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属于
虽然已经给青卫下达了“暗杀”任务,但这不代表这场战争就能这样解决了。
楚天涯认为,一来,青卫还从来没有执行过这类任务,能否得手还很难说;二来,就算成功的暗杀了焦文通与白诩,战争的胜负也没有完全决定。毕竟,红方的最终目的不是干掉敌军主帅,而是守住小苍山、守住太原。干掉敌军主帅,只是为了增加胜算,不是最终目的。
也就是说,战争还是要依靠部队的较量,一刀一枪的打,从战略与战术上进行全方位的较量。青卫的出动,只是一个“特别作战”的战术。它能否影响到战略的走向、催化出胜负的结果,还是个未知数。在青卫还没有成功之前,不能过分乐观,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面对面的军事较量。
虽然现在没有海陆空三军,但在楚天涯看来,这场演习也是一次立体的、全方位的作战。从元帅指挥官到每一个小卒,都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sè,都需要用心的配合。
老爷子是如何分派任务安排行动的,楚天涯没有过问。作为战场的最高指挥官,楚天涯要做的就是战略部署。至于战术如何执行,是下面人的事情。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第一次行动,青卫出动了九个人。
老爷子也知道这第一次行动的重要xìng,于是他亲自出马了。留下的三个人,是萧玲珑、小飞与**。
小飞与**现在是主公的“贴身jǐng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离开的。至于萧玲珑,大伙儿都心知肚明。明面上她是青卫之一还是山寨的头领,但她现在更重要的身份是——主公的夫人。
青卫出发了。
楚天涯的心情却没有放松多少。他继续研究行军地图,猜测焦文通与白诩,会从哪里撕开突破口。正面攻坚硬碰硬,绝对不是白诩的风格。毕竟是演习,你要薛玉带上一大帮子嗷嗷叫的青云斩步兵去正面攻坚摧城拔寨,也不现实。真要打的话,守寨的将士手里的滚石檑木是砸还是不砸啊?真要砸死一片怎么办?
再有就是,在演习开始之前焦文通与白诩就已经清楚他们的任务了,就是要想尽千万百计、用各种奇袭、突袭的法子撕开小苍山的防线。这其中并不包括正面猛攻。因为就算是金国的骑兵来了,也是不会干这种蠢事的。完颜宗翰jīng得像只千年老妖,他会让他的骑兵下马了跑到他们一走一歪的山林里,去攻打这些装满了滚石檑木与弓箭硬弩防御工事吗?
他要是那么做,早就活不到今天,也就更不可能还在执掌金国的兵权了。上次的太原攻坚战,说到底他也是没办法了才攻城,那是下下之策。
楚天涯的脑海中,黑军的形象越来越接近于金兵了。焦文通与啸骑的迅捷与勇猛,白诩的狡诈与多谋,结合起来就活像是完颜宗翰率领的金国骑兵。黑军甚至比金国骑兵更难对付,因为他们当中还有薛玉、梁兴这样的步兵战将,麾下率领的青云斩全都是西山的jīng锐部曲,甚至比楚天涯手上的这一票半成品青云斩与七星寨步兵要强得多。
步兵的优势就在于山战与攻城,这些是完颜宗翰都没有的东西!
真正是我无敌有,我有敌优。
楚天涯思来想去,现在自己手上的优势还真不多,一是小苍山的防御工事与太原的城池,这是地理优势;第二,就是青卫。
其他的还真就没有了。从将帅到士兵,再到谋略与气势,全是主攻的黑方占优。
……
萧玲珑看着楚天涯满副严肃的样子,不由得回想起了去年冬天时,二人一起率领军巡在太原城中四处救火的样子。那时候,战斗随时会打响,四方城门随时会有险情。真正是全天候待命,睡觉了也不敢脱衣服,有时候一口干粮才嚼了一半就抱着刀枪睡着了。
思及此处萧玲珑不由得微然一笑,心说,那样的刀山火海都趟过来了,眼前这点演习算什么?
她不想看到楚天涯这样的紧张与劳累。不管他是个小小的军巡还是十几万人的主公,在她眼里都是一样。
于是她上前一步道:“天涯,歇会儿吧!”
楚天涯正全情投入呢,根本就没留意萧玲珑说了什么,全然不为所动的继续盯着地图,手指还在上面比划来比划去。
一旁的小飞连忙给萧玲珑递眼sè,示意她不要吱声打扰。**则是纹丝不动。
看到楚天涯根本就没反应,萧玲珑也不吱声了,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良久。
大概过了近半个时辰,楚天涯突然“啊”了一声转头看向萧玲珑,“你刚才说什么?”
萧玲珑与小飞三人都愣了,继而都婉尔一笑。
“主公,郡主叫你歇会儿。”小飞说道。他毕竟跟随楚天涯rì子久了,没那么多拘束。**就不敢随便吭声,他只记得自己是青卫,在主公不需要的时候他是不存在的,这是他脑海里的重要原则。
“哦,那歇会儿吧!”楚天涯自嘲的笑了一笑,伸了个懒腰走到大椅上坐下,对萧玲珑笑了一笑道,“我刚才太入神了。”
萧玲珑也不在意,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就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小飞向来机灵,给**递了个眼sè。二人就退到了帐外,充当起了门神。
“呵,这小子上了一趟天枢峰,机灵多了。”楚天涯不禁笑道。
萧玲珑便走到了楚天涯身后,揭开他的衣领替他按一按脖颈。
绷得极紧。
萧玲珑心里好一阵酸,这就跟当初太原血战时一样,楚天涯的神经时时紧绷,头皮和脖颈还有肩膀上的肉是费尽力气都拉扯不动。
“不就是一场演习么,至于吗?”萧玲珑轻声的道。
楚天涯听到了她声音里的怨怼与伤感,呵呵的笑着摸住她的手,说道:“在我看来,就是真正的战争。你知道我多想在金狗再次南侵之前积累一点经验吗?说实话,我现在比当初把守太原时还要紧张。那时候我只是个小小的军巡,责任小压力也小,虽然也是玩命,但感觉完全不同。现在我能理解当初王禀为什么在城头一呆就是七八天不下来了。他就是想休息,眼睛一闭脑子里也全是城池粮草和张牙舞爪的金兵在攻城。”
“你也知道啊?最后王都统是怎么死的?”萧玲珑有点恼了,在他脖子后面狠狠的扯了两下,自问自答道:“他老人家是活活累死的!你是想学他吗?”
楚天涯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又呵呵的傻笑。
现在这会儿,没有主公没有属下,只有一对情人。
虽然心情很紧张也感觉很累,但身边有了萧玲珑,楚天涯感觉就是再苦再累也能坚持。
人就是这么奇怪,说什么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数万兄弟的生死有时候真是屁话。身边有自己心爱的女人陪着,就是有动力。
楚天涯也是人,他还没有达到那个不食人间烟火、超脱七情六yù的境界。
“飞狐儿,等明年chūn天晋祠河上的冰雪融化了,我们就成亲好吗?”楚天涯握着她的手,轻吻。
萧玲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楚天涯为什么把婚期定在那时候。
明年的chūn天冰雪融化的时候,如果金兵南下太原有战争,那时候也该打完了。如果那时候两个人都还活着的话,那就成亲。
“怎么,你不愿意嫁给我啊?”楚天涯憨憨的笑。
萧玲珑轻轻的努嘴不说话,她很少露出这种娇憨的样子,一如楚天涯也很少这样憨厚的笑。
“嘿嘿!”楚天涯笑得更憨了,把萧玲珑的手也抓得更紧了,“我现在可是山大王了,由不得你不同意!——就这么定了,明年chūn天晋祠冰雪融化的时候,我就正式娶你过门做我的压寨夫人!”
萧玲珑没有说话,就这样努着嘴娇憨的笑着,手也任由他抓着,抓得紧紧的。虽然楚天涯没有看到她现在的表情,但她知道,楚天涯一定明白她现在的心情。
情人之间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双方都能心知肚明,更何况萧玲珑现在,也在紧紧的反握着他的手。
心有灵犀,这就够了。
“你睡一会儿吧?”萧玲珑开腔说话了,声音里却有一点哭腔。
原本闭着眼睛的楚天涯蓦然惊醒睁开眼睛将她拉到身前,“你怎么了?”
“没事。”萧玲珑别过脸去闭上眼睛,眼泪却很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楚天涯惊愕的站起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柔声道:“飞狐儿,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萧玲珑用心的挣脱转过身去。
楚天涯一时有点愣了。他还真是不明白萧玲珑为什么就突然哭了。
“报——”帐外突然传来阿奴的大嗓门。
看来是有重大军情。
萧玲珑急忙抹了一把脸,“我出去一下。”
说罢就从军帐的后门走了,避开了阿奴。
楚天涯深看了她两眼,一时也不好多问,于是坐到大椅上,“进来。”
阿奴大步进来一抱拳,“报主公,有前方马扩的军报急呈。”
“拿来。”
楚天涯急忙拆开来看,原来是马扩回报说,黑军大将薛玉已经率领他的本部人马,正对着马扩的营寨下寨了。双方相隔不过三里,要是搞个突袭一嗓子没喊完,骑兵就能杀到跟前。
也就是黑军欺红军这边没有出sè的骑兵做为主战部队,才敢这么下寨。就像当初完颜宗翰在围攻太原时一样,把营寨建得离太原城很近,他根本就不怕太原的步兵杀出来端他的老巢。步兵跑得再快,也赶不上轻松跑起的马儿,这是事实。
但是薛玉只是下寨,并没有来挑战或是刺探军情。而且,薛玉下的还是一个守寨,寨门遍布弓弩与拒马,并rì夜逡巡严防红军袭营。
虽然不能正面交锋的打,但是“深夜袭营”这样的战术打法是很有效的。只要你没防备,一方人马做出了有效的夜袭动作另一方就要判负。
楚天涯看了这个军报,刚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不停的琢磨:焦文通和白诩,这是什么意思呢?按理说他们是进攻方,既然现出了兵马拉开了架势,就该有点动静才是,比喻派薛玉来挑战一番,或是大队军马集中在一起、集中力量压制与攻打同一个营垒,以求撕开破突口。
可是现在薛玉摆出的是一个守阵,半点进攻的意思也没有。
楚天涯还没有琢磨清楚呢,马上又是两份军报同时送达,傅选与刘泽两个步兵头领同时报说,黑军大将王荀与梁兴各率人马面对他们的寨子下寨了,情况与薛玉一个德行,全是守势根本没有要进攻的架式。
楚天涯顿时头大了,张嘴就骂了出来,“白毛狐狸,你小子想干什么啊?!——远来进攻的金兵求的就是速胜,会像你们这么下寨么,cāo!”
刚一骂完楚天涯心头恍然一亮,就像一个猛奔的人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折了个九十度,朝另一方又奔了去。
“演习的规则规定了黑军要进攻,但谁规定了金兵就一定要进攻?”楚天涯的脑海里一道道亮光闪过,“当初完颜宗翰不就对太原用过‘锁城’战术么,目的就是要困死太原,让太原城内弹尽粮绝人吃人,不战自乱?——那时候我们还有城池,现在我们是在野外。如果金兵采用同样的锁城战术,这八大营盘可比一个太原城难守多了。因为,谁也料不定哪个营盘在什么时候会出一点纰漏。只要犯一点错误,比喻主动出击了或者是掉以轻心了,焦文通这只沙场猛虎就能抓住这片刻的松懈一击得手!”
“牛!”楚天涯不由得拍案而赞,“白毛狐狸,你牛!”
“这一招以守代攻、守株待兔,用得是真牛!你小子的脑袋也太活了,你是在模拟宗翰汲取了上一战太原失利的教训吧?并不急于进攻暴露自己战线太长孤军深入、粮草紧缺急于求胜的短板,而是蹲下来和我比耐心!——不对不对,是和八大营盘的统兵将领、甚至是小卒们比耐心!就算我不那么容易犯错,但谁能保证下面的每一个人都不犯错?”
“只要其中的一个营盘被攻破,那整个小苍山的防御体系就要被打乱!再或者,你拖住八大营盘、麻痹我们所有人,你却派一支奇兵奇袭我身后断我粮道、或者直接拿下太原,那你就完全胜了!——总之,就算你的部队趴在那儿不动,主动权也还是完全掌握在你手里!”
楚天涯越想越激动,在帅帐里来回的走了起来,一边走还一边碎碎念的嘀咕。
阿奴看着他,两只眼睛一轮一轮的,也不插话,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迷茫,心里就在嘀咕:主公怎么了?
……
萧玲珑透过军帐的后帘帘缝,看到楚天涯像个神经病似的在军帐里转来转去自言自语,不由得噗哧一笑骂了一声“傻瓜”,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变得这么爱哭。以往,不是这样的。
说起来,今天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要这样。
或许是楚天涯的那一句“明天chūn天晋祠的冰雪融化了”,让她想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辽国的故土,每年的chūn天都有冰雪会融化;那个时候,经常是她和父兄还有阿达阿奴这些护卫们一起走在纳钵归来的路上。满载的猎物和欢奔的猎犬,还有苍劲奔放的契丹猎歌。
还有去年冬天的那场大雪,他们两个同乘一驹从胜捷军的军营回来。后来马走丢了,楚天涯就背她;然后马又回来了,他就牵着马,像娶新娘子回家一样的那样牵着马,还唱了一首比鬼哭还难听的歌,什么山丹丹的那个开花……
然后就是太原的血战,每天都有人死去,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可能是被一枚冷箭shè死在城头,也可能在巷战中被一群金兵砍成肉酱,还有可能是活活饿死,还有可能被一群饿疯了的人把肉刮干净了给吃进肚子。
那一天他真的差点战死了,就在摘星楼前被一群金兵围攻。萧玲珑亲眼看到了,却杀不退身边的敌人去救。
那种感觉,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是真正的绝望,伴之以撕心裂肺的痛。
等她杀尽身边纠缠的敌人,他发现楚天涯那边也没有一个人站着了。当时她就感觉,自己也已经死了。但她又看到,楚天涯拄着一竿斑班血迹的枪站了起来。
那一刻,她又感觉自己到了天堂。她很想狂奔过去紧紧抱着他,跟他说再也不要分离,把自己能给的一切都给了,包括自己的生命。但转念一想,哼,不能这么便宜他——也得让他尝试一下地狱与天堂的两种滋味!
于是她假装快要战死。
楚天涯果然歇斯底里。
他第一次狠狠的吻了她的唇,并大声的用野蛮的霸道的口气嘶吼,说“老子爱你”……
“呵呵!”萧玲珑看着军帐里踱来踱去像只热锅上蚂蚁的楚天涯,笑出了声。
一边笑,一边掉着眼泪。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萧玲珑知道,自己永远的被这个傻子似的男人征服了。
他没有任何花俏的、近乎野蛮与愚蠢的,把自己征服了。
“明年chūn天,晋祠冰雪融化的时候,我就是你的新娘了。”萧玲珑轻声的低语,“从此,我不再是辽国的飞狐郡主,不再是谁的仇人谁的旧爱,而是你的女人。也许你注定了会属于无数的人,乃至属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时代。但是我,只属于你!”
第212章 诡斗
夜幕降临了,山间气温骤降,红军黑军的将士们都穿上了厚实的冬衣抵御寒冷。军营里也点起了大堆的篝火取暖。
夜sè是最好的掩护。尤其是冷兵器时代,要在这种时候搞个奇袭或是劫营再好不过。
凡是带兵的人都懂这个道理,但史上这样的战例仍是层出不穷。善泳者溺于水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今天,军官出身的薛玉仿佛就将这个jǐng惕心抛到了脑后。他将人马带到马扩阵前驻扎下来后就像平常驻训一样的埋锅造饭大吃大喝,刚刚入夜就让将士们该歇的去歇,剩下一部份人围着篝火玩乐了起来。
真正的是玩乐,吹拉弹唱说书的都来了,还有人表演杂耍。反正河东义军里三教九流的人不少,谁都有两把讨生活的刷子。
不远处半山腰上的红军守寨士兵们看傻了眼——这是要闹哪一出啊?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
急忙向马扩汇报了,请他来看。
马扩来到前沿看了一阵,表情越来越严峻。
“马都监,薛头领这算不算是违规啊?”身边的小头领既诧异又气愤的道,“主公说了,虽然是演习,但也要当成真正的战争来打。哪有远来立寨之后不加防范,还这样嘻嘻哈哈玩乐一场的?他这是欺咱们不敢下山劫营突袭还是怎么的?”
“别说,我还真就不敢。”马扩凝视着前方薛玉营地里的一片热闹景象,双眼之中似有火苗在跳动。
“凭什么啊?”小头领不服气了,气呼呼的道,“马都监,咱们也未必就比薛头领手下的青云斩差吧?”
“当然不差。”马扩淡淡的道,“但是,就算下面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我们也不能去劫营。”
“为什么啊?”
“出发时主公早就有令在先——军令如山,还需要我多说吗?”马扩突然沉声厉喝。
那小头领骇得一弹,马上站得标直抱拳就拜,“属下知错!”
“哼!”马扩冷哼一声,“传我将令,敢有妄议军情者、擅出营门半步者,斩!——严加防范,不许半分松懈!”
“是——”小头领大声应诺,身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军令可不是闹着玩的啊,演习可能打不死人,违反了军令可是真要砍脑袋的!
……
薛玉骑着马,小跑着上了营寨后方一里多的某个山坡上,在一处营帐前落定。
“三哥来了。”白诩撩开帐帘走了出来,摇着扇子呵呵的笑,“情况怎么样?”
“军师神算。”薛玉翻身下了马,笑着上前道,“刚刚立下营寨后,薛某就命人在营前聚众嬉闹,马扩果然不敢下来劫营。今天白天累了一天的兄弟们能好好歇一歇了。”
“呵呵!”白诩长笑一声,“兵者诡道,虚虚实实。马扩是个沙场宿将,带兵多年,见多了各种各样的诈术与圈套。他知道薛三哥也是个战场上下来的兵马钤辖,怎么可能不在立营之初严加防范呢?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摆出一副松散的样子,他就会认为是圈套。非但不会下来劫营,反而会以为我们有yīn谋诡计,会睁大了眼睛严加防范。三哥就和兄弟们放心大胆的好生歇一晚吧,养足jīng神便是。”
薛玉都被逗笑了,“要是马都监听到你这话,非得把肺都气炸了。罢了,若说耍诈,估计没人是你的对手。”
“过奖过奖。”白诩摇着扇子笑眯眯的道,“话说回来,万一这山头上的不是马扩而是主公,小生万万不敢耍这点诡计。小生这点心眼,还真是瞒不过主公。”
“谁说你不敢哪?”薛玉笑道,“萧郡主的事情,你就做得蛮绝嘛!”
这话说得白诩心里一寒,表情都有点不自然了,尴尬的干笑了两声道:“三哥不必笑我。其实我知道主公老早就在怀疑我、怀疑萧郡主并没有远走了。也就是主公宽宏大量啊,不然小生夹在主公和郡主之间确实难于为人。”
“是啊!”薛玉也感慨道,“以主公之jīng明睿智,不可能看不出破绽。他如此思念郡主,却一直死死的忍着并不揭穿军师,就是不想让军师难堪、还摊上一个欺瞒之罪——军师,咱们遇上了真正的明主啊!换作是任何一个别的主公,就算不惩治与逼问军师,也会顺藤摸瓜的自己找到郡主。那样的话军师就真的很难面对主公了。”
“怎么样,三哥现在相信小生的话了么?”白诩笑眯眯的道,“当初小生劝你离开七星寨转投青云堡的时候,你还有点犹豫不决,想与二哥一同前去投奔太原官府。其实小生也是舍不得七星寨的,但是为了众家兄弟的前途着想,跟着主公,那才是一条正路。”
“哎……我当时就和焦二哥想得一样,也就是舍不得兄弟情谊。”薛玉叹息了一声,转念道,“二哥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白诩神秘兮兮的呵呵直笑,“此乃军机大事,三哥何必问?”
薛玉顿时恍然,哈哈一笑的就抱拳,“薛某倒是忘了,现在是在阵前。二哥是主帅四哥是军师,薛某是个将军——那好,军情已经汇报完毕,末将告辞了!”
“好,三哥好走。”白诩也笑眯眯的回礼,刻意说了一句,“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睡着了也记得睁半只眼睛。”
薛玉刚要上马,不由得一怔,“军师此语何意?”
白诩微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袖口,那里滚着一道青sè的衣襟。
薛玉顿时明白,点了点头——小心青卫!
“那二哥与军师也要多加小心!”薛玉说了这句,翻身上马带上近卫们小跑走了。
白诩一脸笑意的看着薛玉远去,挥了一下扇子,“来人。”
“军师有何吩咐?”军机堂的几名护卫上到近前来。
白诩神秘的一笑,招呼他们附耳过来,在他们耳边一阵低声耳语。
小苍山,红军帅帐里。
楚天涯仍是没睡,坐在帅椅上看了前方营寨送来的三份军报,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么?”萧玲珑问道。
“白毛狐狸专耍花招,在逗马扩等人玩。”楚天涯将军报往桌上一扔,笑道,“这小子来了个虚实难辨的请君入瓮。他让薛玉、王荀和梁兴三营的人马,刚刚立下营寨后不作半点防备,还在马扩、傅选和刘泽的山头阵前玩乐。”
“哪有这样用兵的?”萧玲珑皱了下眉头,“远来立足未稳,最怕的就是敌方劫营。何况我军还占据地理优势,就算没有骑兵,步兵从山上冲击下去也是很快的。他就不怕?”
“这正是他的厉害之处啊!”楚天涯笑道,“连你都能知道这时候要严加防范,白诩会想不到?征战半生的马扩等人会不知道?——看到黑军摆出这样的阵势,我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离谱啊!再一思索,肯定是诱敌之计啊!”
“那既然是看穿了他是在使诈,索xìng将计就计啊,劫他的营!”萧玲珑有点不服气了,愠恼的翻了楚天涯一个白眼,“什么叫‘连你都知道’?怎么,我打的仗比你少、读的兵书比你少吗?”
楚天涯呵呵直笑,“别生气,我就随口一说。如果去劫营——你敢保证下面没有设伏等着你去劫营?或者是调虎离山,等着你让出营寨通道了啸骑就出动,焦文通带着他们像把快刀一样直接杀到我跟前?”
萧玲珑怔了一怔,“那劫还是不劫啊?”
“呵呵!”楚天涯笑了起来,“我们在这里争执与议论,就是白诩要的结果——乱敌耳目。他太了解我了,就像我了解他一样。我的决定就是——守营不动。”
“那白毛狐狸就赢了。”萧玲珑撇了撇嘴,“我不用想都知道,那个酸书生现在肯定是一副jiān计得逞后,一脸笑眯眯的得意神sè。”
“让他赢,没关系。”楚天涯笑道,“这种局部的战术上的小胜,不足挂齿。不要被他的这种雕虫小技麻痹、激怒或是转移了注意力。否则,那就真的危险了!”
萧玲珑恍然一怔,“有道理——白毛狐狸最是擅长让别人对他掉以轻心。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他的强项。”
楚天涯点了点头微笑,“他现在肯定在跟青卫斗玩。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点也不难猜到我会派出青卫去行刺。别人不了解青卫,他是了解的。”
萧玲珑顿时惊讶,“知道你还派老爷子他们出去?”
“天下武功,无非是拳脚刀枪十八般,为何有人强有人弱?”楚天涯笑道,“一场战争下来,双方都很难隐藏住什么秘密。比喻完颜宗翰麾下的狼牙我们不就知道么?铁浮屠拐子马的厉害我们更是知道得不是一天两天了。纸面上的实力永远只是个摆设。具体如何运用如何发挥,才是最重要的。我看得出来老爷子对青卫相当的有信心。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次就当是我对他们的一个的考验。”
“早知道我也去了。”萧玲珑微笑道,“让你也验证一下我这个天后是否有真本事。”
“这个不用验证了,我知道的。”楚天涯暧昧的笑了起来,“你不是告诉过我,天后的责职就是……”
“你住嘴!”萧玲珑一口喝住了他,左右一看,帐内还有**与小飞呢。
**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站得笔直,小飞就偷着嘿嘿的傻乐。
“笑!傻笑!”萧玲珑对着小飞一瞪,“一会儿就扒了你的白虎皮给主公做条围裙!”
小飞脸sè一寒,马上不敢笑了。他连主公都不怎么怵,还真是有点怕萧玲珑。
楚天涯就呵呵的笑,说道:“**,给下面寨子的头领下我手书。就说,让他们严防守死不必出战。既然黑军兄弟们这么有雅兴,就给他们擂鼓助威吧!他们玩一刻,我们就擂一刻的鼓,一边擂鼓还要一边大声的呐喊,就像冲锋陷阵的那样喊——声音越大越好,这才不会失了礼数。”
“是!”**应了诺,马上坐下来书写手令,一笔漂亮的好字,可比楚天涯写的漂亮多了。
萧玲珑就咯咯的笑了起来,“还真是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疑兵对疑兵,诡计对诡计。看来今天晚上两边的人马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那是。”楚天涯笑道,“岂能便宜了那只白毛狐狸?”
第213章 魔高一丈
夜sè渐深,天气更冷了。这种时候谁都会想念温暖的被窝。
薛玉也是。他刚刚泡了个脚脱衣睡下,十分泰然。他对白诩有信心,既然他说了马扩不会下山劫营,那就一定不会。
可是他的头刚刚贴在枕头上没一会儿,突然就听到一阵雷鸣似的大鼓震响和山呼海啸的呐喊声。
薛玉像根弹簧一样的呼的跳起,瞪圆了眼睛大骂,“白毛狐狸,这下被你害死了!”
不及穿衣披甲,薛玉抡上泼风宝刀就蹿出了军帐。
军营里一片混乱,谁叫薛玉刚刚下令让大部分的将士安心睡觉养jīng蓄锐的呢?现在突然听到了这样的动静,傻子都知道是敌军打来了,于是一大群汉子雷急火急的就蹿了出来。
在篝火前玩乐的人也吓坏了,慌忙抓起武器紧张防备,篝火都被踢得四下飞溅,一片兵慌马乱的景象。
营里炸了锅,可是等了半晌却没见到一个敌人。没过一会儿,鼓声与呐喊声还停了。
薛玉不由得有点懵了,左右看了看一群穿着单衣或是光着帮子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军士,心中是又惊又恼还有点被玩弄后的尴尬,怒喝道:“全体披甲,和衣而睡!——恢复巡哨全神戒备!”
“是!”众将士只得听诺。营里又忙作了一团。
山头上的马扩和士兵们哈哈的大笑。
“叫你们得意、叫你们使诈!”
“这下好了吧,大伙儿都别睡了!”
马扩笑着点头,“还是主公高明——兄弟们听好了,每隔那么一两炷香的时间就这么折腾一下,千万别让薛头领和他手下的青云斩jīng锐睡踏实了。”
“是!”众喽啰们欢喜的应诺。
这时候薛玉也已经想明白了,他拖着刀回了军帐,看到凌乱的床铺不由得一阵苦笑。
“主公和白毛狐狸斗智,却苦了我们这些人……罢了,能有什么办法?”他只得又爬回了床铺上。刚躺下却又起了身,叹了一口气,他穿上了衣甲还抱着宝刀方才睡下。
薛玉大营后方的山林中。
白诩坐在一方军帐内也是苦笑,“这么快就被拆了招,还是主公厉害!看来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个塌实觉了。”
一旁正在给他收拾书案的军机堂小吏,也算是跟白诩十分相熟了,说道:“军师不是说了,马扩肯定不会下山劫营的么?这么擂鼓呐喊的无非是想搅扰我军。不如下令让众将士安心睡觉,大不了用棉絮扎着耳朵。”
白诩摇头而笑,“马扩是不会,但主公会啊!”
小吏迷茫的直眨眼,“不会吧?主公就不怕我们下面有埋伏,是在引诱他们下山劫寨?”
白诩笑得更加无奈,“要不然你只能做个军机堂的文书,做不了主公也做不了军师呢?”
那小吏被说得脸上一红,尴尬的拱手而拜,“属下多嘴了,请军师恕罪!”
“你我私下说说,但也无妨。主公说了,演习的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更加熟悉战争,提高自己。”白诩微笑道,“兵者诡道,虚而实之实则虚之。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山上又会敲鼓呐喊,薛玉他们营中又要乱上一乱。这样折腾个七八回,是人都会jīng疲力竭。如果不予理会只顾睡觉,万一马扩真的下山来劫营了呢?”
“那怎么办?”小吏迷茫道。
“军队远来疲惫立寨未稳,本就应该严加防范以防敌人劫营,没什么奇怪的。”白诩叹息了一声,“小生这点小花招耍得了马扩,还是耍不了主公。我们还是返璞归真吧!”
“那属下可就给前方传令了?”
“嗯。”白诩无奈的点头而笑。
小吏走了。
白诩拿了一本书,就着油灯翻阅。
这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军帐,很小,连个正经的睡铺也没有。刚刚和薛玉见面之后白诩就偷偷的溜到了这片茂密偏远的树林里,一路上边走边拉军帐,每个军帐都还留了护卫看守,里面都点了灯留了人,都像他这样的坐着看书。
什么叫狡兔三窟,白诩给出了最合理的解释。
半个时辰过去了。
白诩漫不经心的翻着书,却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留意帐外的一切风吹草动,一脸微笑的自言自语道:“要是这样就能骗过青卫,那他们一定会让主公失望。”
“你说得对!”蓦然一声清啸,军帐的围帘外就站了一人。
青衣长衫,仗剑而立——勾陈。
“呵,果然来了!”白诩慢吞吞的站了起来,看着帐外那个和他差不多眉清目秀一脸儒雅气质的男子,笑眯眯的道,“既然勾陈都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十二青卫中的最强杀手,玄武也来了?据小生所知,你们两个是生死兄弟。”
“军师果然聪明。”帐篷顶上传来一个声音。
“看来我是在劫难逃了。”白诩非但不怕,反而呵呵的笑,“青卫,果然厉害啊!居然能够越过前方的几座军营、避过重重封锁,还识破了小生布下的九处疑阵,找到这里。”
帐外的勾陈看到白诩这样,非但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更加jǐng惕了。
因为他知道,白诩这个文致彬彬的书生,远比许多的武林高手要危险得多。现在他这个太过淡定的反应,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军师不用耍什么花招了。撕下袖绢,认输吧!”勾陈撒开手,手中飘落了一长串黑sè的绢布。显然,这是属于白诩军帐外的那些贴身护卫们的。一边这样做的时候,勾陈仍然全神戒备的环视四周,不敢有半分的得意忘形。
“奇怪,我为什么要认输?”白诩扬起眉毛神秘的笑,“既然你们两个功夫如此厉害,为何不来拿我?”
勾陈却一怔,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后退了一步。
白诩摇着扇子,呵呵直笑。
“撤——”突然帐蓬顶上传来一声大喝,勾陈全身一震拔腿就跑。
“好走不送。”白诩摇着扇子呵呵长笑。
勾陈的轻功不是盖的,几步就蹿出老远,却发现功夫远胜他一筹的玄武落在了后面。他心中不由得大惊:怎么可能?
更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玄武跑了几步就踉跄起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勾陈大惊,急忙过去查看。
只见玄武在那里喘着粗气,眼睛似睁似闭。脸sè倒是正常不像中了剧毒或是受了重伤。
“玄武,你怎么了?”
“帐篷顶上涂满了迷药……迷药……”
勾陈的眼睛都直了,“白诩也太狡诈了!——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有人趴到他的帐篷顶上窥视?”
“因为他知道,我们对自己的轻功不是一般的有信心。而且他太细心了,凡是从上面往下窥视的,必然是面部朝下。于是他把迷药涂在了帐篷顶的天窗帘布上。只要我往下看,就好歹要吸一点迷药进去。”玄武说话都有点迷糊了,吃力的闭着眼睛说道,“刺杀失败,你赶紧走吧……只是迷药,死不了。”
“不行!任何时候我也不能扔下你!”勾阵一咬牙,背起玄武就要走。
“啪啪”拍巴掌的声音响起。勾陈一阵回头看去,白诩走了过来。
“果然是生死之交啊,呵呵!”白诩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笑眯眯的道,“既然你不肯放下玄武自己逃走,那就意味着你们两个今天都走不了了。”
“就凭你?”勾阵有点怒了。
玄武还有最后一丝清醒,沉喝了一声“走——”
“不用麻烦,你们都走不了了。”白诩微然一笑,笑容尚未凝固,勾陈就惨叫了一声,背着玄武一起往下陷去。
“放心,伤不了。”白诩呵呵的笑,“你们是主公的近卫,我哪敢伤了你们呢?”
勾阵狼狈的爬起来,发现这里是一处不浅的陷阱地穴,只是这陷阱里没有削尖的竹刺或铁蒺藜,而是垫了厚厚的被褥。玄武已经晕了,躺在那里不醒人事。
“白诩,你果然够卑鄙!”勾陈恼火的大骂。
“不够卑鄙,怎么做军师啊?”白诩走到陷阱边摇着扇子呵呵直笑,“老爷子是挺看得起我,派了十二卫当中最强的两个杀手来对付我。也幸好是你们两个来了,不然还真不一定对付得了。”
勾陈不由得一怔,“你居然还猜到了是我们两个来?万一是朱雀或者老爷子亲自来呢?”
“那我就只好认输了。”白诩一脸的诡谲笑意。
勾陈在地穴里仰头看着这个细皮白面的书生,越看他越觉得可怕。对于白诩的话,他现在是半句也不信。
“好了——你们已经阵亡了。”白诩下令道,“来人,请二位大侠上来。”
勾陈在地穴里就锤那棉被,“青卫的脸都被我丢光了!”
白诩看着下面的勾阵,微然一笑,摇着扇子仰头看向朦胧的月光,轻声自语道:“勾陈,你们不丢人。要是我这么容易就被你们拿下,就真的是把主公和河东义军的脸都丢光了。”
同样阵亡了的几个军机堂的护卫,七手八脚的把勾阵和玄武从地穴里拉了上来,然后请去招待一些酒水与肉食,一同从这场演习中除名了。
白诩不急不忙的朝回走,刚走到帐帘前却停住了。
脖子上,被人架了一把刀。
一把很大的刀!比薛玉的泼风大刀还要大,还要亮,还要瘆人!
“啧!千算万算,还是失手了。”白诩直咧嘴,“天空!”
“好了,军师不用耍什么花招了,撕了袖绢吧!”身材极其高大与肥胖的天空,站在白诩身后道。
“哎呀,还是老爷子厉害啊!”白诩啧啧的道,“小生还是犯了兵家大忌——饵兵勿食!想不到老爷子会派青卫当中最厉害的两位杀手当诱饵,迷惑小生,然后派天空来执行真正的行刺!”
“青卫是不会单独行动的。”天空的刀尖朝帐内一指,白诩慢慢的撩起帐帘,看到原本属于他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婀娜万方的妖冶女人,脸上戴着一个露出眼眸与额头的皮面具。
白诩苦笑。
“小生认栽!”他垂下了头,索xìng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老爷子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居然派了四名青卫来收拾我?”
“实话告诉你吧,原本是六个。”天空弯下腰来,去撕白诩左臂上的黑sè袖绢,一边说道,“太yīn与太常是第三拨。”
话未落音,天空突然惨叫了一声,“啊!”
然后,他像触电了一样往后倒退两步,手里的刀都掉了。
坐在里面智珠在握的朱雀大吃一惊,一闪身就要冲出来拿下白诩,帐帘上方上突然弹出一张诺大的大网,能将整个军帐都牢牢盖住的大网——将她罩了个结实。
“太卑鄙了!袖绢里有毒针!”天空的脸都白了,浑身如同石化一般的僵硬,话刚说完就扑通一声惨摔在地。
白诩呵呵直笑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放心,死不了。小生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伤了主公的青卫!”
朱雀被大网罩住了,索xìng也没挣扎,就那样冷冷的看着白诩,也不说话。
“得罪了。”白诩上前一步对她拱了一下手,身旁却闪出多名军士,其中一人毫不犹豫的拿起沾了白灰的长枪就对着大网里捅了几下。
朱雀仍是不吭声,就那样冷冷的看着白诩。
“没办法,你太危险了。”白诩笑眯眯的道,“别人不知道,我还是知道的。玄武号称十二青卫里的最强杀手,但若是单论武功,恐怕只有老爷子能与你匹敌。再过个几年,你更是逢无对手——朱雀,你阵亡了。”
小卒们上前,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揭开大网将朱雀放了出来。
朱雀仍是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些人,然后将左臂上的红sè袖绢扯了下来扔给了一名小卒。
白诩看着她,面带微笑,既不怵她也没有半分报歉的意思。
“别得意,你比时立爱差远了。如果真是在打仗,你也早就没命了。”朱雀总算说了一句话,然后抬脚头也不回的朝勾陈等人所在的‘死人帐’走去。
“我信。”白诩笑着摸了摸冻得发疼的鼻子,低声自语道,“问题就是——不是在真的打仗嘛!”
朱雀刚一走进走死人帐,勾陈就惊了,“不会吧,大首领也会失手?”
朱雀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勾陈连忙改口,“哦,是朱雀!”
“要是这么容易就得手,老爷子也就不会派六个人来对付白诩一个了。”朱雀在火堆边坐了下来,先喝了一碗热酒,一双美如秋泓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火苗,淡淡道,“白诩和时立爱,绝对都是值得拼了一整队青卫,去刺杀的人!”
“现在我们四个都阵亡了,怎么办?”勾陈看了看左右还在昏迷着的玄武与天空,面露忧sè的道,“连我们都不行,太常与太yīn这对小姐妹……”
“别瞎cāo心了,现在我们已经是死人。”朱雀慢条斯礼的给自己倒酒,“死了还能喝酒吃饭,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话说得勾陈心里一阵阵寒。这要真是上了战场,小命可就交待了。
“看来我们的本事……不如自己想象的高强。”勾陈叹息,“这回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没什么丢人的。人之所以比驴子强,不是因为他比驴子的力气大。”朱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们只能做青卫,白诩却能做军师。懂了么?”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输了未必是坏事,至少我们不会那么自负了。开始我还对这场所谓的‘演习’不感冒,现在我懂了,这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变得更强。”勾陈苦笑不已,举起一杯酒对向朱雀,“好吧,不瞎cāo心了——喝酒!”
第214章 乱臣贼子
黎明时分,天寒地冻。
这个时候山林之中白天被太阳晒得蒸发的雾水落了下来,加上寒风一吹,真是比冰雪天气还要冷。加上这时候一般都是每个人睡眠最为深沉的时候,人一犯困身上就发冷,所以对峙在小苍山的黑红两军闹腾了一夜,到这时候都还没有睡觉,都有些困乏交迫了。
楚天涯也就是个**凡胎的凡人,这时候也感觉有点困累难当了,于是就在大帅椅上和衣打盹,好在身边还是有一炉旺火,驱走严寒不是问题。萧玲珑一直陪着他,楚天涯催她去睡觉也不去。这时她看到楚天涯坐着打起了盹,就从后面的睡帐里搬来了被褥给他盖上。
被褥刚刚搭到身上,楚天涯的眼睛马上就睛开,惊醒过来了。
“睡吧!”萧玲珑按着他不让他起身,语气中还有一点嗔怪,“你就这么在乎一场演习的胜负啊?”
楚天涯躺了下来,闭着眼睛笑了一笑,说道:“说真的,我是一点也不在乎。如果白诩和焦文通赢了,我反而会高兴。”
“为什么?”萧玲珑不解,“主公输给了属下,你不会感觉到颜面无光?”
“一点也不会。”楚天涯说道,“如果我的属下拥有比我更好的谋士与将军,拥有比我更加大的兵力还输给我的话,岂不是证明他们有够无能、那我这个主公岂不是很悲哀?”
“那你是希望他们赢了?”
“一句话,全力以赴。”楚天涯说道,“演习的目的就在于熟练与变强,而不是真正的求个胜负。我不会让他们,他们也不会让我。知道我现在最深切的体会是什么吗?”
“你说。”
“人才。我们需要人才!大量的、出sè的人才。”说着楚天涯睁开了眼睛,虽然布满了血丝但jīng光直冒,“现在我理解老祖宗那句话的意思了,什么叫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河东义军短短半年的时间扩充到十万之众,但是真正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能够出谋划策决胜千里的谋士,又有几个呢?——平常真的看不出什么,大家都在带兵、练兵、议事,每个人都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但到了上阵看的就是真本事了。”
“那你觉得现在有的头领当中,有谁堪用?”萧玲珑说道。
楚天涯苦笑,“只能说,各有所长。”
“二哥怎么样?”萧玲珑问道。
楚天涯双眉微拧的琢磨了片刻,说道:“二哥是一只沙场猛虎,走的是刚猛一路。他就是那种一刀一枪扎扎实实跟人拼命的主,冲锋陷阵摧城拔寨绝对不在话下,带兵练兵也很有一手。但是兵者诡道,真正一场战争的胜负不完全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往往是在战略战术的阶段它的胜负就已经大体明确了。”
“听你的意思,二哥是一员猛将,却不堪为帅?”萧玲珑说道。
楚天涯笑而不语。
“怎么,你还跟我保密啊?难不成还怕我去跟二哥说?”萧玲珑把手伸到被褥里,在楚天涯的大腿上不轻不重的拧了一把。
“瞧你说的。就算二哥是你的亲哥,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肯定是向着我的嘛!”楚天涯呵呵的傻乐,“话说七分,咱们心里有数就行了。何必挑明呢?”
“是是是,凡事都是你占理。”萧玲珑拧着他之后,手就没有离开了,索xìng还双手都放了进来夹在他的两腿|之间取暖,整个人也偎了上来,靠得离火盆近些。
楚天涯索xìng扯开被褥然后将她抱起放到了身上,反正这帅椅够大也够结实,两个人坐在一起一点了不显挤。再把被褥往身上一盖,暖和。
萧玲珑坐到了楚天涯的怀里咯咯的笑,低骂道:“有你这么不正经的主帅么?在军营里也抱女人。”
“我就是个山贼,哪来的那么多规矩?”楚天涯嘿嘿的笑,将她抱在怀里搂紧了被褥,继续说道,“除了二哥,其他的战将薛玉、马扩算是同一路人,都是军官出身熟悉军旅韬略,但都算不上有多出sè。薛玉的路数有点接近二哥,都是以冲锋陷阵见长;马扩偏向于练兵治军,临战的排兵布阵也不错,并且jīng通军队内部的各项事务,更像是一个军中的文职。他们两个的共同点都是比较的稳,但共同的缺点也就是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非要给个评价,就是——中庸!”
“看来你对他们的特点都已经了如指掌了。”萧玲珑说道,“十二头领当中,最重要的将军无非就是他们三个了。其他的像王荀、梁兴这些,比起二哥他们肯定就要差一些了。照你这么一说,咱们河东义军内部还真没一个你看得上眼的喽?”
“不是这意思。”楚天涯笑道,“就算是韩信,也不是打从娘胎里出来就能决胜千里嘛!我的意思,就是我们这些人都还需要煅炼、需要提高。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经验,才是最宝贵的。历史上有很多名将都是半路出身的,凭着天赋与努力才渐渐脱颖而出。我们河东义军现在最缺的就是煅炼与打磨。生逢乱世,打仗的机会肯定不会少。说不定过个三五年,我们当中的某个小卒都能脱颖而出成为韩信第二呢?”
“我听明白了。”萧玲珑说道,“你是要在义军内部进行人才的培养与选拔?”
“太对了!”楚天涯抱着萧玲珑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萧玲珑就笑,身子往楚天涯身上缩。
温香暖玉,好不惬意。
“朝廷东京还有弓马子弟所呢,我们为什么不能建立自己的军事学堂?”楚天涯说道,“不光是现有的头领与将军们可以在那里深造提高,还能源源不断的给我们自己的军队输送出sè的军事人才。”
“这个东西不是一天两天能建立起来的啊?”
“那是。”楚天涯说道,“但早一天开办,早一天得利。你说呢?”
萧玲珑就咯咯的笑,“你这是想要自成一国啊?先是要与西夏国开通边境贸易自给自足,然后又要培训养自己的军事人才——说说,什么时候自立为王、开设朝廷?”
“那没兴趣。”楚天涯笑道,“除非你想当王后。”
“别瞎扯,说正经的!”萧玲珑说道,“要自己培养人才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去招纳现成的!”
“当然。”楚天涯认可,说道,“耶律言辰不就是你给我招来的么?”
萧玲珑一怔,“谁告诉你的?”
“这还用得着谁向我告密啊?”楚天涯笑道,“他那样清傲卓绝的人物,岂是白诩一个山大王能请出来的,肯定是有你这个辽国郡主出面嘛!”
“看来你是早已料定我没有离开了?”萧玲珑有点愠恼的转头瞪着他,“那你为什么不上天枢峰找我?”
“我要是去找到了你,白诩的脸往哪儿搁啊?那可是睁眼说瞎话、摆明了欺主啊!”楚天涯笑道,“咱俩之间的事情,怎么都好说;但是白诩嘛……毕竟是主臣有别,我不能让他惶恐不安啊!”
“哟,看来你这主公还没做几天,却已经把那一套帝王心术给学得不错了?”萧玲珑直撇嘴,“那以后万一我和白诩一共落到了险境,你肯定是先救他啊?因为军师只有一个,你想要女人却有成百上千,是不是?”
楚天涯嘿嘿的干笑,“这种问题不许问,因为怎么答都是错。你一向不这么刁钻的,是吧,飞狐儿?”
“哼!也就是我有这么大度量!”萧玲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一说人才,我就马上想起了一个人。”
“谁?”楚天涯顿时来了jīng神。因为只有耶律言辰这种级别的人,在萧玲珑看来才配得上‘人才’的称号。
“你傻啊——以往七星寨的七大首领,你见过几个了?”萧玲珑在楚天涯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
“武曲——杨再兴?”楚天涯恍然明白,但马上又蔫了,“可他都离开山寨一两年了,据说去了淮扬一带。这迢迢千里人海茫茫的,哪里去找啊?”
萧玲珑也皱起了眉头,“的确是不好找。但是以我对杨大哥的了解,他是极度重情重义之人。他对关大哥的感情,绝对是非比一般,比自己的亲爹亲哥还要亲。现在关大哥的死讯已经传遍了天下,他应该是没理由无动于衷才是。可是奇怪,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前来吊唁呢?只要他来了,就一定有办法将他留下——天涯,见了他,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猛将!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楚天涯深以为然的点头。杨再兴,光凭这三个字楚天涯就已经对他肃然起敬了,又何须萧玲珑多说呢?
“除非杨大哥身不由己根本走不开,或者是……死了!否则,他绝对会来祭拜关大哥的!”萧玲珑说罢,眼神很肯定的看着楚天涯。
楚天涯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咱们现在最明显的短板,就是武将有余智囊不足,也缺少一个韩信这样的元帅。”
萧玲珑说道:“我也这么觉得。我们毕竟是山寨响马起家,要招集到一批勇武骁勇的人,倒是不难。难的就是召集到白诩这样的人物。因为这类人物多半是看不起山贼响马的,他们只琢磨着学得文武才贷与帝王家,哪会甘心沦为草寇呢?就算是白诩,当年也是被二哥用麻绳捆了按在马鞍上,强扭作贼的!”
“哈哈!”楚天涯听得笑了起来,“是啊,虽然朝廷封了做了上将军,其他的头领也都有将军封号,但归根到底,我们的确是山贼出身。仕人看不起咱们,的确是人之常情。最近七星寨接连出了招贤榜,但还真没几个有头脑的仕人来投奔,多半是些走江湖的三教九流。武将其实好练,拉到战场上一刀一枪去给我拼,拼个几年就都是兵油子了。真正难得,是谋士啊!”
萧玲珑眼睛一亮,“时立爱怎么样?”
楚天涯苦笑,“不错,跟白诩一个德行,甚至比白诩还要更加jiān滑。白诩长于军旅韬略,时立爱更加擅长诡计与谋划。二人各有所长,可算是相得益彰。”
“那去把他弄来。”萧玲珑笑道。
“你有办法啊?”
“没有。”萧玲珑咯咯直笑。
“耍我?”楚天涯恼了,双手往上一探,就将她胸前牢牢抓住了。
“喂!……这是哪儿啊?”萧玲珑的脸红了,挣扎。
“说,你是不是有办法?时立爱可是辽国旧臣!”楚天涯笑得很yín贱,就是不松手。
“你要还是这样,我就是有办法的也忘了。”萧玲珑扭着身子挣扎,脸上越来越红,呼吸也有点不自然了。
“好,先饶了你。”楚天涯就松了手,温柔的抱着她的腰肢,在她耳边吹着气低语道,“郡主殿下可有办法将时立爱招来?”
“办法其实是有,但真的不怎么正大光明。”萧玲珑躲着他吹气,咯咯的笑道。
“那太适合我了。”楚天涯一本正经道,“本大王专干偷鸡摸狗的事,否则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我是山贼了!”
萧玲珑咯咯的笑了一阵,说道:“时立爱是个大孝子!当初他之所以背辽降金,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母亲落到了金人的手上。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他心中肯定还有着别的考虑。但是如果他母亲发话了,他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会听他母亲的话。”
“他母亲你认识吗?”
“当然。”萧玲珑微然一笑,自信满意,“非但是认识,还有渊源。我小时候的一个nǎi娘,后来她的一个亲戚,还是她给推荐来的。时立爱当时已经做了节度使。但凡节度使的家眷都会想尽千方百计与皇族扯上关系,哪怕是一丝半点也好。这样的话至少在朝中也就有了一些照应。一个在朝堂上没有眼线与照应的节度使,是根本无法站稳脚根的。时立爱正是通过给我推荐nǎi娘的这一层关系,和我父亲那帮子驸马郡王们套近乎了,后来就在我大辽国的朝堂上越站越稳。说起来,我虽然是从来没和时立爱有过什么接触,但是他若是见了我肯定会念及三分恩情,他母亲就更不用说了。”
“这很好,但我觉得,有一处地方你可能太乐观了。”楚天涯说道。
“哪处?”
“那就是,时立爱会念及旧情。”楚天涯正sè说道,“以我对他的观察与了解来看,他是一个把公私区别得极其分明的人。见了你,他可能会打拱作揖恭恭敬敬的称你一声郡主;但是礼罢之后,他会马上叫人将人拿下,交由法办!”
萧玲珑眨了眨眼睛,“你就这么了解他?”
“有时候,了解一个人真的不需要太多接触与太多时间。”楚天涯笑道,“时立爱与白诩有点相似,又不完全一样。他是一个很有个xìng的人。你说得对,当初他弃辽归金,他母亲的问题可能是一个因素,但绝对不是完全的因素。如果他自己不愿意,他就是和他母亲一起**,也绝对不会投降金国。我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萧玲珑怔了一怔,“这么说,想要通过时立爱的母亲去要挟或者说服他,这个法子行不通了?”
“可以为辅,不能为主。”楚天涯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再一次的击败完颜宗翰,并将时立爱活捉!——我们之间,早就有这个赌注了!”
萧玲珑一愣,然后噗哧就笑了。
楚天涯恼火的又伸出了双手,还没有扒拉上来,就被萧玲珑一把按住了。
“别闹!这营帐外面就站着成百上千的人呢!”
“连你都不相信我?”楚天涯气呼呼的道,“我就真的不可能再次打败完颜宗翰、活捉时立爱了?”
萧玲珑咯咯的笑,“除非你这一次打败焦二哥、活捉了白毛狐狸,那我就信你!”
“好,我就让你瞧瞧我的厉害!”楚天涯作势要起身,萧玲珑就按着他不让他起,“你算了吧别逞强了,先歇会儿。”
“我是真有事。”楚天涯笑道,“刚刚和你聊了这一通,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想!”
萧玲珑便站起了身来,“你要干什么了?”
“开溜!”楚天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不玩了,撤回青云堡!”
“什么?”萧玲珑不由得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楚天涯哈哈的笑,“而且是全速的撤!营寨都不要了!”
“什么意思?”萧玲珑满头雾水的看着他。
“别问这么多了。你来捉笔吧,你的字儿比我写得好看。”楚天涯说道,“给白诩写一封信,就说黄河边境西夏国有动静,有可能是西夏人被金国的唆使要挟了趁我后院空虚来袭击的,必须马上回防。否则老巢都可能要丢了!”
“这!……”萧玲珑顿时哭笑不得,“你这分明就是赖皮嘛!”
“兵不厌诈,不赖皮不使诈,怎么赢啊?”楚天涯嘿嘿的直乐,“jīng兵强将都给他们了,我就这么一点优势,为什么不用?”
“白诩他们就算是输了,也不会心服口服的。”萧玲珑说道。
楚天涯脸sè一正,认真的道:“战场之上,只有生死胜负,没有服气不服气一说。你见过死人跳起来叫屈打抱不平的么?告诉你吧,我学了这么多兵法、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最有体会的一件事情就是:这要是打起仗来,好人死得快,流氓活万年!戏耍和欺骗敌人有什么不对,难不成被敌人戏耍与欺骗了才是正确的?难不成非得一刀一枪硬碰硬的跟人拼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一番壮烈才算英雄好汉?是,那样或许是挺威风挺豪气,但这种英雄好汉只能是普通的小卒与冲锋陷阵的将军去向往。对于三军统帅而言,那其实是无能的表现,因为他没有在谋略上战胜敌人,只能用过度消耗太多部下的鲜血与生命去碰运气一样的换取胜利。什么是兵者‘诡’道?我理解的‘诡’就是——不要脸、耍赖皮、专使诈、力求以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的胜利,就是诡!”
萧玲珑顿时哭笑不得,“看看你现在吧,活脱脱就是个乱臣贼子,从头到脚也不像是一个在南国长大的宋人!——宋人不都是饱受儒家教化、凡事循规蹈矩、张口便是礼义仁智信么?”
楚天涯满是不屑的一撇嘴,“我要是那样,还能活到今天么?你说的那种宋人,站在太原城头往下面扔一块板砖,一下能砸中七八个——你愿意让他们来做河东义军的上将军、做你萧郡主的男人吗?”
“呸,乱臣贼子,满口胡说八道!”萧玲珑都被气乐了,一边笑骂,一边坐了下来书写信笺,刚要下笔却疑惑了,“你为何不要**写了?”
“别问这么多了,就你写。”楚天涯神秘兮兮笑眯眯的道,“这样,才有效果!”
第215章 虎吼
太行山,黄龙谷。
黎明时分,太阳刚刚跳出地平线。可是这里由于两侧有山峦遮盖仍是一片yīn暗,而且十分的寒冷。
北侧的一处小山坡的常青灌木丛里,隐约闪耀着两团幽绿的光芒。
这两团光芒,使得方圆百丈之内再无野兽,树上的鸟儿也不敢鸣叫。因为它们,是一对长在老虎脸上的眼睛!
这只猛虎身躯十分庞大,此刻却如同懒猫一样的趴在这灌木丛中。在它身上,还躺了三个人在呼呼大睡,全把它当作是沙发了。
其中一个面容妖娆身材火爆的年轻女子,独自侵占了虎身的一整边,还抱着它的脖子睡的,张着嘴睡得呼呼的香。另外两个,一个是白发凌乱的糟老头子,另一个则是个矮小jīng悍的中年汉子,二人都枕着老虎的肚皮,睡得也挺香。
如此寒冷的天气,若非有这样一只猛虎当天然电热毯,还真是要冻死人。
蓦然,那只乖乖趴着的猛虎突然甩动了一下尾巴,还张开大口露出了尖锐瘆人的虎牙,双眼之中顿时杀气迸闪!
百兽之王,威风凛然!
睡在它身上的三个人同时惊醒翻身而起。
“虎妞,你发现了什么?”女子抱着它的脖子,在它耳边小声的问。
“别问了,贵人,我都看见了。”jīng悍的汉子匍着身子朝山腰下的不远处指去,“瞧那边!”
“嘿嘿!”何伯不急不忙的撸了几下头上杂乱的白发,得意的笑,“老头子说得没错吧,焦文通这小子,准从这里来!”
“老爷子神算,晚辈佩服!”jīng悍的汉子,自然是十二卫青之一的螣蛇,他有点惊讶的道,“我就奇怪了,焦文通是怎么从小苍山以北、太行山的西麓,绕到这黄龙谷来的?两地之间相隔崇山峻岭,行人尚且难以攀越,他是怎么带着啸骑翻过来的?”
“你别忘了,黑军阵营里有一只比狐狸还狡猾的白毛小家伙。”何伯嘿嘿的笑,“他和焦文通一样,对太行山一带的地形太过熟悉了。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小路,他们却能找到。焦文通的这只啸骑不同于天下任何的骑兵,他们在这太行山峦之间摸爬打滚了近十年,哪天不爬几十里山路?不光是人,那马儿都变得跟猿猴似的了!”
“喂喂喂,别光顾着闲扯了,现在怎么办?”贵人才没兴趣听他们闲扯,指着下面越走过近的骑兵队,焦急的低声嚷道,“焦文通的箭可厉害哪,要是让他发现我们在这里,嗖嗖嗖的三下我们就没了。万一把我们当作野兽了用的是铁头箭支,死了都没地方喊冤!”
“小丫头,你慌什么?”何伯仍是不急不忙的嘿嘿直笑,“焦文通再厉害,也是老夫教出来的学生。他那点本事吓唬别人可以,在老夫面前,还嫩着哩!”
“那老爷子你倒是想个办法呀,咱们怎么刺杀他?”贵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何伯。
“没办法。”何伯果断的摇头。
贵人和螣蛇的表情都僵住了。
“嘿嘿——”何伯一阵怪笑,说道,“小丫头,叫你的虎妞先跑到那边的小山岗上,使劲吼几嗓子!要是不地动山摇惊跑满山的野兽飞鸟,我就剥了它的皮做袄子!”
“吼就吼嘛,干嘛要吓唬她?”贵人不满的厥起了嘴,抱着老虎的脖颈爱抚她的面颊,柔声道,“好妹妹你听到了哦?乖乖的帮我一下吧!”
老虎显然是听懂了贵人的话,懒洋洋的起了身,耷着肚皮一摇一晃的往不远处的小山岗走去。一边走它还一边回头望着何伯,眼神冷得像冰块一样。显然,她对何伯的威胁很是不满。
“嘿,这虎妞脾气还蛮大的嘛!”何伯就笑,“算哪,改天老头子心情好,给你物sè一个好相公,生一窝虎娃娃!”
虎妞一听顿时来了jīng神,慢走变作了小跑,然后几个威猛的虎扑就跳到了那个山岗上,双足往地上猛然一蹬,甩起钢尾扬起虎头,就发出了威猛的厉吼!
“嗷——”
霹雳落地,震荡山谷!
离得近了一些的何伯等三人都捂上了耳朵,心中仍然感觉一阵恐惧!
这种恐惧感跟人的xìng格与胆子大小没关系,是人类千万年来保留在遗传基因里的、对老虎的恐惧,是根本无法遏止的!
山下的山道里,焦文通带着他的啸骑正小心翼翼的朝前走,目标直指太原城。原本黎明是最安静也最黑暗的光景,最是适合潜伏行军。走了一天一夜的山路,将士和马匹都有些累乏不堪,而且十分困倦。
蓦然听到这山谷里响起这一阵震耳yù聋夺人心魄的虎啸,当场就有人吓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相比于训练有素的啸骑将士,马匹的反应更大。它们毕竟是畜牲,可以不怕刀光剑影,但听到虎啸顿时个个屁滚尿流腿都软了,啸骑的阵营顿时大乱!
焦文通跨下的追云宝马毕竟不是凡物,虽然也吃了一惊四蹄乱踏了一阵,但很快恢复了镇定。焦文通疾声大喝,“不得慌乱,镇定!!”
他的声音,比起虎吼来还真是差不了多少。
这一声吼下去,如同给将士们打了一针镇定剂,好多人都回过了神来。
“哟,小子可以。”何伯嘿嘿的窃笑,“这些个啸骑全把焦文通当作了主心骨。有他在,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虎妞可能就盼着早rì有个好相公了,这时越吼越起劲。吓得附近方圆数里内的野兽慌忙逃遁,满林子的鸟儿还没到起床时间,就扑腾腾的乱飞了。
黄龙谷里,顿时一片惊悚与恐怖!
焦文通虽是喝住了人,但是马儿却不买他的帐。好多马匹没命的四下乱蹿逃跑,任由骑手拖拉拽打也无济于事。
黄龙谷里乱作一团!
“好,越乱越好。”何伯嘿嘿直笑,转头对螣蛇道,“老蛇,你不是早就想和焦文通切磋一下了的吗?去吧!看看老夫教出来的学生,有多少真功夫。”
“他现在手中有弓箭,我应该是一分胜算也没有。”螣蛇直摇头,“太行神箭焦文通,名符其实,我一点也不怀疑。”
“那你不会动脑子?”何伯直撇嘴,“他就那么几枚箭,shè完就没了!”
螣蛇直眨眼睛,过了一会儿也学着何伯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就满地抓石子去了。
“还行,不太笨。没白练你。”
片刻后,螣蛇猫着腰躲到了另外一片较深的灌木里,身边堆了一堆的鹅卵石。左右双手各抓了一把,运足了气力朝着两旁的树林就砸去。
螣蛇长于洪拳,手指与腕掌的劲道非比一般。现在用发暗器的手法打出了这些石头,砸中了树干全都砰砰的作响。
黄龙谷里正人喊马嘶的乱作一团。但焦文通可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非比一般。这头顶上一片怪响别人没注意,他却是听得真真切切的。
二话不说拉弓上弦,突突突就是几枚箭先出去了。
“何方肖小,敢在焦文通的头上撕野!”
声如奔雷!
先出箭再问话,焦文通显然是有些被激怒了。
螣蛇看到离他最近的一根大树,整个被焦文通的一枚箭给shè穿了。另一端露出黑黝黝的jīng钢箭头,不由得一阵冷汗直冒。他急忙回头给何伯递眼sè,还用唇语示意道——算了吧?这要是死在自己人手上,不划算!
“废物!”何伯恼火的骂了一声,突然腾的一下跳了出来!
潜伏着的螣蛇与贵人都吓了一跳——这不是明摆着去找箭受嘛!
焦文通果然飞快的把箭对准了何伯!
“嗖——”
电光火石之间,这一箭可就出去了!
“咣”!
半空中一声利响,火星溅shè!
那枚箭居然被打飞了。
“何方高人?”焦文通顿时瞪大了眼睛!——至出道以来,他倒是shè偏shè飞过,但还真是从来没有人能挡住他的箭!
贵人与螣蛇也呆了,瞪大眼睛张圆了嘴,震惊不已。
何伯在半空中撩飞了焦文通的一箭,自己也不好受,就像是被这一箭撞飞了一样,又落回了北麓山林的某个灌木丛中。
“好小子,差点被他一箭给穿了!”落地之后何伯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那把被震缺了的匕首,心里还是有点后怕的,“幸好我带了这东西!——什么玩艺儿嘛,也敢号称削铁如泥!”
贵人离他不远,像只兔子一样悄悄的挪过来,一脸惊恐的指着匕首上的缺口,脸面惶然的道:“老爷子,不是刀不好,是那箭太猛了!”
这时,山谷里的焦文通突然大喝,“师父——是你老人家吗?”
这一吼,山下的啸骑将士也都安静了。
“这小子不笨。”何伯听了嘿嘿的笑,“这天底下能接住他一箭的人,还真是不多。老夫也是壮着胆子才敢一试。呼呼,悬,真悬!十几年没跟他动手了,还真是有点小看他了!”
“老爷子,你老啦!”贵人嘻嘻的笑。
焦文通又在喊道:“师父,徒儿知道,除了你老人家没人能躲过我的箭!——哈哈,你老人家是奉了主公之命前来刺杀徒儿的吗?刚才真是多有得罪了啊,也幸好没有伤了师父。不然徒儿可要抱撼终生了!”
“嘿,这小子还用上激将法了。”何伯冷笑,“别理他,让他叫唤——让虎妞接着吼啊!”
“噢!——”贵人应了一声,虎妞就又狂吼了起来。
第216章 忠言逆耳
山谷里又是一阵sāo动。焦文通的声音也就被掩盖了。
“这小子带出来的人马,有点样子。”何伯自言自语的道,“这么吓唬也没乱套。放着是一般的虾兵蟹将乌合之众,早就乱作一团了。现在这样,不好下手啊……”
螣蛇猫着腰摸了过来,小声道:“现在怎么办,老爷子?焦文通已经知道是我们了。”
“偷袭不成,只好使诈了。”何伯咂了咂嘴,“既然他猜到了是我,那我索xìng现身跟他套近乎,分散他的注意力。你们两个趁其不备将他拿下就是——对,扯下他左臂上的黑绢就算赢了!”
“难哪!”螣蛇直摇头,“这个距离太远了一点,轻松再好飞跃下去也得摔死。就算不摔死,也无法对他施展什么突袭了。”
何伯直眨眼睛,一双浑浊的老眼里jīng光乱冒。
“贵人,过来!”
贵人连忙像只兔子似的溜了过来,“老爷子,有什么吩咐呀?”
“你立功的时候到喽!——这事儿一办成,我包准主公愿意跟你洞房了!”
“真的?!”贵人乐得露出了一对虎牙,花痴二字分明写在了脸上。
焦文通按住部队没有前进了。既然青卫之首青龙出现在了黄龙谷,那也就意味着白诩的奇袭计策没有瞒过主公。他不知道,前方的黑暗之中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的危险。
既然已经暴露,那么此行就已经失去了意义。现在,焦文通都有了撤头回走的念头。但是细下一琢磨,如果是主公识破了白诩的这条计策、猜到了他会带着啸骑一rì狂奔六百里然后又攀沿走壁的绕走黄龙谷,那么现在这里应该就是有一支伏兵才对——为什么只有零星的一两个刺客呢?
焦文通抚着长髯微然一笑,心道:我明白了!主公定然没有想到我们会走黄龙谷,因为从小苍山北麓到这里根本就没有路!——那也就是说,只是师父自己通过探查摸索得知,或是挟持了知情的黑军将士从他们嘴里问出消息!
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焦文通,你师父来喽!”
正琢磨着,山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何伯,骑着一只体躯十分庞大的猛虎,摇摇晃晃十分悠闲的从半山腰上走了下来。
好多人看到了都直吸凉气!
焦文通也屏气凝神,手下迟疑了半分,马上拿起一柄普通的竹木弓,搭了一枚灰头箭上弦。
“师父,此时各为其主,学生不能让你上前!”焦文通喝道,“否则,学生手上的箭可就要离弦了!虽是一柄寻常短弓也没有箭头,shè在了身上也会很疼!”
“嘿嘿,臭小子你出息了啊,敢威胁你师父?”何伯不慌不忙仍然上前。那只猛虎摇头晃脑摆着尾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闷吼,眼中一片冰凉的杀意。
“站住!!”焦文通厉喝。
“你慌什么,我是来投降的。”何伯也就让老虎站住了,坐在虎背上叉着手懒洋洋的道,“我老喽,你翅膀硬喽,我拿你没办法。我投降总行吧?”
“师父不用寻徒儿开心,你老人家虽是年近七旬,但天仍是罕有敌手。“焦文通仍是举着弓全神jǐng惕的道,“除非你自己扯下右臂上的红绢,学生就亲自下马给你请安,好酒好肉的侍候你回太原城歇息!”
“哎,居然还信不过老夫了!”何伯伤心的直摇头,伸手就将右臂上的红绢扯了,用力的摇了摇,“这下行了吧?”
焦文通知道肯定不止何伯一人,但他毕竟是自己的老师,难不成还出尔反尔啊?于是只好慢慢放下了弓,自己也下了马来,呵呵笑着走上前,抱拳道,“师父恕罪,徒儿多有得罪了!”
何伯懒洋洋的跳下了老虎上前两步,焦文通突然站住,“慢着!——这老虎可是危险得紧!”
“怎么,难道你还要它投降啊?它可不懂!”何伯嘿嘿的怪笑。
“师父,你让它跑回山上!否则,徒儿为了兄弟们与马匹的安全,只好shè杀它了!”说罢焦文通就往回走,要去马鞍上取他的牛角大弓和jīng铁长箭。
“吼——”
那老虎却跳了起来,直接就朝焦文通扑去!
焦文通和他身后的将士都大骇,焦文通还没取下马鞍上的弓箭,一阵箭雨就朝老虎招呼了过来!
何伯闪身而动,身上的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下了,护在老虎前面一阵飞舞挡飞了所有的箭矢,嘴里就在大骂,“混账东西!它是贵人的姐妹、是青卫的一员,你们敢伤它!!!——虎妞,你走!”
老虎也还真是听话,一扭身就朝山上折回跑去。
焦文通刚刚摸到弓箭,尴尬的停住了,回身就朝何伯抱拳行礼。那些将士们也都收起了兵器,哪里还敢啰嗦。
就是这片刻的一瞬,焦文通和啸骑将士们都有了一些放松。旁边的草丛里突然蹿出一个人来,像野狼扑食一般直击焦文通!
螣蛇!
“果然还有后手!”焦文通大喝一声,不退反进朝螣蛇迎了上去!
砰砰砰!
飞快的,两人就对了三招。
洪拳对洪拳,不分高下!
螣蛇落地后腾腾的退了两步,刚好落在何伯身边,一脸惊愕的看着焦文通,说道:“没想到太行神箭的拳法,也如此出众!”
“你是十二卫里,jīng通洪拳的螣蛇吧?虽未谋面,早有耳闻。”焦文通淡然的看着螣蛇,又看向何伯,“师父,你就用这样的法子麻痹徒儿,然后再取徒儿xìng命吗?……这样的招术,也就只能用来对付童贯而已了!”
“你胡扯什么?”何伯还有点生气了,脸一板眼一瞪,“真要取你xìng命,你已经变鬼了!也就是演习规则限制了不能伤人,懂吗?——螣蛇想跟你较量一下,老夫成全你们,仅此而已!”
“那就来吧!”焦文通呵呵直笑,还对螣蛇勾了勾手。
螣蛇受了一记激将,牙一咬,就上前和焦文通斗在了一起。
这可是难得的高手较量,将士们就都瞪大了眼睛看好戏了。
何伯在一旁斜着眼睛不屑的看,心里却在一阵乐:傻小子,我就知道你好逞匹夫之勇。怎么样,绕了几个圈子打了几个马虎眼,你终究还是着了老头子的道吧?——带兵出征也敢跟人在阵前一对一的比武斗狠,真是病得不轻啊!或许螣蛇的武功不比你厉害,但是你这种xìng格的人不死在旁门左道下,才是哉怪呢!
另一旁,螣蛇与焦文通已经越打越热闹了。
焦文通名为“太行神箭”,这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一身武功。其实他除了箭术卓绝天下绝无仅有,刀枪拳法也是十分出sè的。螣蛇专jīng于洪拳,短时间内也没能胜过他一招半式,双方斗了个平分秋sè。
观战的啸骑将士大呼过瘾,好似都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毕竟双方都是自己人,何伯苦心孤诣的整出这好几段闹剧,早把这些人的注意力都给分散了。
“喝——喝!”
连声爆喝,焦文通越斗越勇,越打越起劲。螣蛇还真是个不错的对手!
相比之下,螣蛇却jiān滑冷静得多,很少与焦文通正面硬碰硬,更多的时候是在躲闪逃避,伺机攻出一两招,节约了大量体力。
何伯见众人都没怎么注意他了,将手藏到腋下对着半山腰上贵人藏身的位置,弹出了一颗野果子。
没人发现,太隐蔽了。
很快,山林里飞出了一只禽鸟。因为此间光线不好所有人也都看着焦文通与螣蛇的比武,更是没人注意。
两人打得更热闹,何伯啧啧的咂嘴,摇头。像是对焦文通与螣蛇两人的功夫都挺不屑。
螣蛇显然是捕捉到了何伯给出的这个暗号,趁着焦文通一招攻进来突然一变招,像条水蛇似的将焦文通给缠住了!
“咦!——你这是干什么?!”焦文通惊怒喝道。
话音未落,半空中突然袭来一道黑电,直取焦文通!
焦文通仿佛是明白了什么,急急要扭身躲闪,螣蛇却使足了九牛二虎之力拽着他。
“唳——”
一声怪叫,那道黑电叼走了焦文通左臂上的黑绢,急速盘旋遁空而去。
“这!——岂有此理!!”焦文通的肺都气炸了。
螣蛇急忙扔开他跳到何伯身边,笑眯眯的抱拳,“得罪了,焦二哥。在下技不如人,自行认输。但是嘛……你阵亡了!”
说罢,螣蛇也很自觉的扯下了自己胳膊上的红绢,随手一扔,让它飘落在了地上。
焦文通瞪着何伯与螣蛇,大黑脸都气紫了。
何伯嘿嘿的怪笑,“瞪什么瞪?不服气啊?这么容易就让当,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这要是上了战场,你都死了八百回了!”
“好,徒儿服气!”焦文通恨得真咬牙,“姜是老的辣!师父老人家带出来的青卫,果然够yīn够无耻!”
“哟,终于敢骂出来了呀?”何伯一点也不在乎,嘿嘿直笑,“文通徒儿你听着,为师在你出师之后再教你一次——你做了十年的太行神箭,名声响亮义气远扬,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会。你若是不时时保持冷静、只知道意气用事,迟早一天死在这上面!”
“徒儿受教。”焦文通别过脸去,脸皮绷得紧紧的。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主公在演习开始之前说过,演习的目的不在于追求胜负,而是要让每个人都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优劣长短,从而扬长避短提高自己。”何伯走到他面前停下,佝偻的个子相比于焦文通伟岸挺拔的身躯显得十分渺小,但一字一句却是铿锵有力,“忠言逆耳。你的缺点就是太过自负意气用事,还会因此而顾失了大局。世上能对你说这种话的人,不多了。老头子活不了几天了,但却希望你能多活几天。听不听得进去,都随你。”
焦文通叹了一口气,抱拳弯腰下拜,“多谢恩师赐教,徒儿一定谨记!”
“好哪,你的啸骑已经群龙无首,奇袭也已经暴露。刚刚那是贵人的海东青,它已经叼着写有你名字的黑绢去向主公报信了。我们只拼了两个青卫就将你成功刺杀、还断了你奇袭的路子,啸骑已经可以退出演习了。”何伯说道,“走吧,咱们去太原喝两杯,等待主公下令召我们回去。”
焦文通苦笑不已,重叹了一声,“吃一堑长一智,输在恩师手上,不算丢人!——恩师、螣蛇,请!”
半山腰上藏着的贵人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她抱着老虎在地上扭来扭去的直打滚,心里美美的想道:真的立大功喽!……嘿嘿,可以洞房喽!
第217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天亮了,并不巍峨的小苍山上朝霞与雾霁融为一sè,颇有几分朦胧诗意。
薛玉勉强睡了一两个时辰,这时候已经在军寨里巡视了。昨天闹腾了一夜,本来就劳累了一天的军士们都苦不堪言。薛玉只好下令,今rì白天所有军士分为三轮哨值,分批休息。不予进攻,只做防守。这本来也就是白诩给他们制定的军事计划。
过了一会儿,一名前哨守寨的士兵急忙跑来找到薛玉,说山上有快使下来,送来了主公的书信。
薛玉有点狐疑的接过,心说这会儿正在演习呢,主公是对方敌军的主帅,怎么对我军下了书信了,莫非是来下战书的?
刚要拆书信,薛玉吃了一惊。装书信的是个楠木竹筒,上端的筒口画了三道红印,这表示其中的书信属于河东义军的“最高绝密”。
薛玉不敢怠慢,马上叫来随从骑了马匹,奔到后方去找白诩。
白诩昨天晚上也没闲着,非但要筹划军事计划,还亲自收拾了几名青卫。现在还有太常与太yīn是潜在的威胁没有清除,因此白诩所在的营地防卫也是相当的森严。
接到薛玉送来的书信,白诩也有点吃惊。有三道红杠封口的这种级别的书信,除非是专程写给薛玉,否则他这种级别的头领都不能随意拆看。
白诩拆开了书信,看了一眼,脸皮绷得紧紧的。
“军师,发生了什么事情?”薛玉问道。
“主公来信说,大理国在黄河沿岸不老实,可能会趁我西山空虚,袭我老巢。”白诩双眉紧锁的说道,“现在,山上的主公已经率部撤退了。”
“那主公有没有宣布演习结束,或是号令我们的人马也一同回防?”薛玉急切的问道。
白诩凝眉看着薛玉,缓缓的摇头。
“那主公是什么意思?”薛玉愕然道。
白诩背手拿着书信,来回的踱步,脸上时时泛起莫名的微笑,表情却一直摆脱不了严峻的神sè。
薛玉就这样看着他,也不敢插嘴。
“书信中,颇多破绽。”过了一阵后,白诩悠然的道,“第一,主公没有明说书信给谁,只在信筒上划了三条红杠。第二,既然是有外敌入侵,理当就要召回所有部队结束演习才是,但主公没有;再有就是,这笔迹不对。怎么看,这笔隽秀清逸的好字都像是是出自女人之手,而且并不陌生。”
“军师的意思是说,主公是在使诈?”薛玉说道,“我也觉得奇怪,既然是如此重大的军情,主公为何不派青卫充当信使来直接传令,而是写了这样一封模棱两可的书信?”
“呵!!”白诩笑了一声,扬着书信道,“主公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说白了还是那个意思,兵法虚实,诡奇难辩。”
“我刚才派人上山打探过了,主公的确是带人撤退了。上苍山上只剩下营寨和旌旗,大部份的人马已经撤走。”薛玉说道,“如果有诈,主公应该就会在半路设伏对付我们了?——但是,如果真是大理国来侵犯西山了呢?”
白诩的眉头紧了一紧,“细细一想,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上次焦二哥出使西夏在那里遭到了伏击,虽然下手的女真人,但怎么说也是在西夏国出的事。这件事情还是个悬案,一直没有处理和解决。既然女真人都敢在西夏国境内对焦二哥下手了,那就表示,西夏国很有可能已经受到了女真人的控制。现在再被女真人唆使要挟一回对我出兵,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主公为何不明令我等撤军回防西山?”薛玉不解的道,“演习固然重要,但总不如外敌入侵来得紧急哪!”
“小生也不知道主公是怎么想的……”白诩也迷茫的摇头,“但是这种事情,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就算明知道是个圈套,是主公的阳谋,那我们也必须中计才行。”
薛玉就呵呵的苦笑,“主公这是在耍赖呀!”
白诩也笑,“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主公呢?其实小生现在就是在想,主公是不想守小苍山了,处于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撤军吧,又怕我们追击;不撤吧,又处处被动没有胜机。于是主公耍了这么一个花招,将军队后撤,与太原合而为一。”
“军师是说,主公其实是想回守太原,放弃小苍山?”薛玉道。
“没错。”白诩点头,“我们以守代攻的战术,让主公很难受,他没有破解之法,所以只好退守太原缩短战线。依靠太原的城池,来加强防守,同时也可避免我们对太原展开奇袭。”
薛玉不笨,脑子里一亮,“军师,二哥是不是去奇袭太原了?”
白诩微然一笑,“没错,演习刚开始,二哥就带着啸骑往那里出发了。其实这个战术根本瞒不过谁,只有一点,从我们驻军的位置要奇袭太原,很有难度。中间相隔的除了主公的八支驻军,还有太行山的崇山峻岭。也就只有二哥的啸骑能够办到。如果路上顺利的话,二哥现在应该已经在太原的城下了。”
“那这个奇袭,就已经不能称之为奇袭了。”薛玉说道,“连我都能想到,主公怎么可能猜不到?那也就是说,现在主公的确是虚晃了一枪然后退守太原了?这封书信,其实就是用来迷惑我们的?”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我们无法破解的阳谋。”白诩微笑道,“如果这时候我们追击主公的撤逃之兵,那么主公就会半路设伏等着收拾我们,或者派使者来斥责我们,说外敌都入侵了还来追击,不识轻重;如果我们不追击,那主公就大摇大摆的回军太原,摆开了架式等我们。军队撤离时的防御能力是最低下的,最怕的就是被敌军追击围堵。怎么样,主公这一招使得不错吧?”
“哎!……”薛玉哭笑不得,“主公这是摆明了耍赖嘛!”
“呵呵!yīn谋也好阳谋也罢,在战场上有用的,就是好计谋。”白诩笑道,“主公的脑子一向很活,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墨守成规的人。什么时候他干出一点出格的事情,我们都不必惊讶。现在我就在担心二哥——以主公现在的行为表现来看,二哥的奇袭十有仈jiǔ要失败。”
“那现在怎么办?”薛玉说道,“我们以静制动的战术失效了,二哥的奇袭也要失效。难不成还真就明刀明枪的去太原攻城啊?这毕竟是演习,攻城这种事情怎么说也会要有伤亡的,不好吧?”
“呵呵!将计就计就行了。”白诩神秘的笑。
“请军师指教?”
“附耳过来。”
小苍山南麓,楚天涯与萧玲珑并马而行,身边跟着汤盎阿奴率领的虎贲骑,还有**与小飞。
太阳升起来了,众人也渐渐离开了山林地界,身上感觉暖和了许多。前方是大队兵马在蜿蜒而行,走得不急不忙有不紊。
萧玲珑见楚天涯堂而皇之的骑着马,晃晃悠悠的宛如郊游,不由得就好笑,凑近了一些小声道:“你一个败军之将,弃了营寨逃回老巢还能这么得意?我真是服了你。”
楚天涯就嘿嘿的傻乐,“别胡说八道的乱我军心。我什么时候成了败军之将了?”
“还不承认?”萧玲珑又好气又好笑,“你分明是拿白诩的以静之动的战术没办法,又担心太原老巢被人端了,所以才撤兵回守。临走时还耍了一个诡计,让我给白诩写一封书信,诈说西夏入侵。言辞之间破绽百出,光是字迹也能让人一眼看出真伪。你就没有想过真能骗过白诩,对吧?你这么做,只是给自己埋下一招杀手锏——万一白诩识破了计策派兵来追击,你就有话可说、将他们斥退!”
“哈哈!你知道得太多了!”楚天涯拍着巴掌大笑起来,赖着脸皮道,“是,我就是这意思,我摆明了就是在耍赖——你想怎么样?”
“我!……我真是受不了你!”萧玲珑都被气乐了,挥着马鞭在楚天涯的马鞍上敲了几下却不敢打在他身上,恨恨道,“你那绰号还真是取得不错,龙城太保,你就是个太保、一个街头混混、无赖!”
“多谢郡主夸奖。”楚天涯笑眯眯的道,“我要是个循规蹈矩四平八稳的正人君子,现在早就骨头成灰转世投胎了。你不心疼?”
萧玲珑直翻白眼,笑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在太原城前摆开了阵势与白诩决一死战?”
“不至于。演习终归是演习,正面的冲锋陷阵是不现实的。”楚天涯说道,“其实到目前为止,演习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萧玲珑一怔,“还没开始呢,就达到目的了?”
楚天涯呵呵的笑,“我说过了,演习的目的并不是要求个胜负,而是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优劣长短,熟悉这种大规模战争的气氛,适应自己应该扮演的角sè。这几天来你也看来了,我一刻也不敢放松,真的很紧张。而且作为主公也知道了我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河东义军十万人马的长处与短板在哪里。至于下面的头领与士兵,他们肯定也清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将来面临战争时就不会那么生疏与茫然。”
萧玲珑点了点头,“依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鼓捣出这场规模盛大、连天子都惊动了的演习,目的并不在于演习本身。”
楚天涯眨了眨眼睛,冲着她嘿嘿的傻乐。
第218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一看楚天涯这神情,萧玲珑心里就清楚了七八分。
“又被我说中了吧?”萧玲珑就笑,“苏东破有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这些人,十几万人,全都像是棋子一样的被你摆弄来,摆弄去。其实你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棋盘上。而是要把这盘棋,下给别人看。”
“哎呀,郡主殿下,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楚天涯呵呵的笑,“这一点恐怕就连白诩也未曾想到,你又是怎么想到的?”
“呸!你才是蛔虫!!”萧玲珑恶心的直啐。
“哈哈,请郡主赐教?”楚天涯就笑。
“那还不简单,因为我根本就不关注什么演习什么胜负,还有劳什子的奇袭战术、yīn谋阳谋,我全不在乎。”萧玲珑淡淡道,“我只在乎你。”
楚天涯看着她,微微的笑。
萧玲珑也微笑,脸上稍有一点发红。这种直白的话她很少说出口,自己听了也有些怪怪的。
“说得没错。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楚天涯笑谈道,“当一个人对一件事情太过投入时,往往就容易忽略其他。演习这件事情闹出的动静很大,第一个要求就是让每个人把它当作真正的战争来对待。就算是白诩这样的聪明人,也会不知不觉的把自己陷在这演习当中,从而忽略了演习的真正意义所在。”
“你就是在向朝廷、向西夏、向金国展示军威,对吗?”萧玲珑低声的道。
楚天涯努了一下嘴示意噤声,这种话不要当众说出来。
萧玲珑会意的点头,也就不再言语了。
因为她知道,这才是当今河东义军的最高“军事机密”。她看出来了,楚天涯的真正意图不光是要练兵,更重要的一个用意,是要用这场演习来展示河东义军的军威、表达誓死固守太原的决心,从而,影响到金国的战略!
如果金国即将南侵,就不得不仔细考虑太原这条通道是否可行。他们不光是在这里折过一阵,而且现在这里有了一个楚天涯,他能把整个河东的武装力量都牢牢的拧成一团。相比于去年,现在的太原肯定更硬、更固、更难攻拔。
完颜宗翰如果要报一箭之仇、打通太原通道,就要投入更加庞大的兵力才敢来。而且,能否打下还难说!
再加上楚天涯刚刚会晤了时立爱,对他是连唬带诈的心理战术。
前后结合起来一琢磨,萧玲珑感觉楚天涯的最终意图,就是要让金国放弃攻打太原!
没错,是这个意图!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楚天涯等人的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鹰唳。众人抬头一看,是一只苍鹰。阿奴善长此道,一眼就认出那是贵人的海东青,伸手就将它招了下来。
“主公,请看!”阿奴从海东青的爪子上取下一条布绢。
楚天涯接过来一看,是一条黑sè的绢布,上面写着“黑军元帅焦文通”几个字。
楚天涯顿时大笑,“好嘛!青卫不辱使命,将黑军主帅击杀了!”
“那他们现在群龙无首了,不是正好击溃?”身边众人道。
楚天涯笑着直摆手,“虽然青卫成功的刺杀了焦文通,但黑军真正的领袖与灵魂是白诩。这小子一天不死,黑军就一天不会溃败。按原计划撤回太原!”
“是!”
……
午时,楚天涯已经抵达了太原城下。他就率领人马在以往胜捷军的军营里安扎了下来。张孝纯早已收到楚天涯的信令,派了人马在这里接应,营房之类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大军很快就安顿了下来。
而且张孝纯带来了几个熟人,何伯、贵人、螣蛇,以及焦文通。
“嗬,你们怎么全阵亡了?”楚天涯接到他们就笑。
焦文通上前一步抱拳拜道,“主公鬼谋神算,师父更有好手段,焦某万不能及,输得心服口服!”
楚天涯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不服气,也就猜到了何伯用的手段肯定够卑鄙无耻,当下就笑了起来,“二哥,你这是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倒啊!”
焦文通也尴尬的苦笑,“焦某真是死得冤哪!”
众人都笑了起来。何伯就撇着嘴道:“眼下你这算是不错的了,死了还有地方喊冤。真要是上了战场变成了一堆烂肉,你跳起来喊个冤试试?”
“好了老爷子,不必数落二哥了。”楚天涯笑道,“演习进行到现在,其实已经可以结束了。”
“啊?”众人无不惊愕,“还没正式开打呢,怎么就要结束了?”
“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楚天涯神秘的笑了一笑,“剩下的工夫,我们需要到真正的战场上去打磨与提高。演习,已经实现不了了。”
众人迷茫不已,萧玲珑则是站在楚天涯身边抿着嘴偷笑。
“嘿,郡主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否跟咱们大家伙儿赐教一下?”何伯纳闷的追问道。
萧玲珑笑道:“事关河东义军的最高机密,我可不敢乱说。还是你们几位重要头领去青云堡军机堂细下商议吧!”
众人一愣,楚天涯就笑,“别听她胡说,什么最高机密?真要是最高机密,还能让你知道啊?”
萧玲珑就翻白眼,“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焦文通早就急不可耐了,连忙问道:“主公,倒底是什么重大事宜?莫非是有敌**情?”
“那倒不是。”楚天涯微笑道,“别被萧郡主误导了,其实真的不是什么机密大事。萧郡主所指的,就是演习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焦文通等人愣了愣神,“不是反复强调多次了,熟悉战争、扬长避短么?”
“当然,这是目的之一。”楚天涯呵呵的轻笑,说道,“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要向天下展示一下河东义军的军威,和誓死守卫太原的决心。”
“哦,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心中又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嘛!
萧玲珑就在心里骂:还在隐瞒呢,真是个滑头!
但是她不说了。什么叫分寸,她还是懂的。
稍后大家饮宴了一场,然后各自睡去。从山上下来赶了半天了山路,楚天涯也有点累,便准备小睡一觉。
楚天涯刚刚盖上被子,萧玲珑就在他身边坐下了,揪着他的鼻子就拧了一把,恨恨道:“你真是越来越滑头了,什么事也瞒着别人!”
楚天涯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便呵呵的傻乐,“有些话是不能说破的,不然就有可能坏事啊!”
“我知道。”萧玲珑松开了手,说道,“这种事情,其实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能想到的人自然能想到;想不到的,你告诉了他也是没用。我就觉得,你肯定是在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完颜宗翰与时立爱传达什么信息。等他们得知了这些信息,就有可能改变军事战略,改变行军计划。”
“你小声点!”楚天涯呲牙咧嘴的故作紧张。
“呵呵,你也有怕的呀?”萧玲珑就笑,“不是我非要过问你的事情。在这种事情面前,你是主公我是属下,我是不该问的。我就是想知道——你不会又想去冒什么险吧?”
楚天涯一怔,“我冒什么险啊?”
萧玲珑把脸一板,“你真以为我傻吗?——以你的xìng格,你从来不会干无意义的事情。这样大动干戈的搞了一场演习,却未动一刀一兵就宣告结束了。除了青卫出去执行了一下任务,再就是你和白诩斗了几下心眼。很显然,白诩就是在配合你演戏,你们两个还真是默契,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楚天涯直咧牙,“你知道得太多了!”
萧玲珑又好气又好笑,又来来揪楚天涯的鼻子,被他躲开了。她说道:“其实我早就怀疑,你和白诩肯定有什么密谋了。当然,是针对金国的重大谋略。这个我不会问,也不敢问。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又要冒险去做什么事情了?”
“没有、没有。”楚天涯很认真的摆手说道,“你或许也猜到了,我就是想让金国胆怯,不敢来犯太原。那样我就能腾出兵马来,东出黄龙谷前往河并截堵金兵!——这就是我这次演习的真正目的。白诩让焦文通尝试了一下潜伏太行山突袭数百里,我也让青卫试了一下刺杀敌酋。如果金兵来犯,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与暗杀就是他们最害怕的,不是么?”
萧玲珑怔了一怔,然后点了点头,“这么说,十几万人只是给焦文通与青卫这少数人打了铺垫?”
“可以算是,也不全是。”楚天涯说道,“大体的战略,与局部的战术,必须是相辅相成的。从战略上讲……”
“停,我不想听这个。”萧玲珑打断了他,“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是有了什么绝密的军事计划,要去亲自冒险?这是我第三次问你了,我希望你说实话。”
楚天涯嘿嘿直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信不过我?”
萧玲珑盯着他,一双美眸之中灵气逸动,也饱含关切与眷恋。
“没有最好。”她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你睡吧!”
楚天涯也暗暗的吁了一口气躺了下去,心中暗忖道:哎呀,老婆太聪明了,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第219章 混淆视听
楚天涯小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太原知府张孝纯和朝廷派来视察监督这次军事演习的“监军”,已经等了他一个多时辰。
监军是个宦官,姓曹,很胖,走起路来下巴上的肥肉能像波浪一样的抖动。大概就是新任官家跟前的近侍红人,平常受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连当朝宰执见了他也得矮下三分。可是今rì却在这里等一个山大王等了一个多时辰,他早就七窍生烟了。
若非是张孝纯从旁苦劝于他,再又看到阿奴与汤盎这两个帐前护卫太过凶煞与威猛,曹公公恐怕早就发飙了。
楚天涯起床更衣的时候,萧玲珑告诉他这个消息,一边说还一边笑。楚天涯心里就有底了,看来这个曹太监很是嚣张,得治他一治。
“让他们等着。”楚天涯笑道,“传令军中,开饭!”
萧玲珑咯咯直笑,“不给他们供饭招待啊?”
楚天涯也笑,“就说我正在准备盛宴,要亲自作陪——嗯,我得先去沐浴更衣。接待天使上差嘛,理当如此。”
萧玲珑抿然失笑,点了点头去了中军大帐见到张孝纯,对他们说上将军得知二位上差驾到,特意沐浴更衣去了,要准备盛宴款待二位上差。
张孝纯和曹太监都吁了一口气,好嘛,这人总算出现了!
可是一等又过了半个时辰,楚天涯仍是没有出现。军队里都开饭了,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是张孝纯与曹太监早已是饥肠辘辘,看着那些军士们大口的往嘴里扒饭吃得嘛香,肚子一阵咕咕直叫。
曹太监有些坐不住了,“张知府,你可是朝廷命官、一方的封疆大吏!犯不着对一个山大王如此低声下气吧?”
张孝纯早就看出了楚天涯的用意,他也早就对这个屁事不懂却官气十足的太监不满了,淡淡道:“上将军去沐浴更衣、准备宴席了,上差就请稍安勿躁吧!——这里是军队,自然比不得皇宫里。”
“张知府什么意思啊,莫非还是本使叼难他了?”曹太监变了脸sè,“他楚天涯一个挂着虚衔的上将军,莫非比枢密使的架子还大了?本使在这里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他都不现个身——瞧瞧、瞧瞧,这杯子里的茶水都冷了也没人来换,到了饭点也不见人来送个酒水果子。他这样虐待官家天使,分明就是藐视官家!”
“这就叫虐待了?”张孝纯不由得一笑,“童贯、童太师的事情您老知道吧?”
曹太监的表情顿时僵住了,连眼神也都直了。他捂住那杯冷了的茶水咕噜噜往肚子里灌了一通,再不吭声。
童贯之死,按照官方的说法当然是死于女真刺客之手;但毕竟是纸包不住火,在某些高层的圈子里暗中已有真相流传,那就是他其实是被楚天涯杀了、然后嫁祸给耶律余睹的。
童贯何许人,他除了是最得势的宦官,同时还是王爷、是统兵的元帅,岂是他曹太监能比的?
想了想,曹太监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天黑了,军营里掌了灯,起了火把。
楚天涯和萧玲珑早就一起吃过了饭,还卿卿我我的聊了一会儿天,终于来见张孝纯与曹太监了。
走进军帐,楚天涯就看到好大一滩肥肉塞在椅子里,在呼呼的大睡。张孝纯则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楚天涯走过去时,张孝纯睁开了眼睛,顿时苦笑。
“张知府,让你久等了。”楚天涯笑着上前抱了抱拳,看向那堆肥肉,“这就是朝廷派来的监军使者啊?”
“哎,楚老弟你玩够了没有?”张孝纯苦笑的低声道,“赶紧开饭吧!要饿死人了!”
“呵,去年太原之困都饿过来了,张知府还熬不了这一会儿啊?”楚天涯笑道,“请吧,宴席早已备好。”
张孝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伸手捅了曹太监一下。
曹太监睡得正死,口水都流出来了。被张孝纯一碰却像是触了电、鬼上身一样,突然一下跳起然后四脚着地的趴跪下来,脑袋在地上跟捣蒜似的嚷道:“官家恕罪,官家恕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楚天涯和周围的一片近卫们哈哈的大笑,楚天涯瓮声道,“嗯,恕你无罪,平身吧!”
“谢……”一句没嚷完,回过神来的曹太监觉得有点不对劲,仰头一看——他娘的,这谁啊?敢冒充官家!
他撑着腿就爬了起来,满脸涨得跟猪肝似的指着楚天涯,尖着嗓门吼道:“哪来的乱臣贼子,敢冒充官家,你活得不耐烦了?!”
“放肆——”汤盎与阿奴齐声一吼,这行军帐蓬的顶子都吓点被震翻了,曹太监更觉两耳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有点被骇晕了。
楚天涯却是笑眯眯的,“没人冒充官家,是你自己把别人误认作了官家。你说,你该当何罪呀?”
能在皇宫里混到现在这个位置,曹太监并不傻,他现在已经可以认定眼前这个淡定得嚣张的年轻人,肯定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河东山大王楚天涯。
这脸说变就变,曹太监马上笑逐颜开的对楚天涯拱手哈腰低声道:“是下官鲁莽,让上将军见笑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上将军恕罪!”
话没落音,曹太监的大肚子里就传来一阵咕咕的响。
萧玲珑站在楚天涯身边,听到这声音就乐得笑了起来。曹太监的表情更加尴尬了,眼角里瞟出一道余光恨恨的剜了萧玲珑一眼。
“大胆。”楚天涯别的本事没有察颜观sè绝对一流,于是不高不低的喝道,“见了郡主你不行礼还敢瞪眼,活腻了?”
曹太监恍然一惊:不会吧,他是什么眼神啊,这都被他看到了?……郡主?对了,朝廷是在这边封了个飞狐郡主!
二话不说曹太监又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郡主千岁的呼喊,喊得周围的人又笑了起来。
萧玲珑早就被逗乐了,这时道:“罢了,免礼吧——嗯,见你如此中心的份上赐你一顿好饭。上将军,带他吃去!”
“臣下遵命。”楚天涯像模像样的应了一诺,就伸手朝外请他。
曹太监爬起身来,不由得满头雾水看向张孝纯:这里到底谁最大啊?
张孝纯一撇嘴,用表情告诉他:我哪儿知道?
楚天涯等人看了,憋着笑,肚子都笑疼。
两位上差入了席,菜式的确是挺丰富。楚天涯和萧玲珑早就吃饱了一点不急,于是官腔官调的先说了好大一通,曹太监又不好乱来,只好老老实实的听着还一边笑眯眯的应声。肚子饿得咕咕叫却盯着桌上的美食不能吃,曹太监想死的心都有了。
折腾了半晌,总算开席了。曹太监就像是一只饿虎扑到了小绵羊,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分寸,疯了似的开吃了。
楚天涯就嘿嘿的乐,萧玲珑也跟着乐,张孝纯苦笑不已。
酒足饭饱,曹太监打着嗝都坐不直了,挺着肚子斜着身子说道:“上将军,本使奉官家之命特意前来观看河东军演。不知现在战况如何?”
“已经结束了。”楚天涯答道。
“啊?”张孝纯和曹太监都同时一愣,“还没开打,就结束了?”
“这……”曹太监愣道,“十几万人的大军演,朝廷和官府投入人力物力无数,就这样忽闪一下的……结束了?”
“那上差以为还要如何?”楚天涯正sè说道,“我们这是军演,不是练兵、阅兵,不是要给别人看和欣赏的。演习进行到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就结束了。”“那、那本使该要如何给官家秉报呢?”曹太监苦着脸说道,“本使可是什么都没看到啊!”
“这不难哪!”楚天涯笑道,“**——”
“在!”**站了出来抱拳应诺。
曹太监眼前一亮:好英武的男子!官家身边的近卫,不见得有这样的风采气度!
“上差,这是我的近侍文书。就让他代笔给上差写一份送给官家的奏报如何?”楚天涯说道。
“这,不妥吧?”曹太监上下的打量**,犹豫道,“他能揣摩官家的心意、知道官家想看到什么?”
楚天涯哈哈的笑,“要是这点事情都干不好,我要他何用?——**,马上写好拿来上差阅览!”
“是!”**二话不说,当下取了笔墨纸砚就在这堂上书写。一两炷香的时间,挥笔而就!
曹太监接过奏书细下一看,目瞪口呆!
“莫非阁下早有腹稿?”曹太监惊讶道,“这洋洋洒洒近千言,字字珠玑文采飞扬,还都说到了官家的心坎上!官家若是看到了这样的奏报,得知太原军威如此浩大、上将军与张知府如此忠心,定然龙颜大悦啊!”
楚天涯就在心里好笑:那也就意味着你的差事办得漂亮,回去了肯定有重赏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于是楚天涯笑眯眯的走到了曹太监身边,弯下身低声道:“曹恩府贵为天子身边的红人,还请回去后多在官家面前美言几句。楚某这边能得到多少朝廷的资助与信任,太原与河东的防线就有多稳固。吃水不忘挖井人,楚某好了,太原稳了,曹恩府在官家身边的地位也就更稳当了。咱们可是一条线上拴着的蚂蚱啊,对不对,曹恩府?”
曹太监愣愣的看着楚天涯,脸皮就抽搐了。
他远远没有想到,一个本该只懂得剪径劫掠、五大三粗的山贼土匪,居然能把官府与朝廷上的这点事情看得如此通透。现在他也算是明白了,此前让他苦等的那一出,就是楚天涯给他的一个下马威。是在对他提出jǐng告。这个山贼可真是有胆,什么也敢干哪!
朝廷上的宰执未必敢轻视怠慢了他曹太监,楚天涯就敢!
“嘿嘿……”早在皇宫里混得八面玲珑、最识分寸与好歹的曹太监马上谄媚的笑了起来,还对楚天涯拱手,“下官,可就全全仰仗上将军鼻息活路了!”
“唉,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楚天涯就笑,“你可是天子近前的红人,我嘛,区区一个山贼!今后咱们河东十几万军兵,还得仰仗恩府的照顾才是!——曹恩府你放心,只要河东一rì有我楚天涯,就敢保证太原是一处铜墙铁壁,他金国杀来再多兵马,也能固若金汤!”
“好、好!官家要的就是上将军这一句话!”曹太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下巴上的肥肉一阵乱抖,“那下官,可就把这奏报直接拿去送给官家喽?”
“行啊,没问题。”楚天涯说道,“下次如果朝廷还要派使者来太原,就得是曹恩府才行。换了别人,楚某一概不见。管他是多大的官,宰执来了也不见!”
“嘿嘿,上将军真是太看得起下官了!”曹太监感激涕零的直作揖,脸都要笑烂了。
张孝纯也在一旁暗笑,笑了又摇头,心说:这楚老弟的手段真是越来越狠了。先是给了曹宦官一记杀威棒,然后再对他又唬又哄威胁利诱的。稍后肯定还要重金收买……折腾个几个来回,天子身边就都有他的耳目了!
没等张孝纯琢磨完呢,楚天涯拍了两下巴掌,几名壮汉就抬进来两个箱子。
“恩府难得来一次太原,咱们这里穷,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孝敬。”楚天涯凑在曹太监身边,如同老友密聊一样低声道,“这里有点土特产,就请恩府笑纳吧!”
“哎呀,上将军真是太客气、太客气了!!”曹太监两眼直冒jīng光。
“抬走,送到曹恩府的馆驿!”楚天涯一挥手,壮汉就将箱子抬走了。
张孝纯在一旁暗笑不已,萧玲珑看了也好笑,不约而同的想道:楚天涯对付官路上的人,手段真是越来越熟络了!——曹太监这样的货sè,想不跟他‘亲密合作’都难。
“恩府以后,记得常来。”楚天涯搭着他的肩笑眯眯的道,“有空也就多在官家和宰执面前说说好事。那边给咱们拨放的钱粮越多,楚某能给恩府准备的土特产自然也就越丰富嘛!”
“那是、那是!有钱一起赚,大家rì子都好过嘛,哈哈!”曹太监已经乐得不行了。刚刚还在那里饿着肚子苦等,现在一下又得了这么多的好处。不亚于是从地狱到了天堂,他就是想不乐开花也不行啊!
饭后又上了茶水果子聊了一阵,曹太监现在是满面红光神清气爽。要在皇宫里混也不容易,除了要会揣摩圣意讨得皇帝的欢心,还得应付许多人的嫉妒与憎恨。当年童贯之所以混得风声水起,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能带兵,不完全依靠皇帝的信任过rì子。下面的小太监也就有样学样,如果能和哪们带兵的节度使或者手握实权的宰执搞好关系,腰竿也就能硬实一点。
现在楚天涯已经被列为当朝第一刺头了,他不仅有兵有权,还不怎么把皇帝与朝廷放在眼里。如果他曹太监能够处理好和楚天涯的关系,他在官家眼里的作用就会越来越大。就拿近一点的张孝纯来说吧,要不是因为他与楚天涯的私交,还能坐得住这个太原知府的位置吗?
现在楚天涯主动向曹太监示好,他自然是乐得不行,都在感谢祖坟冒烟了。这要是回去把**写的奏折往上一递,龙颜大悦,他曹太监肯定大受奖赏。以后河东这里再有什么问题,官家肯定第一个想到他——就跟张孝纯似的,属于“特勤专员”,无可替代!
在军营里聊了一通,楚天涯借口说军营里枯燥没劲,要请张孝纯和曹太监回太原城潇洒。张孝纯何尝不知道楚天涯肯定别有深意,于是笑呵呵的说由他作东,就请二位到摘星楼品茶。
一行人就离了军营,楚天涯带了**与小飞等几名近卫,望太原城而去。
进了城,夜sè已深,城里正热闹。曹太监说累,就不去酒楼了。楚天涯应诺,就“护送”他回了馆驿。
二人心照不宣。楚天涯的来意很明确,曹太监也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送走了张孝纯摒退了众人之后,曹太监就跟楚天涯开始掏心窝子了。
“上将军,你可得掂量着点。官家和宰执们,对你还是挺忌惮的。”曹太监说道,“咱们大宋自开国起,就还没有哪个将军能够拥兵自重的。上将军你是大才大德,自己在河东起了十万人马。官家是昼夜不宁寝食难安哪,这个你肯定能想到!”
“这个不必说了,我心里清楚得很。”楚天涯说道,“说点有用的——朝廷上都有哪些人是支持我的,哪些人又是巴不得除我而后快的?”
“哎呀,这可就真是一言难尽了呀!”曹太监一脸的苦sè,“总之,向着上将军的绝对少数,大多数人都恨不得剿灭了上将军才是。也就只有曹某这样的刚直之人,才知道上将军是为国为民,忠君爱国!”
楚天涯哈哈的笑,“那是、那是!”
心里却在骂——要真是这样,朝廷上只剩你一个死太监向着我,那我楚某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曹恩府,我问你个事啊!”楚天涯开始试探他,“如果我真的要北伐,朝廷会同意、会支持吗?”
“啊?”曹太监一下就惊得嘴巴都圆了。这回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怎么,不行啊?”楚天涯也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这个……还真不好说!”曹太监显然对楚天涯的这个问题猝不及防,嘴里吱吱唔唔的。
“有什么不好说的?”楚天涯说道,“你以为我搞这场军演是闹着玩啊?我是真的打算北伐!难道官家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没有。”曹太监把他的大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会吧?去年黄龙谷一役,把完颜宗翰打成了那样,官家和朝廷上的大员就没一点心思要主动进攻?”楚天涯作势生气,“这一年来我可是一直在为这个准备,还指望着朝廷和我一起出兵呢!我不是白cāo心了?”
“啊?上将军还有这个打算?”曹太监目瞪口呆,“北、北伐金国?”
“恩府哆嗦什么?”楚天涯把脸一板,“别人怕他女真铁骑,我可不怕——完颜宗翰也不过如此,也不看看他在太原城下扔下多少尸首?黄龙谷一役他险些自己丢了小命!恩府回了东京,不如在官家那里讨一讨口风,帮我问问朝廷倒底会不会资助我钱粮兵马北伐啊?”
“这个……好,好。探一探口风,还是可以的。”曹太监都在抹冷汗了。
“嗯,这事儿就拜托恩府了!”楚天涯就在心里笑:瞧这曹太监吓成这样儿,回了朝廷肯定在官家耳边一阵添油加醋的胡吹!这样才好,我就是要把这假戏做得越真越好,让官家都帮我一起忽悠女真人,以为我楚某人真会自不量力的北伐!
把金国的耳目,弄得越混乱越好!
第220章 便宜你了
接下来,河东军演还是持续了四五天的时间,直到这一rì下了大雨还激发了一些泥石流,才告作罢。
这几天,主要是就是演给曹太监和太原的一些官员百姓们看了,不是以前的那种对战似的军事演习,而是传统意义上的“阅兵”。
河东义军与宣抚司的人马,共计分成了三十二部,各有将军与头领率领,按照既定的路线演练各种阵法、行军与夺旗之类的项目。
表面上的工夫与文章,还是要做的。毕竟这一年来朝廷在河东义军的身上下了不少的本钱,仕绅百姓们对他们的现状也十分关注。这样的公开进行一次演练,可以让朝廷放一放心,也能起到鼓舞士气与稳固民心的作用。
十五万人的军演阅兵,除了在东京由朝廷主持,这种事情在外地还真是没怎么发生过。这么高调的行为,在各个阶层都引起了较大的反响。
不知不觉间,楚天涯在朝廷、官府以及仕绅百姓心中的形象,渐渐的由一个山贼头目转变为封疆大吏与镇边将帅,也有人暗中骂他是拥兵自重野心割据的军伐节度。
总之,河东义军与楚天涯的名字,再一次响彻了大江南北。
也有不少卓有眼光、专注于国家大事的人认为,眼看就要到冬天了,楚天涯这样高调的来了一次大阅兵,摆明就是在向金国、向完颜宗翰叫板。数十年来,大宋对外战争罕有胜绩,去年的太原之战与黄龙谷之役,无疑是大大的振奋了大宋的军民士气。现在楚天涯又这样公然的向金国发出了挑战,不少人欢欣鼓舞之余,也暗暗的替楚天涯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信心归信心、士气归士气,金国的军事实力,还是足以令人感到恐惧的!
万一真的惹毛了女真人,他们一举南下全力攻打太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灭了楚天涯,他能招架得住吗?
……
连外人都有了这样的担忧,楚天涯自然也就思考到了这个问题。
不约而同的,白诩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对楚天涯说,“主公,女真起兵十二年仅有一败,便是去年折戟于太原。如今我们如此耀武扬威的挑衅于他,万一女真人被惹急了,以他们彪悍好战的xìng格,会不顾一切的先来灭了太原再说。”
“这样最好,倒省去了我绞尽脑汁与他游斗的工夫。”楚天涯答道,“金国的优势,就在于他们在战略上的主动xìng,以及战术层面上的,骑兵的强大机动xìng能够随时展开长途奔袭对我进行突然打击。如果金国被我激怒了,全力前来攻打太原,那我们就在这里与之死战。能够将灾难挡在大宋的国门之外,总比让他们切入到腹地去作乱要好。”
白诩说道:“现在,太原已经成了金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我是金国狼主,在南侵时只会采取两种战略了。一是绕开太原,从东线黄河沿岸直下中原,然后对太原进行切割与反包围,将我孤立再进行蚕食鲸吞;二是集中兵力全力攻打太原,先搬开这块绊脚石,再挥军深入侵略中原。而且小生以为……以女真人的xìng格,第二种战术的可能xìng更大!”
“你的分析没错。但我也有不同的看法。”楚天涯说道,“你刚才有一句话说得好,以女真人的xìng格第二种战术的可能xìng更大。但是你难道忘了,他们当中有一个谋主叫时立爱,他可不是女真人。他跟你一样,是一个习惯以柔克刚、兵行诡道的yīn险角sè。”
白诩的脸皮直抽搐,“主公,你这是在骂人哪!”
“哈哈,不算骂人,是夸奖。”楚天涯笑道,“用兵嘛,就是要让对方猜不到。不然十有九输。这次我们搞的大军演,肯定有女真人的细作看到,并将消息报告给时立爱知道了。还有,我已经托曹宦官的口对朝廷都放出了风声,说我要北伐。相信这种事情传到朝廷上很快引起轰动,用不了多久也就会传到时立爱的耳中。到时候时立爱肯定会反复猜测我们的下一步行动。虽然他不相信我们会北伐,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能不防。现在战争还没有开始,但我们已经战略上较劲了。我的目的,就是不能让金国人占尽主动,我们一味的被动防御。若有机会,我们也要伺机割他们两刀才行。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白诩直吸凉气,低声道:“主公,你还真打算……郡主知道了怎么办?”
“你不说,谁知道?”楚天涯把脸一板,“这回可先说清楚了,这是真正的军事机密。你要敢泄露,我当真割了你的脑袋!”
“属下不敢!!”
大军演结束了,各部各军偃旗息鼓,各归各营。
十几万大军,加上更多的民夫与参观的百姓,像cháo水一样的四下退去。
楚天涯和众头领们一起回了青云堡,准备举行军演后的总结会议。
大雨滂沱,天气变得十分寒冷。人们仿佛从湿冷的空气中嗅到了冰冻与雪霜的味道。
楚天涯让人马休整一天,凡百人以上头领,每人都要书写一份军演总结。
这种事情对山贼响马来说当真新鲜,好多人根本就是目不识丁的,听到这个命令脑袋都大了。无奈,这可是军令违抗不得。主公说了,不会写字的自己口叙叫人代笔,反正任何人也不得因故拖欠“作业”。
其实“作业”本身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手段,让义军里的将领首领们养成思考与总结经验教训的习惯,学会用脑学会思考。唯有这样才能真正的提高。
一天的休息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杀人如麻五大三粗的汉子,咬碎了多少根笔头。军营里时常传来一阵哭笑不得的吵闹声,习惯了骑马shè箭舞刀弄枪的汉子,拿起了笔墨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楚天涯也没闲着。他要写的东西更多,而且不是**能够代笔的。
从清晨起床到下午,他就没有离开过书房,午饭都是凑合吃了点馒头清汤。身边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叠纸笺,小飞在一旁帮着磨墨和收拾纸张,也没有什么闲人敢来打扰,房间里静得可以。
楚天涯专心的思考与书写笔录,习惯xìng的将笔往墨砚上抹,手肘却碰到了一个汤盅险些将它撞翻。
“小飞你怎么搞的?”楚天涯下意识的斥了一声,偏头一看,身边居然站着贵人。
“怎么是你,小飞呢?”楚天涯放下了笔,看看汤盅,里面装着热汽腾腾香味扑鼻的一碗参汤。
“他、他困了,我来伺候主公。”贵人嘿嘿的笑,“主公,喝吧!我亲手给你炖的参汤,补气安神的。”
“好,多谢你了。”楚天涯也确实有点累了,便拿起参汤来喝,的确还蛮香的。入腹后就感觉有一股生机在体内蔓延,疲乏的感觉轻去了不少。
“不错嘛,好喝又滋补。”楚天涯赞道,“不过我年轻气盛的,不能喝多了这种大补的参汤。”
“没关系,能喝!我都选用的很温良的药材。”贵人受了夸,喜滋滋的走到楚天涯身后替他按摩肩膀与脖颈,还低声的道,“轻吗?重吗?”
“挺好,舒服……”贵人的手法当真很专业,疲累的楚天涯吁了一口气,眼睛都闭上了在享受。
贵人心里一阵暗暗欢喜,越加用心的给他按摩。
没过一会儿,楚天涯居然靠在大椅上好像是睡着了。
“真是累坏了哦!”贵人轻声的吟哦,将楚天涯搭在一旁的大氅取来轻轻的给他盖上。看着他朝天仰着的面庞,贵人脸上一阵阵红,没忍住,就往楚天涯的脸上亲去。
刚要亲到他的脸,冷不防的楚天涯一个巴掌就横了过来。“波”的一下,贵人亲在了楚天涯脸手板心上。
“你干什么?”楚天涯没有睁眼,懒洋洋的道。
“哎呀,讨厌死了!”贵人又好气又好笑更有几分羞赧,索xìng把心一横,对着楚天涯的嘴就亲上了上去。
楚天涯也笑了,挡在脸上的那只手往前一撑,拇指和食指伸出了一个“八”字,刚好将她的嘴给卡住,还用了几分暗力捏了一捏。
贵人的嘴巴就变成了一个鲶鱼嘴的形状。
“哈哈!”楚天涯被逗得大笑。
“讨厌、讨厌!”贵人跳了起来,一边揉着嘴一边小粉拳往楚天涯身上乱捶。
“嗨,你这可是以下犯上哦!”楚天涯一边玩乐的招架一边笑道。
“就要揍你、就要揍你!”贵人又羞又恼的低声骂道,“你都不跟我有半分亲近,老是躲着我,我恨死你了!”
“好了,别闹了。”楚天涯将她的粉拳握住,笑道,“你不是每天都在我身边么,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
“就有!……”贵人愠恼的低声抱怨,“郡主一回来,你就谁都不搭理了。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啊?”
楚天涯就笑,不答。
“看,你的表情就是承认喽!”贵人酸酸的道,“入选青卫的时候老爷子就说了,我们都是你的‘贴身’护卫。贴身哪,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说到底,也就只有天后郡主一个人贴了你的身,哼!”
“呵,照你那意思,我还得让**小飞他们也贴我的身哪?”楚天涯就笑,“我可不好那一口。”
“咦,真恶心!”贵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你不要诡辩了,你心里又不是不清楚?凡是我们青卫当中的女子,都是主公你的女人。结果呢,你眼里只有天后一个,你叫我们怎么想?……朱雀,她为了你把自己的脸都给划花了,也背叛了自己的情人与国家。”
楚天涯轮着眼睛,不说话。
“好哪,我们知道你忙,你和萧郡主的感情也最深厚,走到今天更是不易。我们也不是吃醋。只是……”贵人嘴巴一蹶,“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反正、反正就是,你不待见我们!我们心里不痛快!”
“好,你说,要我怎么待见你们?”楚天涯笑道。
贵人脸一红,眼睛却在放光,“老爷子说了,要是我在这次演习中立了功,主公就会跟我洞房!嘿嘿——焦文通的袖绢可是我取下的。怎么样?”
“啊?老爷子这么便宜就把我的贞cāo给卖了?”楚天涯佯怒,“话是他说的,我可没给出这样的承诺!……你找他去!”
“你!……你气死我了!”贵人就跺脚,“你信不信,我随便找个男人把我的处子之身给他去?”
楚天涯直咧牙,又好笑,“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啊?”
“我、我凭什么说不出口?”贵人叉着腰气鼓鼓的道,“在我们奚族,要是哪个男人被女人看上了,往他身上搭一条牛尾巴编的绳结子,管那个男人喜欢不喜欢都得去女人家过rì子、帮着干农活还得放羊生娃!——我只叫你跟我洞房,这样已经很便宜你了!”
楚天涯都在掩着脸大笑了,“这事我做不得主!你得找萧郡主商量去——她说了,天后的职责就是守卫我床铺的另一半!”
“哼,去就去!”
贵人一跺脚一叉腰,扭着臀走着猫步,就找萧玲珑去了。
楚天涯顿时傻了眼,“还真去了?”
第221章 会猎于晋
楚天涯不知道贵人是否真的去找了萧玲珑,又是怎么跟她说的。结果就是……贵人被罚,被关进了禁闭牢房里一天一夜不得饮食与zì yóu。
因为她违反了青卫的第一禁令:当主公没有危险或者不需要的时候,青卫是不存在的。
也算她倒霉,被何伯抓了个现行。没说的,青卫也是军队,而且纪律比一般的军队还要严明。也就是看在她没有恶意或者造成特别恶劣影响的前提下,还是从轻处罚了。
楚天涯觉得有点过了,但也没开口去替她求情。纪律这东西直接关系到威信与战斗力,还是不要越级行使特权的好。否则那会让何伯很难做,青卫的纪律条例也就会失去了约束力与公信力。
当天晚上,萧玲珑可把楚天涯折腾得够呛。
楚天涯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一夜**下来,楚天涯不仅是魂真的快要飞了,腰也快折了,腿也发软了。
萧玲珑什么也没有说,只用她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天后的职责”——都这样了,你还有本事去招惹别的女人?
楚天涯很服气,痛并快乐着的服气。
次rì,青云堡大议。各头领都把作业交上来了,众人一起在青云堂上交流心得。
楚天涯挑了几份作业看,差点把嘴都笑歪了。没错,这些个军演总结,很大部分写得狗屁不通,错别字连篇那是普遍现象,更有一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该写些啥。比喻薛玉手下就有一个步兵头领这么写的——
“俺带着兄弟们喝酒吃肉直娘贼的山上闹妖蛾子整得我们一夜没睡!干!”
其中至少有一半是错别字,个别部首还直接用圈圈叉叉来代替的,因为字不大会写。就只有那个“干”字写得龙飞凤舞杀气十足。
也有一些有才的,直接就给画的图。
……
哎,总之,楚天涯感觉自己就像是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在批改作业。
会议开到一半吃过了午饭,突然下雪了!
没错,下雪了!
呼呼的北风带着彻骨的寒意刮进了青云堂,刚才还是丝丝的雨水,现在变成了漫天黑茫的雪花!
战斗的号角,吹响了!
青云堂上刚刚还十分热烈甚至还有几分搞笑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严肃剑拔弩张。
楚天涯嚯然而起,只两个字就让所有人的神经崩紧——
“备战”!!
只过了一个时辰,张孝纯就亲自跑上了青云堡。
“上将军,下雪了!”
这是他见到楚天涯说的第一句话。
“是,我看到了。”楚天涯回道,“张知府有何打算?”
“马上迁移百姓,积极备战!”张孝纯说道,“上午的时候本府正在召集河东府与宣抚司上下的官将参议冬季备战一事。还没议完,这雪就下来了。河东的雪是这样的,没个三五天不会停。等到雪一停,河流准就结冰。便是女真人的铁骑南侵的时候到了!”
“那好,就按照演习时的方案,在小苍山布下第一道野战防线。以小苍山为核心,太原、七星寨互为犄角,布成一个铁三角。”楚天涯说道,“张知府,就请你率领宣抚司的人马严守城池。我部人马会重点防范小苍山前哨,西山作为后勤总支援,专门提供救护与接应,并收纳流民与伤员。”
“好,就听上将军部署。”张孝纯紧张严肃的点头,“本府马上回去组织官府人马,开始疏散百姓与部署军队……不知上将军会在哪里坐镇?”
“我嘛……”楚天涯笑了一笑,“当然是坐镇西山指挥。”
“也好,那样比较安全。上将军可千万别亲上前线哪!”张孝纯千叮万嘱。到了这时候,他当然知道谁是河东的支柱。
“知府放心,楚某自有分晓。”楚天涯微笑答道。
张孝纯急忙走了。
楚天涯当即在青云堂上宣布,河东正式进入战备状态。即rì起,除孟德率领万余兵马并携带家小老幼等留守青云堡外,其余军丁全部参与备战。薛玉为步兵第一头领,率领青云斩jīng锐驻守小苍山第一道防线;马扩、梁兴、王荀等人为次弟头领,驻守其他军寨与薛玉救护接应。焦文通所部啸骑为第一机动骑兵部队,全天候备战随时候命;汤盎与阿奴为虎贲骑左右统领,直接在主公麾前用命。其余大小头领,各归本部听候调谴。
楚天涯直接指挥十二大首领并率领亲勋虎贲,十二大首领以下各有分部头领。整个河东义军十万余人,就像是一个完整的人体伸缩自如指挥顺当。
演习的作用,这时候完全体现出来了。
楚天涯并没有留守青云堡,而是亲自去了小苍山,坐镇指挥。孟德留守大后方的西山保障后勤;七星寨作为小苍山大防线的侧翼,位置与角sè都相当的重要,楚天涯让白诩担纲,给了他两万人马,并将帐前护卫汤盎并一千虎贲骑给了他担任天堑关守将,一同在那里镇守协防。
……
整个河东,再次全盘而动。这次不是演习了,是真正的军事行动。相比于上一次,军队的行动果然迅速了许多,各部头领与小卒更加熟练与冷静。短短不过两天的时间,河东防御体系就拉了起来。小苍山一带是九宫八卦的大营盘,外加七星寨的防御辅助与太原的后方接应。方圆百里的军事铁三角,不说固若金汤坚不可摧,至少比起去年要稳固了千百倍。
楚天涯在小苍山的帅营指挥所,每天都是快马飞驰进出无数。白诩安顿好了七星寨的防务,也匆忙赶到这里来帮助楚天涯处理军情要务,并rì夜商议对敌应敌之策。两天之内,张孝纯陆续派出了三十多名快马使者与楚天涯交换意见商议办法。
各军各营全神戒备,高筑寨垒广积粮草,风雪之中加紧cāo练。
紧挨着楚天涯的主帅营房房边,拉起了十二座小型军帐,便是青卫与阿达、阿奴等人的住所。再外围,就是虎贲营的戍地,将楚天涯身边防守得像铁桶一般。别说是人,就算是飞鸟要进来,也得被贵人的海东青给啄了。
战争的气氛,一下就出来了。
正如张孝纯所说,这雪是越下越大,半点没有停歇的意思。三天过去了,漫山遍野一片银妆,山林中的积雪已逾一尺,许多树林都被压折。如果不是有军队在镇守与清扫,小苍山这里绝对是不可通行。
雪一停,风一刮,营房前的遮阳架上就结了冰溜子,此前大军砍伐大量树木存储的木柴开始派上用场,rì夜取暖。否则,人可以依靠厚实衣服的御寒,马匹牲畜要冻死大半。
这样的季节,对于出身辽东极寒之地的女真人来说,却是每年狩猎的最佳时机。他们的身体里,传承自祖先的好战之血开始沸腾,就如同饥肠辘辘的饿狼嗅到了鲜活猎物的血腥味,变得嗜血与狂躁。
太原与完颜宗翰所在的云中之间,隔了崇山峻岭与飞狐险道这样的隘口,想要派出探子去刺探对方军情,是不大现实的。就算探子成功的探到了消息,等到他回报军情也是猴年马月了。但楚天涯知道,女真人一定会来,没理由不来。
不管是为了野心还是为了报复,哪怕是因为前不久大宋拒绝了交割太原,他们也不可不来。
问题就是,他们会怎么来。
第三天,一小队女真骑兵的走出了飞狐关,毫不避讳的直接朝小苍山而来。
有点出乎楚天涯等人的意料之外,金国使者很高调的现身了。
他们带来了金国的战书,是来宣战的!
战书写得很简单——“与将军会猎于晋,一决雌雄!”
几个大字,力透纸背铁钩银划!
楚天涯叫朱雀看了一眼,她肯定的说,这是出自完颜宗翰本人的亲自手笔。光从这字迹上就可以看出,他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宕与奔放。
“没想到,金国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进军。”楚天涯还是有点意外,他对白诩道,“这么说来,完颜宗翰是想要集中兵力攻打太原,不死不休了?那是否意味着金国今年的军事计划,只是太原?”
“小生以为,不排除这种可能xìng。但也有可能,是虚张声势。”白诩说道,“一份战书,并不代表什么。就算不下战书我们也知道他们会来,不是么?此前我军在此大搞军演,主公又放出风声就要北伐,肯定把他们的耳目搅得混乱了。现在完颜宗翰完全有可能是在将计就计,也这样讹诈我们一回。到底他真的来不来,是把目标订在了太原、仰或是像去年那样两翼同飞齐头并进,也犹未可知。”
“时立爱那厮果然狡诈。我搞军演、放风声要北伐,他就来主动下战书说直接攻打太原,说到底,他仍然是在与我争夺战略上的主动权。”楚天涯拧着眉头愠恼的低骂,“现在我们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上了。女真人会怎么南侵,又变得扑朔迷离。”
“是的。”白诩点头,“唯今之际,我们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女真人若来,则我军应战,死守太原;女真人若使诈未来,或是弃走西线师出河北一带全力攻打东线,则我军再作定夺。”
楚天涯拧眉沉思了良久,不得已点了点头,“只好先这样了。可恨就的是我们无法派出细作前往云中及燕山一带刺探消息。只要过了飞狐关,就是金国地盘。那里崇山峻岭层层卡哨,非但是防卫十分森严,交通更是十分不便。除非我们的细作能像海东青一样的飞翔,否则根本无法往来通会消息。”
白诩眼睛一亮,“主公,那就派海东青去飞一趟,如何?”
楚天涯一怔,“它……行吗?它毕竟不是人!”
白诩就笑,“那得问贵人哪,万一行呢?”
楚天涯眨巴着眼睛,心道:前两天这丫头吃了个闷亏,心里肯定恨死我了,这两天都躲着我,偶尔瞟一瞟我也是满眼的幽怨……想当初贵人能够加入我们,跟白诩这个狗头军师多少有点关系,他们之间从此也就有了交情。现在,狗头军师肯定是在变着法儿给贵人说情,居中调解担任和事佬。
“好吧——叫贵人来见我!”
第222章 真性情,伪君子
贵人来了,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小脸蛋儿绷得紧紧的,眼睛里有怨气。
“天冷了,你还穿这么少?瞧你,脸都冻僵了。”楚天涯上前要掐她的脸,她扭了一下头别开,冷冷道:“主公有何吩咐?”
楚天涯就笑,“叫上朱雀,再带上你的鸟儿,跟我出去走一趟。”
贵人就眨眼睛,“去哪里,干嘛?”
“是不是我要下达什么命令,还需要向你解释了?”楚天涯说道,“还是,你不乐意跟我出去?”
贵人恨恨的剜了楚天涯一眼,嘟着嘴,“凶什么嘛!去就去了。”
“去,备马。”楚天涯冲着小飞努了一下嘴,“其他人就不必跟来了,就我们三个出去走一趟。”
小飞抱了拳应诺,又道:“主公,还是叫汤盎带上虎贲吧?非常时期,恐有危险。”
“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我们的地盘,我又不走远,能有什么危险?”楚天涯道,“少废话了,去办!”
“是!”
不久,楚天涯一行三人都骑了马,穿了厚实的裘衣披上风雪斗篷,离开了小苍山帅营驻地,望山下而去。
何伯就把小飞拎了来,“说,主公这是去干嘛了?”
“主公的事情,小人哪里敢问?”小飞眉飞sè舞的窃声道,“老爷子你也看到了,主公他随身带的是朱雀和贵人,还吩咐说不许别人跟随……”
何伯若有所思的点头,“郡主呢?”
“适才带着耶律兄弟还有阿达,率领夜叉军和契丹骑兵一同去了焦文通的骑兵驻地。”小飞说道,“说是去练兵了,估计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怪不得……”何伯就摸着下巴上杂乱的灰白胡须嘿嘿的笑了,“吩咐下去,今天主公的事情不许对郡主提起!郡主回来了若是问起,就说主公出去巡视众营了!”
“是!”
“嘿嘿,老头子要去看看热闹!”话音刚落,何伯就把拐杖往地上一撑,整个人像只鹰鹄一样在雪地上飞奔起来,撵着楚天涯等人留下的一串马蹄印就追了上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小飞瞪大了眼睛,“踏雪无痕,原来世上真的有这种至高无上的轻功!——哼,哼,老头子不厚道,还留着压箱底的活儿不肯教我,这下被我亲眼看到了吧!”
“倏”的一下,老头子又跑了回来,拐杖指着小飞就骂,“臭小子你嘀咕什么?”
“啊?”小飞早就吓愣了,“没、没!”
“啪”的一声响,拐杖就敲在了小飞的头上,老头子骂道,“能教的老头子都教你了,自己不好好练就知道在这里嘀咕?你也就这么点出息!——练吧,练个三十年,你能有老头子这份道行就不错了!”
“倏”,老头子又奔走了。
小飞摸着头上鹅蛋大的一个包都想哭鼻子了,抖着嘴皮子不敢骂出声,就怕耳朵比猫还灵的何伯又给听到。
楚天涯带着贵人和朱雀下了小苍山一路向南,跑了近半个时辰才停下。
已到汾水河畔。
这是一处故地,去年这时候,这里留下了楚天涯和萧玲珑的一段美好回忆。
楚天涯在当初二人驻马停歇的小山坡上下了马,站在那里向北方远眺,良久的静默。
风雪依旧,漫天茫茫。
朱雀和贵人都站在他的身后,也不插话。三匹马在不远处跺着蹄子,身上热汽直冒。
楚天涯总算转过身来,两个女人都淡静的看着他。
“不错,气sè都很好。不愧是老爷子调教出来的青卫,这点风雪对你们来说根本不算回事。”楚天涯走近了两步,在朱雀面前停下,伸手,要去摘她脸上的面具。
朱雀后退了一步躲开,也不说话,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摘下它。”楚天涯淡淡的说,却是命令的口吻。
朱雀只好摘下了面具。
美艳绝伦的脸庞上,却有一道永不愈合的十字伤疤。
楚天涯伸手,摸到了她脸上,轻轻的抚摩那处伤疤。
“你后悔吗?”
“你说呢?”朱雀没有表情,平静的反问。
“我知道你后悔了,尤其是当你看到萧郡主回来以后。”楚天涯说道,“这些rì子以来,最安静的人就是你,离我最遥远的人也是你。”
“你错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朱雀别过了脸去,“我说过了,我只想做回我自己,不做仇恨的奴隶与权利争夺的牺牲品,也不想活在谁的yīn影之下。现在的朱雀,仍和当初挥刀破相的朱雀一样。我平静,是因为我真的心静如水;我未离你远去,但你却感觉到我的遥远,是因为你没有把我放在离你很近的心旁。这种事情,不可强求。所以我更加平静。”
站在一旁的贵人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二人都看向贵人,贵人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楚天涯并没有责怪她,自己也轻叹了一声,“朱雀,贵人,你们对我的心意我都很清楚;但是抱歉,我的心里已经被她塞得满满的了,再也无处安放别的女人。我不知道别的男人三妻四妾是个什么样的心态,至少目前,我还做不到把我的心分给几个女人。我不想欺骗你们,虽然现在我大可以顺理成章的接受许多别的女人和我在一起,同床共枕也好朝朝暮暮也罢,但是,我的心里只会有萧玲珑。”
贵人咬着嘴唇,脸蛋儿又绷得紧紧的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天涯,声音都有点嘶哑了,“所以你都不愿意跟我洞房?”
“说不愿意,那是假话。贵人,你这样的女人,是任何男人也无法拒绝的。”楚天涯笑了一笑,说道,“如果只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我大可以心安理得。但你们都对我付出了感情,做出了牺牲。因为如此,我才不想作践你们。”
“可我不在乎!”贵人突然叫道,“我早就知道你有心爱的女人了!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就够了。”
楚天涯微笑,“我在乎。”
贵人愣了,怔怔的看着楚天涯,眼泪就下来了,“你是要撵我走吗?”
“你误会了,他不是赶我们走。”朱雀在一旁淡淡的道,“她是不想亏欠了我们,做负心的男人。”
“是。”楚天涯并不否认,“我可以欺世盗名,可以杀戮万千,但我最不想亏欠的就是情债。你们跟着我都是付出了比较惨烈的代价的,我也曾经想过接受你们。但是后来我发现了,我真的是那种死心眼。我的心里只有她,除了她,再也放不下别的女人。我怕你们有希望,然后只能收获失望。所以,我必须要跟你们把话说清楚。”
“没关系,我可以等。”贵人吸着鼻子尽量不让眼泪流下来,“多久都行,直到你的心里,有了我的位置。”
楚天涯叹息,“你这样,我只会更加愧疚。”
“你果然跟其他的男人不同。”朱雀冷不丁的冒出这一句。
楚天涯不由得笑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同,酒sè才气我样样喜欢,江山美人我都想收入囊中。男人嘛,都是自私的。都想占有更多的女人,尤其是像你们这样漂亮的女人,却不愿付出太多的感情承担太多的责任。只是,我承受不起太多的真情。我宁愿你们对我虚情假意,然后我们逢场作戏两不相欠。但是,我已经欠你们太多了,不能再欠下去。”
“我不在乎,我愿意!”贵人大声道,“楚天涯,你真是贱!别人对你真心,你还不乐意了是吧?”
朱雀淡淡一笑,“骂得好。”
楚天涯苦笑,“嗯,的确骂得好。”
然后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就剩北风卷着大雪在那里呜咽。
不远处,老头子蹲在一处大雪堆后面瞅着,揉着鼻子心里直嘀咕:搞什么鬼,大冷天的下大雪,跑到这里来说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少爷,趁郡主不在你赶紧哪!老爷在地下就盼着老楚家开枝散叶呢,你让她们每人帮你生一窝不完了?哪有那么多麻烦,真是!
半晌后,朱雀突然道,“你究竟想对我们说什么?”
贵人也回过神来,“是啊,跑得远远的,避开所有的耳目,就为了跟我们说这些?”
“我有一个绝密的军事行动,需要你们两人配合。”楚天涯说道,“如果只是主公与属下,我大可以直接下令。但我知道,你们之所以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做一名青卫。所以在说出这个计划之前,我要先把我真实的想法跟你们说清楚,并给你们选择的余地——不管你们是否愿意接受这个任务,我也不能保证你们以后在我的心里,是否有位置。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徒劳无功的,甚至还有可能牺牲xìng命。”
不远处的何伯都不由得心头略微一怔:原来还有这一出!少爷想干嘛呢?居然瞒着所有人,甚至包括我和萧郡主?
贵人轻轻的点头,“我说过了,我可以等。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就继续等。说吧,是什么任务?”
楚天涯看向朱雀。
朱雀淡然道:“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如果你信不过我,就不要说。其他的都是废话。”
“我要你们回金国。”楚天涯说道。
何伯差点就跳了出来,心里就骂:少爷疯了?
朱雀与贵人也是一怔。
“怕了?”楚天涯笑了一笑,“那就算了。”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朱雀也笑,笑得云淡风轻,“去当细作吗?”
贵人忙道,“行不通的!完颜宗翰见了我们,二话不说直接宰了!嗯,也有可能是……女真人是怎么对待女人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朱雀说得对,我是很怕。”楚天涯轻叹了一声,“我说过了,男人都是自私的,他不会把身边的女人拱手让给任何人,不管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而且,我也害怕你们灰心失望,真的投靠金国然后反刺我一刀。所以,能够做出这个决定,我也是在孤注一掷的豪赌。”
“你是在拿你自己的一切加上十几万人的xìng命,赌我们两个女人是否值得你信任?”朱雀道。
贵人打了个寒战,“你……真有这么大胆子?”
不远处的何伯也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战,心里就骂:真是老得不中用了,还怕冷!
“所以我开诚布公的把一切都跟你们说清楚了,而且,你们可以选择不做。”楚天涯说道,“这不是命令,是请求。”
朱雀深吸了一口气,“我只问你,如果我回去后和完颜宗翰睡在了一起,你会怎么想?”
楚天涯的眼角就抽搐了几下。
贵人忙道:“干嘛要说这个?”
“不,我一定要问。”朱雀坚持。
“我不知道……”楚天涯长长的吁气,避开了朱雀的眼神。
“好,我做了。”朱雀坚定的说道,“就冲着你这句,我不知道。”
楚天涯一怔,贵人也愣住了,何伯更是嘴角直咧表情古怪。
“就冲着你这句不知道,朱雀永远不会让别的男人碰我一根手指头。”朱雀转过身眺望着远远的北方,“你可以不相信,但我能做到。贵人,你不用跟着去了,我一个人就行。”
“我不去,青儿不跟着我们,你怎么给天涯哥哥送回情报?”贵人凑上来挽着朱雀的胳膊肘儿,“你曾是我的大首领,就永远是我心中无可取代的大姐,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跟你一起去——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要等他我们就一起等!要是有别的男人招惹我们,我们就一起杀了他;就算是要拔刀抹脖子,血也得流在一个坑窝里!”
朱雀转过头来看着贵人,脸上泛现出难得的温暖笑意。
楚天涯看着她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里,欠这两个女人的更多了。
“走吧,我们去做准备。”朱雀拉着贵人,就去牵马。
楚天涯很想问一问,她们再要如何去博得完颜宗翰、尤其是时立爱那个鬼狐狸的信任,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来。
因为他知道朱雀的智慧不比他差;她既然能这么坚定,就表示她有信心去做到。
两名女子骑上了马,一同对楚天涯抱拳。
楚天涯站直了身体,抱拳对着她们,“记得要安然无恙的回来!”
“驾——”
“老爷子保护主公,我们去了!”
何伯怔了一怔,从雪堆后跳了出来,嘿嘿的傻乐。
楚天涯叹息一声走过去,苦笑道:“老爷子,我是不是很卑鄙无耻?”
“不,你比绝大多数的上位者光明正大多了。”何伯正sè的看着楚天涯,说道,“至少你没有欺骗谁的感情。其实就算你欺骗了,也是应该的。居上位者,舍小而取大是人之常情。别说是两名女子,必要的时候父母兄弟都是可以舍弃的。”
楚天涯的脸皮抽搐了几下,转过身去看着一片茫茫的辽远山峦,“我怎么觉得我在这主公的座位上多坐一天,就迷失越多的本xìng?”
“因为你站的位置不同了,思考问题的方法不同了,你追求的理想与遵循的道德标准也不同了。”何伯用他嘶哑的声音平静的道,“有一句话叫做,为大事者不拘小节……话,谁都能懂;道理,不是谁都能真的明白。”
“等到真的明白,就意味着已经失去了很多,亏欠了很多……”楚天涯深深的叹息,“我不知道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但是……谁能给我一个选择的余地?”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走到了这一步,你已经不再是你,你的身上肩负了太多的责任与使命,如果你不履行它们,那么,你站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惨。”何伯说道,“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无不弃小而取大,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前朝明君李世民,还曾经在玄武门手刃兄弟逼父退位呢,他难道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有这念头?——还不都是因为别无选择?”
听着何伯的话,吹着彻骨的北风,楚天涯打从心底里一阵阵发冷。
“为什么朱雀听到我回答说‘我不知道’,就欣然领命了?”楚天涯自言自语的道,“我不是应该回答她说,如果她再和完颜宗翰在一起,我会伤心、难过、自责还有愤怒的吗?”
“少爷,朱雀比你想像的聪明。她比男人,都要更懂男人。”何伯说道,“你回答说不知道,证明了你心里的矛盾,证明了她在你心中是有份量的。你若回答后者……她才真的不稀罕!”
楚天涯抬起头,迎着风,感觉眼睛被刮得刺疼。
“老爷子,我欠下这么多的债,该要如何来还?”
何伯就嘿嘿的笑,“少爷,你还是心不够狠。瓦肆里的三国评书你听过吧?魏武大帝就曾说了,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那是何等的胸襟与霸气!能成大事者,谁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不是欠了千万人的债?如果连这个都承受不起,那就只好回家做个田舍翁,自给自足谁也不欠谁了。不过那样的话,又是被别人欺负与压榨,连个乡间的保正也能指着你的鼻子骂你祖宗十八代——两相对比,你觉得是做魏武那样的枭雄好,还是做一个田舍翁自在?”
“老爷子你说得对,凡成大事者,谁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不是欠了千万人的债?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楚天涯低低的吟哦自言自语,“曹cāo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所以他被人骂作jiān雄。其实他才是个真xìng情的实在人;远比那些,把这种念头藏在心里的伪君子要强多了。”
“这就对了。”何伯笑眯眯的拍楚天涯的肩膀,“回去吧,少爷。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但是,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你。你是男子汉,是顶天立地要干一番大事业的男子汉。受点憋屈有点割舍那是在所难免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憋屈不白受、让这割舍有价值!”
楚天涯深深的吸了一口汾水河畔的寒气进去,重重的吐出。
“好,回帅营!!”
第223章 练枪
午时过后,朱雀和贵人已经打点好行装了,来向楚天涯辞行。
楚天涯看着她们,心里挺不是滋味。
“走吧,我亲自送你们下山。”
“不用了。”朱雀不顾贵人的欣喜与阻拦,果断的拒绝,“你这一送,我们可能就走不了了。”
这话,刺得楚天涯心里一阵阵的酸痛。
“好吧!”楚天涯走到她们面前,凝视着她们。
“是怕忘记我们长成什么样子么?”贵人轻声的道。
“我要记住你们现在的每一分细节。等你们回来时,一点也不能变,一根头发丝也不能少。”楚天涯说道,“能答应我么?”
朱雀微笑,仍是那样的云淡风清,“你应该对青卫有信心。”
“话是这样没错。”楚天涯点头,话锋一转,“但你们,不止是青卫。”
贵人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她慢慢的伸出双手握住楚天涯的手,捂到自己脸上,“如果我回不来,我就在奈何桥上等你。我会记着你的味道,记着你这只手的感觉。我会等你牵着我,一起找到来世的路。那样,我们就不会再分开了。”
“够了!”朱雀突然变得严厉,大声喝斥道,“你不是说有事么,磨蹭什么?!”
贵人只好放开了楚天涯的手,眼泪却叭叭的下来了。她从怀里拿出一颗鹅卵大的奇形珠子,像是楚天涯小时候玩过的弹珠,又像是天然的琥珀,里面居然有一只眼睛,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
“这是我师父送给我的,这里面是虎妞的母亲,也是把我养大的虎妈妈的一只眼睛。”贵人将它塞到楚天涯的手里,还瓣过他的手指将它握住,柔声道,“这是我宝贝的东西,也是驯服虎妞的信物。现在我把它和虎妞一起交给你,请你好好保存它,帮我照顾好虎妞。行吗?”
楚天涯还能拒绝吗?
点头。
“谢谢你……”贵人后退了两步和朱雀站在一起,两名女子一同对楚天涯抱起拳,然后转身走到帐外,走进了呼呼的北风与飘扬的漫天风雪之中。
两名女子骑着马,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之中。
“嗷——”铁笼子里,虎妞发出凄楚的长啸。
楚天涯亲眼看到,这只体型比一般老虎还要庞大的花斑猛虎,宝石般的眼睛竟然是湿润的,眼眶边有了明显的两道泪痕。
他走到铁笼子边蹲下,虎妞就狂躁的扑来跳去,尖锐发黄的牙齿拼命的撕咬着铁竿,都磕出血了。
“虎妞,你安静一点。”楚天涯将那颗虎眼珠子拿出来,对它说道,“珠儿只是离开几天,马上就会回来的。从今天起,我是你的主人。”
说来也怪,这老虎还真是通人xìng。它一看到那颗虎眼珠子就马上不暴躁了,而是像条乖巧的家犬那样匍了下来,一对天生杀意十足的眼睛怔怔的看着那珠子,眼眶一阵阵湿。
“乖,我会好好待你的。”楚天涯壮着胆子,把手伸到了铁笼子边。
虎妞探出头,将它带着倒钩刺的舌头伸到笼子外,轻轻的去}舔楚天涯的手背。
“乖,乖。”楚天涯更加放心了一些,于是叫人割来一块刚宰的带血羊肉,用铁钩子顺着送进了笼子里。
虎妞叭唧叭唧的吃,很快就吃光了,用舌头舔着唇边的羊血,一双冷亮的眼睛好奇却又虔诚的看着楚天涯,活像是训练有素的军犬。
“真是神奇……”楚天涯看着手中的珠子,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是谁用什么样的工艺制成了这颗珠子。
何伯走过来蹲到楚天涯身边,说道:“虎妞很通人xìng,比一般的猎犬还要聪明。它打小和珠儿吃一个虎娘的nǎi长大的,彼此之间亲如姐妹。在天枢峰上的那些rì子里,虎妞就像是我们的小妹妹一样跟我们一起生活。其实,她也可以算是青卫的一员。”
“那你说,我可不可以把它放出来,让她像猎犬一样就睡在我的军帐里?”楚天涯看着铁笼子里的虎妞,那眼神挺委屈的。兴许是出于对贵人的不舍与愧疚,楚天涯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没问题。”何伯的回答很干脆,“只要少爷不怕,抱着她睡都没问题,大冷天的可暖和了。何况少爷现在手上有了这颗珠子,虎妞就会把你认作是主人,像对待珠儿那样的对待你。只不过现在是在军队里,少爷的军帐里进出的人很多,虎妞很护主的,万一受个什么惊吓扑死了一两个人,终归不好。”
“那倒也是。”楚天涯点了点头,顺手召来小飞,“听着,以后由你亲自照顾它。不能冻着饿着,就跟伺候我的亲妹子一样。”
“是。”小飞没有半分犹豫,笑眯眯的就应了诺,还趴到笼子边和虎妞谈笑玩耍去了。看来,虎妞的确是和青卫的人很熟,而且真正是人畜无害。但它见了汤盎和阿奴很害怕也很敌意,原因是,当初刚入七星寨的时候这两个莽汉曾经痛打过它一顿,差点将它浑身的虎骨都拍碎了。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雪下得越大,小苍山八方军营里的cāo练就越火热。很多将士光着帮子在雪地里咆哮如雷的cāo练,震得满天的雪花都惊栗的乱舞。
士气高涨,斗志旺盛,是如今河东义军的普遍现象。
楚天涯也没闲着。除了一些重要的军情由他亲自处理,其他的大小事务他多半交给了白诩与**来打理。剩下的大把时间,他练武。
其实一直以来,楚天涯就没有间断过cāo练武艺。就算不是为了成为武林高手或是亲自去冲锋陷阵,强身健体也是必须的。生就这样的时代、又处于这样的环境,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与同样坚强的意志,就算不被别人整死,自己的身体也会被拖垮。
虽然楚天涯的起步晚,但胜在体格不差稍有博击的基础,而且有何伯这样一位良师悉心的传授与指导,一年多的时间,现在他的洪拳和楚家枪都有了几分火候。
曾得一年多前的冬天,楚天涯拜入王禀门下学枪时被迫和王荀对打了一阵。当时王荀就像成年人教训幼儿园儿童似的,略施手段就差点坏了他半条xìng命。一年过后,楚天涯已经能和王荀战上几十个回合不落下风了。诚然这里面有王荀的谦让与顾忌在,但楚家枪法的jīng妙与楚天涯的进步之神速,还是把王荀吓坏了不止一次。
相比之下,以武为乐、专心投入、并且在天枢峰上勤练苦训了数月之久的萧玲珑,使出来的楚家枪法可就不是楚天涯这等半调子威力了。由于她自幼练武而且乐之不疲,去年才练了没多久就曾经一枪把沙场宿将耶律余睹挑下马来。时至今rì,五代名枪王铁枪的嫡系传人王荀,都已经不是她的对手。其他以枪为兵器的义军首领更不用提,就连醉刀王薛玉,也很难用他擅长的刀法在萧玲珑的太宁笔枪下讨到什么便宜。
隐约之间,赛若桃花倾国倾城的萧郡主,有了“巾帼第一枪”的美誉。
人们也都知道,她用的枪法就叫——楚家枪!
萧玲珑也是有心,她将自己所练枪法一些路数加以改编,取其中最简单易学又实用的招式编了一路“女子军用枪法”,直接教给她麾下的夜叉女军。每逢校场cāo练,几百女兵使着清一sè的花枪发出娇脆整齐的斥喝,简直就是十万军营里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开始人们还以为,这些女子只是练个把式图个消谴与好看。结果有一次,同属萧玲珑麾下的一些契丹骑兵们就发出了哄笑,惹恼了萧玲珑和女兵。萧玲珑就挑出十个女兵同十个契丹骑兵对战,结果女兵十人七胜,很是让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从此,不光是契丹骑兵们对他们的同袍女兵服气了,连着其他部队的将士也对萧玲珑麾下的夜叉军肃然起敬。萧玲珑所编的这一套“女子军用枪法”,也就悄然在河东义军中流传开来,一些惯用长枪的男兵也跟着练。因为嫌“女子枪法”的名字别扭,想到军中有“青云十八斩”的刀法,人们就把这套枪法称之为——“青云桃花枪”。
说的就是萧郡主,赛若桃花。
军营本是个属于硬汉的地盘,谁更善战、更英勇谁就更有地位。萧玲珑的存在和这套枪法的名声大振,完全改变了人们心中“弱质女流”的传统观念,使她在河东义军里的形象rì益鲜明。起初人们更多的关注她郡主的身份和与主公的关系,以及倾城无双的容貌,现在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萧玲珑做为“十二大首领”之一的地位已是名符其实,再也毋庸置疑。
不仅如此,萧玲珑还担任起楚天涯的“私人教练”。原本这差事是何伯的,但何伯是能偷懒就偷懒,闲来无聊他更乐意和虎妞混在一起玩乐,就把这差事更多的交给了萧玲珑。
男女搭配工作不累,夫妻搭配嘛,就更是天衣无缝了。可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现在楚天涯每天都和萧玲珑在一起,偶尔,她又会因为萧玲珑的那张脸想到朱雀,就像当初总在朱雀的身上寻找萧玲珑的影子一样。
同时还又想到贵人。
然后心里就有愧意与担忧,偶尔还会走神。
心细如发的萧玲珑看在眼里,嘴上从来不说,她甚至没有问起过朱雀和贵人去了哪里。
楚天涯却就有苦头吃了。
白天练枪,他免不得要被萧玲珑这个严厉的老师胖揍几顿;到了晚上,还得被她折磨甚至榨干。
结果就是,楚天涯的枪法的确是jīng进得快了许多;萧玲珑的气sè也就一天好过一天,真个是容光焕发明媚动人。
萧玲珑也许是想用事实来证明,有爱情和男人滋润的女人,的确就是最漂亮的。
用楚天涯的话说,你是白天jīng神抖擞,晚上眼睛发亮——我的一点jīng气神,全归你这小妖jīng给霸占了!照这样下去,我就算练好了一竿枪,也会练废另一竿枪!
萧玲珑对楚天涯的话不屑一顾,每逢楚天涯练武时要偷懒或者晚上耍贫嘴,她就懒洋洋的说,“连我都收拾不了,你怎么整饬十万大军?”
楚天涯就被激得嗷嗷叫,二话不说挺枪再战。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就这样痛并快乐着,并且乐此不疲。
第224章 知足
河东十万大军,像一台庞大又jīng密的机器,开始了高速紧张的运转,等待战争的降临。
黄龙谷里,属于两个女人的战争,已经如火如荼。
她们的对手,是老天爷。
“姐,为什么我们要从这里走?”贵人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积膝深的雪堆里,气喘吁吁的道,“完颜宗翰,不是在云中吗?我们不是应该从飞狐道过去吗?”
朱雀不说话,同样的深一脚浅一脚,气喘吁吁。
漫天的大雪没有停下的迹象,两侧头顶上的山林,随时有雪崩的可能。
“要是被埋在这里,可就不划算了。”贵人的语气里倒是没有害怕,甚至还有点调侃和戏谑。她是漠北极寒的深山老林里长大的,见惯了这样的风雪,甚至能在雪地里睡觉。但若是被雪崩活埋,她也自忖没有那个通天遁地的本事能逃生出去。
“怕了就回去!”朱雀冷冷的回了一句。
贵人吐了吐舌头,不再废话了。朱雀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她早就习惯了。她也更加明白,朱雀从来都是面冷心热。如果现在自己要回去,朱雀非但不会生气与失望,反而真的会高兴。但她从来不会说出口。就算是出于关心,她也习惯用冷冰冰的喝斥来表达。
“呜——”寒风卷着飞雪扭曲的乱舞,穿行在树木间发出鬼哭似的呜咽。
“天快黑了。”贵人停下脚,“我挖个雪窑,今晚我们两个在里面栖身。”
朱雀点了点头,跟着贵人走到一处能够避风躲雪的石块雪堆间,从雪地里掏出一个雪洞用树枝撑了马皮顶起,又捡来许多干枯的树枝烧火取暖,烤些干肉煮些雪水来喝,又安顿了马匹。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黄龙谷里只剩呜呜的风雪之声,吹得震响。
二人对坐无言,但很奇怪都没有寂寞与恐惧的感觉。
“姐,我真的爱上他了。”贵人突然说道。这时她抱着膝盖坐在火堆边,火光映红的脸上,笑容是甜蜜而羞涩的,“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再苦再累再凶险我也不怕,心里还很踏。原来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朱雀没有表情也不说话,从厚实的棉裘里取出一支造型奇特的笛子,放在唇边轻扬的吹了起来。
曲调悠扬而悱恻。贵人虽然不懂音律,却也听出了这曲子中蕴含的淡淡忧伤与深沉情感。
“你也在想他吗?”贵人问,表情憨态可拘。
朱雀停止了吹奏转脸看着贵人,表情难得的柔和还带一丝笑意。
贵人就嘿嘿的傻乐,露出一对虎牙。
“好好珍惜你的第一份爱。”朱雀突然说道,“它可以无限美好,也可以给你永生难忘的伤痛。”
“噢……”贵人似懂非懂的点头,眼神闪烁。
朱雀将那支笛子举到了面前,凝视它,眼眸之中意境万千。
“姐,我一直想问你,这笛子是什么做的?好奇特。”贵人问道,“我很少看到你吹,但我知道你一直随身带着它,不管到哪里。”
“知道鹰笛么?”朱雀说道,“古老的突厥人曾经用过的一种乐器。是用雄鹰最大的翅骨来做的。”
贵人点头。出身北狄大漠,这个她当然听说过了。而且她就是玩鹰的,对于鹰身上的每一处地方她都了如指掌。鹰骨是中空的,粗大的鹰骨的确可以像竹子一样做成乐器,音质很特别。
但朱雀的这支“鹰笛”明显比一般的鹰骨要粗大了许多,也不知道那只鹰大到了什么程度,反正玩鹰长大的贵人都想像不出来。
朱雀自然看出了贵人的疑惑,她淡淡的一笑,“这是人骨做的。”
贵人就打了个寒颤。
“我爱上的第一个男人,他的腿骨。”朱雀仍然在微笑,握着笛子的手指关节,却因为用力在节节发白。
“不、不会吧……”贵人的声音有点哆嗦。
朱雀仍是微微的一笑,将笛子包好又收回了囊中,如同叙述一件与她不相干的事情,淡然的道:“他说要娶我,却和我的父亲一样死在了完颜宗翰的刀下。我留下了他的一根腿骨,一直带在身边。”
“说……说完了?”
“就这样。”
“呜——”风声呼呼,从来不怕冷的贵人,凑得离火堆近了一些。
“知道吗,楚天涯给我的感觉,跟他很相似。”朱雀已经躺下了,如同自言自语的在说道,“一样的睿智与多情,一样的慷慨与热血。有时又很孩子气,不会照顾自己……”
贵人睁大了眼睛,侧着身子躺在了朱雀的身边,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襟小声的道:“姐,那我不跟你抢……他是你的。”
“傻。他不是任何人的,他就是他自己。”朱雀笑,翻身把贵人抱在了怀里紧紧偎着,在她耳边说道,“等你再长大一些,经历一些更多的事情你就会明白。其实真正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他或是每时每刻与他在一起。能够知道他过得好,就足够了。”
贵人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
“睡吧!睡醒了赶路——我们的时间很紧,战争一触即发!三天之内,我们必须走出黄龙谷,然后快马北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哦?!”
“燕京府。”
“找四太子?!”贵人吃了一惊,“四太子兀术、完颜宗弼?”
“别嚷了,睡觉!”
……
大雪已经下了几天了,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每天清理雪堆,成了河东大军早晚必须的功课。楚天涯尝试了几回用雪块搓澡,还就上了瘾。这是跟阿达学的,这个jīng悍的瘦小个子,身上全是jīng铁似的腱子肉,雪块搓在身上腾腾的热汽直冒,令人叹为观止。
尽管是在军队里条件艰苦,但萧玲珑仍然保持着每天沐浴的习惯。每到晚上她就要煮上一大锅雪水泡在桶水洗个干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烫得粉红诱人。搓了雪块澡的楚天涯很容易就将被窝睡暖,她就光着身子爬进来,两人身上都变得暖烘烘的。
楚天涯最爱她的酥胸,泡过澡后上面的静脉血脉清晰可见,肌肤如同刚剥去壳的煮熟鸡蛋,吹弹可破。
每天的这个时候,总是充满爱恋与激情。萧玲珑喜欢骑在他结实的小腹上痴狂的扭动,淋漓的香汗化作细密的宝珠,滴落到楚天涯的胸膛上。
然后一起喘着气,紧紧的相拥而眠。
“飞狐儿,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宝贝儿?”今天楚天涯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那得问你。”萧玲珑懒洋洋的偎在他怀里,窃窃的笑。
这个时候,能用太宁笔枪把楚天涯打得满地找牙的萧玲珑,就像一只庸懒的小猫,媚眼如丝而且顽皮。
楚天涯就喜欢她这个样子,征服的快感总是无予伦比。
“我已经很兢业了。”楚天涯就笑,“你好歹给点回报吧?”
萧玲珑就咯咯的笑,抬起脸来用下巴抵着他的胸膛,然后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他布满短小胡茬的下巴,依旧是懒洋洋的道:“等到明年chūn天晋祠河上的冰雪融化了,我再考虑是否给你回报的这个问题。”
楚天涯略微一怔,“你用了什么法子?”
“什么、什么法子?”萧玲珑装傻,“反正这事由我说了算!”
楚天涯咧嘴傻乐,“那我这些天来,可都白忙活了?”
“你大可以不忙活。”萧玲珑把头一缩,躲进了被子里。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楚天涯很贼的坏笑,手就伸到了她身上四处乱摸。
“你若想明天下盘不稳被我打翻十七八次,就继续。”萧玲珑也不阻止,依旧用她懒洋洋的声音说道。
楚天涯心里莫名的就欢乐起来。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对萧玲珑是完全没有任何免疫力。
这个女人,如妖。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时刻吸引着他,轻易就能撩拨他。
女人与魅力就如同男人的气质,都要靠养。外表与容颜会随着年华的流逝而老去,魅力与气质却能永存,还能如同陈年的老酒一样越发芬芳。
显然,萧玲珑走的就是这一路线,而且很有可能成为这一类女人当中的杰出翘楚。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倾倒一个男人便是轻而易举。
楚天涯翻身压住她,看到萧玲珑眯着眼睛在笑。笑容和以往有些不同,让楚天涯感觉到一丝莫名。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敢回答么?”萧玲珑说道。
“一百个。”楚天涯笑。
“少贫,我就问一个。”萧玲珑用双手撑着楚天涯的胸膛不让他压下来,说道,“最近几天,你是不是经常想起朱雀?”
楚天涯的表情很不自然的一怔,他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不用等他回答,这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萧玲珑就用手指轻轻的戳他的心口,“别怪我多疑,你这里早就已经告诉我了。”
楚天涯有些尴尬,只好躺了下来,侧着身子看着她。
萧玲珑只是微笑,“我还在天枢峰上的时候,就知道你们的事情了。”
“你生气了?”楚天涯问。
“你说呢?”萧玲珑轻轻的扬起嘴角,“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只是把她当作我的替身。这不奇怪,就连我自己第一眼见到她时,也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但是现在——天涯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喜欢上她了?不是爱屋及乌的喜欢飞狐儿的替身,而是真的喜欢上了朱雀?”
“说实话,我不知道。”楚天涯实话实说。他知道,自己这点心事根本瞒不过萧玲珑。与其狡辩掩饰,不如直接坦白。
萧玲珑也就不再问,而是像当初一样缩着身子偎在楚天涯的怀里,宛如梦呓般的说道:“这些事情全都等到明年chūn天,晋祠水的冰雪融化之后再说吧!……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的话!”
楚天涯的心里,蓦然有什么地方轻微的痛了一下。
萧玲珑的手轻轻的抚在了他的背上,竟然在安慰。
“就连我心里最细微的感觉,她都能查觉得到。”楚天涯就在心里叹息,“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有了萧玲珑这样的女人,我还不知足?”
第225章 意料之外
大雪下了五天,终于停了。虽然太阳露出了脸来,但北风却未停歇,天气仍然冷得彻骨。阳光通过冰雪折shè,晃花人眼。有军士把树枝上结的冰溜子取下来削成箭了玩,然后发现那玩艺shè死人一点问题也没有。
仍然没有金兵的影子。
楚天涯等人就纳闷了——这不是金兵的作风啊!闪电战、快速打击才是他们应有的战斗风格!
这事儿就真的值得琢磨了。
帅帐里,楚天涯召集了众头领议事。就针对目前的天气、地貌,分析和研究金兵的动向。意见很多见解不一,但大家一致认为,坐在这里瞎琢磨不是个办法,还是得要派出人手去打探军情。
再难,也要派人出去。总好过在这里摸瞎。临战之时对敌情一无所知,这是败仗的征兆。
但这事很难办。
现在可没有高科技的空投运载工具与无线电通讯技术。如果派出斥候,能不能走过茫茫的雪山、穿越那条大好晴天都不好走过的飞狐险道,也是未知。就算斥候艺高人胆大的过去了,等着他的就是金国的重重岗哨与步步杀机;还有,就算斥候全都躲过了这些成功打探了消息,谁又能保证他们能活着回来报告军情?等到他回来,又是何年何月?
战略上的被动,看来是真的难以扭转了。
十万大军驻扎在小苍山,每天人吃马嚼的能消耗掉一座山,再加上烧火取暖的这些开销,太原和西山那边的后勤压力极大。最近听说,因为风雪天转运后勤物资都已经累死累病了一批民夫,还曾经爆发过几次小型的冲突。
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毕竟太原不到一年前才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乱浩劫,家底不算丰厚百姓惶恐不安。再这样下去不等金兵打来,河东这边已经内耗得不行了,甚至有可能从内部激发出矛盾导致许多的危机。
楚天涯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被逼到了死角的猎物,奋起所有的斗志与力量在等着与敌人决一死战;金国就是想要那只要捕食他的虎狼,却好整以暇的伏在暗处冷眼看着他。既不攻击也不放松,就这样看着他。
虎狼要看着猎物因为紧张与激动而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磨灭了斗志、崩溃了心志,再来进行致命的扑杀。
而不是在猎物斗志最盛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鲁莽的发动攻击。那样的话就算能够取胜,自己也会多少受到一些伤害。
金兵本来就是有着尖牙利爪的凶猛虎狼,现在因为一场失败而有了人的智慧,无疑让它更加可怕。
楚天涯知道,赐予金国虎狼这种智慧的,就是时立爱那厮!
战斗虽然还没有打响,但是河东与金国之间的战略对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现在因为天然的优势与劣势,金国完全处在了捕食者的位置,河东义军完全处在了被动的下风!
白诩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说,当初大雪刚刚落下时,完颜宗翰就发来了战书。联想到现在金兵一卒不发,就更加证明了他们那也是一种“心理战术”,是要河东义军在收到战书以后全神备战,然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完全是狡猾的捕食者惯用的消耗战术。
毫无疑问,因为去年的那场失败,金国变得谨慎了,狡猾了。
如何应对?
阵营里有人提出,不如暂且收兵回营,以静制动。但那也不行,金兵来得快如闪电疾如迅风,朝夕之间就杀到了太原城下。等到发现他们的兵马再来布防,估计城池都丢了一半了!
如果依旧守在这里,金国就敢一直不来的这么耗着。总有一天河东义军的士气会慢慢低靡,后勤会消耗殆尽。他们就可以过来捡死鱼了。
退不行,守也不行,那就只能——主动进攻了!!
但是,打哪里、如何打?
这个问题简直比退与守,更难解决。
楚天涯,遇到了他上任以来最棘手的一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可能是致命的!
“再等两天吧!”会议的尾声楚天涯说道,“两天以后,再作定夺。”
……
黄龙谷谷口,太行山东麓。
朱雀与贵人站在谷口回头看去,心里一片空白。
到现在她们自己也不相信,居然能从这山谷里走出来。没有被雪埋了,没有饿死冻死,也没有被熊罴吃掉。
马只剩一匹,另一匹半途上已经死了。剩下的这匹因为缺少食料已经瘦了一大圈。朱雀与贵人就轮流的骑,另一人牵马。相对而言,更加适应这种恶劣天气的贵人要骑得少一些。三天下来,朱雀已经不chéng rén形,头发都快结冰了。
“姐,你要坚持啊!”贵人牵着马艰难的蹒跚,大声喊道,“我们已经出了黄龙谷了,到了河北地界!再往前走就是村庄,就有住户人家!”
朱雀匍在马上微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只有一片无垠的白茫,哪里可以看到任何城池与村庄。其实在出发以前她就早已调查清楚了,出了黄龙谷的一大片地界,根本就没有什么村庄与城镇,是一片军事缓冲地带。
往南过河,是大宋地界,黄河沿畔驻有大量的守兵;往北而去是真定府地界,曾经也是大宋的地盘。去年完颜宗望兵临东京城下时,新上任的大宋官家就已经将真定府与河间府这两个河北最重要的军镇,一起割让给了金国。曾经太原也是其中之一,但因为太原之战与楚天涯的存在,太原没有正式由金国接手。
朱雀就让贵人一直往北走就是了,不必停。
贵人倒是想找个地方让朱雀休息一下,但这里已是一片旷野,连个避风取暖的地方都难以找到。而且,她们已经没有什么干粮了。想打个猎或是挖点草根都是极难。
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办法,只能继续走。
曾经,贵人想到女真人、想到金兵的样子就心里泛寒。现在,她居然盼着早点被金兵抓住。那样的话,至少朱雀不会冻死饿死。
又走了近一个时辰,贵人也坐下来喘气了。她发现自己的脚越来越重,本想脱下靴子来看看,结果发现,靴子居然早就冻结成了一个结实的冰坨子!
朱雀看着她,心里一阵阵的疼。
“换你骑马!”她喝斥道。
“没事,我习惯了!”贵人咧着嘴露出一对虎牙就笑,还捡了石头敲那鞋子,说道,“以前在漠北老林里的时候呀,我大冬天的都不穿鞋的,就光着脚丫在雪地里踩——这算啥?”
朱雀不说话了,只在心里痛。她知道贵人是在吹牛,人毕竟是人,就算是牲畜,那脚上都结冰了能好受么?
眼看着天sè要暗了下来,朱雀说道:“我们找个有树木的地方休息一下,烤火取暖,再把那马宰了做干粮!”
“马不能杀!”贵人连忙叫道,“杀了马你怎么走路?我的脚上结了冰不要紧,你不行的!”
“这是命令。”朱雀冷冷的回了一句,抓了一团雪在嘴里嚼,咯叽咯叽的响。
贵人转头看了看旁边那匹浑身冒着热汽的瘦马,心里一阵阵酸。她是最爱动物的,何况战马就像是军人的同袍战友。虽然她不是军人,但每天和河东义军们生活在一起,她懂这种感情。另一匹马死的时候,她都哭了。
二女歇了片刻,突然东南方向传来一片响动。贵人连忙把耳朵贴到地面上听,蓦然抬起头来面露惊悚之sè,“马蹄声!战马的马蹄声音!”
“多少骑?”
“约有百数!”
朱雀站起身来,“不用听了,我看到了。”
贵人也站了起来顺过去看,果然,东南方面的一片白茫茫雪地上,出现了一串黑点,速度不快也不慢,显然是军队骑兵的队型。
“是宋兵。”朱雀说道。
“奇怪,宋兵怎么过了黄河,跑到这里来?”贵人纳闷的道,“姐,咱们可以向他们求助么?”
“别造次,口风要把紧。”朱雀说道,“万一这是金兵伪装的呢?再者,就算是宋兵,我们也不是官府的人,甚至不是良民。”
“是噢!”贵人就嘿嘿的傻乐,“主公是响马山大王,咱们就是山贼小喽罗!”
“闭嘴!——我来应付,就说你是我的丫环,没事你别开口!”
“丫环?为什么是丫环,妹妹不行吗?”
朱雀转头看着她,眼神冷冷的,“我会有你这么憨呆的妹妹?”
正说着,那队骑兵已经跑到近前了。看来的确是训练有素的大宋骑兵部队,自发的就布成了一个扇形将她们围在了中间。众军士看着这两个外貌出众却一身狼狈的女人,眼中有好奇,有惊艳,也有少数不怀好意和虎视眈眈的。
其中一骑朝她们走近了几步,问了一句,“何人?”
二女抬头看向他,是一个很年轻的军官。浓眉大眼相貌堂堂,身躯也很雄健,属于那种能让女人在闺中苦心思念的俊美男子,一身英气纵横,而且眉宇之间有股正气。
这样的男人,无疑能给女人莫名的好感和安全感。
可是现在,朱雀和贵人对他充满了戒备。
“良人,妇道人家。这是我的伴随丫环。”朱雀小心的回道。
青年军官上下的打量她们,表情很冷峻,眼神很犀利。
朱雀和贵人轻轻的偎在一起,避开他的视线。
“宋人,还是金人?可有牒身路引?”
“宋人……”朱雀就示意贵人从马鞍上的包狱里拿取证件给那军官看。
身为青卫,时常准备要外出执行任务,这种东西自然不可缺少。而且,都还不是伪造的。凭楚天涯与张孝纯的关系,办几个“太原户口”还不是小事一桩?
朱雀的牒身上就堂而皇之的写着,娘家姓颜,闺名黛柯,太原府人士。珠儿是丫环属于贱籍,没这种东西。
“颜姑娘,为何戴着面具?既然是太原人士,如此风雪天气为何来了河北?”军官下了马将牒身交还给珠儿,站在二女面前,仍旧jǐng惕与怀疑的看着她们。
“来寻亲。”朱雀回答,然后将脸上的面具摘下了一瞬又戴上,“去年太原之战时被流矢所伤,因此戴上面具遮丑。”
青年军官的眼中突然jīng光一冒,嘴角也冷笑的撩起,“你们这两个细作!——来人,拿下!”
“诺!——”众骑兵大喝一声,挺枪围上将圈子拉小。
“军爷这是何意?我们分明是大宋良民!”朱雀急忙喊道,“我夫君征战未回,我听乡邻说他曾跟随童太师驻兵大名府,因此特来寻他!——是人是鬼,我也得见着真身才能回去!”
“你就瞎瓣吧!”青年军官冷笑,“你那脸上哪里是流矢所伤,分明就是匕首所致!这点破绽某家还看不出来么?——言有诈、行必诡!如此风雪天气,休说是妇道人家,就是训练有素的军汉也难以从黄龙谷走出来,你们若非是北方南下的细作,作何解释?”
“你这军爷太不讲理!”珠儿生气了,一晃身子上前,挺着胸脯就朝那青年军官顶去,气呼呼的道,“我家姑娘的脸是被何物所伤,碍你何事?是匕首伤的又如何?你也不想想,未嫁的夫君从征在外,家中的父兄又亡故了,免不得一些轻佻子弟要来滋扰!姑娘就用刀子破了相以示对夫君真心、守身如玉!眼看即到年关夫君仍是未归,姑娘弃了xìng命不要也去寻找于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等真心厚意却被你这没心没肺的大老粗冤枉,真是气死人了!!”
一通话像连珠炮似的喷出来,那青年军官还退了几步。
倒不是被珠儿这股气势给吓着了,只是再不退避,他就要被她丰满娇挺的胸脯给顶到。
朱雀看在眼里,心中暗喜:这汉子还有几分知书识礼,不是轻浮子弟!若是碰到一群sè胆包天的军痞,今天还难以应付了。换作是以往,眼前这几个人动起手来倒是不必担心什么,但我现在十分虚弱还得顾着身手泛泛的贵人;谁又知道这附近还有他们多少人马呢?……这世上两种人最不好惹,一是僧道出家人,二是军队里的人!
青年军官退了两步,仍是那样的凝视着她们,并没有半点放松或是轻佻的意思。
听到贵人这通话,周围的骑兵军汉们倒是有了一些震动。触景生情,他们也都是从军在外的人,家里若是有这样一个贞洁烈妇,谁不感动呢?
于是,有几个军士不由自主的收起了枪。
青年军官再次细细的打量了二女一阵,后退两步对着她们“嘭”的一抱拳,然后一挥手,“你们两个,下马!扶二位姑娘上马!——众军士听令,护送二位姑娘直到边境!”
“诺——”齐声的呐喊,两名军士就跳下了马。
朱雀和贵人还有点愣了,这情况转变得太快了一点。
青年军官仍是那样的面无表情,对她们道:“就算你们是间细,也是女子。岳某此生,绝不伤害一名女子!”
朱雀眨了眨眼睛,“敢问将军……高姓大名?奴家也好感铭肺腑!”
青年军官并不答话,大步走回去潇洒利落的翻身上马,一挥手,“走!”
前来扶她二人上马的军士小声道:“姑娘勿惊,你们行好运遇到我们岳大哥了!——他大名一个飞字,字鹏举!”
“岳飞,岳鹏举!”朱雀侧目打量着那个端坐在马上,目不斜视一眼正气盎然的青年军官,心中暗道:此行若能有所建树,这个人倒是帮了我们不少忙!……只是奇怪,为何这地方会有宋朝的骑兵?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新鲜事,得尽快报告给主公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