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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二郎     三国之凉人崛起txt下载     三国之凉人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二章 彭脱生死

    关羽与程立率领三千步骑开赴洛北时,南线的汉军已经向着汝南、陈国开拨,追击他逃遁的波才部。

    南线战场的骑兵统领,时任骑都尉的曹操与黄巾小将彭脱经过一月有余的斗智斗勇,最终于颍川将意图死拼到底的彭脱俘获。

    这些日子以来彭脱率领的黄巾余部转战四百余里,在骑都尉一部汉军的保护之下数次截击粮道,被南线汉军视做心腹大患。至此,南线战场再无后顾之忧。

    “孟德,为何不将此獠斩杀?”

    骑兵行进在崇山峻岭中,时任代军侯的夏侯渊对曹操问道:“尽管少了一些赏钱,却足以定军心!”

    “哦?”曹操端坐马上挥着马鞭对夏侯渊笑道:“这彭脱、何曼二贼为妙才手擒,生杀大权自在妙才之手……不过为兄的建议是将之押送至雒阳,换些赏钱妙才也好补贴家用,如何?”

    朝廷对生擒的赏钱要比首级给的多,曹操很了解自家这连襟兄弟的穷困潦倒,因此才并未提议将二人斩杀。

    夏侯渊闻言对曹操很是感激,在马上拱手说道:“多谢兄长。”

    “妙才不必如此,此战本家弟兄们多有斩获,妙才与元让尤其勇猛难当,等见过将军自会将战功上报,到时候就留在军中吧。”

    “诺。”

    夏侯渊家中贫苦,为赡养兄弟遗孤而卖掉自己的亲子是他永远的痛楚,尽管后来经过一番周折再度将孩子买了回来,只怕年少时被变卖的痛苦会追随孩子一生。这场黄巾起义,改变了他的生活,只要作战勇猛,就能活下去!

    旬日之间,骑兵与南线主力回合,听说骑都尉曹操擒获了彭脱与何曼,皇甫嵩抚掌轻笑,请曹操入帐议事。

    南线战场最大的将军是右中郎将朱隽,不过被波才大军袭击落败之后皇甫嵩领兵火烧长社,在军中声望无两,皇甫嵩说话的分量逐渐超过了朱隽。

    甫一入帐,曹操便向上首的两位将军躬身拜倒,见礼后跪坐于右边郭典身旁。

    “诸君,这边是老夫常挂于嘴边的青年才俊,洛阳设五色棒的骑都尉,曹操!”

    为曹操介绍的是朱隽,他曾在朝中任谏议大夫,那会曹孟德是议郎,对曹操的才能很是清楚,况且曹操出身高,坐在下首也是够资格的。

    皇甫嵩笑道:“早听说曹孟德刚正廉洁,文武韬略。孟德,听说你擒获了袭击辎重的贼首两名?”

    曹操起身说道:“是,彭脱、何曼两名贼首就在帐外,中郎将可要召之入内?”

    朱隽摆手说道:“那贼人能与孟德周旋月余也算有本事,不必再辱其脸面了,孟德差人押送洛阳听审便是。”

    “彭脱?”皇甫嵩眯起了眼睛,他听这个名字觉得很耳熟,猛然间皇甫嵩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对曹操说道:“孟德方才说那黄巾贼人叫什么名字?”

    “回中郎将,彭脱、何曼二人。”曹操起身拱手,他看到了皇甫嵩眼中的一丝惊讶,问道:“皇甫中郎,可有不妥?”

    皇甫嵩在朱隽耳边一阵耳语,朱隽招手对曹操说道:“孟德,命人将那彭脱带上来,皇甫中郎有事闻讯。”

    曹操传命,不多时,彭脱被人五花大绑地带到大帐中央。

    只是一眼,皇甫嵩就认出了跪在中央被士卒押上的正是前年北地立功的马越麾下军候,后汉阳郡都尉,彭脱。

    “彭脱,你可认得老夫?”

    彭脱进来时便左右环顾一圈,当时却并未认出上首皇甫嵩,此时彭脱不再意气风发,也不再义无返顾,而立之年的彭脱已经料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听说沟通荆扬的大方渠帅被施以车裂极刑而死,自己估计也就落个腰斩弃市的下场,没什么大不了的。

    走出洛阳梁府的那一刻,那就已经想到是个这个下场了。

    猛然听到上首的汉室将军喝出自己的名字,彭脱下意识地抬头,直视皇甫嵩的正脸时,他才猛然想起,前些年的凉州北地郡。

    追随马越逆战鲜卑,尽管那时的荣誉早在他加入黄巾之时就已经烟消云散,可那是彭脱这一辈子最光荣的时刻。

    “经年未见,皇甫太守可还安好?”

    皇甫嵩看到彭脱认出自己,却没有笑,冷着脸问道:“你是谁?”

    “黄巾首领……彭脱。”

    皇甫嵩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让彭脱有些难过,当铺满鲜花的洛阳御道与满是泥泞的乡间小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选择总是令人遗憾。

    但他从未后悔。

    皇甫嵩冷笑一声,喝骂道:“彭脱!放着郡都尉不做为何从贼?可是马越指使你混入黄巾?”

    皇甫嵩不知彭脱为何出现在黄巾阵营之中,但他觉得也许他应该救下彭脱,便打算留彭脱一条性命。皇甫嵩心道:若你彭脱是个有眼色的人,便承认是马越派你混入黄巾窃取情报,便可免了不道之罪。

    哪里知道彭脱梗着脖子说道:“受人救命之恩怎能不报,某原是马越仆从,因偷窃主家家产而被逐出马家,与马越再无关系。若日后皇甫将军见到马越,还请带为转告,彭脱对不起他。”

    曹操眯着眼睛说道:“彭脱,你这是取死之道,马越可知道你投身黄巾贼?”

    曹操话音刚落,皇甫嵩便从身侧将环刀放至腿上,手掌放在刀柄之上。

    彭脱怒目而视,梗着脖子就要站起,被身后卫士一脚踢倒。随后卫士一脚才在彭脱脖颈后面,使他脸皮贴着地面。

    即便如此彭脱仍旧说道:“马君将我逐出家门后我遇到大贤良师加入黄巾,与马君没有丝毫关系。马君到现在都不知道彭脱在做什么!”

    听彭脱这么说,曹操对皇甫嵩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皇甫嵩将手掌从刀柄上挪开,传令道:“骑都尉曹操听令!”

    “末将在!”

    皇甫嵩摆手说道:“命你将彭脱与其部俘虏带入你部好好看管,由兖州经东郡押送至洛阳。”

    “末将领命!”

    东郡,是马越所部驻扎的地方,至于怎么做,就是曹操和马越的事情了,与他皇甫嵩再无关系。

第八十三章 马越遇刺

    百姓之命与民生,于马越而言似万钧巨石压在心口不能呼吸。

    在榻上躺了十余日,马越才终于能下地行走,自关羽程立率部出击洛北,每一封战报都是佐吏在榻边读给马越听,经由他审批之后再交给蹇硕快马递交洛阳。前军部队调走了大批汉军,仅留下了一个千人曲由杨丰负责,防止南迁的黄巾百姓作乱。

    第二十三日,马越终于能站起来自己批示战报,信使回报,荏平在被关羽围困十余日后,终于开城投降,洛北三县平定。

    而另一封书信紧随其后,曹操要来了。

    比曹操先抵达洛水河畔的,是自州府运转而来的辎重,洛北冠县,即将成为支援汉军北讨的重镇,支援大军辎重。

    整个东郡已然平定,尽管还有黄巾残部在内,却多半化作盗匪成不得大事。当务之急是攻入冀州,南北合击将冀州黄巾一举浇灭,匡扶大好河山。

    关羽与程立已经于冠县招兵扎寨,同时放出哨骑了解冀州战况民生,等待着大军的到来,马越在东郡也呆不了多久了。

    曹操抵达洛水河畔的军营时,已是七月流火,太阳炙烤着大地,马越穿着一身布衣行走在田埂上,阎行跟在他身旁小心地搀扶着。

    马越身上的伤口好得七七八八,就连后背的箭伤都逐步愈合,只是仍旧做不了什么大动作,平日里乘着牛车在田地里走走还行,一月之内披甲上马是不可能的事情。

    南迁百姓的安家很成功,有了大户出力献出的田地,百姓安家非常容易。百姓始终是一批很可爱的人,只要给予他们生活所需的田地,他们愿意去耕种,愿意去安居。

    卜己说他毁掉了洛北百姓的生活,马越在心里也是承认的,正因如此他才更加看重洛南百姓的民生,就在前些日子马越刚能提笔写字的时候,他便上表一封陈其利害,希望刘宏能免除东郡百姓两年的赋税,尽管诏令还未传下来,不过想来刘宏会考虑他的建议。

    骏马奔行于田垄,马上的士兵跃马而下跪伏在马越身前,拱手报道:“校尉,骑都尉曹操领骑兵抵达东阿县城。”

    马越从阎行手里接过抹布,擦拭了额头的汗水,笑着点了点头,在阎行的搀扶下重新爬上牛车,他要好好看看自己这个初次上阵的曹家哥哥。

    报信骑兵的声音不小,许多在田埂下劳作的百姓这时才知道这个身着布衣的八尺青年就是万军刺渠帅的马越,投来了各式各样的目光,其中有仇恨有感激。

    不远处,三个农夫放下手中农具,一路说笑的爬上田垄,看上去结束了今天的劳作。

    牛车调了个头,马越坐在篷车中闭目休息,这一次负伤让马越元气大伤,等身体修养好了,马越决定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三个农夫见到驾来的牛车,急忙向左侧避让,阎行点着头驱使牛车向前。

    这三个农夫一脸老实,世世代代作为农夫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模样。

    就在双方交错之时,三名农夫突然自后腰掏出短刀,三人一齐发力搬起车脚向下掀了过去,驾车的阎行根本来不及反应,扭头惊呼一声‘主公小心!’随后篷车便翻下田垄。

    农夫掀起篷车,里面的马越感受比阎行还深,暗道一声‘不好’便急忙在车内蜷成一团,接着身体便受到了极大的震荡,篷车被掀翻在地。

    马越没有兵器,后背传来的剧痛渗入骨子里,蜷在坍塌的篷车中动弹不能,猛然间篷车上部刺出一截刀刃,冷冷的刀锋距离马越只有数寸距离却被车身卡住。

    阎行在篷车即将坍塌时已经凭着马术跳到驮牛北背上,随后抽出身侧环刀吼叫一声跳到一个农夫身侧一脚到对方胯上,提着对方的脖子一刀捅透胸口。

    农夫们的短刀不断向着篷车里刺着,转眼就在车身上扎出五个窟窿,阎行拽着一人踹断腿丢下田埂,一刀划过另一人的脖颈,急忙对着掀翻在地的篷车喊道:“主公,主公!”

    “我没事,来把我弄出去。”

    “哦,好,主公等一下。”

    阎行将刀插在地上站在车旁环视周围,这三个农夫没有同伙,刺杀发生在一瞬间,最近的农夫都在半里之外,只有那个被阎行踹断腿丢下田埂的倒霉蛋在麦地里不断哀嚎着。

    费了一番力气,马越在阎行的搀扶下被拉出毁掉的篷车,居高临下的看着麦地里哀嚎的农夫,皱着眉头满面寒霜地问道:“为什么杀我?”

    没有答复,农夫只是满面仇恨地看着马越。

    叹了口气,马越朝阎行一歪头,阎行抽出环刀跳下去一刀结果了农夫的性命。

    “回去了查一下,这三个农夫的身份,领土地的时候应该有所记录。”

    这里距离营地不远,马越在阎行的搀扶下一路沿着田垄走了回去,意气风发的曹操见到马越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吓了一跳。

    “三郎,怎么弄得这般模样。”

    马越摆了摆手,在距离部下驻防只有五里的地方被三个农夫刺杀弄得一身狼狈,这种事情他是断然不会告诉曹操的。

    “听说兄长在颍川立下战功,此次是作为先锋部队开至冀州,三郎在此恭喜兄长。”躬身一礼之后,马越引着曹操步入大帐,“来,诸位兄长,先入帐小坐一会吧。”

    马越晃眼扫过,曹操身后的诸位司马军候多是他曾见过的老面孔,夏侯、曹家兄弟,还有几个新面孔。

    众人于帐中落座,曹操这才拱手说道:“三郎,兄长于颍川俘虏了一个名叫彭脱的黄巾贼首。”

    马越脸上面无表情,心头却是狂跳,彭脱啊彭脱,你还是失败了。

    “实不相瞒,兄长,小弟与这彭脱有旧,可否……”

    “那不能!”马越还没说完,曹操就已经摆手说道:“明日一早,余便派七八个军卒押着两个贼首报与洛阳,三郎,东郡这边有流窜的山匪吗?兄长心里有些担忧。”

    “机灵鬼!”马越心道一声,看着满面笑意的曹操与自己交换眼色,笑着说道:“盗匪倒是没听说,但山野之间多有黄巾的散兵游勇。”

    “恩……”曹操点头说道:“兄长得告诉他们,要有贼人拦截便将那两个贼首斩了,将首级送到洛阳……不过这样妙才的赏钱就少了。”

    马越笑着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温汤笑道:“三郎以水代酒,谢过曹兄、夏侯兄!”

第八十四章 一生方向

    夜入三更,杨丰领着守卫沿着洛水河岸巡查归营,正准备回自己的军帐睡觉,突然看到马越的帐中还透出点点亮光,想了想,他吩咐部下做些吃食,迈步到马越的帐外,掀开军帐走了进去.

    马越披着一件单衣,身上裹着白布包扎,伏案执笔,写着什么。在他的手边堆放着几卷书卷,杨丰认出那是州府运来的粮草批示。

    “主公,夜深了,您身上还有伤,休息吧。”

    马越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笑道:“是阿若啊,没事,公文已经写完了,我想着给家里写封书信。”

    放下笔,马越问道:“明日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恩,安排妥了。”杨丰点头说道:“彦明领了三十来个好手装作黄巾的残兵败将今夜已经出营了,取了两个斩获的头颅,万无一失。”

    “恩,不要伤了曹兄手底下的汉军兄弟。”马越认真的说道:“这是重中之重,彦明可清楚?”

    杨丰点头。

    马越问道:“对了,彦明腿上有伤,他走了有多远了?要不把他追回来,身子未愈白天又为我挡下一次刺杀,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主公放心,彦明身子壮得像个牛犊子,狗咬的伤口早就好了,不碍事……”

    杨丰蠕动嘴巴,马越见状问道:“阿若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主公,真要救下彭脱?”

    马越站起身来,俯视着杨丰问道:“那你打算如何,眼睁睁看着他被押送到洛阳腰斩?”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杨丰皱着眉为难道:“主公可要想清楚,一旦这件事情咱们做了,那曹操可随时都能倒咬咱们一口,营救叛党,恐怕陛下不会再保下主公了……蹇硕那日不是说了,曹嵩带头反对主公在东郡召集大户献田……”

    “打住!”

    马越制止杨丰继续说下去,转过身思考着,他不怕曹操在背地里捅他刀子,至少现在曹操不会那么做,但这个罪状太大了,他必须谨慎考虑。

    半晌,马越回头对杨丰说道:“救下彭脱之后直接让他上家里找安木,找人送回凉州,这个事情你跟彦明说过了吧。”

    “说过了。”杨丰点头,马越说道:“那就好,如果我不是错的太离谱,应该没事,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主公好好休息。”杨丰退步出帐,临近帐门说道:“主公,我找火头给您做了点吃食,应该快送过来了。”

    马越拍了拍额头,再度向杨丰招手说道:“你一说我还真觉得饿了,陪我吃点东西吧。”

    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不仅营救彭脱这一件事情,还有更为重要的就是蹇硕与曹操如今都在营中,这二人可是生死仇敌。如何周旋于二人中间调和他们的关系,是明日开始的当务之急。

    ……

    雒阳,梁府门口,一身红色锦袍的中年人叩响大门。

    “凉州陇县的马三郎是在这里住吗?”

    开门的是安木,这个不蓄须发身材高大的骊靬汉子,皱着眉看着眼前黝黑的红袍汉子,猛地一拍额头:“您是韩……韩从事。”

    韩约认出了这个跟随关羽的骊靬汉子,笑着递上了名刺,说道:“这是名刺,还望告知梁老大人,韩约来过。”

    安木开门,之后苦着脸对韩约说道:“从事,主公不在,打仗去了。”

    安木在洛阳呆了一年,汉话却仍旧说的不是很流畅,韩约也不在意,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羊皮递给安木,说道:“无妨,还请壮士遣人将韩某人的信函寄予三郎,这很重要,一定要保证路上平安,家里的形式都在信里。”

    “对了。”韩约转身走了两步,扭头说道:“记得转告三郎,韩约来自凉州的问候。”

    安木呆呆的点了点头,看了看红色的身影跨上骏马在视线中离去,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羊皮卷塞入怀中,四下看了看关上了梁府大门。

    策马直奔凉州的韩约将羊皮送到马越府上,他的心头越来越沉重,内心也越来越轻松。

    三个月前,他被当朝大将军何进以凉州名士的身份召入将军幕府,为何进出谋划策,数日前凉州旧友边允寄来的一封书信,陈述了凉州目前动荡的局势,让韩约心中升起一股迫切回到凉州的希望。

    凉州需要他。

    就在昨夜,韩约与大将军何进秉烛夜谈,陈其利害,希望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能够扫除宦党,还天下之清明。他知道,何进不会同意他的建议,他也好以此为借口回到凉州。尽管诛杀宦官只是他想要离开幕府的借口,但对他来说,是真真正正的希望诛杀宦官。

    凉州不同于中原,那里的人们以武为尊,而并非是儒武并行,儒生到了那里会得到很大的尊重,可谁愿意去哪里呢?

    司隶一州五百多万户百姓,洛阳一城周边便有百万人口散布乡野,整个凉州才堪堪四十余万户,还算上了高山之上的归附羌氐。

    凉州武人,无论游侠剑手还是世代边军,他们对宦官的都是一致的爱恨交加的复杂感情,这一切,韩约明白的太深刻了。

    他们时时刻刻想要杀尽这些为祸天下的宦官,也许杀进宦官并不能让凉州的野心家们放弃以清君侧的借口起兵,但至少能让他们少一个借口。然而,宦官不死,他们便要世世代代依靠宦官来换取自己的晋身之资,每一个凉州武人从地方到中央的崛起,都有宦官在其身后推波助澜的影子。

    西出潼关,韩约一袭红袍风尘仆仆,策马立于高山之上回首甩在身后的巍峨城池,看着一片繁华旧景,心中满是怅然。

    自孩提记事起,阿母便总说,阿父为汉家战死,祖上皆以忠义闻名……可自己,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这一去,便回不得头了。

    洛阳城里的九重宫阙,也许此生再难见到,如若再见到……

    韩约宁肯没有再见的机会。

    策马扬鞭,一袭红袍奔马在官道上带起沙尘好似席卷天下。

第八十五章 取舍之道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曹操伸出衣袖擦拭脸上的汗水,一口咬下手中梨子,看着马越在田亩里游走高声问道:“三郎为何放着营寨不待,非要在烈日之下巡视田地,即便是想以身为饵诱出刺客也该晚上出来啊。”

    现在日头正烈,晒得曹操皱着眉头以宽大的袖袍遮阳。

    听到曹操在喊自己,马越摇头苦笑,随后便带着杨丰绕过田地走回垄道,侧身爬上骏马,歪头对曹操说道:“某倒不是怕那些个刺客,只是战乱错过了农时,担心南迁百姓的生计。”

    “你呀你。随便找个军士来替你看看不就得了,大战在即不花心思琢磨战阵之法,居然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曹操拍着马臀,转头对紧随其后的夏侯惇说道:“元让,找东阿城里的大户要的藏冰可送到营寨了?”

    夏侯惇点头说道:“应该都送到了,东阿的大姓很好说话,尤其是范氏。”

    “三郎平了东郡卜己,那些个大户肯定是感恩戴德的不得了。”曹操打马在前越过马越一个马头,扬鞭轻扫说道:“三郎,以后别再这么干了,你的一封上表得罪了朝廷里许多大员,在东郡百姓里只怕也没落到好,为兄方才看你只远观而不近问,杀了卜己,那些百姓不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这些日子有医匠与士卒们的悉心照料,洛北留下的伤口好了个差不多,至少能骑马慢行了,轻轻催促着骏马,马越轻笑一声说道:“他们喜不喜欢某,与某何干,某家又不是为他们活的。”

    “嗨!”曹操扁着脸看着茁壮生长的麦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为兄在洛阳时跟你说的养名,你现在倒是忘个干净。”

    “兄长之言三郎莫不敢忘,只是想做一些对的事情,得罪那么多朝臣是三郎始料未及的。”

    曹操tian了tian嘴唇,脸上有些愠色,说道:“你想做对的事情,对的事情是什么,得罪门阀就是对的事情了?没有他们的支持你拿什么做对的事情?正确,正确,正义有道,确实可行。空有正道在心,没人支持你拿什么确实可行?”

    见马越不言不语,曹操接着说道:“难不成你就凭一腔血勇?朝堂不是战场却比战场来的残酷的多,你怎么杀的卜己?”

    马越愣了一下,抬手想问曹操这跟杀卜己有什么关系,还是如实说道:“装成黄巾贼混到洛北,趁其不备杀的。”

    “这就是了。”曹操拍手说道:“你瞧,咱们讨伐黄巾,是正义的,所以你以奸计阴谋把卜己杀了,可咱们没人觉得你做错了,还都觉得你做的很好。这就叫舍小义而取大义,但你真以为是你那一刀瓦解了洛北局势吗?其不然也,是你先让这里的大户舍了土地,摧毁了河对岸百姓对卜己的忠心,才让你得到了伏杀卜己的机会,否则杀一个卜己还有陈己、杨己,只要他们还有民心,你长水一营就是杀到手软都打不完层出不穷的洛北黄巾。这就是取舍,放弃一些,才也许能得到一些……这你是明白的啊。”

    说到这,曹操猛地抽了一下马越胯下骏马的屁股,随后轻磕马腹奔驰着笑道:“走啊!清闲日子不多了,回去陪兄长下棋,让兄长教你什么叫方圆之间,取舍之道!”

    骏马的猛然前冲吓了马越一跳,随后急忙稳住奔马朝着营地奔驰而去。

    入了大营,曹操也没急着找马越下棋,也没有急着饮冰水,而是急急忙忙地把马越拉到大帐,给他演示既定的前进路线。

    “三郎,你部下司马关羽已经堵住了冠县这个兖州到冀州的必经之路,保证了随后两位将军率领的大军畅通无阻。大军无阻,但辎重是个大问题,你也知道,兄长手下只有千五百步骑,你跟卜己交过手,洛北有没有一条便于辎重运输且不易被反贼余党截杀的道路?”

    马越沉吟片刻,手指按在羊皮山川地形图上的一点,确信的说道:“聊县,只有聊县。”

    “洛北的百姓未遭兵灾,乡野间正是麦子疯长的时候,人高的麦田足够成百上千贼人隐藏。只有聊县到冠县,这条路上的麦田前番被大军踩踏,地里的庄稼都长不成了。在洛北找一条不会被黄巾余党袭击的路,愚弟并不知晓,但若说有一条路能够让我方斥候将数里之内的视野了若指掌,若是有一条路能提前发现敌情,若是有一条路畅通无阻一马平川,那就一定是从聊县通往冠县的官道。”

    曹操点了点头,扭头给了夏侯惇一个眼神,夏侯惇会意向马越告罪跑出院落,集结己方斥候奔向洛北检查道路。

    “如此算是了了一桩心头重担。”曹操伸了个懒腰,笑道:“来人,取围棋来。”

    不多时,随从在二人面前摆好棋盘,一番猜先手马越执黑子,曹操执白字,在棋盘前相对而坐。

    黑子先行,马越将棋子置于‘天元之位’,棋盘的正中央。

    马越棋术很差,选择天元开局就是为了使用一种很无赖的战法,模仿棋。天元之位是整个棋盘中唯一一个不对称的落子点,从这一点开始曹操每落一子,马越便在棋盘上的对称位置落子。

    相比马越,曹操是个精通棋术的高手,棋术之于曹操,几乎可以对等于马越之骑术。然而精妙的棋手对上模仿战术却也难以取胜。

    曹操落下一子,三子以合围将马越靠近边缘的黑子气封死,提走黑子后随口问道:“三郎后来登过袁府大门吗?我听说太傅袁隗对你的献田策非常不满,朝议时险些气昏过去。”

    “没。”马越耸肩在对称方向下子,以相同手段提走了曹操的白子,笑道:“本初兄看起来不是很喜欢我,抓了马元义之后就没闲过,无法抽身前去拜访。”

    曹操本来是个很爱下棋的棋手,却被马越的模仿棋下的百无聊赖,松开棋子说道:“你该认真些,棋局、战场、朝堂,都不是儿戏。攀附权贵很多时候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但攀附袁氏,不丢人。”曹操很认真的看着马越说道:“有个凉州出来的汉子跟你相似,年轻时候一样的出身低微,他没有梁老大人这样的红人依靠,但得了袁太傅赏识做了府上的幕僚,几年时间八面玲珑,你们一样对自己人亲热的近,对外则倨傲无礼目无法度,可他后来就凭着袁家门生故吏的身份在官场上越做越大,刺史校尉统统做过。”

    “凉州还有这号人物吗?是谁?”马越皱着眉头思索着问道,他怎么也想不出凉州还有这么一号武人。

    “并州刺史。”曹操盯着马越的眼睛,说出了一个名字。

    “董卓。”

第八十六章 尽速衷肠

    “董卓!?”刚回到金城的韩约才将缰绳递给下人,便听到了一个令人发愁的名字.

    门口搁着十余柄兵器,韩约皱着眉头问道:“这胖子来做什么?”

    “韩文约,再他娘说老子胖老子给你掳直了丢咸水大河里喂鱼!”

    韩约话音刚落,庭院中猛然传出一声吼声,随后便见一众衣甲鲜明的雄壮之士簇拥着一身长八尺腰围五尺的狮鼻大汉昂首跨步而来。

    这一年,董卓年过四旬,身体发福却更显威武,喝骂声里中气不减当年。

    狮鼻阔口,翻译成人话就是塌鼻子大嘴。

    ‘这董胖子,威风不减当年!’韩约拧着眉毛在心头暗骂一句,转而换上笑脸对迈步而出的董卓拱手笑道:“仲兄说笑了,来此是为公干?某前些日子被大将军召往洛阳,仲兄可是挑了个好时候。”

    脸上笑着,韩约心里却暗自道苦,这董卓不傻,堵在自家门口想来也是一样收到消息了。

    “行了,你跟某家鬼扯什么公干,这种时候当然是先将阿母接到并州,可不能让阿母看着这帮狗崽子胡闹担惊受怕。”董卓大手一摆,拍在韩遂身后一个随从脑瓜子后面,猝不及防的随从被拍的一个踉跄险些栽到地上,“给老子沽些酒来。”

    看着站不稳还低头称是的随从,董卓又推了一把,随后收回肥手一脸嫌弃的说道:“嘁,弱不禁风。”

    韩约伸手迎着董卓步入厅堂,心中对董卓这番说辞敢怒而不敢言。

    董胖子你他娘拿某韩文约当傻子逗呢?你娘在陇西临洮,接你娘你隔着四百里地跑到俺的金城作甚?

    将董卓迎至上首落座,韩约坐在堂下拱手自怀中掏出一卷羊皮放在几案上,笑道:“仲兄将家慈接到并州再好不过了,家里最近局势可不大安稳。”

    胖子都堵到家门口做着恶客了,自己藏着掖着也不是个事情,何况他韩文约认识董卓满打满算也有个十年了,尽管董卓一副恶霸作为但绝对不是要对自己不利,否则就不会让亲信把兵器都放到门口了。

    “聪明!”董卓坐在上首搓着肥手,指着韩约笑道:“文约就是聪明,你不用拿那破羊皮,上面无非是王国那小崽子召集了陇西金城十余部羌帅、几拨儿除了截杀商队一点儿正事都不干的盗匪,还有那些个不安分的湟中月氏胡一起商议一下来一场大演武。你不用说,老子都知道。”

    沽酒的随从回来了,依次给众人面前摆上酒碗,凉州烈酒倒满。

    “某家来找你也没别的事,反正你也要去狄道,李傕跟着你去把家里人接到并州就行。”

    韩约没问董卓为什么不自己去接,他很清楚王国那些人想要造反称霸凉州,董卓这种既是西凉豪杰又是大汉边军出身的人最是他们的眼中钉,董卓不出现,王国肯定不敢动他的家眷,若董卓出现在狄道,肯定立马就会被人围追堵截着杀之而后快。

    狄道,也就是临洮。

    “仲兄放心,这点小事交给文约不会出一点差错。”

    轻轻点头,董卓仰首一碗凉州烈酒饮尽,烈酒入喉催的董卓双目发红,看上去有些骇人,却不见了方才的威势,叹着气摇头问道:“文约,你真想好了?”

    韩约长出一口气,无所谓的弹了弹衣袍,正襟危坐答道:“想好了。”

    “这么些年,你韩文约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坏事,董某人清楚,金城如果没你不知道还要多少纷争,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想想这些年你积攒的名望,朝堂上积累的关系可就全部付之东流。现在一封书信递送洛阳他们全完蛋,说不得还能得些功勋,二哥再问你一遍,真想清楚了?”

    “王国、宋建、宋扬、北宫玉、李文候……各个狼子野心,这些年他们把凉州闹得乌烟瘴气,一个个部落打得烽火连天。”韩遂点头闭上眼,数息之后咬牙睁开眼说道:“朝廷没人在乎咱们西凉人,咱们不能不在乎自己。凉州不能掌握在这些人手里,名声身外之物,韩约不要了。”

    “啪!”董卓的肥手猛地拍在几案上,喝道:“上酒!”

    四目相对,尽是通红,一个饮下烈酒,一个尽速衷肠。

    “文约啊文约,你可想过,你要是斗不过他们怎么办?你想没想过,如果他们依靠你的声望召集到不可战胜的死士,汉军只能将他们挡在潼关外,凉州的瘴气中原士卒打不进来,如果你制不住他们,凉州就真的乱套了,你想清楚了吗?”

    “正因汉军打不进凉州,大汉才更需要韩文约!仲兄不必再劝了,某心意已决。”

    董卓端起酒碗再次一饮而尽,随后提着酒坛大口喝了几口,酒水顺着下巴流到胸口浸湿了胸膛,起身向着韩约迈步走来,一手将一袭红袍的韩约拉起,猛地拥在怀中手臂拍的韩约后背震响。

    “文约,你要想清楚了可就没回头路可走了。哪怕最后你杀不了他们也没人听你诉苦,只能自个儿钻到咸水河里大耳刮子自己抽自己了。某这便走了,多保重。”

    咸水河,就是高原上的西海,整个凉州乃至天下最大的天然盐场。

    韩约深吸了口气,咬着牙点了点头,天知道再见是友是敌。

    “对了。”董卓领着郭汜等人走到门口,突然转头问道:“某家听说前些日子王国领着汉阳四姓跟马家在望桓打了一仗,怎么回事?”

    “王国对我没多少尊敬,拦不住。”韩约说道:“开始都是小打小闹,王国跟宋建前几个月一直在劫马家的商队,还烧了张家川马场。马老二气的暴跳如雷,带人抢了王国被拦在关外的三百多匹羌马,顺手杀了王国十几个亲信,王国带着阎、任两家的死士冲到彰山袭杀马宗扑了个空,烧了马氏祖宅,这才捅了大篓子。汉阳郡都尉已经领着郡兵把汉阳四姓全制住了,还除了阎姓。”

    “好家伙!”董卓惊奇的问道:“这个汉阳郡除了盖勋那老顽固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呢?马三的大哥?一郡都尉手底下满打满算两千人,那四姓仅家兵就不止四千,他哪儿来的人手?”

    “不是。”韩约摇着头说道:“这事儿马伯那边一直没动静,真沉得住气,动手的那个都尉叫马玩,以前跟着小马三儿在北地打过仗,这两年不声不响的飞鹰走狗,哪知道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马家祖宅被烧的第三天夜里,这个马玩领着本部攻破了信都城西的阎氏邬,连同名士阎忠在内的一千三百多条人命全在一把火里烧没了,没一个能跑出来的。”

    “某家对小马儿们怎么杀人不感兴趣。”董卓摆了摆胖手,指着韩约说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王国就是造反了也不能动马家,小马儿跟你韩文约一样,都是某家,董卓的人!”

    ——————————————————————汉代人称高原反应归类为‘瘴气’。

    兄弟以伯仲叔季排行,因此马腾称为马伯,伯,没有兄长的男人。董二也可称为董仲。

第八十七章 卓之名刺

    “凉州万岁!”

    出了韩遂的从事府,在一干得力干将叮铃咣啷提起兵器装备在身上与铠甲发出的碰撞声中,肉山般的董卓张开双臂,笑着吼出了这四个字.

    凉州,天下十三州只有凉州对董卓来说可以真正率性而为,这里的人只在乎你的拳头够不够硬,没人在乎你的出身背景。

    凉州,天下十三州也只有凉州能在董卓瞌睡的时候送来枕头,陛下刚刚忘记董卓这号人物,凉州就要叛乱了,陛下一定会再次对自己委以重任。

    “阿多啊,让稚然回来吧,咱们回家!”

    阿多是郭汜的小名。

    在董卓身后牵马的李儒闻言急忙上前说道:“大人,那些部落豪帅贼寇头领都正朝着临洮汇集呢,王国实力今非昔比,大人回去十分危险啊。”

    大人在古时是称呼父母叔伯长辈的词语,如马越可称呼梁鹄为大人,李儒称董卓为大人。

    “文优,这儿是凉州,没有哪个龟孙能在凉州杀了你家大人。把心塞回肚子里,某必须去露个面,震慑一下那些个小崽子,不然马三儿家里就危险了。”

    李儒苦笑着拍着额头说道:“我的大人诶,您说您怎么就总那么爱拿非亲非故的人当自己人呢?小马儿在中原立功勋来的痛快,到时候领不领咱的情还是一回事儿呢,咱犯得上为了他以身试险吗?”

    “来,稚然给老哥搭把手。”董卓没理李儒,李傕插手在董卓马侧,董卓蹬着他的手心翻上马匹,安坐在马上喘了口气这才回首扬鞭对郭汜问道:“阿多,从某家见到你第一眼,可曾将你当外人?”

    “啊?”郭汜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事儿,仔细想了想抬头说道:“主公,您一见俺就从马三郎手里救下俺的性命,还请人从益州给阿母做了棺木,您从没拿阿多当过外人。”

    董卓歪着嘴巴点着头接着问道:“稚然,你呢?某可曾将你当过外人?”

    “没有。”李傕摇头说道:“主公初见李傕便委以重任统帅亲卫,从未担心过某的能力不足。”

    “文优,某家记得你是曹全弃官还家时喝的烂醉,给某耍酒疯让某左右开弓的揍了一顿,后来就把阿雪嫁给你了,是也不是?某可曾将你当过外人?”

    让董卓这么一揭穿老底,李儒面皮有些发烫,低头说道:“大人。”

    “哈哈,文优竟是不好意思了。”董卓在马上开怀大笑道:“你这不算难得,牛辅那痴儿还是某从临洮市集捡到的呢,你们都不知道,那年冬天凉州雪下得能把马腿埋了,冷瑟瑟的某摸到林子里从树洞里逮出来头老罴宰了扒皮给阿母暖身子,回家在街上看到牛辅这个傻小子,穿个单衣缩在雪地里睡觉,大雪都埋到脖颈子了他还睡呢。就那么睡着了让老子捡回家,他娘的鼻涕口水都冻住了愣是让阿宜拿温汤给他暖回来了。”

    众人都不知道董卓手下权力最大的牛辅校尉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往,都憋着笑不敢出声,牛辅可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别看现在他还在并州给董卓看家呢,身边这么多亲信,谁多句嘴回去了可没好果子吃。

    董卓一个人笑够了,看他们几个都憋着不敢笑,董卓也没意思,正了颜色对李儒说道:“文优啊,所以说,你以为是什么让你们成为某的自家人呢?因为某先将信任给予你们,的确,你们要不武艺高强,要不机智善算,但某刚识得你们的时候哪个不是怂的跟中了瘴气一样。归根结底,也许有你们不是怂包的原因,但这也是因为老子慧眼识人才!信赖,文优你智计百出却不懂什么是信赖,某习惯了在中原小心翼翼的为人处世,但某永远敢于接受失败。某不怕将别人当做自己人却不被接受,某怕的只是因为某的一个疏忽失去一个本能成为自己人的外人。”

    “现在那么多人在董某人的家乡聚会,却没人请某,娃儿们上马,跟老子去凑个热闹!”

    临洮,是董卓的家乡。临洮还有一个别称叫做狄道。临洮是城池,狄道一开始只是临洮外面湟中月氏人修的道路,周边羌胡聚集的多了,就成了地名。

    近日来周边的羌胡首领大多牵牛宰羊的在临洮汇聚,使得城池周边热闹非凡,许多闻讯而来的商人在狄道附近搭建棚舍自发的建起集市。

    董卓一行近百,行至临洮已是夜间,星夜直奔城西十余里外的董氏邬。

    行至邬堡外,董卓一行才渐渐发觉家中有些异样的气氛,邬堡外的田野间、草原上,三三两两地驻扎着上百羌人,这些披发左衽的羌人携弓带箭地就地扎营和衣睡在穹庐之下,将董氏邬堡围了个水泄不通。

    董卓隔着远远地就是火冒三丈。

    二十年前,董氏兄弟崛起于微末在这片土地扬名立万,凭着骏马铁刀在这里杀出一条血路,董氏一门也从二十年前成为了这临洮第一号豪强。

    二十年后,董卓扬名并凉,居然跳出了这些个跳梁小丑围了董氏邬堡,董卓心头怎能不气?

    李儒一看董卓面似寒霜皱着塌鼻子就知道要糟,拍马至董卓身侧低声说道:“大人先别着急,他们敢围了董氏邬却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因为大人在外远处并州,这些个哨骑也正是为了监视邬堡平日里的访客,更有可能就是为了看大人是不是收到消息要回来,大人千万别急,先想出办法不动声色的回家,咱们知道他们,他们却不知道咱们,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呵呵。”董卓笑了,可笑的表情却有些骇人,拍了拍李儒的肩膀他笑道:“文优聪明,确实聪明。这是哪儿?这是临洮,那是什么?那是董氏邬!就这么一伙杂碎堵在老子回家的路上,就想吓得老子不敢进门儿了?”

    “我跟你讲,这事儿就是放在二十年前都不,可,能!”

    说罢,董卓又再度拍了拍李儒肩膀,不采纳他的建议示意他不要见怪,转头喝骂一声。

    “董某人明日要拜访王国,非亲非故拜访按这中原礼节总是需要个‘名刺’,稚然阿多何在!”

    “李傕在!”

    “郭汜在此,主公下令吧!”

    与此同时,董卓身后的近百甲士同时弓上弦刀出鞘,盔甲碰撞的声音很是悦耳。

    “桀桀!”董卓暴戾地笑了一声,指着前方说道:“老子要装一车头颅给王国见礼!”

第八十八章 刘备献计

    冀州,广宗.

    如果不是计划失误,天下八州黄巾势力联结起来,这里将会是一个很好的黄巾大本营。然而,随着战争的如火如荼,黄巾各方渠帅皆被阵斩或是擒获押送洛阳,胜利的天平朝着汉军逐步的偏移着。

    广宗位于冀州平原中部,北方城池曲阳比邻黑山,翻过黑山更北的草原上,幽州持符节的都督公孙瓒正率领着三千骑兵与受张纯引诱而反叛的乌丸首领丘力居展开生死搏杀。

    西面则是巍峨的太行山脉,北中郎将卢植率领的万余汉军就在翻过山脉的地方驻扎,隔着湡水遥围广宗,开凿壕沟、制造军械。

    湡水不是一条河流,而是六条大川的总称,流经广宗、邢国、邱、南、任、尧、晋七县。上游邢国境内称作野河,广宗境内称作大沙河,入南、任县称作南澧河,经尧、晋称作北澧河。自西向东横贯邢国二百里。其中河床宽达数里,下游皆是漫漫白沙,平日无水。

    湡水是一条季节性河流,平时干涸露出河床,在暴雨季节河水暴涨,甚至会形成洪水奔腾。

    而广宗,恰恰是被湡水六川呈环形包围中央。

    广宗城池外便挖掘有护城河,再加上湡水六川沙质河床的天然屏障,由此可见,张角不是个不同军略的神棍,一个不同军略的人是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作为大本营的。

    被黄巾攻略的天下八州中,汉廷势力除了开始的劣势,随着刘宏在西苑赏赐将士,各路精兵强将纷纷参与镇压,七州叛乱的声势已经逐步消弭,只有冀州。

    这里有张角亲自训练的黄巾力士,这里有黄巾势力的三大首领,这里有数十万的黄巾信徒。

    中军大帐。

    夜了,卢植披着一件单衣跪坐案前,几案上摆着一副广宗附近的地形图,这幅地图,是围困广宗的这些日子他的弟子画的。

    尽管画工粗劣,一笔一划间却将附近山川河流画得通透,简明易懂。

    饶是卢植主政一方平两地叛乱,却对眼前的广宗除了围困别无他法,苦思冥想无数个昼夜却无良策。

    思索间,大帐被掀开,一弱冠青年端着饭食缓步入内,青年身着汉军轻甲,青年脸颊清瘦,带着笑意的眉头稍稍低垂,眼睛微眯,其中的善意好像能满溢出来,单是看着模样便会使人生出几分喜欢。

    青年在偏案上放下饭食,笑着对卢植行礼道:“先生,学生得知您为破敌茶饭不思,便吩咐火头给您做了些饭菜,您趁热吃些吧。”

    “哦,是玄德啊。”卢植抬眼看了青年一眼,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指着几案说道:“坐。”

    刘备,字玄德。在数年前卢植即将就任九江太守时收下的学生,只是当时刘备不喜读书,乡间少年亦没有什么远见卓识,并不为卢植所喜,胜在长得不算讨厌,让卢植记住了他。在平定九江叛乱时刘备在卢植手下的作用才显现出来,待人无论高低贵贱都一视同仁,发布告示,安抚百姓,整顿兵马,众多事务一样样做起来,刘备却能不厌其烦,始终挂在脸上的微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前些日子,刘备在家中募集了一众游侠剑手自告奋勇的清剿黄巾,再度遇见老师,便跟随在卢植的身边做个随从。

    刘备为卢植奉上一杯温汤,说道:“先生,您先喝些温汤。”

    卢植端起抿了一口,指着地图对刘备问道:“玄德,对广宗贼人,你可有建议?”

    “先生要考校学生了。”刘备低眉顺眼地抿嘴笑了一下,说道:“学生的建议与先生的决策是一般无二的。”

    “哦?”我的决策?卢植暗自摇了摇头,玄德聪明反被聪明误,过分解读自己了,说真的卢植确实没有决策,只能静待时机。不过他确实想知道刘备会如何解读自己的没有作为,问道:“说来听听。”

    刘备点头说道:“这些日子寒雨连连,湡水暴涨,此为我军不得天时。六川将之合围云梯难渡,此为我军不得地利。此地妖道信徒众多,必须一战而克之,否恐生变,此则为我军不得人和。”

    “故此,天地人三才我军俱不得之,唯有等待一途。”

    卢植皱着眉头,这些不利条件他都明白,因此问道:“若给你时间,可有破解之法?”

    “有。”刘备点头说道:“此时夏季,连天大雨倾盆,大川河水暴涨。固然使我军失去了强攻的机会,却也使贼军难以从城中逃遁。我郡开凿沟渠引流,赶制攻城器械贼军是知道的,且贼众我寡。因此学生断定一旦暴雨初歇贼军一定会杀出城池将攻城器械捣毁。我军可趁那一日集中兵力摧其锋锐,一旦贼军想弃城走曲阳,六川便从护城河变为困城河,他们逃不掉的。若兼之传信伯圭师兄以轻骑截贼人后路,天时地利人和便尽归我军,黄巾必败。”

    卢植微张着嘴巴,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拍了拍刘备的肩膀说道:“玄德天地人之论不错,只不过……唉”

    这刘备,真是善于依靠外物的高手。卢植不是想不到这般的计策,可现实情况是,朝廷根本不可能给他这么长的时间,让他等到雷雨季节过去。

    看着眉目间神采飞扬的学生,卢植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跟刘备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卢植吃完之后,刘备被依旧低眉顺眼的收拾碗盆亦如来时一般地走出大帐。

    刘备没有问卢植想说却没说的只不过后面是什么,他知道,就是问了卢植也不一定告诉他。

    卢植更不会主动说出来,看着眉宇间神采飞扬的弟子再不复少年时的乡间少年模样,卢植很是欣慰。

    这个弟子没有公孙伯圭那么大气英武,很多时候显得很小家子气,但他已然成长了许多。做先生的不需要偃苗助长,更不必告诉这个正值青年一心保国的弟子,朝廷是否黑暗。

    吹熄了灯烛,卢植和衣躺在榻上闭上了眼睛,明早还要接见自洛阳而来的天使督军。

    早些睡吧。

第八十九章 兵开冀州

    “主公,要不要紧?”

    兖州东郡至冀州广宗的漫长行军路,马越第三次从马背上摔下来,背部的痛楚他一笑而过,踩着阎行的双手再度跨上骏马.

    万军行进,旌旗蔽空。

    马越的人马暂时作为别部夹在皇甫嵩的部队中间,数万兵马同时行进首尾相距足有十余里的距离。

    中郎将朱隽前往南阳平叛,皇甫嵩则接到朝廷诏命北上,大军在东郡休整三日便立即开赴冀州战场,汉廷与黄巾最后角逐的时刻要来临了。

    撇开战争的残酷不谈,最后角逐是一次盛会,在马越眼中。

    卢植、皇甫嵩、朱隽,汉廷的三大中郎就不说了。皇甫中郎将的老下属都尉郭典,北地郡受征召而来的傅燮,这都是具名西州的豪杰。更别说还有同为别部的骑都尉曹操。

    南线的战士来了多半,中郎将朱隽领着南方人孙坚取道南阳,继续平定南线战场上黄巾的残兵败将,皇甫嵩则携大胜之威奉诏北上冀州。

    阎行牵着缰绳擎着铁枪,回头看了看数里之外中郎将的麾盖战车,对马越说道:“主公,听闻您与皇甫中郎有旧,何不说明负伤在身借郎将的战车一乘……总好过马背上的颠簸。”

    “没事,放心吧。”马越闻言松了眉头,刚才他正考虑要不要让阎行把自己绑在马上,他说道:“不必麻烦皇甫中郎,我能走的。”

    阎行闻言点头也不说话,将铁矛挂在马侧翻身下来,一手抓着自己的缰绳,一手牵着马越的缰绳,徒步走在泥泞的田垄上。

    马越伸出臂膀拍了拍阎行的肩膀,略带感激的点了点头,现在不是死要面子嘴硬的时候,整个南线的战士都在这里,他不知道再度落马还能不能爬上来。

    现在他手中的官爵还不够高,刘宏对他多有亲厚,才会允许他以一介校尉虚衔两千石作为别部平定东郡,如果他现在是个货真价实的两千石杂号将军,依照礼乐便能够在战时乘单马战车。

    ‘也许下一次吧,如果广宗之战不出意外,下一次出征也许就是正职将军了。’此次随军出征马越只领了一千五百步骑,这是长水校尉一营的正规军力,负伤回归洛南河畔时马越便提笔为关羽表奏了别部司马一职,两千余步骑如今都归关羽统领,日前已经与先行冠县押运辎重的曹操同行于前方为大军探路。

    这是马越走出彰山至今,做的最重要的决定。

    这一封表奏,意味着关羽在马越眼中不仅仅是个家将,而是个已经能够自立门户守望相助的门生。

    以代司马的身份独领一军平定一郡叛贼,这个功劳可大可小,就看刘宏与朝中大臣怎么看了,如果对他们有利,那便是平定一郡之大功足矣平地升千石。若对他们有害,诏令未到擅自领军,以精锐之士平已去敌首的乌合之众,离不了贬为庶人的罪责。

    当时的情况,马越无法领军出征,与其错过战机使东阿百姓北上冀州,不如使部下领军出征,胜了有功,败了亦罪不至死无伤大雅。

    这样的心态,简直像极了董卓。马越自嘲的笑了笑,他明白刘宏需要他,尽管不是缺他不可,但他清楚的知道在连天的战乱里,领兵作战需要什么条件。

    首先,将领对陛下有足够的忠心,并且有绝对忠诚的臣子举荐,没有太多复杂的利益纠葛,最后才是克敌制胜的战略与战术能力。

    而这四点,马越统统符合,尽管克敌制胜的战略与战术他仅仅是勉强。

    他不怕因为犯错误而被刘宏罢黜,即便贬为庶人也不过是清闲一段时间,总是要被重新启用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马越在当时的条件下将印信由程立转交关羽,手下这些人只有关羽最合适,其他人没有独立领军的经验,就算是关羽,马越也没有太多信心。

    他有气量,没把握。

    于公于私,他都清楚关羽绝对不会背叛自己。他身边的这个关羽并非是后世书中写的那个义薄云天忠心不二的关云长,他身边的关羽是艺高胆大年轻有力又蒙他搭救的勇士关羽。数次大恩在身,何况从马越为他递出保奏之后,长水校尉马越就是关羽的举主,于公于私都没有背叛的理由。

    马越的目的很简单,很明确。无论天下乱与不乱,他需要自己势力更强,无论是军中的影响力还是朝中的风评。

    举奏关羽,一本万利。

    “校尉。”马蹄踏踏声中,一哨骑策马拱手对马越说道:“长水校尉,皇甫中郎请您前去议事。”

    马越歪了歪脑袋,点头示意随后拍了拍阎行,牵起缰绳控马向着皇甫嵩的麾盖踱步而去。

    东郡的日子里,他失去了太多。

    重伤至今已修养了一月有余,却仍旧无法快马疾行,一次血战元气大伤,无论武艺还是身体都有了很大的退步,只怕伤好之后武艺也难以恢复到巅峰时期,当时造成最大伤害的是命中背后的箭矢,现在对他伤害最大的却是袭杀卜己时十步之内被卜己侍卫洞穿右臂的一支弩矢。

    马越明白,他失去不仅仅是右臂的灵活。这一路上眼中的洛北风景与两个月前混过来的模样全然不同,卜己说的没错,洛北三万百姓的生活,被自己毁了。

    所到之处遍地荒无人烟,世代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如今背井离乡,老房子里十室九空,失去打理的麦田逐渐枯萎被蓬草占据,曾经的富足与美好,十不存一。

    征战一郡之地,却险些击毁了马越的一切信心。

    这还是历史上曾经最强盛的大汉吗?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大汉?

    国力衰退,百姓饥苦,瘟疫横行。

    策马行至麾盖之前,皇甫嵩面无表情的递给马越一卷竹简,马越不明就里拉开看了一眼,便知道皇甫嵩面无表情的缘由。

    竹简上记录了许多信息,却只有三条消息吸引马越的注意力,这三条消息全部是关于北线战场的。

    “卢植获罪囚车入洛,董卓以防备并州暴乱而不征,张角重病。”

第九十章 难以启齿

    中平元年夏季,多事之秋,天下八州的黄巾起义将天下搅得天翻地覆,汉军使出浑身解术将颍川平定,南方仍旧有诸如南阳、宛城等地仍旧有大军叛乱.黄巾党张氏三兄弟雄踞冀州与汉廷遥遥相望,益州巴郡,五斗米师张修响应张角,同样以道治军叛乱。幽州的乌丸人不断有小股部队与公孙瓒在帝国最东方频频激战。并州的南匈奴聚落蠢蠢欲动,使董卓麾下位高权重的牛辅忙的焦头烂额。凉州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同样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好生热闹。

    汉军冀州大营,长水校尉部,关羽交还了校尉印信,一身别部司马装束立于帐中,为马越汇报营中上下情况,座于上首的马越皱着眉头,屈指敲击着几案。

    “主公为何愁眉紧锁,伙食已经无法改善了,五营将士都是这般模样……”

    “啊。”马越猛然回神连忙摆手,揉了揉太阳穴对关羽抱歉的笑道:“云长做的很好,别部司马的委任状已经下来了吧?”

    关羽点头说道:“是,多谢主公推举。”

    “大战在即,斩将夺旗,再立功勋。”马越笑着鼓励道:“待得胜还朝,我等再为云长庆贺!”

    “今日大军初至冀州,军候严守麾下兵马,各司其职,轮番值夜,防备黄巾偷营。”

    关羽等人退下后,马越再度陷入了沉思,他在回忆白天入营时的一幕,其中几人的表情与言语。

    涉及人等有曹操,蹇硕,马日磾,鲍鸿,曹破石等人。

    行军中长水营位于队列后军,因此入营时间较晚,当时在马越身边的众人除了部下之外还有蹇硕等监军,营门口则站着关羽曹操等先到冀州的先头部队将领与北线曹破石等人迎接大军入营。隔着老远,骑在马上的马越便看到了营门口的众人,曹操更是迈步走出营门想要来迎接他。

    曹操与马越私交甚密,这在洛阳不是个新鲜事,整个朝堂上无人不知。

    马越也从马上跳下,迎着曹操走去,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刚下马的蹇硕亲昵地拍了拍马越的胳膊,交头接耳的对马越说了句话,蹇硕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口上,笑着拍了拍蹇硕的肩膀,随后,他看到了曹操眼睛一眯,停住了脚步。

    蹇硕旋即朝着曹破石走去,曹操没有理会满脸热情的马越仅仅点了点头,随后二人擦肩而过,曹操迎向身后的将领。

    当时马越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曹破石一把揽了过去亲热的很,随后便是向马日磾见礼与众人接洽,也没顾上曹操。

    现在回想起来,马越觉得自己被蹇硕耍了,却又怪不到蹇硕的身上。

    蹇硕与曹操有仇,而自己与曹操交好,自己与蹇硕关系不错,可平时都是相敬如宾从未有过什么亲密举动,蹇硕白日的交头接耳,多半是做给曹操看的。

    曹操任洛阳北部尉时,为了立威棒杀了蹇硕的叔父。这件事情在当年穿的沸沸扬扬,只不过马越那时还在凉州彰山里砍柴,无从得知,但后来有次与曹操于梁府饮酒时曹操提过这件事情,当时还列举了袁绍袁术,杨彪等人的官职升迁史,为了让自己明白出身的重要性以及在当下的出身中,如何为自己谋求晋身之资。

    年轻的曹操,对马越来说,是个好大哥。

    蹇硕离间自己与曹操的一个交头接耳,说的也正是谋求一个好出身。

    站在营门前,蹇硕亲切的拍了拍马越的肩膀,笑着在马越耳边说:听闻太傅袁隗的妻室马夫人病重,打完这跟张角的最后一仗,马兄可前去探望,说不得就能让您登入马氏族谱呢。

    蹇硕的消息很有价值,马越当时的表情先是惊讶,随后便是笑逐颜开,得到马氏的认可,对马越而言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现在他有些反感蹇硕,却也一样对曹操感到不解。

    可这种事情,他能跟谁说呢?

    身边全是武人与下属,马越摇了摇头,他不好意思开口。更何况这种事情绝对不能问程立,程立的经历,已经给了他足够厌恶宦官的理由。即便自己身边的这个程立有历史上程昱的足智多谋也难免牵扯上私人恩怨。

    何况现在的程立,还没有历史上的那些经历,也没有为他马三儿赴汤蹈火推心置腹。

    程立,是一个愿意帮助他的长辈,一个睿智善算的后勤吏。

    这件事中有许多他无法说出口的缘由,比起信任程立,他更相信自己。

    这些年的几经生死,他早已不是那个在彰山中砍柴的天真孩童。至少现在,他已经有了能够名留史书的资本,与那些留名于史的人物一较高下的底气。比如马玩,比如北宫伯玉,比如卜己……

    “好像都是不入流的诶。”

    马越伸出手指磨痧了一下鼻尖,自嘲的笑了笑。

    他的眼睛盯着几案上的一根马鞭,通体乌黑,是他心爱的凉州骏马的马鞭。

    蹇硕代表着宦官,代表着皇帝的耳目,马越并不在乎蹇硕,他在意的是他们身后那个同自己一样失去妻子的帝王,皇帝不出门,宦官就是他的眼睛,他的耳朵,这天下的一切都是出他们的口入刘宏的耳,他们是这个天下当之无愧的风向标,他们要谁好,谁便加官进爵,他们不要谁好,谁便如同生了锈的夜壶。

    他们可以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他们可以指鹿为马闭目塞听。

    只要他们想。

    马越一直很害怕,亲他爱他曾让他出生入死的大哥在偏远的家乡随时有可能扯旗造反,像个埋在凉州的大炸弹。他不想死,也不想造反,在心中他始终有一种渴求,渴望在危急时刻,这些亲善的宦官能为他说话,在皇帝面前救下自己的性命,保住来之不易的机遇,谋求更大的权势。

    曹操代表着亲善清流的唯一指向,尽管这个指向本身就是浑浊,却是他所能接触到最清的一个了。感情上来讲,曹操是他的首选,但从内心里,曹操也是他最后的选择。

    玩世不恭却熟读兵书,善于权谋却一片赤诚的孟德哥哥,代表着日后的一个政权。马越不知道自己的路日后会是怎样,但每当他想对曹操发出真挚的笑容时,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你不如孟德,又不愿承认。这叫忌惮。”

    突然,马越的营帐被掀开,关羽扶着门框微微低着头移步入帐。

    “三郎,有些事情……难以启齿。”

第九十一章 艰难一夜

    这是艰难的一夜.

    对马越是这样,对关羽亦然。

    这个身高九尺的红脸河东汉子出了马越营帐之后便通知各曲扎营巡视,在这个夏末的夜晚披甲站在营门口听了半个时辰的蟋蟀叫声后,他毅然决然的百步走入了马越帐中。他这辈子有过担忧,有过后悔,却从未有过害怕,这一次,他要对马越坦白,他的害怕。

    “云长,坐。”马越揉了揉眉心,他的精神有些疲惫,选择不好做,他的手心有些温湿,见是关羽进来,强打精神的笑道:“云长怎么还未休息,可是临近营区的布防出来问题?”

    在马越看来,关羽从不出错。深夜到来,一定周边的其余四营的布防出了问题,这才来与自己谈谈。他飞快的转动脑筋,装作全身心投入到这件问题上,装作非常理解关羽的模样,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自己的头号大将知道自己心头的不安。

    “曹操和徐荣可能性不大,鲍鸿本事不大但出身将门,曹破石随是宦官亲属出身可也见过士卒为他效死……”马越伸出一根指头对关羽坏笑道:“是我那族兄射声马日磾出了问题吧。云长,我知你耿直,但他好歹是我族兄,就不要管他了,大不了咱们在他的防区悄悄地放些斥候,左右巡查一下……”

    马越自顾自的说了一堆话,才反应过来关羽脸色有些难看,恐怕不是因为这些事情,关羽的脸虽红,却还不至于这么红。马越有些害怕了。

    “云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三郎……主公,自前日为羽举别部司马时起,某便有话憋在心头如鲠在喉说不出口,数日来某夜里辗转反侧……”

    马越看关羽的表情真的以为在这个特别的夜晚会出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这样,他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马越深吸了口气,从几案旁站起踱步到关羽身边,萁坐在关羽对面摆手说道:“云长,你我以兄弟相称,一个别部司马而已,万万不必如此,你对三郎的恩情与忠诚,这个别部司马是我能为你请的最大的官衔了,我说过我会给你的最多,所以我给你最多。比起你为我出生入死,这不算什么。”

    “主公听某说完,关某心中有愧。”

    “关某一介武夫,逃犯待罪之身,数年以来左右流窜,从未想过还有再见妻儿清白做人。”关羽的眼睛有些发红,马越有些疑惑,关羽这是怎么了?就听他接着说道:“承蒙主公不弃,仁义以待,数次救某免于牢狱之灾,可主公之亲待,令某着实受之有愧。”

    “主公身侧能人辈出,一营司马与别部大不相同,为了这个官职主公要承担多少风险,云长懂得少,并不了解。即领此职,自当为主公效死。然云长心中却十分心忧。”关羽轻轻的摇了摇头,面色凝重说道:“羽不知能否做好一营别部,担心坏了主公的声望。这官职,来得……太快太早。恐怕羽还未曾有所准备。”

    “羽担心,做不好。”

    字句肺腑,可这些并不是马越想听到的。

    马越伸手揉了揉发麻的面皮,皱着眉几次张口却说不出话,左手手掌击在右手手心上,说道:“你……你是关羽啊!你居然担心自己做不好一个小小的别部司马?关兄,你……你在金城时不是做的很好的吗?彦明都跟我说了,兄长在金城千骑破羌匪,营门掷鹿砦,怎么那时领的了千军现在却不敢了呢?”

    关羽的担心,给予马越心灵上极大的反差,一直以来他的自信都建立在他身后的这些男人身上,他知道他身边的男人们迟早会成为威震华夏的关羽,勇冠西州的马超,虎视中原的马腾,刚戾多谋的程昱……正因为他将自己放在与他们一样的位置上,领任何官职他都不怕自己做不好,并且随着身边的豪杰勇士越来越多,他的自信正处在一个空前强大的时期。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突然惊醒,他错了。

    眼前这个担心做不好区区别部司马的关羽,不是威震华夏的关羽。千里之外的陇县郊野打拳不拐弯儿的孩子,也不是勇冠西州的马超。汉阳郡的六百石县尉也不是虎视中原的马腾,程立只是他长水营的军需官,有生之年见过最大的阵仗就是这次征讨黄巾。

    他一直觉得自己有所仰仗,才能无畏无惧,做左都候他不怕,对上太学子弟他这个凉州蛮子都不动刀枪,因为在他的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别怕他们,你搞得定。正因如此,平地高升两千石,做了长水校尉他仍旧无所畏惧。

    他坚信自己可以做好,坚信自己身边的人可以帮助自己,就是因为这份坚信,才让他做到现在。

    突然之间,关羽的担忧,击碎了他的一切幻想。

    他一直,都无所仰仗。

    “关兄,坐。”

    关羽坐在帐中有些不安,方才短暂的沉默,他看到马越阴晴不定的脸色。

    ‘恐怕三郎对某家抱有很大的信心,这个官职也承担的很大的压力,才会这样。’关羽的心中对马越更是感激,却也更因为如此有着更多的愧疚。

    马越起身拍了拍关羽的肩膀,踱步至榻旁包裹中取出一坛老酒,揭开封盖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呛得他咳嗽两声,随后将酒坛递给关羽。

    尽管生在凉州,他却始终不善饮酒,但此情此景,当饮。

    “关兄,拿出在金城击羌贼的气势,一别部司马,在越眼中关兄这算大材小用,不足为提。”

    关羽也勾着酒坛喝下一口,酒汁从衣甲上洒落,动作豪气干云。

    “三郎,你对关某寄予厚望,关某心中是知道的,若是游侠剑手关某自问没人能强过某家,即便是做屯长队正,甚至是军候,都没有关系,可这一下子,就成了别部司马,独掌一部,关某都来不及学习如果做好一任军候,太快了。”

    “恩,我知道。”马越点了点头,说道:“这的确是三郎的疏忽,但三郎也没有办法,在这营中派系林立,三郎需要有人能站出来,自家人有更多的话语权,手头上有更多的兵权。像那鲍鸿之流我信不过,彦明阿若他们又没有独立领军的经验,这个人只能是你,关云长!”

第九十二章 凿船送舰

    广宗城中,张宝张梁推开太守府的房门,朝背对着房门站立的张角躬身行礼,随后问道:“兄长,深夜召我二人前来可有要事?”

    张角转过身,八尺身高的伟岸丈夫发髻已露出点点斑白,风风火火的黄巾起事不过半年,张角却走过了大半生.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六年呢?”张角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朝自家的两个兄弟缓缓张开衣袖,说道:“坐。”

    张宝张梁二人闻言立即跪坐在**上,张宝跟随张角布道十四年,已经在心中真切地信奉张角为唯一真神,当年张梁还小,即便到了现在他对张角仍旧有着很大的畏惧之情。

    张梁挺直了脊梁跪坐在**上目不斜视,诚惶诚恐地将双手伏在膝盖上,有个大贤良师的哥哥,在他人眼中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全天下都有他的信徒,可这事儿在张梁眼中一点都不好。

    以教义来约束家人的兄长,在年轻的张梁心中,兄长在仙风道骨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磐石之心,坚不可摧……不近人情。

    年少时每当他对人生产生疑问时,精研道法的兄长总以太平经中的论断来告诫自己。

    兄长可以对自己讲道法,自己讲出的道法那些同岁的少年却是不听的,终归,还是要依靠自己用拳头把道理找回来。这种事情在张梁的少年时期屡见不鲜。

    以至于如今的张梁武艺高强。

    正因如此,当张角身上终于沾了一丝‘人味儿’,问出“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六年”这种感慨光阴的话时,张梁跪坐在**之上,低头凝视着面前的一个小石块,说道:“兄长何云年岁,圣书有云,五七之岁,流布玄津,功德遐畅。”

    跪坐一旁的张宝匆忙瞥了任性的弟弟一眼,赔笑着对张角说道:“如此时节,自然是有所感慨的,三弟年少不知兄长艰辛,兄长不要怪他。”

    “唉。”张角摇了摇头,像是欣慰一般的笑了笑,盘腿坐在二人面前说道:“只怕来日无多,不过半年教众百子死伤过半,你二人可知近日汉廷又来调兵遣将,皇甫嵩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切莫掉以轻心。”

    笑意在眼角一闪而逝,张角便再度恢复了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张梁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那卢植不也是大汉名将,还不是奈何不得我等被皇帝贬为庶人,别说是皇甫嵩,就是他刘宏御驾亲征到了黄天的地头上照样要被打回家吃奶!”

    “三弟可不要这么想。”张宝摆手说道:“卢植在南边靠一张嘴平了几次叛乱,大小算个能人,但他手上的功夫不行,大哥的信徒不会轻易倒戈,只有实打实的硬仗才行,这个皇甫嵩是正儿八经从北疆战场上打过硬仗的将军,恐怕接下来的战争不会那么轻松。”说着张宝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张角问道:“兄长今日召我们来……可是有了汉军的动向?”

    “不错,阿梁招来的那个褚燕是个能人,混出了可靠消息,昨日起,汉军的增援部队已经赶到了湡水对岸,不下万众,皇甫嵩击破了南方的黄天防线,朱隽在南阳被曼城拖出了脚步,幽州的兵马跟乌桓人打得如胶似漆,现在正是反攻的好时机。”

    “那兄长的意思是?”

    张角的面容不似往日年轻,有了几分苍老的神色,眼神却更加睿智,说道:“你二人速速布置,最迟明日午时汉军会有一次进攻,要阻止他们登岸。”

    “不应该啊。”张宝微皱着眉:“兄长,汉军猛然增兵,他们在岸边的走轲刚造出来不足百条,拿什么来进攻广宗?何况广宗高墙坚城,只需撤回城内死守,城内的粮食足够我们吃上半年,为何要将他们阻挡在湡水中?”

    “因为有人给他们送船去了。”

    ……

    重重夜幕之下,湡水东岸人影憧憧,伴随着兵器碰撞的声音。

    数百条走轲被翻扣在沙地上,千余身形壮硕的护教圣子小心地以兵器在船底凿出裂痕。

    精瘦的褚燕穿梭在这些黄巾力士中间,不断地指指点点,督促着圣子们的工作。

    看这夜色,差不多到时间了。

    就在这时,身形壮硕的陶升领着百十余人从岸边快步走来,他们从河对岸泅水而还,多半都光着脊梁露出精壮的身躯。

    “飞燕,怎么样了?”

    褚燕左右环视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了,河对岸情况怎么样?”

    “兵器衣甲都已经放在对岸了,大贤良师果然神机妙算,今夜对岸的防线向西回缩了三里,看不到我等登岸。”

    褚燕勾起嘴角,自脑后发髻上取下束带系在手上,对周围的黄巾力士们打了个招呼,脱下罩袍领着众人朝河岸走去。

    千余黄巾力士中的两名首领与陶升褚燕会合一处,这两名首领都是黄巾力士中的佼佼者,健壮剽悍。

    一人名叫周仓,曾于张宝部下统领骑兵与汉军血战。一人名为张牛角,是九千黄巾力士的统领,黄巾号角就在他的身上。

    少年笑着同二人打了个招呼,有些滑稽的拱了拱手笑道:“大贤良师的意思是偷袭汉军的薄弱环节,也就是原来卢植的部下北军五营的驻地,也就是说我等要绕过前军布防直抵中军,三位有何意见?”

    周仓对这个年轻小伙子有着几分不屑,太轻浮了,闷着一张黄脸没有搭话。倒是张牛角和善的笑了笑,对褚燕说道:“我等自然是尊大贤良师的圣谕,不过听小兄弟的意思,今夜我等不仅仅做这些?”

    褚燕伸手在鼻尖蹭了蹭,舌尖在唇边一卷而过,对周仓的不屑浑不在意,对张牛角笑道:“小子对北军略有了解,他们的辎重由北军中候负责,也就是说,汉军三分之一的粮草辎重就在中军,我觉得我们该放一把火。”

    他是褚燕,整个黄巾阵营领导曾中最年轻的头目,今夜,广宗之战的第一仗,就由他来打响!

第九十三章 潜入五校

    湡水西岸,千余力士拖着百余走轲泅水而过,将走轲置于岸边,登岸而上。

    褚燕首当其中,河水浸湿了他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俊秀的脸庞上勾着嘴角,解下手腕的束带拢起湿漉的头发束在脑后,从岸边捡起一副皮甲套在身上,圆盾背在左手,提着钢刀环视左右。

    四更天的夏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天上,就着明月光,岸边的黄巾力士们在沙石滩上摸捡着各自的兵器甲胄,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们是黄巾军中的至强者,大贤良师的圣谕意味着一切。

    “做好准备吧,烧了北军辎重不要原路返回,抢马匹向北跑,在赵国回合。”

    周仓陶升张牛角等人点了点头,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即便他们是黄巾军中最精锐的战士,深陷重围之后这千余力士能跑到赵国的有没有三百都还是个未知数。

    陶升挠了挠耳朵,满不在意的笑道:“别管能不能活着跑到赵国,老子在死之前一定要把北军大营闹他个天翻地覆!”

    一千二百名黄巾力士带着兵器分成四队朝着十里之外连绵不绝的大营摸了过去。

    担任诱饵的是陶升,他带着百余名黄巾力士沿着河畔向南进发,一路上轻装小跑出数里,半个时辰兜了一大圈出现在汉军的中军与后军交界处。这里是南线战士营地的最北方,再向北穿过一个营地便是北军驻地,这是最好的选择。

    诱饵不是前来送死,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完全可以杀光这个营地所有人之后向北与褚燕等人回合,诱饵的意义在于,一旦出了问题,他们便要向南逃跑,引诱沿途的汉军一路向南追杀他们,为北边的褚燕等人创造出更好的机会。

    这个地方是原北地都尉郭典的驻区,这个夜里警备松散,连月的跋山涉水早已人困马乏,几个倒霉的斥候无精打采的站在营寨前杵着长矛打盹儿,他们都累坏了。

    身体上的疲惫还是次要的,他们已经在外征战了半年之久,尤其郭典这一部凉州汉子,他们离开家太久了,很长时间没有舒服的休息过,他们都是百战精兵,追随皇甫嵩郭典自北地一路征战,司隶、颍川、三河、荆扬二州,奔杀到这冀州。

    终于,这一次他们左右有着三万汉军作为侧翼,大营接天连地,终于能够放下心来休息了。

    战乱年代,安稳地睡上一觉变得如此奢侈。

    杵着长矛的斥候猛地打了个磕儿从睡梦中惊醒,眯着眼睛揉了揉鼻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继续眯一会,长久以来的斥候生涯让他习惯了站着睡觉,握紧的兵器就能给他家一般的安全感。

    突然,他看到远方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猛地睁大眼睛仔细地朝外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再仔细去听,仍旧一无所获。

    这可是四更天,百步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中年斥候被夜风一吹打了个激灵,扭头看了自己旁边的同伴一眼,暗骂一声。

    “蠢货!”

    这么长时间的配合,他们早有约定在先,值夜时一个打盹儿一个监察,轮流换岗。却不想这家伙居然睡的比自己还熟。

    尽管远处没有任何动静,他的心头却仍旧有些不安,这样的夜里,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毛,摇了摇头,小心的左右看了看,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叫醒同伴的想法,缩着脖子靠着营门的旗子打算再眯上一会儿。

    根本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机。

    百步之外的林地中,几棵相邻的树干后猛然闪出几个健壮的汉子,人手提着大弓依靠树干隐藏着身躯飞速向着营门接近。

    极近六七十步,猛然间拉满弦,数支箭矢激射而出,朝着营寨门口的三名打瞌睡的斥候激射而去。

    “哚!”“哚!”“哚!”

    三声闷响,箭矢带着巨力钉进斥候的喉咙与胸口,三名斥候在睡梦中当即毙命。

    林中的陶升小心地呼出口气,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向后招了招手随后领着百余力士轻快地跃入营中。

    执行射击的都是最好的箭手,他们谁都清楚不容许有任何失误,惊动任何一个敌人,他们统统人头落地!

    ……

    北军五校的营地以环形分布,最外围的是徐荣的步兵,正对着湡水。徐荣西北边是马日磾的射声营,西南边是鲍鸿的屯骑营,屯骑西边是曹破石的越骑,射声西边是马越的长水营。夹在越骑与长水中间的,是关羽的别部。

    六座营地环形相扣,正中央,是北军中候邹靖领的辎重营,其中有北军五营的粮草与辎重,工匠与伙夫都在其中。

    褚燕与张牛角领着五百力士选择的路线是潜入射声营,周仓则领着五百力士将鲍鸿的屯骑营当作目标。

    他们很默契的没有选择徐荣的步兵营,并非是他们知道徐荣的军容是五营中最严整的,而仅仅是因为人之常情,通常而言如果是偷偷潜入一般都不会选择从正面进攻,而是选择侧翼作为目标。

    周仓带着数名力士将屯骑营外的斥候袭杀之后飞快地在营中流窜,伏杀游走巡防的暗哨,同时寻找着看管马匹的地方,他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寻找马匹在辎重营与张牛角回合,关系到他们烧掉辎重后逃生的可能,杀人对他这五百力士而言并非那么重要。

    褚燕与张牛角率领的五百力士是护教圣子中的精锐,专为袭杀准备的兵器,每人带着两柄短刀,他们伏杀了营门的斥候之后并未从正门潜入,而是三人一组从营寨边缘的栅栏上,一人携绳子踩着肩膀跃入营中,随后第二人借力绳子与同伴的肩膀,再合力将第三人拽入营中,全方位的潜入帐中。他们的刀法凌厉,短刀划过睡梦中汉军的喉咙之后面不改色,飞快的寻找下一个目标。

    不到一刻时间,他们的身后便已经留下了十余顶毫无声息的营帐。

    然而,在黄巾力士潜入汉军营中肆意屠杀袍泽的时候,长水校尉马越与别部司马关羽刚刚结束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午夜醉谈,抱着酒坛睡在营帐之中。

第九十四章 黄天破阵

    长水营校尉帐猛然被掀开,露出杨阿若一张焦急的脸:“三郎!”

    掀开军帐,却见马越和关羽双双睡倒在帐中地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香气,杨丰闻着这气味,就知道要遭!

    跑到马越身前,杨丰急切地拍打马越的身体,口中不断地喊道:“三郎,三郎,快醒来,出事儿了!”

    “三郎,快醒来啊!出大事儿了!”

    马越口中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呓语,眼睛睁了睁又再度合上,倒是关羽被杨丰弄出的声响吵醒过来.

    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扶着额头,关羽迷蒙着眼睛看了看四周,才出声对杨丰问道:“阿若,出什么事了?”

    杨丰起身拍了拍关羽,指着外面说道:“云长啊!你们什么时候喝酒不行,外面已经乱套了!屯骑营的战马一刻钟前从咱们营地前面奔驰而过,射声营被贼人突破现在喊杀声一片,辎重不保啊!”

    关羽闻言就瞪大了眼睛,猛地站起身来迈出两步,却脚步虚浮发软,杨丰见状急忙扶起他说道:“云长你先暂且休息一下,把三郎叫醒。我去整合各部兵马于营中,一定要叫醒三郎,这种时候只有他才能主持大局!”

    杨丰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出营帐。

    他说的不错,外面确实已经乱套了。

    营门前奔驰而过的战马的确是属于屯骑校尉营的军马,周仓领五百精壮力士无声无息地盗取了马匹,就在准备逃出屯骑营时南军大营火光冲天金鼓齐鸣,陶升被发现了。随后周仓毫不犹豫的命半数力士引马逃逸,亲自领着其余人等走马屯骑营蹈翻火盆,引得营中大火冲天,在支援赶到之前朝着辎重营逃之夭夭。

    南方金鼓响起的时候,褚燕与张牛角已经近乎将射声营杀穿,一见南边火起便知道出了问题,立即亮明刀枪引火在射声营中制造混乱,睡梦中的马日磾被惊醒,立即组织军士抵御黄巾力士的进攻,同时朝着西面的长水营撤退。褚燕与张牛角则顺势率力士朝着辎重营杀将过去。

    不到半路,徐荣就已经匆忙集结了近千步兵组织截杀,但刚睡醒的军士们体力与精神都难以媲美精神高度集中的黄巾力士,一时间四百黄巾力士直面两倍的敌人居然能够斗得旗鼓相当。

    就在此时,周仓领着五百骑兵于徐荣后方杀到,凶猛无匹地撞入步兵阵型之中,一时间步兵阵型中如同开波斩Lang一般向两边分开,愣是让周仓凿穿了阵型。

    周仓所率领的可不仅仅是五百骑兵,而是一千有余的军马冲锋。黄巾力士们一人策马并牵着一根缰绳,根本不用兵器,就这么从步兵方阵的后方冲杀过来,步兵难以抵挡。

    北军五校是一个整体,整合五校的军力能够全面地进攻或防守任何敌人,但单一营中除了在东郡为了独立作战而重补的长水营之外,其余四营的独立作战能力都有自身的短板,难以阻挡全面的黄巾力士。

    黄巾力士不是整体战阵,他们习惯了三才阵,三人协同作战,类似于战国时期齐国的技击之士,不擅长整体作战,但胜在勇猛,小的局部作战有我无敌。

    而这种面对敌人仅仅是五校一营的情况,恰好就是局部作战。

    尽管冲锋中的黄巾力士多有落马,但依旧冲散了徐荣的步兵阵型,给了褚燕可趁之机,正面作战的黄巾力士立即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侵袭上去。

    周仓在冲锋中落马,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止住从骏马上摔下的力道,半跪在地上他抽出腰间匕首,军马从他身边奔驰而过,被践踏到便是皮开肉绽粉身碎骨的下场,但他没有一丝畏惧,猛地窜到最近的步兵身后,左臂猛地搂住汉军的脖子,右手短匕猛地疾刺而出。

    一刀,两刀,三刀。

    身后一名汉军环刀杀到,周仓抽出短匕堪堪格挡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刀,随后左手猛然挥出扼住汉军的喉咙,皱着眉头凶神恶煞一般猛地以首相撞,眼看一匹骏马奔驰而来,甩出匕首将手中汉军如掷巨石一般朝着奔马掷出。

    被撞晕了的汉军像石头一般撞到奔驰的骏马身上的时候,身体中穿出数道清脆的声音。

    与此同时,赤手空拳满面鲜血的周仓仰天大吼。

    “苍天已死!”

    胜利的天平缓慢的朝着黄巾一方倾斜,同一名汉军几乎同时要面对三名黄巾力士,一人挥刀一人截击另一人则让位,三人以这样的顺序不断变换,双拳难敌死手的汉军被杀得节节败退。徐荣难以支撑,步兵营缓步后退。

    在周仓吼出‘苍天已死’的口号之后,战场上黄巾的巨吼一Lang高过一Lang。

    黄巾力士抵御着步兵校尉营的攻击,褚燕与张牛角已经领着百余力士朝着辎重营攻去。

    他们清楚,辎重营中不过是老弱病残,用惯了大铁锤的匠人哪里是穷凶极恶的黄巾力士的对手,更何况他们的目标是烧掉辎重营,又不是杀光所有匠人。建议粮仓里堆积的都是谷子粟米,踢倒几个火盆子灭都灭不了。等那些汉军从十里之外的湡水里引水灭火,里面的粮食早就烧完了。

    黄巾力士在五营空地中左冲右突,杀得汉军所向披靡,褚燕与张牛角率百余名力士冲杀到辎重营时营门紧闭,哨塔箭楼上站满了弓手,辎重营最多的除了粮食就是箭矢,外面的厮杀早就惊动了北军中候邹靖。

    邹靖是荆州长沙人,黄巾乱起却因身负皇恩不得回乡,不知妻儿在黄巾的荼毒之下是否安好,最是深恨黄巾,此时邹靖立于箭楼之上提着一张长弓,待褚燕等人冲至营门时猛然拉满长弓喝道:“乱臣贼子,还不速速受死!”

    辎重营若破,他这个北军中候也算是当到了头儿,国仇家恨,邹靖没有理由退却!

    霎时间百余支乱箭齐发,不过片刻又是一波箭矢飞过,褚燕等人防备不急,刹那间便是数十人中箭。

    与此同时,与长水营合兵一处的马日磾与长水军候杨丰、阎行与别部关羽在跨黑马的马越的带领下自西面朝着这边疾奔而来。

    鲍鸿的增援也加入了徐荣的部队共抗黄巾力士。五营驻地的南方,最先收到消息的孙坚别部与骑都尉曹操领着各自的兵马呼喝而来。

    突然间营门大开,百余名匠人在数骑的率领下竟是反冲出来。

    领头一人生一道剑眉,策马持剑。身后一黑面雄武之徒倒提着一杆黑矛自辎重营中奔杀出来,口中喝道:“燕人张翼德在此,宵小鼠辈速来受死!”

    汉军渐成合围之势,慌乱中张牛角咬紧牙关吹响了腰间牛角,褚燕提着长刀迎着奔马而来的黑汉呐喊着冲杀过去。

    “苍天已死!”

第九十五章 关键时刻

    混乱的战场,五更天的月色,连营冲天的火焰中,马越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马背上的颠簸,口鼻中喷薄而出的酒气熏天,提着长刀的手臂不住地颤抖,双腿发软使不上力气。

    比起马越,关羽的状态要好上许多,马越的酒量太差了,遭受了重伤的身体也还未能得到足够的修养,但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挑起大梁,抵御黄巾的偷袭。

    “不能,再让他们有所寸进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的目的是袭击辎重营了。无论如何,黄巾军此次偷营已经对汉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射声、屯骑二营大火连天,五营有效组织起的抵御力量不满五千。

    这意味着折损过半,若再让他们将辎重营中的粮草烧了,汉军的脸面就算丢到西域去了。

    必须要阻挡住他们。

    马越才不会将希望寄托于那一百来个一看就是匠人模样的汉子,即便那个冲杀出来的黑面汉子看上去势头很猛。

    “彦明传令,长水营全军出击,徐晃为先锋!”

    “诺!”

    阎行扯开嗓子一声怒吼,长水三军齐声应诺。

    “诺!”

    褚燕迎着张飞奔跑杀去,却猛然被人拽住了脖子,不惑之年的张牛角正处在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刻,见多识广的他明白,褚燕不是这个黑汉的对手。况且,不仅仅是因为褚燕,而是黑汉已经有了个不错的对手。

    周仓不知何时又再度抢上一匹骏马,在褚燕被张牛角拽住的同时,奔马擦着褚燕的衣袖奔驰而过,周仓握着长刀奔杀过去。

    张飞倒提的铁矛猛地一拍马臀,瞪着迎面而来的黄脸大块头怒发冲冠,猛地一甩,将铁矛当做枪棒抡圆拍了过去,势要一招将拦路的黄脸汉子拍下马去。

    这个额系黄巾的汉子身后可是还有十余名黄巾骑兵,张飞知道他必须速战速决。

    尽管张飞的气势中满满的猛将之姿,但在黄巾众人甚至驰援而来的马越等人眼中对他并不看好……这么一个铁匠模样的青年提着一杆铁矛就敢从辎重营中冲杀出来势要挑翻敌方大将,真以为大将都是豆腐吗?

    张飞的铁矛凌空扫过,面对张飞含恨而发的一矛,若是十年以后天下男儿或许没有几个敢与之硬拼,但是现在……周仓敢!

    周仓闷哼一声,一刀劈在横扫而来的铁矛之上,张飞气力很足并且人借马力,这一招威力无可匹敌。但周仓亦不是无能之辈,这个生长在关西的虬髯汉子早些年曾凭借一双飞毛腿来往于河东与冀州贩卖私盐,身子骨扎实的紧,双臂有千斤之力。

    最重要是,周仓有着张飞骑马也追不上的战场经验!

    铁矛撞在长刀上,猛然发出一声金石之音长刀应声而断,马上的周仓眼看铁矛即将扫至身前猛然借力一跃,落地后滚。

    张飞见一招将周仓扫落马下便擎着铁矛拍马前冲,铁矛连刺数下。

    铁矛刺在地上便深入地面,将土地刺出一个窟窿翻起大块泥土。

    两矛落空,第三矛险之又险地扎透了周仓的皮甲,周仓翻滚不动立即压着长矛回翻,右手撑着地面猛然跃起,巨大的力量将皮甲撕开,半空中拧身一拳砸在疾驰的马头上。

    “嘭!”

    “希律律!”

    一声闷响,张飞胯下骏马发出哀鸣,身子一摊将背上的张飞掀下马来,张飞摔下被骏马压住身体,周仓也同样因下盘不稳而摔倒在地,尽管如此,周仓仍旧吼道:“烧了辎重!”

    周仓与张飞初一交手便察觉到张飞的武艺与力量均在他之上,但他并不惊慌,战场上武艺并不能代表全部。周仓随张宝转战冀州各地,他的经验是他最宝贵的财富。

    临危不乱。

    张飞的好胜心太强,在周仓一拳砸在马头上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跳离战马,而是拼尽一切刺出一矛,还来不及看这一矛是否命中,身体便已经被战马压倒在地。

    他的铁矛,刺在周仓的腿上。

    周仓摔倒在地后一咕噜便从地上爬起,不顾右腿钻心的疼痛,扑倒张飞身上左臂死死按住张飞的脑袋,右臂猛然蓄力一拳闷在张飞的脑袋上。

    二人交战不过片刻,周仓身后的黄巾骑兵与刘备率领的匠人便已经碰撞在一起,褚燕与张牛角领着数十名黄巾力士已经穿过重重阻拦不顾头顶飞驰的箭矢奔入辎重营地。

    就在黄巾力士前脚冲入辎重营,后脚上马越领着一干部下便已经骑快马冲至营门,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褚燕冲入辎重营时,首当其冲的就是北军中候,邹靖。

    守卫辎重的此时只有堪堪二十余名匠人与邹靖一人,邹靖紧紧握着一柄大汉环刀,阻挡在褚燕的必经之路上。

    他的身后,是万石粮草,是此次与张角决一胜负的筹码,是天下百姓节衣缩食上交的赋税。

    他是这一切的最后一道防线!

    身后的匠人已经冲出去了,以孱弱之躯阻挡黄巾雄壮之士,邹靖没有动。

    邹靖明白自己抵挡不住这些穷凶极恶之人,也等不到援军到来之时,尽管脚下的土地已经因为援军的铁蹄而传出轻轻的震动,尽管长水营的战阵口令震耳欲聋。

    太多尽管,但邹靖知道,他撑不住。

    对面那个腰系牛角的汉子太过凶悍,平叛义军中几经生死的刘玄德与刘德然两兄弟都难以阻挡他的进攻,匠人们对上缠着黄巾的雄壮之士节节败退,不过片刻就有八九人倒在血泊之中。

    这不是搏杀,是屠杀。

    这纵横百步的战场之上,四下里尽是生灵涂炭,只有两个人很静。

    褚燕的静,是冷静,他右手提着环刀左手握着盾牌,稳健而快步地掠过混战的人群,随手挥出一刀便是一个匠人倒下,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邹靖。

    只要杀死邹靖,就能在汉军大部合围之前将粮仓引燃,即便死无葬身之地也算报了天公将军与地公将军的知遇之恩。

    邹靖的静是安静,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看着褚燕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在等待,他眼中的目标有两个,大营门口的两根火把。

    整个辎重营全是粮食,内里并无明火,除了大营门口的两只火把最近的就是数百步外的营帐中了,只要毁掉营门前的火把,也许就能保住这座大营。

    他只是等待,等面前这个少年离自己近一些,离营门远一点。

    褚燕看着眼前的汉军官吏,嘴角勾起微笑,眼前的这个懦夫已经被吓呆了,自己走到他二十步距离都不敢举起手中利剑,轻轻摇了摇头,褚燕朝着邹靖冲了过去。

    就在此时,邹靖突然动了,双手握住剑柄迎着褚燕冲了过去。

    “噌!”

    二人侧身而过,邹靖的手臂被长刀划伤,褚燕毫发无损的轻挥两下长刀,活动了一下手腕,回过头打算给这个汉朝官吏一个痛快,却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他所想象的样子。

    经过短暂的交手,邹靖不顾手臂的伤势,去势不减地朝着营门冲去,数息之间已经跑出数十步,眨眼便取下了营门左边的火把掷在地上,猛然再朝右边的火把跑去。

    火把摔在地上溅起一蓬火花,那火花在褚燕眼中满是愤怒!

第九十六章 两个人生

    奋力奔跑的邹靖连汉剑都丢在地上,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熄灭了火把.

    熄灭了火把。

    只要熄灭了火把,就是去死也值了!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猛然间,一道寒光跌进了邹靖的胸膛,奔跑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到了一个精壮而年轻的身上。

    长刀入腹,明亮的刀尖从邹靖的背后透出半尺。

    一滴殷红的血液顺着刀锋滴落在地,邹靖伸直的手臂却碰不到五步之外。

    近在咫尺,明艳的火光在眼中跳动,却好似远在天边。

    褚燕轻推邹靖瘫软的身体,将手中刀锋抽了出来,拽着邹靖沾血的衣领左右蹭了一下,环视左右。

    就在他的手臂刚刚触及到火把的时候,远方猛然传来一声暴喝,一众骠骑猛然间杀了出来。

    马越握着刀鞘与缰绳,右手自背后提出一柄铁矛在手中掂量两下,他目睹了邹靖被杀的全部过程,惊讶于凶手的年轻,却也仅限于惊讶。

    这小崽子死定了!

    在马越身后,关羽、徐晃杀将而出。再有百步开外则是长水营紧急动员而出的数千步骑,阎行坐镇中军协调各部。

    马越投矛在于褚燕相隔五十步的距离自马上猛然掷出,他瞄准的是褚燕的胸口,无论如何,一击必杀。

    投矛飞驰而出,朝着褚燕的身子飞去,褚燕一见大惊失色,他还没见过谁能将投矛掷出这么远,即便是在马上。大惊之下急忙向旁边扑倒,即便如此,褚燕都没有松开火把,任由它砸落在地,火星嘣满手臂,油布拍在衣服上也没有撒手。

    偷入汉军大营,杀了这么多汉军,死了那么多力士,到头来不就是为的这么一支火把吗?

    马越眯起了眼睛,在投掷短矛这个技术领域,他算是个高手,尽管今夜他醉了酒,但长久以来练就的手上功夫与眼力不会随着酒液消失,投矛一出手他便知道,这一矛空了。

    褚燕就是不躲不避,这支投矛离他的身子也还有那么偏了的两寸距离。

    五十步外投矛,若是平时这是一个马越想都不敢想的距离,恐怕只有像安木那样生来便学习运用任何兵器战斗的男人才能勉强在五十步外十投八中……

    就算马越在最好的状态,他也就能保证三十步能命中人体,他还未精湛到可以指哪儿中哪儿的地步。

    投矛射偏不算意外,奔驰中马越左手撒开缰绳再度抽出一柄投矛,右手环刀直取十余步外正要站起的少年。

    这一刀,你躲不了!

    骏马奔驰的速度加上马越的力量,一刀劈出!

    劈在了褚燕堪堪格挡的刀刃上。

    褚燕才刚站起脚步失衡,猛地被刀刃上的巨力撞上,身体向后飘了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马越的衣甲上,被带着后退数步,终于栽倒。

    马越的骏马在他身后奔驰而过,马上的青年骑士猛然拧过身子,蓄力的左臂上擎着一柄锐利的投矛,目标正是倒地的褚燕!

    这才是杀招!

    投矛激射而出,这一矛马越势在必得。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猛然冲出,端着一面圆盾挡在了褚燕面前。

    “哚!”

    矛头透出圆盾,马越眯起了眼睛,他看到圆盾的主人腰间挂着的牛角。

    健壮的中年人撒手丢了圆盾,看了褚燕一眼,横刀对马越招了招手。

    这个中年人看上去不像好惹的角色,何况他的身边还有几名系着黄巾的壮汉,马越轻笑,晃了一下手中环刀。

    在马越身侧跟随的阎行跃马而出,迎着张牛角冲了上去。

    马越眯眼看着张牛角,为阎行掠阵。那个被火把烧着衣服的少年已经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辎重驻地营门一片混乱,数百步外的主战场也是一样,黄巾力士的战斗力可怕非常,各个高大健壮武艺精湛,但数量不过近千,很快就被大批赶到的汉军形成合围,在阵中苦苦支撑。

    周仓腿上被张飞的铁矛刺中行动不便,拖着残躯的他在给了张飞一拳之后便被汹涌乱战的人潮挤开,赤手空拳伤痕累累的穿梭于乱军中,好不容易打翻了一名汉军,从地上刚刚捡起一柄制式环刀,就见到自己眼前被一团黑影遮蔽,抬起头眼前就是骏马高高扬起的两条强壮的前蹄。

    吾命休矣!

    不过刹那,骏马前蹄落地,露出马背上一个额头系着黄巾的白净雄武青年,青年挺矛刺死周仓身后一名伺机偷袭的汉军,翻身下马扶起周仓。

    “渠帅快快上马,汉军已成合围之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周仓猛地喘了口粗气说道:“元绍……原来是你,我上马了你怎么办?”

    来者名叫裴元绍,光和六年在深山中被周仓所救,后来一同贩运私盐,周仓当年冬季得过一场大病,是裴元绍为周仓求得大贤良师的符水才得以治愈,后来二人一同投身太平道,一个是地公将军旗下骑兵统领,一个凭着健壮的身躯和高强的武艺加入了黄巾力士。

    裴元绍握着长枪一摆轻拍在周仓座下骏马马臀,笑道:“某再抢一匹马即可,渠帅不必担心,稍后元绍便与兄长回合!”

    话音未落,骏马已经驮着周仓一路疾驰,松了口气,裴元绍握紧了长枪,皱着眉头摆出防御姿态,横眉冷对着合围而上的七八名汉军……

    “翼德!翼德!”

    乱军中,刘备双手握着汉剑,将生死不知的张飞死死的护在身后,在他身旁,左右护卫的是随他一同与黄巾力士厮杀出来的刘德然。

    刘备的下腹部的皮甲被豁开,半尺长的伤口向外泊泊流出的的鲜血已经浸透襟袍,尽管如此,刘备仍旧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所必须要守护的。

    他的兄弟。

    三名黄巾力士发现了这两名落单的汉军,挥舞着兵器冲了上来,刘德然有些畏惧地向后撤了两步,“兄长……兄长!”

    刘备没有言语,他的额前散落着几绺湿漉的头发,沾满了血液与汗水,剧痛让他的脸庞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和善反而有些狰狞,用尽力气,他空挥了一下汉剑,高声喝道:“来啊!”

    “刘某决不后退一步!”

    就在刘备打算以死捍卫受伤的朋友时,成群列队的汉军冲了上来,将周围的黄巾力士围杀一空。

    领头的汉军将军提着一柄环刀,高高地坐在四肢雄壮的鲜卑大马之上,眯起一双丹凤眼对着刘备轻轻颔首,随后,面无表情地提起了缰绳。

    刘备杵着汉剑,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昂首注视着十步之外拨马离去的高大身影。

    后来,他曾听说,那个高大的青年将军是汉军中的别部司马,名叫关羽,字云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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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凉人崛起介绍:
汉失其鹿,谁人逐之。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霸西州虎视中原,凉人少年志问鼎。
幽幽羌管,奏一曲豪杰勇士共谋江山。
道一句:凉人悍勇,天下英雄谁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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