“狼主远来辛苦,请满饮”。

    “拿来!”完颜宗翰伸出了手。

    “狼主,楚贼jiān诈,恐怕有毒。”时立爱拿着碗不给。

    完颜宗翰双眉一拧,目中厉芒绽闪。

    时立爱只好将碗给了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一饮而尽。

    “剑南烧chūn!”

    然后,他中毒了。楚家老宅被一把火烧成白地,砖瓦都碎作了粉末。

    倒不是挺厉害的毒,军医施救即时,他只不过上吐下泄了一天一夜罢了。

    “楚贼,贱人!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洛阳郡辖下孟州,济源县。

    焦文通骑在马上,劲风吹抚他的长髯与战袍猎猎飞扬。身后百余啸骑,杀气凛然。

    济源县令人等数十,战战兢兢的双膝跪拜在地,匍匐而出。县令双手捧着乌纱及官印高举过头顶,严寒的天气他的脖颈之下一片汗渍。

    “我家主公仁德,尔等小吏却心怀叵测!”焦文通声如奔雷居高而下,“谅尔等济源弹丸之地,也敢阻我啸骑?——此处乃是北防重地,合当驻军把守。你却拒城不纳。若有闪失被金兵夺下,你该当何罪?!”

    “小吏死罪、小吏死罪!!”县令浑身发抖,嘴皮如同绊蒜。

    “扒他官服,拉去修筑堤防!”焦文通厉喝一声,身边几名小卒就上前,如同剥蒜一样将那县令剥了个干净。

    “余下人等,悉数留用。”焦文通道,“敢有不尽心力者,与此贼厮同罪!!”

    “谢将军不杀之恩、不杀之恩!!”众县吏匍地而跪,心中既是恐慌又是庆幸。

    近rì来,楚天涯派出焦文通与薛玉等将,收取洛阳郡治下各地州县境土,尤其是临近黄河一带的边防之地,若不降伏也不废话,片刻之间兵马加城。济源县是洛郡治下一处重镇,县令也曾是三榜进士官宦子弟出身,打从心眼里瞧不起楚天涯这群从北方流落而来的草寇,信誓旦旦的要“以一仞孤城抗顽寇,誓报官家”。结果,焦文通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轻松攻破了城池。

    进城之后焦文通也没有多杀一人,直奔县衙。济源令听到一片喊杀声就尿屎齐出,全把书生意气扔到了九霄云外,头一个带着县衙里的人出来投降了。

    好在焦文通也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制裁了为首的县令一人,余下人等还原职录用。这让在场的县吏人等无不庆幸死里逃生。

    “国难当头,凡我同胞须得同心协力共抗金贼。”焦文通大声道,“即rì起,济源上下奉河南宣抚司号令行事——来人,张打旗帜!!”

    “诺——”

    片刻后,济源县衙上的宋字大旗,换作了“上将军楚”字大旗。

    一天之内,孟州六县,尽扬楚旗。焦文通所到之处,如快刀斩乱麻,无可阻挡。

    次rì,大将马扩率三万青云斩步兵前来驻防,征募民夫修筑堤防,将孟州这个洛阳的桥头堡,弄得热火朝天。

    到这时为止,沿着黄河、围绕洛郡的一条钢铁大防线,正式打通贯连起来。从孟州的济源到赫赫有名的古战场之地官渡,布下晋军八万余,严防死守以备抵御完颜宗翰的南下。

    派出的大将有焦文通、薛玉、马扩以及副军师刘子羽等人。楚天涯与孟德依旧留在洛阳,巩固根本收集粮草,并颁布了征兵令,积极征兵。

    大战在即,十万兵马根本不够用。除了固守洛阳一带的黄河沿岸,还随时有可能需要驰援东京。现在,除了楚天涯的近卫虎贲、少数的夜叉女兵与伤病员,其他的晋军人马九成离开了洛阳,去了黄河沿岸布防。

    城中空虚,对于初来乍到的楚天涯来说,并非好事。近rì就隐约听到风声,有洛郡的故老贵族门阀与官绅土豪们暗中密议,似乎是要趁楚天涯身边人手缺乏,干出什么动静。

    结果,这些平rì里连杀鸡都不曾亲自动手的家伙,还没来商量明白,就被孟德胡子眉毛一把抓了,然后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养尊处优白面净须的大老爷们,斗嘴皮子玩小心眼倒是可以,说到舞刀弄枪杀人越货,哪里是楚天涯和孟德这些险胆匪心之人的对手?

    洛郡城头又悬上了一百三十几颗风干的人头,黑血斑斑。这让心中还剩丝毫不轨之心的人彻底噤若寒蝉。

    楚天涯依旧不发表任何看法。只有孟德出面张榜示民,说“这些鸟人就知道争权夺利,国难当头不思进效,还想着自相残杀窝里争斗——该杀!!”

    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谁的手里掌握着话语权,谁就是对的。

    孟德这样说了,洛郡的子民就只能这样听信。

    于是,这一百多颗人头不管是罪有应得还是无辜受殃,都受尽了洛郡子民的唾弃——谁叫楚天涯占据了“护国安民”的道德至高点呢?就算他是鸠占鹊巢的响马!

    承福坊,古都洛阳的一处名胜贵地,南望洛水西傍皇城,坊中还有一湖,名叫清扬潭。传说,曾经定都洛阳并将此处改名为“神都”的武则天,就曾喜欢在清扬潭里泛舟游湖。因为随行女官侍婢成群,落下极多姻脂水粉在潭中,直到数百年后这潭里的水都带着一股芬芳恰人之气,两岸的桃花牡丹长得特别旺盛。

    楚天涯并不太喜欢这种yīn盛阳衰的地方,但是萧玲珑喜欢,于是就将私宅安在了这里。

    一连劳累了数rì,楚天涯难得睡了一个囫囵觉。

    萧玲珑先起了床,坐在窗边梳头。入眼即是桃花入洛水,牡丹映清潭,一如萧玲珑双颊的红晕那样迷人。

    至从楚天涯离开太原奇袭真定的那天起,直到今天,萧玲珑才与楚天涯同房。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摸摸脸颊,感觉自己好像变老了。

    郡主也好,将军也罢,萧玲珑也终究是个女人。对自己的容颜与青chūn的在意,永远不会更改。

    “天涯,我们成亲吧……”萧玲珑对着镜中的自己说话,声音很低,“再不成亲,我就老了。”

    说完她心中一紧,回头看了一眼,楚天涯仍然扑在榻上睡得酣熟。她才略略宽心。

    “你还不到二十岁,就说自己老?”

    这个声音将萧玲珑吓了一弹——“朱雀?!”

    一个身影了无声息的悄然从窗边落下,如同一片羽毛落在窗外,背对着萧玲珑。

    萧玲珑像是感觉偷情被人抓了个现行一般,既羞且恼。心中暗骂:我怎能忘记天涯的身边随时有两名以上的青卫在护卫?……今天偏是朱雀当职,太恼人了!

    朱雀转过身来,戴着面具,两个空洞的眼窟窿对着萧玲珑。

    萧玲珑定了定神,面无表情且带威厉的看着朱雀。她永远不会在楚天涯以外的人面前,堕了自己的尊严。

    朱雀定定的看着萧玲珑,仿佛要将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看得清清楚楚。她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和她长得有多像!

    “看够了么?”萧玲珑冷冷的道。

    朱雀没的搭话,只是转过了身去。任凭洛水河畔的寒风,吹散她的秀发与披风。

    “原本我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却因为一张极其相似的脸,而改变了我的命运。”朱雀如同自言自语的道,“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萧玲珑不由得笑了,“你是想说,为什么是你的命运受到了我的影响,而不是我被你牵连么?”

    朱雀没有说话。但萧玲珑知道,她这句话捅到了朱雀的痛处。

    因为萧玲珑,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很好,至少你不虚伪。”萧玲珑说道,“这世上最有理由杀了我的人,就是你。”

    “但我永远不会对你动手。”朱雀说道。

    “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最爱的女人。”朱雀道,“杀了你,他这一辈子都会痛苦。这不是我想要的。”

    萧玲珑无语以对,饶有兴味的翘起了嘴角。

    “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楚天涯在房里吼叫起来。

    朱雀像一道魅影一般,消失无踪。青卫的宗旨,就是在主公不需要的时候全部透明——当然,除了萧玲珑以外。

    萧玲珑暗笑了两声,放下窗帘扑回了榻上将楚天涯掀翻过来死死压住。

    “臭男人,你听着——谁也别想霸占我的地盘!!”

    “谁、谁要跟你抢地盘了?……让我起来,尿急!”楚天涯大好的清梦被人吵醒正恼火呢,现在又被萧玲珑胸前的一对丰满压住了嘴鼻呼吸都是不畅,只得一个劲的摇头挣扎。

    萧玲珑不予理会,索xìng坐在了楚天涯的小腹上,身上的薄衫一落而尽,然后又压了下去。

    “我看你还有没余力,招惹别的女人!”

    “女侠饶命!……昨夜三次还不够?”

    “你难道是要认输?咯咯!”

    “士可杀,不可辱!——跟你拼了!!”

    屋顶上,朱雀与贵人背靠背的坐着。她们分明感觉到,萧玲珑是要故意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于是不约而同的低骂了一声——“狗男女”!

    屋外,七名信使并排站着,静静的等主公起床,汇报军情。

    他们不时的把眼光瞟向主公门口的那一尊天神金刚样的人物,虎贲近卫大统领阿奴。这都rì上三竿了,他也仿佛没有一丝一毫进去通报或是叫醒主公的意思。

    昨夜是几个月来郡主与主公的头一次同寝。

    那么,就算是天塌了下来,也得先等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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