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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二郎     三国之凉人崛起txt下载     三国之凉人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洛阳廷狱

    洛阳,廷尉狱。

    幽深的大狱并未因马越的常住而显得增光多少,却因杨丰与徐晃带来的饭菜充满了香气。

    在狱中度过近四十天的马越有了明显的变化,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廷尉狱里的饭菜仅强于槐里狱因而脸颊深陷露出颧骨,没有洗澡、下巴长出的几根青须也无法剃去,一件囚服又藏又破,蹲在地上捧着杨丰带来的食盒吃得欢实。

    杨丰和徐晃就坐在马越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狼吞虎咽。他们每个休沐日过来一次,给马越送些饭菜,也讲述一下洛阳发生的事情。

    随着马越入狱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二人见到的马越也越来越落魄,其实落魄这个词倒也不太适合马越。毕竟他一来这廷尉狱就像是个地位低贱的草莽豪杰,市井流氓的模样,没有与他本身地位相似的孝廉、官吏模样。

    倒像是个生不逢时又饱经沧桑的中年乞丐。

    但马越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来自两千年后的灵魂给了他一双在黑夜里也能摄人心魄的眸子,若没有这双幽深的眼睛,马越现在的模样与洛阳城外市集里常见的乞丐无二了。

    不过数息时间,好像饿死鬼投胎一般的马越就将食盒里的饭菜吃下大半儿,突然马越觉得有些不自在。

    两腮塞着满满的饭菜,马越抬起头与杨丰徐晃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用力将口中饭菜吞咽下去,马越左右环视了一下自己,尚自我感觉良好,笑道:“我脸上有花儿?你们怎么不说话,跟我说说,最近又有什么传闻没有?”

    沉默。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都不说话。”

    半晌,杨丰脸上难得挤出一个比较难看的笑容,杨丰俊美的脸上能做出这种表情真是难得可贵,至少马越就没见过杨丰居然还有不好看的时候。

    杨丰说:“主公,您清瘦了。”

    马越伸手摸了摸脸,说道:“诶,好像是瘦了点,没事,等陛下大赦天下了出去吃上一旬就长回来……阿若你叫我什么?主公?”

    马越突然高兴的跳了起来,食盒倒在一边都浑不在意,说道:“哈哈,阿若你怎么想的啊,居然在这牢狱里认我为主,哈哈哈。”

    杨丰说道:“在萧关主公为阿若扛起悬门时,您就已经是杨丰决意追随一生的主公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马越笑着伸出食指说道:“等回去了,要喝酒,喝咱们凉州的秦酒,值得庆祝,值得庆祝……唉呦,饭怎么扣在地上。“一看食盒倒在地上,饭菜都掉了出来,马越急忙蹲下伸手将剩下的一点饭菜捧起放回食碗,一边捧一边念叨:“须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粒粒皆辛苦啊。”

    末了还将指头放进嘴里将上面的汤汁吮吸干净。

    马越十分清楚,这次不同往昔,没有朋友陪他说话,再这么被关下去,他就要患上失心疯了。

    汉代的监狱与现代不同,没有给囚犯放风的地方,囚室就那么大,马越周围又没有人,远的地方太黑他也听不见,狱卒也不愿意跟他多聊。

    这些日子他时常自言自语。无论是兵书战策还是礼乐之书他都无法沉下心看下去了。

    这样的症状大概从一周前开始,他必须要趁着有人回应的时候多说些话。

    他必须,要撑到灵帝大赦天下!

    马越笑道:“我可跟你们说,连月以来在这狱中看不到外面的纷扰,猛地清静下来确实有些不习惯,但时候长了其实还不错,尽管饭菜不好吃身上又脏又臭,可这头脑,就时间想一些大的问题。平时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断不了的做些糊涂事,白白劳费心力全是被生活推着走没有什么计划。天天生活在这小空间里读书思索,对我倒也大有裨益。说起来……前些日子你们过来和我说十万太平道信徒从天各州赶到冀州朝圣,现在怎么样了?”

    徐晃说道:“天下各州十万百姓前往冀州朝圣阻塞道路,因为疾病和饥饿死在路上的就有十之一二,过往商人说路上现在遍地尸骸。”

    “这可不好,太不好了,上万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马越皱着眉头念叨,半晌抬头问道:“还有其他消息么?”

    杨丰点头道:“还有一个,主公让我时刻盯着有关太平道的流言,最近洛阳城西门外来了一伙黄巾道徒,他们置粥棚每天给过往百姓煮粥喝,对于患病的百姓还施以符水治疗,不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主意。”

    “障眼法。”马越言之凿凿的说道:“就他们那些穷道徒能有能力搭粥棚?应该是有大人物来洛阳而布下的疑阵,他们和权贵有所来往。无论是谁,一定会被朝廷所有察觉,他们搞些事情出来,陛下也就该放我出去了……算算日子,关大哥和彦明该回来了吧。”

    杨丰答道:“算起来该回来了,可能有事耽搁了现在正在路上吧,主公你不必担心,关兄武艺高强又走南闯北阅历丰富,他们两个上路不会有事的。”

    点了点头,马越皱着眉头说道:“我倒没有太担心他们,我是在担心那些太平道徒。蔡小姐在家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

    杨丰笑道:“习惯,蔡小姐整日和裴夫人在后宅弹琴读书,朝廷不再追查之后蔡小姐也很放心的在府上住下了只是总问梁尚书陛下什么时候能放你出来,蔡小姐心里对主公很是愧疚,前些日子蔡老先生刚刚给梁尚书通过书信,让蔡小姐现在梁府避祸,等过些日子风头过了再去寻他,还让主公照顾好蔡小姐,蔡先生还不知主公送走他之后就进了廷尉狱呢。”

    “嘿。”马越轻笑一声,对杨丰说道:“你回去了告诉先生,我被下狱这事就不要告诉蔡老师了,老先生避祸吴会已经父女相隔数千里已经足够辛苦了,何必再让老先生平添负担。”

    徐晃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两卷书简说道:“这是梁尚书要带给你的,说估计你已经看完那些书了,在狱中也不能忘记读书。”接着说道:“家里一切都好,蔡小姐也无恙,只是你入狱之后蔡先生那个弟子,河东卫家的两个少爷总往梁府跑,二少爷还好温文尔雅讲话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尚书大人也给了他拜帖,大少爷总是盛气凌人,总觉得梁府招待不周,令人厌恶。今天还在咱们家里辱骂家里的庄户,阿若顶撞了他。”

    徐晃说道杨丰顶撞卫家的时候有些小心,他就是河东人,卫家这些年尽管没有人在朝廷为官,但在河东安邑县经营数代已经根深蒂固。

    “河东卫家的孙贼这么张狂?跑到我家去骂我的门客?”马越皱着眉头看向杨丰问道:“怎么回事阿若?”

    杨丰笑道:“说来也怪我,家里的骏马病死了一匹,我便依咱们凉州习俗把马尾挂到门口却忘了这是洛阳,卫家少爷今天登门就说太晦气要庄客把马尾摘了,庄客知道是我弄的不敢摘,卫觊便辱骂庄客,趁梁尚书不在骂梁家的庄客是裴家的走狗。我就跟他吵了一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马越起先还纳闷儿呢,卫仲道跑到府上找蔡琰还能理解,卫觊没事给自己家瞎串什么门儿,闹了半天是诚了心的摆难看来了。

    想到这,马越邪笑道:“这么着,总让他这么故意找事不是个事情,他就是看咱们不顺眼,得让他知道咱们不好惹,这样……卫家的小王八蛋再敢往咱家来,老二好歹算我师兄,他要去探望蔡小姐就让他去,有人能谈谈心也能让蔡小姐心情好点。但卫觊这孙子再来就直接赶出去,我马家的梁府不欢迎他,他敢硬往里闯,只要进了门跟着他的随从全给我腿打折!”

    “真当我马越好欺负了,总看不惯这种拿鸡毛小事挑刺的了,儒生真是讨厌,有种跟老子干个大的啊,让他先砍我一刀,防卫我削不死他。”说完马越伸手点了点自己额头,说道:“府上有人阻拦就说我说的,要是先生撞见就立马停手,裴夫人的话就告诉他卫觊那小子辱骂庄客的原话让夫人自己决定。不过我觉得这种事一旦争端起来,动不动手效果都是一样结仇,所以要能给他们些颜色就不用犹豫。”

    “要记住了,随从随便揍但不能伤到卫家这俩继承人一根汗毛,现在还不是跟卫家撕破脸的时候,先忍一忍。”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疤痕,马越看着自己睡觉的稻草旁那个幽深的老鼠洞,沉声道:“忍一忍,到时候我还跟卫觊有些陈年老账要算一算呢。”

第二十三章 故土南迁

    关羽和阎行回到金城的路上,二人一直沉思不语,这样的气氛让赵昂与安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快到金城,阎行才对关羽说道:“兄长,你刚才渡过大河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咱们过去的时候水才刚到马膝,短短三天回来水就已经漫过马腹了。”

    “哦?”关羽一愣,说道:“我还真没注意,你这么一提确实有些印象,河水涨得太快了。”

    阎行对赵昂说道:“赵从事,在我们兄弟走后还请您转告韩从事,注意金城即将到来的大水。”

    赵昂点头说道:“放心,在下一定转告。”

    令关羽沉默的却不是这件事,他拍了拍安木说道:“安木,从你的族人中选出二十个好手准备跟我去洛阳跟随在主公身边,至于剩下的人……先回你们的城镇吧,等主公回凉州之后再召集他们。”

    安木问道:“不能一起跟随主公吗?”

    经过对关羽这个人的认识,安木认为关羽投效的对象一定也是他值得投效的,何况这些年在凉州对陇县马家也略有耳闻。

    关羽摇了摇头说道:“洛阳那个地方用不到这么多人,挑出二十个武艺最好的或是有一技之长的兄弟。剩下的人先在凉州等着,过不了几年主公就会回来,到时候若他们有心可以再跟随主公。”

    安木明白,他们的头发,肤色,长相都与汉人不同,去洛阳跟在马越身边多有不便,便点头说道:“那让他们在凉州先投奔马家可不可以?”

    关羽皱着眉头说道:“我们的主公是马越,你们的效忠对象不是马家。”

    安木没再多问,只是遣散了多半族人,让他们先回家重建生活。

    关羽看了看剩下的人,暗自点了点头。各个生的筋骨结实肌肉强劲,算上安木二十一个人最低的身高都超过八尺。

    汉人也有很多这样的身高,并不能让人惊讶。但他们的基数少,平均身高要更加威猛。

    况且安木遴选出的这二十个好手各个看上去久经风霜,都是吃够了苦头的好汉子。

    大榆谷一战,关羽深知他们这些人的实力并不像刚见到时那么可怜。

    单凭那种纪律性,就足够让关羽称奇。

    几年前彭脱护送梁鹄前往洛阳时有幸见得北军的模样,回到凉州马越就曾问过关羽马玩彭脱三人什么样的军队才是精兵。三人所认为的精兵理念都并不相同,马玩认为精兵需要走投无路穷凶极恶,彭脱认为精兵需要经过生死百战。而关羽认为精兵的先决条件就是令行禁止。

    安木的族人正是关羽梦寐以求的令行禁止的精兵!

    带着他们回去,三郎一定会很开心。

    “安木,之前的战斗,我发现你的族人们动作一致非常协调,你们都加入过汉军吗?”

    听到关羽这么发问,安木笑了,高大的黄发青年笑道:“我们没人加入过汉军,在我们家里,孩子从小就接受纪律的教育,训练使用短剑,标枪,盾牌还有骑术。无论男女都要经过十年的训练,以此来保证每一个族人都是战士。”

    关羽点了点头,嗯……果然是外族,穷兵黩武。

    但那又如何,关某就喜欢这种纪律性。

    金城郡,刺史别驾府。

    七百羌骑回到城外驻地,安木等人暂歇在别驾府门口,赵昂引着关羽阎行入府。

    才一进厅堂,韩约便带着几人快步走来,到关羽面前问道:“关壮士回来了,战果如何?”

    关羽没有说话,阎行抱着木盒子对着韩约打开。

    盒子里放着的,是芒奇那颗被火灰抹过的头颅。

    韩约看着盒子,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关羽眼中溢满了各种情绪,感激,夸赞,他对关羽鞠躬说道:“关壮士果然名不虚传,真虎将也!文约代金城上万汉羌百姓拜谢壮士仗义除贼!”

    关羽没有做作,只是抬手虚托韩约说道:“从事不必行如此大礼,云长此行全是为了我主马越不被凉人所恶罢了。”

    韩约一愣,旋即笑着说道:“是啊,是啊,马三郎依旧是烧当部落与金城的好友,这不会因为北宫玉的死而改变。”说罢看到关羽身侧的阎行问道:“彦明已经报了血仇,可要将姐姐接走?”

    阎行说道:“这是自然,主公已经答应在下将姐姐接到洛阳居住,今天就将姐姐接走,叨扰从事许久,阎行在此谢过大人恩情。”

    韩约笑道:“彦明切莫如此,你姐夫与我为好友,更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些当不得事,洛阳是个好地方啊。”韩约拉住阎行的手说道:“蒋姐姐接到洛阳也好,记得多陪陪她不要再流连于玩耍,姐夫不在了你要撑起这个家,直到外甥长大成人。你要像小时候他们照顾你一样的去照顾他们。”

    “韩先生请放心,彦明晓得。”

    说罢,阎行跨步进了内宅,小心翼翼地轻声叩门。

    “姐姐,彦明回来了。”

    房中传来夫人小步快走的声音,很快房门打开,露出阎行姐姐那张覆满草药的脸。

    “彦明快进来,给你姐夫报仇了吗?”

    阎行咬了咬牙,点头说道:“两千余人,五个部落没有走脱一个贼人!”

    “好!”阎妍伸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深吸了一口气,阎妍说道:“好,好,杀光他们就好!”

    想了想,阎行说道:“姐姐,你和小宁儿跟我去洛阳吧……凉州只会越来越乱,孤儿寡母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唉。”阎妍叹了口气,想抹一抹眼睛却只摸到厚厚的草药,说道:“姐姐变成彦明的累赘了……姐姐还是留在凉州吧,这里是姐姐的家,何况……姐姐这脸,已经不能见人了。”

    “不是的!”阎行急忙说道:“姐姐在彦明心里依旧是当初迷倒整个部落男儿的姐姐,跟我去洛阳吧姐姐,那里有许多彦明的好友,还有主公。他们各个英雄豪杰都不是以貌取人的鼠辈,谁敢说姐姐不是,阎行就杀了他!”

    “还是算了……”阎妍摇了摇头,“姐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会吓坏你的朋友的。”

    “姐姐!”阎行抱起外甥,带着哭腔说道:“姐姐,你就跟我去洛阳吧,中原比凉州安定的多,等我为主公立下大功了,求主公给小宁儿找个老师读书学字。”

    “难道你想要小宁儿日后也和咱们凉人一样,要双手沾满鲜血靠杀人才能活下去吗!”

    阎行的话让阎妍如遭锤击,默然不语的从阎行怀里结果儿子,阎妍看着万宁天真无邪的脸庞,眼泪与草药混在一起。

    “彦明是做大事的人……姐姐终于还是成了彦明的累赘了。”

第二十四章 府门争斗

    洛阳,梁府门口。

    马瑜牵着健壮的猎犬,马力抱着杨丰的汉剑,左臂上支着一头飞鹰,徐晃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身旁放着一柄木刀。

    杨丰背对着大门,在他的对面,是卫家两兄弟与四名随从。

    卫家的势力在河东很大,但在洛阳他们只有卫觊与卫仲道二人,住在白虎街有一处别院,随从也并不多。只是因为两位公子在太学学习而照顾安全与生活起居而已。

    杨丰对卫仲道满面笑容的说道:“二公子,蔡小姐在后堂与裴夫人说话,您自可去寻小姐。”

    杨丰说出这话,卫仲道并不觉得奇怪,他生性温和不好与人争斗,对于马越救下老师的壮举也很感激,连带着对杨丰徐晃这些马越的家将乃至随从都彬彬有礼。

    点头朝杨丰微笑,卫仲道便登门进去,卫觊跟在卫仲道后面正在进去,却被杨丰伸手拦住。

    杨丰歪着脑袋邪笑着说道:“大公子曾言,梁府是裴家的走狗?阿若没记错吧,既然大公子看不起梁鹄,未必还要登门拜访呢?”

    “哼!”卫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道:“没记错的话,你叫杨丰,是马越那厮的家将对吧。”

    杨丰笑道:“谁说贵人多忘事的,正是在下。”

    “知道你是在下还敢拦我!”卫觊猛地一扬袖子,怒道:“不但你在下,连你主子在我卫觊眼里也是个下人而已!别以为成了裴家女婿就真是人上人了,他永远都是一个凉州来的蛮子!”骂了几句卫觊挥手道:“快快让开,你一个马越的家将,尚书大人可有明示阻我登门拜访?

    站在府门前的卫仲道听到自家大哥这么说话也很诧异,哥哥只说一起来陪陪师妹,却不想每一次过来都与梁府的家将起争执,今日更是说出如此伤人的话语,卫仲道急忙出言道:“大哥!”

    杨丰长相俊美,然脾性却暴烈非常,伸手便从马力怀中夺出自己的汉剑握在手中,额头上的青筋都已隆起,指着卫觊喝道:“你可敢再说一遍!”

    他仅存的理智让马越的话不停在耳边回旋,否则早已拔剑杀人。

    ‘切记,不可伤到卫家两位公子一根汗毛。’无奈之下,杨丰怒道:“想进门你就拿拜帖来,没有拜帖某家今日还就不让你进我梁府大门了,卫大公子!”

    卫觊深吸一口气,他看出来杨丰是有意刁难,他看不惯裴家,因而梁鹄、马越、杨丰这些人都看不顺眼,偏偏越是看不顺眼他就越想到梁府来打击一下杨丰,却不想杨丰这一次居然挺着脊梁硬是不让他进门,良好教育让他无法在街上与杨丰置气,只得气急说道:“你这是赤裸裸的刁难,我要寻尚书大人告你一状!”

    杨丰无所谓的耸耸肩,他就是喜欢看卫觊这种豪族公子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也许他性子里就有着乐于挑战强权的基因。

    家门口如今已经有些行人站在路旁看着热闹。选部尚书的车驾刚好下了早朝赶到家门口,梁鹄一撩帘子看到卫觊气急败坏的跟杨丰说些什么,而杨丰则满不在乎的守着门不让他进,便出口问道:“阿若,怎么回事?”

    梁鹄此言一出,便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梁鹄下车朝着府中踱步走了过去,卫觊的脸上神色变得极为不自然。

    尽管刚才他说他要去梁鹄这里告杨丰一状,可梁鹄真来了他又不好意思去了。

    不是他怕了梁鹄,梁鹄身为选部尚书至多也就能不让他做官或是等家里为他举了孝廉给他安排个不好的职位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让他变颜色的是梁鹄看见是他却满不在乎,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让他面上无光。

    杨丰见到梁鹄赶紧急忙行礼说道:“老爷下朝回来了,卫觊没有拜帖却想入我梁府,我不让他进去他就开始给在下胡搅蛮缠开了,还辱骂主公为凉州蛮子。”

    卫觊尽管不好意思,可大家族培养的礼数不能丢,低着头对梁鹄说道:“见过梁尚书。”

    梁鹄没有理会卫觊,沉声对杨丰说道:“杨丰你还愣住干什么,既然没有拜帖便是狂徒,当我梁府是谁都能进来的地方吗,还不快将这等狂徒赶走!”

    “再有下一次,你给老夫记住四个字,主辱臣死!”

    梁鹄,生在凉州梁氏,可不是什么偏门小户,桓帝时代的外戚家族,正儿八经的凉州爷们儿,尽管走的道路是文人,却也有着一腔热血,怎么能看着卫家一个小辈在自家门前辱骂自己的学生。

    卫觊闻言便皱着眉头说道:“尚书大人,这样不好吧。”

    梁鹄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开玩笑,安定梁氏,桓帝时权倾朝野的跋扈大将军梁氏是梁鹄的三爷爷,眼前这个卫氏小儿居然敢说梁鹄的徒弟是人下人,疯了不成。

    老夫一直以来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让三郎这得意门生摆脱下等人的命运。

    将老夫多年栽培视若无物,居然还妄想要老夫给你个小兔崽子面子,没直接宰了你已经很给卫青将军面子了。

    梁鹄背着手从卫觊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一眼。

    就在梁鹄走过杨丰身边的一刹那,杨丰笑了,对着徐晃耸了耸肩,笑道:“没听到老爷的话么,传主公将令,卫觊再敢登门无理取闹,除了他随从全部腿打折丢到街上!”

    话音刚落,杨丰已经纵身抬腿将卫觊身后一名随从踹倒,手中汉剑也不出鞘,双手握着剑柄朝着那随从的小腿狠命一掼,众人便在耳边听到一声如同砸核桃一般的清脆响声。

    与此同时,坐在台阶上的徐晃也抓起木刀猛然暴起,长刀一扫便将一名随从放翻。

    他没有用木刀去砸随从的腿,而是一脚跺了上去。

    这时,卫觊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的叫了起来,剩下的那两名卫氏随从才反应过来,拔出随身佩剑准备迎战。

    马力吹了个口哨,一拱左臂,两尺高的巨鹰便展翼而起,尖唳一声便扑向一名随从。

    马瑜捏着鼻子口中发出一声犬吠,一撒手与猎犬一同飞奔出去,立即扑倒了最后一个卫氏随从。

    梁鹄这才扭头一看,也禁不住头疼,急忙喝道:“杨丰停手!”

    只是这时停手还有什么用呢,卫觊带着的四名随从早已尽数躺在地上止不住地哀嚎。

    杨丰听到梁鹄喝止他,对着卫觊轻声说道:“卫公子,主辱臣死。”杨丰出了一口怒起,故意喘出一口粗气收剑而立,抬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对卫觊邪笑着说道:“人上人,请吧,不开心您可以从河东调集家中奴才咱们再来打过嘛。”

    不待卫觊说些什么,梁鹄怒道:“杨丰,老夫让你赶走他们,谁让你出手伤人,还在这里胡言乱语,依家法罚跪中庭两个时辰,自己反省去!还有你们!”

    杨丰出了一口怒气,闻言对梁鹄抱剑笑道:“杨丰遵命!”头也不回的带着徐晃三人走入府门,跪在中庭。

    卫觊看也不看被打伤的随从,也不看梁鹄一眼,指着梁府的牌匾怒道:“好大个盛气凌人的梁府,卫觊必有回报!”

    卫觊说罢扭头就走,根本不顾留在梁府的卫仲道与横躺在玄武街上的随从。

    站在梁鹄身边的卫仲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对梁鹄说道:“尚书大人,家兄语气暴戾冲撞府邸还请您消气,只是随从遭受这等无妄之灾,还请尚书大人差人将之送回家中,仲道也好为其寻来医匠好生疗伤。”

    先有为长不尊的卫觊,后有被谦卑有礼的卫仲道,梁鹄叹了口气说道:“卫公子放心,都怪老夫家风不正,贵府随从老夫会为他们寻医匠妥善疗伤的。”

第二十五章 大赦天下

    光和六年,十月,秋。

    关羽阎行和姐姐阎妍回到了洛阳,还带回来二十一个安木为首的骊靬异族。

    汉帝刘宏大赦天下。

    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赦免不赦免党人的问题了,在狱中的党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狱中的多是地痞流氓小偷小摸的庶民。

    刘宏要赦的,是马越。

    消息传到廷尉狱的时候,马越正抱着一碗黑乎乎的陈年粟米喝的高兴,猛然听到被赦免的消息,马越愣了片刻都没反应过来。

    突然,他回过神来,剩下的米粥也不喝了,端着食碗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对着稻草旁的老鼠洞口中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

    叫了一会马越见没什么反应,便将食碗放在洞口,收拾起墙角放着的几卷书简,活动了一下身子走出囚室。

    马越是廷尉狱中最后一个走出去的,住在狱中将近三个月,马越的模样有了很大变化,许久没有阳光照射皮肤变得苍白,身材高大而消瘦,尽管身上的肌肉并未消失,整个人却都透出一股苍白无力的感觉。

    拨开挡在额前的长发,阳光刺进眼中分外疼痛,马越急忙伸出手掌挡住阳光,逆着光看过去,马越就见到了许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梁鹄、梁远、关羽、徐晃、阎行、杨丰、苏双,还有一个跟关羽一般高大的男人带着兜帽站在关羽身侧,马越并不认识。

    “学生拜见先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诸位啊。”马越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阳光,先跟梁鹄见礼,随后跟众人打了个招呼,看到阎行抱着个粉娃娃一般的小男孩伸出手就想捏捏小娃娃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净是黑泥,急忙缩回手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这就是彦明的外甥吧,长大一定是个迷倒多少少女的俊俏儿郎。”

    “主公,您受苦了。”阎行说了一句,抚着万宁的小脸蛋儿逗弄一下,笑道:“小宁儿,叫主公。”

    万宁也许是看马越的模样太过可怕,脏乎乎的,吓得抿着嘴不敢说话,阎行逗弄了许久才挤出一个快哭的面容咿呀着说道:“猪哥…哇!”

    叫了声猪哥,就哭了。

    “哈哈!”马越乐了,摆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大家都在就好。”说着一指关羽身边的高大男人,问道:“这位是谁,我似乎并未见过。”

    关羽说道:“哦,他叫安木,是骊靬人,某在凉州替三郎收下的家将,还有二十名族人,各个都是好手。”说着关羽拍了拍安木说道:“安木,还不快见过主公。”

    安木见到的马越感觉很震撼,先前他到梁府的时候,感慨于洛阳的繁华,觉得马越无论如何也是个俊秀公子哥,却没想到见到马越是这般情形。

    他以为汉人长成关羽这样威武高大只怕是世间罕有,却不想在这里又遇到一个。在草原上这样威武的汉子往往被一个部落甚至整片草原所尊敬,哪里会像马越这样被关在监狱里落魄至此。

    此时听到关羽的话才回过神,急忙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黄色短发跪伏在地说道:“属下安木,拜见主公。”

    骊靬人,马越曾在家中见过骊靬人,却比不上安木如此血统纯正与英武,当下说道:“好了不用行此大礼,日后我等俱是兄弟,我手脏就不扶你了,走吧,咱们回家!”

    时节已是秋季,北方的凉风已起,朱雀街上的树叶落了满地,梁鹄给马越带了一件罩袍,怕他被冷风吹病。

    马越急忙裹在身上,连兜帽都戴上,戴帽子倒并不是因为他脑袋怕冷,而是他现在这幅模样见不得人。

    见马越裹得严严实实,梁鹄边走便说道:“三郎这些日子以来委实辛苦,陛下放你出来有他的用心,三郎要完成陛下的期待,切记不可再胡闹了。”

    梁鹄不是对马越救蔡邕有什么不满,恰恰相反他觉得马越要是不救蔡邕才该怪罪,蔡邕也是马越的老师,马越能不畏艰险直面廷尉护送蔡邕远走吴郡,他日梁鹄有难,马越难道就不会救他于水火之中了吗?就冲这份孝心马越在梁鹄的心中地位就再度攀上一个台阶,他只是看马越因为救了蔡邕把自己折腾的太惨才出此言。

    马越倒是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牢狱之灾浑不在意,咧着白牙笑道:“劳烦先生挂念学生有愧于心,学生万万不敢再胡闹,这牢狱之灾可是令学生胆战心惊啊。”

    梁鹄摸着胡须笑道:“你啊,就是只皮猴子,总是跳着脚的要犯错误,但你这次做的没错,先生不会怪你。”

    “只要先生能理解,学生便是冒再大的风险也没关系。”马越笑着扭头对关羽说道:“关大哥,去凉州可见到猴子和大哥二哥了?”

    关羽点头说道:“见了,只是马二哥去了张掖属国没有见到,马猴子在汉阳天天吃得好睡的香,他不用咱们挂念,马大哥也好,对你的处境也很谅解,他还让我问你要不要再将你加入族谱之中,让你请商队带话给他。”

    马越点头说道:“大哥不怪我,三郎的心里也就放心了。这样,我回去了拟一封书信,到时候苏掌柜帮我送回凉州。”

    说到这里,梁鹄突然笑道:“三郎,三郎,三郎都这么大了还未取字,老夫前些日子刚至洛阳忙昏了头,竟忘记为三郎取字。”

    马越笑着宽慰梁鹄道:“先生不必为此自责,三郎没什么不好,叫的顺嘴听着也舒服,取不取字三郎其实觉得无伤大雅。”

    “非也非也。”梁鹄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只有一辈子庶民才会无字,三郎要做人上人,必须有字,老夫写字赋文还好,取字的本事却才华不够,你蔡伯父是海内大儒,明日为师便传信一封,请伯喈兄为你取字。”

    “有蔡先生取字自然极好,但先生之大才为学生取一字也定然不在话下,先生太过贬低自己了。”

    梁鹄听得老怀大悦,笑声传遍了朱雀街。

    而就在此时,玄武街上的梁府门口,却已经被上百的儒生所包围,这些儒生身着长袍而腰悬佩剑,各个血气方刚。

    为首一人,除了卫觊还能有谁?

    马越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卫觊真的敢跟他干一场大的,而且对手居然是这些,太学门生。

第二十六章 学子围府

    梁府的大门紧闭,家主梁鹄与马越俱在外面,家将首领们又都去迎接马越出狱,偌大的梁府只有几十个家兵与女人在罢了。

    而梁府外,上百个佩戴长剑的太学生正耀武扬威的将梁府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这处宅院!”卫觊站在梁府大门口,指着府门对周围的太学生大声说道:“诸位学于太学应当很是了解,这从前是段穎的宅子,而现在的主人,也是凉州人!”

    卫觊提起段穎,许多太学生都气的牙痒痒,段穎曾为保住官职而阿附宦官,为王甫杀了许多忠臣并且捕杀太学生上千人,几乎血洗太学。卫觊只是这么一提便将周围的太学生激得同仇敌忾。

    “前些日子,我与弟弟正要上门拜访,因为大儒蔡邕的女儿蔡琰正住在这宅院之中,然而马越的家将却阻拦我等,我不过与其申辩几句,我的随从就被他们全部打断了腿,而这一切,都有尚书梁鹄的默许。”

    “呼!”卫觊这么一说,便令许多太学生为之愤怒不已,梁府门前顿时一片嘈杂。

    “凉州乃蛮夷之地,净是些蛮横霸道不同礼数之异族!”

    “非我族类!”

    “早已听说梁鹄这等以舞文弄墨窃据高位之人无甚品德,竟放任奴才伤及他人!”

    府门前众太学生的嘈杂早已惊动了府中的护卫,后院却毫不知情,仍旧清幽雅致。

    蔡琰近日暂居梁府闲来无事便教授梁府婢女弹琴,因此后院时常余音绕梁,再加上假山流水,梁府的后院与前厅的粗犷宛若两个世界。

    蔡琰正在读书,见到裴夫人过来便连忙起身见礼说道:“奴家见过夫人。”

    裴夫人摆手笑道:“琰儿不必如此见外,在咱们家没有那么多的礼数。”

    蔡琰笑着说道:“夫人,听府上裴家婢女都成马师弟为姑爷,怎么不见他的妻室呢?”

    “唉。”裴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三郎是个苦命的孩子,老身那侄女也是福薄,去年他们成的亲事,三郎也成了裴家的女婿,只不过……他们结的是阴亲。”

    “啊!”蔡琰惊叫一声,见到失礼急忙手抚樱唇说道:“怎会遭遇如此不测。”

    摇了摇头,裴夫人说道:“三郎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琰儿可不要因他起于草莽而轻慢待之。在凉州羌汉杂居,老身苦命的侄女在送亲路上被当时的羌王继承人派人截杀,三郎与兄长分家就为了给老身侄女一个下葬的坟地。他们没有夫妻之实,也给了侄女正妻之名。”

    蔡琰抿着嘴巴,问道:“师弟为保护父亲大人而入狱,奴家便知道他有情有义,尽管交谈不多却从未因出身而轻慢,只是曾听说凉州男儿粗鄙不堪,难得师弟如此心思细致。”

    “是啊。”裴夫人说道:“阴亲当晚,三郎招三百北地豪杰勇士冲入羌王部落全身而退,老身侄女下葬那天,三郎将仇人的人头作为陪葬。三郎确实有颗玲珑心,他不愿将祸患引到家中,便与兄长决裂,致使其被兄长除名于家谱,三郎是个好孩子。”

    蔡琰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有下人慌张地跑入后院。

    裴夫人起身问道:“何事如此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家丁喘着粗气手指前厅说道:“夫**事不好了,卫氏的大公子带了上百太学生将大门牢牢围住,现在前院都乱套了,老爷与姑爷不在无人主事,您快去看看吧。”

    裴夫人一听诧异道:“哦?竟有此事,不要惊慌,待我去看看。”说罢裴夫人和颜悦色地对蔡琰说道:“琰儿稍等片刻,老身去前院看看这些太学生想做什么。”

    蔡琰听到卫氏大公子的名字,便也起身说道:“奴家随夫人同去,也许能帮上忙。”

    裴夫人点头应允,对家丁说道:“把三郎的那些个凉州来的异族随从给老身招来,让他们带上兵器随老身出府,但不可轻举妄动。”

    门外的太学生们急躁非常,不停地敲击着府门,呐喊着要梁府给个说法。

    裴夫人身后跟着蔡琰与安木带来的那二十名骊靬青年,打开了府门。

    一见眼前景象,饶是裴夫人跟随梁鹄经历过不少大风大Lang,却也露出吃惊的神色。

    这神色,就算是在西北被盗匪围攻险些丧命之时也没有过,眼前这些文质却愤怒的青年们可不是上百盗匪之流所能比拟的,他们代表着一股可以左右朝廷局势的势力,他们掌握着舆论,他们是士人!

    裴夫人明白,今天的事情如果不能处理好,只怕后患无穷。

    见到梁府开门,太学生们不再言语,却见出来的是裴夫人与蔡琰。

    一个张狂的太学生轻笑道:“梁府的男人自知有亏,危难之时只能让妇人出来应对吗?夫人您还是回去吧,还是请梁尚书出来与我等对峙吧。”

    这人的话语引得太学生哄堂大笑,人群中卫觊脸上也挂上了笑容,他知道今日天子大赦天下,梁府的人都会去廷狱接马越,他就是为了给梁府难堪才出此下策。

    ‘马越,杨丰,梁鹄,你们以为我卫觊只能依靠卫氏才能给你们当头棒喝吗?太学生的愤怒,你们的刀剑浇的熄这团怒火吗?’卫仲道也在人群中,他觉得兄长这么做是不好的,然而裴家与卫氏在河东的矛盾这些年又从未断过,再说也拦不住这些愤怒的学子,担心蔡琰的安危只得随着人潮跟了过来。

    裴夫人对太学生的讽笑并不在意,和颜悦色的说道:“不知诸位学子今日到访梁府所为何事?家主不在只能由老身妇道人家出来,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诸位学子海涵。”

    卫觊昂着额头给裴夫人行礼说道:“吾等今日前来,不过是想为前些日子梁府家丁将我随从打断双腿丢在这玄武大道上讨回一个公道!诸位你们说对不对!”

    太学生轰然响应,“是啊!我们要讨回一个公道!”

    裴夫人赔笑道:“那日事情的确是梁府下人做的不对,但不过依老身看,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卫觊看着裴夫人身边的蔡琰心生一计,二弟喜欢蔡邕的女儿,借此机会不但能打击梁府,也许还能促成二弟的好事。卫觊旋即怒道:“一句误会便要打发我等夫人未免太过敷衍了,那分明是一次预谋的攻击,多半是马越那个凉州蛮子的指使!”卫觊转而看向蔡琰说道:“蔡小姐怎能与这种目无法度之人住在一起,倒不如来卫氏别院暂居,等蔡先生避祸之后再回去,梁府对小姐而言太过危险了!”

    蔡琰站到裴夫人身前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到太学生外围一个头戴兜帽的高大男子正拨开众学子大步走了过来。

    “不错,就是我马越的意思!卫觊你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上百个愤怒的太学生,杀不得打不得的,这个问题很棘手,马越并不知道自己能如何应对,但他看到裴夫人蔡琰两个妇道人家孤零零的站在梁府门前,他知道自己必须挺身而出!

第二十七章 舌战群儒

    “不错,就是我马越的意思!卫觊你祖宗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马越拨开人群,走上梁府台阶,挡在梁夫人与蔡琰的身前,随后关羽等人各个站在他身后将梁鹄、裴夫人、蔡琰围成一圈。

    卫觊一见到马越等人回来,脸上得意的神色更加明显,他指着马越说道:“就是这等猖狂贼人指使手下残害我的随从,我的随从与我亲如兄弟却至今躺在病榻之上无法行走!还请诸位助我讨个说法!”

    卫觊话音刚落,最前方的一个太学生猛地跨上两步,拔出腰间汉剑便斩向马越,口中喝道:“待我为天下除了你这凶蛮之人!”

    关羽等人纷纷上前,安木的骊靬勇士更是拔出兵器。

    情急之下,蔡琰开口喊道:“师弟小心!”

    然而,马越看着近在咫尺的汉剑,张开了双臂挡住身后众人,双眼盯着那拔剑而起的学子口中喝道:“全都别动!”

    马越的吼声,很大,大到让关羽等人迟疑片刻,大到让那太学生握剑的手都颤抖。

    剑锋入体,划过马越的胸膛。

    我赌……赢了!

    这个太学生的剑没有杀意,长剑只是切破了马越一层皮肤,伤口不深并未伤及骨骼。

    这一剑要不走马越的性命!

    “马家部众听令,全部收起兵器!”马越盯着近在咫尺的太学生,生怕他再度斩出一剑,如果他再挥动手中汉剑,马越就必须反抗了,到时候则是血流成河,一发不可收拾。

    所幸,那太学生只是握着剑立在马越面前看着被划开的胸口发呆,没有给马越屠杀太学子弟流亡凉州的机会。

    气氛太过紧张,马越命手下收起兵器让太学生放松不少。

    马越说道:“诸位学子只是被奸人误导,我们的剑不要对着他们。太学生,是我大汉的未来。”

    天底下谁都没有马越更加清楚汉家之大厦将倾,但他说的是实话,这些太学生即便大汉的天下乱了,他们也是维护天下重新统一的中坚力量。

    “我曾听说卫家大公子以才能聪慧著称,今日看来果然聪慧。”马越讥讽道:“是谁在梁府门口辱骂我的家将,口口声声背后骂我马越。”说罢马越看向人群中的卫仲道,说道:“卫仲道,梁府家将可曾阻拦不让你入府?”

    “啊?”卫仲道猛然听到马越叫自己名字就是一愣,他也在看着马越胸口的伤口发愣,听到马越这么一问‘没有’二字几乎脱口而出,但又止住不知如何作答,卫仲道谦卑有礼,却不以为着他是傻瓜,一旦他将真相说出口,自家兄长的名誉就会遭受打击。

    可……不说出真相有违君子之道。

    众人的目光都看在自己身上,卫仲道咬了咬牙,摇头说道:“没……梁府卫士从未阻拦过我。”

    卫觊急道:“二弟!”

    卫仲道看着自己大哥叹了口气。

    马越接着说道:“卫家二公子谦逊和蔼,是我梁府上下都很尊敬的才学之士,我们都很欢迎二公子的到访,然而卫家大公子狂妄无比,在我梁府门前欺辱我家将,诸位学子,马越不学无术,但敢问一句,这是君子之为吗?我马越不让他入府门,有错吗?”

    太学生中被马越的这番言论激起轩然大波,尽管如此,仍旧有一个与卫觊关系亲近的学子喝道:“你口口声声说你的家将,你一介囚徒,有什么资格收容家将!”

    “呵呵,囚徒。”提到这个字眼,马越愤怒的说道:“陛下念我马越在北地阻击鲜卑有功而绶我爵位官职与铜印墨授,他们都是我那时收容的家将,有何不对!”

    卫觊喝骂道:“然你现在只是一介囚徒戴罪之身,已被贬为庶人,应当遣散家将,却在此指使家将作威作福纵容伤人还振振有词!”

    马越被说的哑口无言,汉承秦制,爵位与待遇都有白纸黑字的规定,有爵位才有奴仆,家将只是奴仆一个好听的说法而已。

    在凉州,他可以不管不顾这些礼制,想招多少手下就招多少手下,只要他养得起便没人敢管他。

    可这里,是洛阳啊!

    就在此时,蔡琰从马越背后闪出来慢条斯理地对一众太学生行礼后问道:“你们只知道马越为罪人之身,却不知他因何获罪,诸君有谁没有去看过奴家父亲的熹平石刻?包括卫公子,可有人没根据熹平石刻学习?”

    一众太学子弟并不知道熹平石刻跟马越有什么关系,但是马越知道蔡琰要说什么,这个时候让蔡琰承认蔡邕有罪无异于在伤口撒盐,他伸手拉了蔡琰一下说道:“蔡小姐不必……”

    蔡琰根本不理马越,大声说道:“诸君都据石刻学习儒家经典,都算是父亲的门生,马越就是因为帮助父亲逃离阉党污蔑而获罪的啊!他是你们老师的恩人啊!”

    说着,蔡琰的脸上便划过两行清泪。

    马越叹了口气,将蔡琰挡回身后,对太学生们说道:“我知道,诸君因我为凉州人,出身市井脸上还有这么一道可怖的疤痕望而生厌,但我马越行得正立的直,我不是君子却也不是小人。没错,指使家将殴打卫公子的随从是我的主意,不让他进这梁府大门也是我的要求,我就是跟卫觊有仇!我就不让他进我家门这有错吗?”

    太学生们被说的哑口无言,他们不再同仇敌忾,不再以仇视的眼光看待马越,反而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卫觊。

    卫觊也为马越说的话而感到迷茫,急忙对着众人摆手,说道:“诸君不要相信马越,他马越来洛阳之前我见都没见过,他怎么会跟我有仇?”

    马越看着太学生,伸手指向左眼上的疤痕说道:“卫家有个私生子名叫卫和,如兄长一般待我亲厚,建宁四年我随卫和兄长远走西域乌兹国,为了给他二弟买一块能治愈肺病的龟板。卫家嫡长子卫觊怕二弟病好之后会与他争夺家族继承权,一路上连发数队死士追杀我等,识途的伯乐死了,马没了,我们被困在荒漠里断水断粮,五十人的队伍走出沙漠只剩十几个人,这还不够,仍旧有卫家死士追杀我们,走出沙漠取道张掖,我们几乎全军覆没,最后放弃了为他兄弟购买龟板。回去的时候,卫和大哥失去了手臂,我的脸上多了这么一道伤疤,也许刀手再狠一点,现在的马越恐怕只能在坟墓里慢慢烂掉了。那一年,我十二岁。”

    “诸君,这种仇恨,够我不让他入门吗?我派家将打他的随从,过分吗?”

    太学生被说的哑口无言,都纷纷怒视卫觊。

    马越看不再有人言语,摆手说道:“马越要入宅治伤了,诸君若有问题自可登门拜访,若有人愿交流书法或是兵书战策经验,算马越高攀,三郎扫榻相迎。”

    “云长,扶一下我,有点晕。”马越说完,扶着关羽带众人走回梁府。

    卫仲道看着自己的兄长问道:“大哥,这是真的吗?卫和兄长的手臂,真是你找人砍的?”

    “不…不…不是我啊!”

    卫仲道怒吼道:“不是你他怎能知道我有病患在身!”

    说罢卫仲道一阵风似得追着马越进了梁府。

    太学生也纷纷远离了卫觊,逐渐各自散去了。

第二十八章 饮酒做赋

    梁鹄率先漫不经心的进了府中,眼看府门一关梁鹄急忙轻声对马越问道:“三郎,快让老夫看看伤口如何!”

    马越低头看了一眼,鲜血浸透了半个身子的囚服,尽管伤口并不是很深但割裂了大块的皮肉,流血很多.

    马越许久未见阳光苍白的脸上更让梁鹄担心,看了看伤口梁鹄就压抑不住本来想保持的长者风范,着急的喊道:“来人,来人……来他妈什么人,杨丰,你快去后院教婢女取来草药,徐晃快去鸿都门学请来最好的医匠,告诉他们是老夫让你去的,快!”

    杨丰徐晃闻言扭头就走,梁鹄对马越说道:“三郎你且小心休息,其实刚才你不用逞强,老夫这脸……受些清流的气也不是头一次的,师父扛得住。”末了看见徐晃快要跑出大门,急忙喊道:“徐晃!骑马去,快!”

    马越摆了摆手,看梁鹄为他如此心切心中很是感动,摆了摆手笑道:“先生不要惊慌,三郎清楚这伤,那太学生……手无缚鸡之力,鲜卑三万大军两部首领一个大王都没拿走学生性命,他差得远呢。何况就是学生舍得一身剐也不能让老师被人说半点不是。”

    裴夫人叹了口气,伸出手指用力推了马越额头一下,说道:“你们凉州的男人啊,就是太逞强了。关二你快去看看杨丰怎么还没回来,那个,对就是你黄头发的,去打一盆清水来。”

    安木刚上府上没有多久,裴夫人没见过他几次,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梁鹄心焦的在庭院里走来走去,却束手无策,只能无力的告诉马越多撑一下,他没有给别人处理伤势的经验,就连梁远手上那次也只是让刺史府的医匠给梁远医治罢了。

    这一次的心焦,甚至还远胜这次,这个年过四旬的书法大家这时才意识到,他早已打心底里将自己这个从未行过拜师礼的记名弟子当做亲生儿子一般了。

    不过片刻,杨丰抱着木盒飞奔而来,单膝跪在马越身边打开木盒说道:“三郎,药粉来了。”

    眼看着杨丰打开药盒熟练地将草药与药粉混合在一起,梁鹄拍着脑袋说道:“老夫真是急糊涂了,你们跟着三郎混迹在战场上刀里来剑里去怎么会不知道如何处理伤口呢,还要什么医匠。”

    蔡琰说道:“让奴家来研磨药粉吧,奴家曾读过医典。”

    杨丰说道:“哎,那也行,等磨好了我给三郎敷药。”

    这时安木打着一盆清水过来,阎行急忙接过说道:“主公,我给你擦身子。”

    马越大笑道:“看这么点伤口,让你们紧张成什么模样了,别瞎忙活了,只是汉剑看破了一层皮罢了,又不是被长矛扎透了,来吧,我自己来就行。”

    马越说着便轻轻一拽就将身上的囚服扯开,本就残破不堪的囚服又被砍了一剑,一拽上衣就开了,马越拿着湿布擦着胸前的泥垢。

    裴夫人笑道:“老爷你看,三郎身上脏的跟个泥猴子一样。”

    梁鹄看马越还能自己擦身子感觉没什么事,便也笑道:“可不是,快三个月的牢狱之灾,也是苦了三郎了。”

    马越将胸前擦拭干净,整盆水都已经成了黑的,想伸手擦后背却扯到伤口疼的呲牙咧嘴,无奈只能把黑黑的湿布递给阎行说道:“彦明啊,还真得劳烦你给我擦擦后背了。”

    马越无奈的模样逗得几人都笑了起来,上半身干净了裴夫人看着马越身上才捂着嘴惊呼一声:“三郎你身上的伤疤……这要吃多少苦头啊!”

    正低头磨药的蔡琰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平日有男人在她面前赤裸上身一定会立即喝骂制止。

    可这时的感觉却只有震撼。

    马越上半身根本不会让人想到肌肤之类的词语,交错的伤痕覆盖住了七成的皮肤尤其是两个肩膀,全部皮肤都是新长出来的,狼爪,刀斩,剑刺,斧削,箭痕。

    尽管如此,蔡琰仍旧仅仅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

    梁鹄看着马越无所谓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三郎,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今后你别再参加战事了,凭着一手好字陛下也会重用你的。”

    对身上的疤痕,马越倒是想的很开,没有人比他还清楚从一介平民走到如今能够直面大族子弟他付出了多少。

    “先生大可不必,我大汉立国之初,便有着男儿功名马上取的传统,为大汉镇守西疆也是学生的宏愿。至于这些……”马越满不在乎的笑着说道:“从大草原上的顽童,到中原皇都面见陛下,这条路本就不容易,若不是有先生倾力相助,只怕三郎还要死上几次才能有如今的这点作为。”

    关羽摇了摇头,马越身上这些疤痕的来历每一条他都清清楚楚,这一条路走到现在,几经生死之事,各种心酸他与马越感同身受,撇了撇嘴吧,关羽说道:“我给三郎取来新衣。”

    伤口敷上药粉,盖上草药,众人也都放下了心。

    一番梳洗,马越这才没了那落魄乞丐的模样,这一条威武的西凉豪杰回来了。

    卫仲道一直在马越身边,马越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马越敷药他在旁边站着,马越进内室梳洗他在门外兜圈子。

    直到马越再推开房门,他这才迎着马越问道:“三郎方才在府门外所说一切如实?”

    马越看了卫仲道一眼,他明白,自己刚才的一番言论深深的刺痛了面前这个年轻人。

    试问常伴左右的兄长,突然有一天变成为争权夺利而害你至深的男人,心里滋味怎能好受。

    “仲道,我不能告诉你卫和兄长在哪,我只能告诉你他现在过的很好,去年我成婚时他还参加了我的喜礼。兄长当年是诚心诚意为你治病,却奈何落个无功而返的身残下场。”看了看卫仲道的面容,马越叹了口气说道:“你与兄长很像,一样的温文尔雅,但你比兄长更有高贵的气质,更好的才学。”

    马越说着,就走到了演武场旁的凉亭上,马越笑道:“若是兄长在此,我定邀之共饮,若是仲道,则更愿意为之执笔写赋……这就是原因吧。”

    接过关羽递来的酒碗,马越一口饮尽。

    不再受牢狱之灾,回家的感觉,真好。

第二十九章 袁门本初

    府门风波过后,一连两天马越没有出门走动.

    第三日,老朋友曹操来了。

    曹操进了前厅的时候,马越还正在演武场旁的凉亭上写着一副字,不是自己写而是从书上抄的。

    尽管读了许多年书,但马越离能自己写出好的文章还差得远,写文章若写不好,传出去要遭人笑话,还不如不写。

    远远望见曹操,马越放下笔,笑着招手打了个招呼。

    曹操张开手臂笑道:“哈哈哈,陛下大赦天下正巧去了南阳做客,未能为贤弟洗尘还望勿怪啊。”

    马越摇着头笑道:“接风洗尘大可不必,给我洗尘的太学生可是不少。”

    曹操与那青年对视一眼,眼中溢满笑意,曹操笑道:“哈哈,三郎好气魄,卫觊与你的事情我已胸中了然,那卫觊才学尚可心胸德行却差的太远,上百太学生质问梁府却又无功而返,三郎你这舌战群儒的能耐,可是传遍了洛阳城啊!”

    曹操坐到凉亭中,看着马越刚写出的一篇字,赞叹道:“好字啊!”说着就读了出来。

    “道在不可见,事在不可闻,胜在不可知……由字可观人,三个月的牢狱之灾看了对三郎心性有很大的裨益。”

    马越这篇字出自六韬武涛中的发启之章,至于曹操说的心性,马越自己都不懂在这个时代他的心性是什么模样,曹操又怎能明了。

    随着大时代的脚步逐渐逼近,马越近来总是无端感到急躁,上一世的许多事情细节都记不清楚,他变得非常恐惧敏感。

    来到这个时代之初,他想要融入这个时代,变成一个真正的古代人,至少看上去是那样。

    他很努力,一路走来胆战心惊却从未后退一步。

    他是个古代人了,却又感到害怕。

    深吸一口气,马越对曹操笑了一下,并未回答,只是问道:“孟德兄近况如何?”

    “嗨。”曹操摆手说道,“别说我了,听说有个冲动的太学生砍了你一剑,看你这样没什么事吧。”

    马越点头撇了撇眼睛说道:“还好,并未伤筋动骨,休息几天就能痊愈,只是这几日是不能有大动作了。”

    曹操说道:“没事就好,能骑马么?本初要见你。”

    “该见见了。”马越站起身来,说道:“入狱前袁公子就要见我,未免让他等的太久了,彦明牵我马来。”

    不多时,阎行牵着一匹黑马而来,对马越说道:“主公剑伤未愈,怎么要出门?”

    马越接过缰绳说道:“袁大公子相邀却之不恭,只要不与人争斗伤势不碍事。”

    正在演武场上的几人见马越牵马,杨丰便过来问道:“主公可要我相随?让安木跟着也行”

    身边的人手多了,关羽跟随马越最早,又武艺最高,众人都很尊敬关羽,另一方面又都希望能在马越面前展示自己的本领,所以没人抬出关羽。

    马越摇头笑着说道:“无妨,在洛阳我能有什么事情,难不成还能再有个太学子弟刺我一剑吗?”

    走出府门马越与曹操翻身上马,马越现在的马匹仍旧叫做墨云,是一匹高大的鲜卑黑马,北疆战场上马越看他够神骏,便留了下来。

    不过实际上墨云的耐力并不比普通汉家良马好多少,日行二百里便已经是极限,但冲刺速度够快,便足矣令马越喜欢。

    梁府现有四十多匹骏马,超过半数都是鲜卑良马,专门有马夫看护,而且阎行极为爱马,就差睡在马圈了。

    事实上,在阎行姐姐没有从凉州过来的时候,阎行确实在马圈里睡过。

    马越跟着曹操走出玄武街,眼看着就要出北门了,马越问道:“兄长,袁府不是在白虎街吗?”

    “哈哈,不错,袁府在白虎街。”曹操笑道:“可我们去的不是袁府,而是城北十里亭。”

    十里并非距离单位,而是东汉的最低行政单位,相当于村落一般,一里八十户乡民。

    沿着乡间小路经过两个聚落,二人在城北的一座山脚下将马匹交予山下的猎户,看得出来,曹操与猎户很熟。

    而且这里的猎户……多了些,仅马越一路所见,曹操打过招呼的猎户就足有八个之多,各个携弓带箭不说,身体粗壮有力。

    这些人八成不是猎户。

    随后二人上山,攀登上百步爬至山顶,眼前豁然开朗。

    几间木屋,扎在崖边的望亭。

    秋日的山顶有风拂过,马越看到一名高大的中年沧桑汉子舞剑而歌。几位华服青年围炉而坐,温酒和歌。

    曹操马越二人一上来便被家仆发现,曹操与之打过招呼之后便朗声笑道:“大兄,我把你一直想见的马三郎带来了。”

    几人听闻便都将注意力转移到马越身上,那舞剑的中年人也是一般,以俊秀公子起身朝曹操走了过来,笑道:“孟德来了,坐下再说。”之后便对马越拱手说道:“久闻马三郎之名,梁府舌战群儒之智令吾辈倾心,在下袁绍袁本初。”

    马越也急忙回礼说道:“马越见过袁大公子。”

    偷偷打量了一眼袁绍,鼻梁笔挺眉目方正,嘴唇微薄颌下短须,身着黑色便衣,头戴高冠……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长得如此修长俊美,玉树临风。

    马越对袁绍见礼之后,又向在场的几人行礼说道:“马越见过诸位兄长。”

    方才舞剑之人对马越拱手报以微笑,侧卧亭下的青年起身笑道:“吾等常听孟德说起三郎,那天都去请三郎了,哪里想得到三郎放着袁家高门不入,却进了廷尉府的大门。”

    袁绍瞪了那青年一眼,指着他对马越说道:“这位是南阳的许攸许子远。在他旁边的是东平张邈张孟卓。”说罢,袁绍对众人说道:“这便是前些日子以一当百舌战太学子弟的马越马三郎了,咦……三郎还没取字吗?”

    曹操对袁绍轻笑一声说道:“三郎年方十九,加哪里的冠,不过也就这几个月了。”

    马越站在一旁,目光小心地从众人面前扫过,袁绍介绍了张邈,介绍了许攸,但那个舞剑男人没有介绍……这个八尺剑客模样的中年人,就是曾与陈番冲入宫中救窦武的名士,何颙吗?

    其实让袁绍见马越本就是曹操的意思,他觉得袁绍身边聚集了洛阳城里最为优异的年轻人,应当让马越认识,因此才一再建议袁绍见见马越,实际上袁绍对马越并没什么兴趣,只是碍于曹操的情面见上一面,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马越便也不自讨没趣,没有待多久便告辞回家了。

    ————————————————朋友们,二郎已经过了上架审核,预计本月12日上架。

第三十章 太平道反

    秋末,京畿重地。

    河南尹府邸,何进身长七尺五寸,相貌端庄眼神明亮,闪烁着常年混迹市井的睿智与狡黠。

    何进坐在书房,端着茶碗慢慢地喝了一口,苦涩非常,细细回味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甘甜之意,正如他何进的人生,年少为孤而起于微末,受尽白眼拉扯胞妹异弟成人,抓住了生命中最大的一次机会,咸鱼翻身却仍旧不被人看起,但尽管如此却也已经与昨日不同。

    不多时,佩刀的门客引着一个年轻人入了书房,青年眉清目秀,着一身华服却礼数周到,进门之后对何进行礼道:“太平道晚生唐周,见过何府君。”

    何进笑道:“快快免礼,足下今日所来何事啊?进早与足下说过,进我何家不用那么多礼数,足下却偏偏每一次登门都将礼数做足,昨日便将名刺送来,怎么,怕何某人不教足下入门吗?”

    唐周心道:与何进搭了这么久的关系,看来如今他已经足够信任我了,看来今日能提这个事请了。

    唐周不好意思地轻笑一声,随后说道:“何府君往日对唐周以礼相待,唐周又怎能不以礼想还呢?不知尊夫人如今可否下床了,前些时日周在市井间听闻尊夫人有所好转,今日特来探望,还望府君勿怪。”

    提起夫人,何进很是开心,笑着说道:“多亏大贤良师赐下的符水,前些日子便已能下地行走,修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了。来人!上茶。”

    何进说罢不过片刻,便有婢女端来一碗茶水,何进指着笑道:“此物为茶,产于蜀中,为某友人千里遥送而来,最是清醒提神,快请尝尝。”

    唐周端起轻嘬一口,只觉得苦涩非常,强逼着自己咽下说道:“府君,此物甚苦……”

    何进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错,入口甚苦,但细细回味便可品出一丝甜意,岂不正与天道正合?先苦后甜乃是人生命数。”

    唐周先前不以为然,待何进说完便抬起茶碗又喝一口,细细品味,方对何进拜道:“周常听闻士林中许多儒生对府君多有不敬之意,言府君出身低微乃是俗人,然府君方才所言与吾太平道经书所传道义正和,府君怎能是俗人,子曰:俗人昭昭,我独昏昏。岂不正是说的府君吗?”

    唐周说的子曰,并非孔子曰,而是老子曰。他们不尊孔子。

    何进读书甚少,分不清孔子老子,只是笑着说道:“足下过誉了。”

    唐周说道:“府君以诚待周,周便以诚待府君,何府君,弟子今日过来是要送府君一个大富贵啊!”

    “哦?”何进问道:“什么大富贵?还请足下言明。”

    唐周看了婢女一样,何进摆手令婢女下去,问道:“可是大贤良师有事传召在下?”

    唐周认真地在何进耳边耳语片刻,何进脸上的表情接连闪过惊、怒二色,最终化为惊喜。

    “此事事关重大,进需时间准备,还请足下回去禀报大贤良师,就说进应了此事,只待准备妥当。”

    唐周喜道:“若府君应下,则大事可成矣!事不宜迟,在下便先告辞了,将此喜讯报与老师。”

    唐周前脚走出书房,何进敲了敲墙壁,书架后走出一名佩刀健壮门客,单膝跪地说道:“见过主人。”

    何进的脸上全然没了方才的惊喜之色,对门客说道:“阿义,你去跟上方才那人,探明他在何处后等他出门,带几个人将他抓回府中。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被人发现。”

    门客领命出府,何进才以手敲击着书案哼出一声:“太平道?鸡鸣狗盗之徒也妄想沐猴而冠改朝换代!”

    ……

    冬至,洛阳皇宫,朝议。

    恢弘正殿,刘宏意外的起个大早,端坐高堂,下跪文武百官,衣冠整齐。

    刘宏眉宇间埋着忧郁,说道:“诸位今日可有事要奏?”

    百官沉默片刻,刘宏对百官中的河南尹轻轻点头,何进当即会意走出百官行列说道:“禀报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刘宏装作不知情说道:“哦?河南尹请奏。”

    何进自袖中摸出奏章大声读到:“陛下,前日太平道张角首徒唐周向臣密报,太平道张角妄图谋反,派遣信徒马元义及唐周渗入洛阳,涉及现今朝堂之上众人相勾结。”

    谋反乃是不道之大罪,闻言朝议一片哗然,有人怒有人惊,一众大臣纷纷相互指责。

    “咳!”刘宏轻轻咳嗽一声,朝堂为之安静,说道:“接着说,都涉及谁人?”

    何进整理一下衣冠,跪拜在地说道:“据唐周供词,马元义勾结达官贵人为内应,张角聚众过十万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

    此时,十常侍俱在朝上,闻言皆大惊失色。

    刘宏看了封谞徐丰一眼,压制了百官的杂乱,说道:“当务之急,派使者传信各地,太平道为叛贼,再通报冀州捉拿张角全族,此外,河南尹。”

    何进跪拜在地说道:“微臣在!”

    刘宏点头说道:“你说的那几个人,可都拿下了?”

    何进说道:“微臣没有拿人的权力,但都差人监视着他们,陛下一声令下微臣就可将之逮捕,只是洛阳附近太平道信徒数以千计,微臣手下无兵可用……”

    刘宏点了点头,对梁鹄问道:“选部尚书,你可有善战之士推荐?”

    梁鹄点头说道:“议郎曹操,其任北部尉时设五色棒威震洛阳,顿丘令时秉公执政,可为良选。”

    曹操此时就在朝堂之下,只不过议郎位居最末,听到梁鹄举荐他正是摩拳擦掌,欲为汉庭除贼。

    曹操这个人刘宏是知道的,早些年也是当做心腹培养,不过此时他想要听到的却不是他的名字,点头问道:“议郎曹操,年轻有为,精通律法为汉室良才,然未经战阵,尚书令可还有良才举荐?”

    梁鹄知道此事最好的选择就是马越,但见过马越身上的伤疤之后他不愿让马越再经历战事,何况马越刚从廷狱出来不到两个月,因此说道:“右京辅都尉淳于琼,以武扬名精通战阵可为陛下之选。”

    刘宏皱着眉轻轻点头,一旁始终注意刘宏表情的张让看到刘宏皱眉,躬身说道:“陛下,老臣愿为陛下举荐一人,定可扫平洛阳太平党徒。”

    张让用了党徒这个字眼,但刘宏也并不在意,也不看张让只是抬手说道:“中常侍要举荐哪位门客亲戚啊?”

    张让闻言身子簌簌发抖,以头触地说道:“陛下,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奴才要举荐此人并非门客亲戚,是尚书令梁大人的弟子,前些年曾在边疆北地立功的前左都候马越!”

第三十一章 羽林右监

    快到冬至,中原大雪。

    清晨,天刚蒙蒙亮,梁府的演武场上便传来呼喝的声音,阎行带着几个随从遛马,马越关羽,杨丰徐晃正在场中捉单放对,安木带着族人练习战阵之法。

    “嘭!”二尺短剑击打在圆盾上发出响声。二十名族人快速排成两列,安木再次敲击盾牌,第一列的族人自后腰取下三尺投矛动作统一的激射而出,投矛一齐钉在五十步外的院墙上。

    随后众人轻击盾牌,短刀在腰,再次经过两轮齐掷,院墙上钉满投矛,随后拿出背后的短矛,开始冲锋训练。

    骊靬人的训练不同于关羽等人的武艺套路,他们各个强壮非常。

    安木能将阎行八十汉斤的铁矛舞的虎虎生风,却更愿意使用十斤的短刀作战,但他们一身装备加起来也跟阎行一柄兵器差不多重,甚至还超过了。

    一柄三尺短刀为主武器,一面长方盾,三支三尺投矛,一柄五尺短枪,腿上还绑着一柄二尺短刀。

    这一套装备都需要特制皮具制成武器带背在身上。

    他们更注重效率,强悍的体魄,严格的作战纪律,灵便多用途的装备让他们成为战场上的搏杀利器。

    大雪萧萧而下,众人俱是身着单衣,头顶都冒着热气,口鼻喘着粗气丝毫感受不到寒冷之意。

    “呼。”马越喘了一口粗气,在雪地中坐了良久,这才对关羽摆了摆手,退出演武场,坐到了凉亭里。

    凉亭不能遮风,却可挡雪。

    见马越累了,关羽也笑着跟马越坐到凉亭里,看场上众人锻炼。他二人方才坐到凉亭,早有等待许久的马瑜马力为二人披上保暖的狐裘。

    关羽对马越说道:“一旬之前才只能与某走上数招,如今便可对搏三刻了,三郎不但身体更为结实,勇武也提高的很快啊。”

    马越一拍脑袋很是喜悦,对关羽笑道:“那还不都是兄长的功劳,否则三郎身体再结实,武艺只怕也没什么长进。”

    这些年关羽一直在蓄须,马越幼时初见关羽还是颌下短须,如今便已经蓄至半尺了。

    抚着长须,关羽笑道:“可不光是某的功劳,三郎请匠人做的铁锁也起到了很大作用,不光阿若等人觉得力量更大,就连某的身体都更强健了。”

    关羽所说的铁锁,便是马越依照后世杠铃做的锻炼器械,简单实用。这种东西对战斗没什么帮助,却对身体素质有很大提高,远超石锁锻炼。

    石锁重量不一,而且更难控制,坊间总会传出乡闾之中哪个游侠儿自己丢石锁没接住而被砸伤的传闻,相比之下马越做的这套铁锁的安全性就大有提升,何况还能根据使用者的力量自行调节铁锁重量。

    马越笑着对关羽说道:“怎么样,云长也觉得铁锁有用么……你力若猛虎,只怕那铁锁的重量太轻。”

    关羽说道:“铁锁轻是轻了些,但总是把玩,仍旧大有裨益,不过确实比较适合阿若公明他们锻炼。”

    马越点了点头,铁锁将所有铁片加在一起也不过堪堪四百汉斤,对他们而言这个重量刚刚好还有些过重,但对关羽而言确实是轻了。但铁杆最多只能承受这么大的力量,再多则不安全。因此马越说道:“云长觉得不够用也无妨,先前我便托付苏掌柜收购些西域精铁来打制铁杆,到时候专门为你做一副铁锁。也许能将重量提到八百斤。”

    关羽点头对马越道谢,随后看着安木的族人说道:“三郎日后若主政凉州,可将这铁锁传扬下去训练军士,此物足矣令士卒战力提升一截。”

    二人聊了近半个时辰,便有一裴家门客跑来说道:“姑爷,老爷下朝回来了,寻您过去议事。”

    “先生回来了?”马越边走边整理衣物,走了两步又走回来对马力问道:“阿力,阎行姐姐那边可有备寒衣物?拿两套厚衣物与棉被过去,别让小侄子与姐姐受凉。”

    说罢马越朝着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马越便看到皱眉坐在其间的梁鹄。

    “老师,怎么苦苦皱着眉头,可是朝堂上有事令您不快吗?”

    “哦,三郎来了,坐。”梁鹄指着旁边的胡凳,待马越坐下后说道:“三郎,今天朝议,太平道意图谋反,被河南尹发现及时,陛下要良才讨贼,老夫无意举荐你,不愿再让你受刀兵之苦,你可理解?”

    马越点头对梁鹄行礼说道:“先生大恩学生铭记于心,但为陛下出力亦为学生所愿,先生不必介怀。”

    梁鹄说道:“哎,你能理解就好,可惜天不遂人愿,老夫并未举荐你,为陛下举了曹孟德与淳于琼,却不想陛下还不满意,就想要你,因此中常侍举荐了你,与陛下一拍即合,陛下任命你为羽林右监,统领羽林右骑,与左京辅都尉纪灵,右京辅都尉淳于琼共同协助河南尹何进抓捕狙杀太平道徒。”

    “羽林右监?”马越面露喜色,天子的这一道任命,意味着他摇身一变成为了羽林军中的将领。

    “不错。”梁鹄说道:“先秦以左为尊,我朝以右为尊,羽林右监只对陛下负责,掌羽林右骑九百,陛下对你分外信任,三郎日后可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啊。”

    马越起身对梁鹄行礼道:“先生放心,学生必不辜负陛下隆恩。”

    梁鹄摆手让马越离开,突然想到马越无论何时何事都爱带着三五门客,便说道“此行最好不要带自家门客,仅掌羽林骑前去即可。”说罢,梁鹄自付无法将马越的性命交给素未谋面的羽林骑,说道:“至多带关二与鬼丰两人,不可再多。”

    关羽和杨丰武艺梁鹄是知道的,梁鹄说道:“如何获得军心为师教不了你,但与之坦诚相待总是好的,羽林孤儿尽是敢战之士,与他们打好关系对三郎日后必会大有裨益。”

    “诺!”马越叉手行礼说道:“学生必谨遵先生教诲。”

    ……

    当日下午,朝廷便有使者入梁府,为马越发下装备与诏命。

    红襜褕内衬,鱼鳞背心甲,武冠,精炼环刀,骑戈,二石弓、二石弩各一套,还有一匹纯正的丹山军马。

    这些装备一式两套,但马只有一匹,统统被使者带到梁府。

    马越也重新系上了铜印墨授,正式任职六百石羽林右骑长官,羽林右监。

    ————————————————————明天就要上架了,希望到时书友能够多多支持,二郎拜谢。

第三十二章 水能覆舟

    马越在羽林营中待了两天,终于等到了何进派来的使者,约定四家分头行动。

    何进的计划预定子夜时分,马越率羽林骑出北门直扑京畿捉拿马元义及一干党徒,何进则与淳于琼合作封锁京畿重地,淳于琼镇守洛阳防止道徒的反扑。

    实际上,何进从三日前的朝议结束之后便封锁了整个京畿,只许进不许出。

    一切行动,只看今夜。

    午后,马越得了准确消息,便回了家。

    这两日终日带甲在身,超过六十斤的装备戴在身上未曾解下,身体累坏了,他需要休息一下以应付晚上的搏杀。整个羽林右军九百名军士都放了半天假,只不过除了马越没人知道夜间的行动。

    马越牵着马一路走回梁府,路上引得路人瞩目,他这一身羽林右监的装束太过亮眼。

    羽林骑,是汉军的骄傲。而且他们的确不负盛名在身,经过两天的相处马越知道羽林孤儿们哥哥身怀绝技,深识五兵。

    梁府的大院子,演武场长期被马越的门客所霸占,算是马越的私人领地,平时梁鹄与裴氏都是不回去的。

    而今日,马越回到家中刚卸了衣甲,着一身布衣出门便见到梁鹄正坐在凉亭中与关羽杨丰说着什么,关羽杨丰二人站在梁鹄身前不停地低头应诺。

    马越上前行礼道:“先生,您怎么来了。”

    梁鹄见是马越,笑道:“来,座。听下人说你回来了,我便过来看看。”

    马越嘿然一笑,指着关羽杨丰二人说道:“先生,兄长跟阿若这是怎么了,犯错误了吗?”说着马越便赶忙起身说道:“若关羽杨丰二人又何错误还请先生勿怪,越愿为二人抵罪受罚。”

    梁鹄急忙摆手将马越拉起笑道:“你看他二人哪里有一点受罚的模样,老夫不过是对他二人吩咐出征时切莫让我这个愚笨的弟子受伤罢了。”

    马越挠了挠脑袋,看得关羽杨丰二人轰然笑场。

    这时,裴夫人领着蔡琰过来,对马越说道:“三郎,你手下的门客近日可有事情?”

    “门客?”马越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云长和阿若会跟我做些事情,不过安木他们都没事,夫人可要出门?”

    裴夫人点头说道:“倒不是老身要出门,只是琰儿离开家这么久了,前两天就想让你把她送到吴郡,晚说了一天你就被陛下征为羽林右监,这不今天便是来问问你。手下的门客可有闲暇,送琰儿一程。”

    “蔡小姐离蔡先生是很久了。”可不是很久了吗,从马越入狱至今已经有四个月了,从夏天到初冬快半年了,可现在真不是个时候,马越对蔡琰摇头说道:“蔡小姐,非是在下不愿相送,实是如今不是个好光景,天子下诏抓捕太平道党徒,只怕道路不会太平。”

    “太平道?”裴夫人疑问地看向梁鹄,梁鹄说道:“对,太平道,三郎不日便要出征捉拿太平道在洛阳的贼首,京畿近日已经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琰儿还是稍等一些时候,等道路解除封锁了再前往吴郡吧。”

    蔡琰闻言抿着嘴点头道:“奴家晓得了,马君快要出征了吗?”

    马越点头应道:“是啊,这不,回家休息一下。”

    尽管梁鹄裴夫人对马越如父母一般,蔡琰又是如此美人,但马越仍旧不愿透露何时出征的消息。

    知道马越要出征,蔡琰说道:“马君还需小心,切莫……再受伤了。”

    说到受伤,蔡琰猛地想起那日马越换药时布满伤痕的胸膛,红着脸叮嘱一句,便对众人行礼告退。

    看着蔡琰婀娜的背影,马越叹了口气,让佳人不在父亲身边,现在他倒是真不知道是对是错了,眼看黄巾之乱就要来了,蔡琰与蔡邕只怕一别就是几年时间,想再见可是难了。

    马越对裴夫人说道:“师母,您若有时间趁世道还不算乱带蔡小姐在市集逛一逛吧,终日呆在深宅大院里生活怪无趣的。”

    “是啊。”裴夫人点头算是答应了,随口说道:“卫家的小子自从那日在府门闹过之后便不再登门了,琰儿也没有朋友在洛阳你也没时间陪她玩耍谈心,是挺孤单的。”

    梁鹄却捕捉到了马越方才说的世道还不算乱,他对马越问道:“三郎莫非觉得天下将乱?”

    “是。”马越说道:“先生也知道太平道信徒多达数十万,聚集在冀、荆、扬三州及洛阳附近,意图谋反。学生的职责就是要联合左京辅都尉与右京辅都尉还有河南尹将太平道在洛阳的信徒一网打尽。”说着,马越做了一个手掌包裹拳头的动作说道:“可如果将他们在洛阳的势力一举扫平,陛下也传文天下太平道谋反,数十万道徒将张角奉若神明一般,他们又当如何?”

    “三郎你开什么玩笑。”梁鹄看上去有些担心却仍旧强作镇定的笑道:“就那些黔首也能造反?他们连一柄青铜刀剑都买不起,哪什么造反?”

    “先生切莫小看了百姓,荀子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正是因为他们连青铜刀剑都没有,先生您是做过地方长官的,您知道百姓的生活是何模样,凉州冬天陇县三口之家因唯一的耕牛冻死而全家上吊自杀的事情您不是不知道。百姓穷困至此,世道之艰难闻所未闻,正因为他们一无所有,所以他们才无所畏惧啊。”

    马越这么一说,就令梁鹄心中凉了半截,梁鹄抓着马越的手臂问道:“三郎,世道真已至此?天下必将大乱?”

    顿了顿,梁鹄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尽管太平道信徒众多,然而吾汉军精锐足矣以一当十,太平道就算再声势浩大终究也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只要他们胆敢造反一定会被大汉天兵所斩,区区张角断不了汉朝国运。”

    “唉。”马越不愿与梁鹄争论,他只是摇了摇头对梁鹄说道:“先生,三郎也愿,天佑大汉。”

    说罢,马越对梁鹄行上一礼告辞,对杨丰说道:“阿若,天黑了就叫醒我。”

    他要去卧房躺一会,养精蓄锐。

    凉亭中只留下两鬓斑白的梁鹄独自对着漫天飞雪张开双臂。

    “天佑大汉啊!”

    ————————————————公众章节的最后一章,黄巾之乱开始了,后面的剧情会继续精彩,并越来越好!

    今晚十二点上架,明日爆更。

第三十三章 黄天大计

    今年的大雪压垮了多少民宅,马越不知道。

    天下有多少黔首几天靠着一口稀粥吊住性命,马越也不知道。

    马越只知道,今夜,他将会斩尽叛逆,还洛阳城下至达官贵人上至天子一个安定环境。

    ——他要变成最锋利的刀,却也只是刀。

    夜晚子时,九百羽林骑在洛水北岸的河内郡集结。

    马越看着手中黄绢,对前来督军的中黄门冗从苦笑道:“蹇黄门……这份密报可否属实?马元义现在正在河内山阳县?”

    中黄门冗从,低级宦官,平时侍从在皇帝左右,一百到三百石秩的阉人官职。

    在马越身侧,时任中黄门的蹇硕端坐马上,体貌健壮黑面无须,看上去年轻富有冲劲,他便是马越这次行动的督军。

    蹇硕恭敬地说道:“马将军,这正是河南尹上书朝廷的密报,陛下看过之后便命小人跟随将军平叛。”说着蹇硕在马上对马越拱了拱手,笑道:“将军放心,尽管陛下派小人前来督军,但战事左右都是将军说了算,小人只负责给朝廷写清战报,不会耽误将军。”

    马越不是个爱拿大的人,况且他深知面前这个年轻的宦官日后有怎样的际遇,因此笑着说道:“蹇黄门不必多礼,在下也称不上什么将军,您叫我羽林监即可。”

    蹇硕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马越一会。

    ‘这便是马越?议郎曹孟德的好友马越?’马越并未感受到身侧的目光,对着身后九百羽林举起手中黄绢喝道:“今日,我等奉命讨贼,捉拿隐匿在山阳县的黄巾贼首马元义,望诸君齐心协力,山阳,进发!”

    这些羽林孤儿马越不用与他们说太多,如果说整个东汉的军士哪里最忠于陛下,羽林第二,无人第一。

    数百年来他们祖祖辈辈效忠与汉帝,对皇室的忠诚早已连着血液铭刻在身体之中,为刘氏赴死是他们毕生的心愿。

    ……

    就在羽林骑奔赴河内平乱的这个夜晚,东汉帝国这个庞然大物在开始运转,京都洛阳,河东、河南、河内并称三河地区,儒官武人一齐发力,成百上千的军士横行府衙闯入官邸,势必要将混入京畿区域的太平道信徒一网打尽。

    而远在河内郡山阳县的一处富户大宅中,深夜却仍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堂中,体貌短小而有威势的男人坐在上首,眉间拧成川字,看着下面的心腹。

    “神上使,依照约定唐周前天就该派人传回洛阳的消息,但迟了三天都没有动静,属下恐怕……”

    马元义坐在上首开口道:“不要惊慌,昨日本使已派人前往洛阳探风声,如果没有意外唐周此时应当已经说动了何进,只待黄天降临的那一天了。”

    这些下属各个头戴黄巾,闻言手抚胸膛齐声说道:“黄天当立!”

    马元义也起身回礼,随后转身拉开身后立着的帷幕,帷幕落下,露出遮盖下的司隶地图。

    马元义认真地说道:“现在,我等再详细地看一遍计划是否有误,黄天留给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雒阳,为重中之重!”他指着地图上洛阳这个点说道:“黄天降下威仪,十常侍之二徐丰、封谞作为内应,在甲子日将挟持汉帝据守皇宫。刘石,皇宫中有多少教众担当侍卫?”

    被称作刘石的青年想也不想一边从衣袖中掏出竹简递给马元义一边飞快地答道:“今春有八十九位教兄进入禁军,去岁共一百三十九名教兄,前些时日又有十四名教兄,因担心走漏风声不敢动作太大,因此仅有二百三十二名,但甲子年临近起事不必担心可再向禁军中输入二百教众,若再加上众位教兄在军中传教,黄天降临之时便有超过半数的禁军掌握在我教手中。”

    马元义接过竹简粗略地看了一眼,随手放在几案上点头夸赞道:“若所有小方都若刘石一般,太平道何愁不兴!联络禁军首领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刘石闻言有些羞愧地说道:“禁军首领多是世家大族出身难以贿赂,小方不敢擅作主张联络他们,到如今也只有三名下层军官偏向我等,却未敢将计划透露于他们。”

    “你做的不错,必须要谨慎,拉拢了禁军,那些将吏若不得用到时便尽数杀了不留后患。皇宫内就交给你负责。”说罢,马元义又点了另一名渠帅说道:“陈败,对朝臣的联络,进展到哪里了?”

    陈败就是先前说唐周迟了三天的那个人,他闻言答道:“自去岁我与唐周便着手联络朝臣,如今洛阳中已有近百下级官吏信我圣教,但资财贿赂与传教对上层官员尤其是千石以上的朝臣没有任何作用,他们对我教众避之不及,真是一派鼠目寸光之辈。”

    马元义听着便皱了眉头说道:“汝只能想到用贿赂与传教的手段吗?先与他们搭上关系,待到甲子前夕再许之以利,他们自会瓦解不必多虑。”

    说着,马元义转身在背后地图上以手指划出一个大圈,将洛阳团团围住,他说道:“雒阳城外为本使亲自负责,目前三河地区以河内为首,近半自下而上俱属我教,这个状况还在扩散出去,大贤良师将京畿重地交予本使手中,诸位不可辜负大贤良师的信任,如今情况大好,只需润物无声地悄然发展,待到来年甲子天下共起!诸君便以禁军、朝臣控制城内,司州诸郡控制外部,里应外合以雷霆之势拿下司隶校尉部,打汉朝一个措手不及!”

    “昏暗的世道,该由黄天还之太平!”

    “黄天万岁!”

    然而就在此时,院外传来踢踏的马蹄声,以黄巾汉子推门而入跪拜说道:“启禀神上使,洛阳城内今日有兵马调动,司州道路全部封锁,城内北军逐户搜查,另有一部羽林骑星夜出城在洛水北岸集结,属下收到消息便立即赶来回报,只怕羽林骑就在路上了!”

    “哦?”马元义疑惑了一下,随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唐周性命已然不保,天机泄露啊!”

    “啊,这可怎么办?”

    “该死的汉贼发现我们了!”

    原本安静的堂中立刻嘈杂了起来。

    那叫做陈败的小方渠帅喝道:“一部羽林骑不过八九百人,我等据半个州郡之力可尽数杀之,神上使请下令,末将这便整顿兵马将之全歼于河内!”

    马元义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不妥,不可与汉军开战,否则大贤良师十余年的计划便会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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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以身殉道

    丑时,山阳南郊.

    一个时辰的纵马奔驰,羽林右骑所部抵达山阳。

    有朝廷的诏命,马越一路畅通无阻,深夜时分人困马乏,马越便传令众人隐匿林间,休息半个时辰养精蓄锐。

    自有哨骑洒出放哨,众骑藏在深林之中也不必担心被山民发现。

    “啪啪”两声,杨丰打量了火石,就着树叶吹出火苗,点燃篝火。

    蹇硕从怀中掏出一份界图,为山阳县图献于马越说道:“马右监,此为山阳地图,据密报马元义就在藏在县城东郊里中,是否先派人将亭长招来仔细盘问?”

    马越摆了摆手说道:“不妥,太平道既已经渗入雒阳,马元义敢呆在山阳必定有所依仗,你我不通情况贸然唤来亭长恐怕打草惊蛇。”

    关羽杨丰二人站在马越身后,在马越身边坐着的除了中黄门冗从蹇硕之外,还有一个羽林军候,名叫朱灵。

    马越知道这个人,但也仅限于知道他的名字听着耳熟,却不知他在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情,不过至少是个名人,能力应该不会差。

    马越将地图铺开在地上,说道:“诸位,山阳县城东郊有四个里,马元义一定就藏在这四个里中间,因此某欲分兵图之,朱军候与诸位羽林所熟,便领一部自西向东盘查,在下则领一部自东向西盘查,务必行动迅速将马元义抓捕。”

    朱灵拱手说道:“右监,在下斗胆说句不妥,尽管深夜里门紧闭,但据右监所说太平道所图甚大,极有可能已经收到了羽林骑行动的消息,姑且不论贼首是否已经不在山阳,即便还在,四里中道路曲折多田间小路,不如在下先领一百羽林命四里里监将里门封闭,右监待羽林们休息完毕再率人逐个搜查,右监您看可否?”

    马越心道:这样你去了不也一样的打草惊蛇,不过都是一个意思,这是朱灵第一次请命,便应了他又如何?

    便开口说道:“也好,那便有劳朱军候了。”马越一边给身后骏马的马腿做着按摩,一边说道:“本监待众人休息好了随后就到。”

    “朱灵遵命!”

    朱灵双手抱拳,随后便点起百人自官道上绝尘而去。

    凉人爱马,马匹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马越这一套为骏马按摩关节的手法还是跟阎行学来的。其实后世很多人觉得骑兵很容易组织起来是不对的。

    养一匹要花费的金钱、精力,足矣抵得上养十个奴仆。

    想要马跑的开,只吃草是万万不行的,还需要辅以豆类,才能保证马匹的营养吸收,也就更容易增强马匹的体力与耐力,何况马匹不是人,尽管通人性却难认主。这个时代又没有双马镫与高桥鞍,战场上骑兵的性命完全系于坐骑之手,想要与自己的马匹有良好的感情,只是整天骑着遛弯儿是远远不够的。

    马累了作为主人你要给他按摩,否则关节会跑坏,好好的一匹马就这么毁了太过可惜是没有人愿意看到的。每天都要按时给马准备吃食,有时马匹闹了小情绪不愿吃饭主人还要去哄着让马吃,夜里马越要睡觉了还要再去马厩转一圈,给自己的马准备一点夜宵,陪它说说话。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需要培养,人与马之间的感情也是如此。

    给马揉着脚踝,马越突然想起阎行,那个生在西凉长在雪域之中高原之上的年轻人,在梁府时马越晚上喂马总会遇见阎行躺在马厩的稻草里枕着手臂与骏马聊天,总会聊到自己睡着,以至于后来马越专门让仆人在阎行的马厩里准备了一床被褥。

    所谓爱马,当如阎行一般,对待骏马如珍爱的妻子一般。

    马越一边给骏马按摩,一边在脑袋里轻轻旋转着蹇硕经过自己身旁时说过的话。

    蹇硕说:马右监要小心曹孟德,此人最为自私。

    朱灵走后半个时辰,马越见众人都已休整完毕,骏马也都恢复了精神模样,马越招呼众人上马,扬鞭喝道:“诸位随我出发!”

    ……

    尽管部下建议马元义与汉军开战,但马元义清楚的知道,此时黄巾道万万不能与汉庭有任何冲突。

    他是最早跟随张角的那一小拨人,如他马元义,如张宝,张梁兄弟,张曼城等人,都是张角在巨鹿郡时便终日厮混的好友。他们知根知底,张角对他们的能力与品性也更放心。马元义参加黄巾道之前是郡中小吏,还读过两年书,只不过这些身份与过往都在他信仰太平道之后变为过往云烟。现在他的身份只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平道在司隶校尉部所有活动的唯一负责人,太平道神上使!位高权重,让他更加清楚。

    “不能与汉军开战!刘石!”说着,马元义扯下身后的地图,卷起连着禁军名单一并交给刘石说道:“若我出了意外,你就对司隶校尉部的一切活动全权负责!”

    刘石一听急忙跪下,一颗心在胸膛里跳得厉害,统领司隶校尉部!

    他慌乱地说道:神上使!刘石和德何能教您有如此信任!

    “倾覆汉朝,是黄天交予我等的信任!”马元义声色俱厉,指着众人喝道:“大贤良师有云:平等太平!尔等不可因个人生死而扰乱全局!你们知道有多少百姓无家可归!多少人挨饿受冻!”

    “汉军快要来了,尔等速速撤走,带走所有教徒,黄天来临时必会为最虔诚的信徒报仇!”

    众人还待再说什么,却都在马元义的喝骂下离去,偌大的宅院,只留下马元义一人在此等待羽林的到来,时至此刻,马元义却笑了。

    “太平道?”马元义嗤笑了一声,只有张角那个死心眼才会将太平道当作自己的生命,十余年如一日的隐忍,布局。

    只为等待花开成熟的那一刻。

    无论是张角将采药时拾来的太平清领书拿给他看的时候,还是喜平年间在洛阳官寺假扮黄人的时候,还是他这十余年来为张角传教亲眼看着教中信徒过万的时候。甚至于年初他亲自领着荆、扬二州的十万信徒跋山涉水汇集到冀州邺城的时候。

    他马元义,从头到尾就不信什么太平道,不信那些教义,不信太平经书是神授,不信黄天会降临,不信黄天是唯一真神。

    因为黄天,根本就不存在!太平经与张角本是存在的,现在却合为一体了。

    《太平经》有云:今日吞吾字,后皆能以他文教,教十十百百而相应,其为道,须臾之间,乃周流八方六合之间,精神随而行治病。

    张角依照教义,将七部竹简烧成灰烬和水饮下,尽数吞食了整部太平经。

    “以身殉道的第一人。当仁不让的就当作身为神上使却对黄天怀疑的惩罚吧。”

    马元义下到地窖,靠在墙角揭开一坛尘封已久的老酒,仰着头饮了下去。

    黄天降临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幌子,但他相信张角。他相信张角在很多年前对他描绘的那个老有所依民有所食无饥寒交迫的新世界。所以他在意识到唐周被抓的时候,他的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放弃。

    他放弃了除了太平道未来之外的一切。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啊!”

第三十五章 丢车保帅

    山阳城外的山谷中,刘石带着四个里的教众八百多人跑了半个时辰.

    “四面八方六个亭,死忠的教众超过三千,受过我教恩惠的只怕近万。刘石,咱们不应该跑啊。”

    刘石怒道:“不跑?你懂不懂大局?如今牵一而动全身,跟汉朝开战大贤良师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就白做了。”

    陈败冷笑一声,他看不惯刘石刚得了马元义的托付就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但他现在只能依靠刘石了。

    “是,大局你懂,我陈败不懂,可我知道咱们跑不掉!神上使也跑不掉,这事儿你说什么都没用!”陈败越说越激动,手臂在空中挥舞着,“夜里在屋里你也听到了,司州整个都锁住了,咱们就跟锅里的鳖一样,怎么跳都跑不了了!”

    “陈败!你!你……”刘石开始还有些生气,但接着他就变成了惊讶表情,“你是说……咱们只能困在司州等死了吗?”

    “不!”陈败挥手说道:“我们还没死!我们有武器,有死士!区区封锁根本拦不住我等,神上使将我等托付给你,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是冲破封锁仓皇逃回冀州,还是折回去……杀败汉军,救出神上使!”

    “我……”刘石低着头,握紧了拳头却一时语塞,无论是留在司州等死,或冲破封锁,或返回山阳与大汉羽林硬拼一场,都会有信徒死去。

    “我,我,我不知道。”抬起头,却没有迎来陈败的奚落,环顾四周,这些头戴黄巾的穷苦信徒都看着他,等着他拿决定。

    闭上眼睛刘石强迫自己安静下来,过了数息时间,他猛地抬头说道:“陈败,你领教众星夜赶往司州各州郡,河内各郡火速破城起兵援助山阳,其余各郡等待明早消息,一旦我等救出上使便传信各郡杀县尊围攻雒阳!”

    在陈败粗壮的呼吸声中,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闻言立即抱拳说道:“陈败遵命!诸君保重,雒阳再见!”

    说罢,陈败点齐人手,五十多个黄巾教众扯下额头黄巾,分辨了方向便迈开双腿朝着目的地奔跑而去。

    刘石握紧了手中钢叉,猛地举起喝道:“刘石请诸君一同赴死,杀败汉军羽林,救出神上使!苍天已死!”

    漫山遍野中,草叉、青铜刀、木枪、竹矛林立,数百人却一齐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黄天当立!”

    ……

    羽林骑封锁四里很容易,却未能找到任何一个里长,等马越带领众骑抵达后仔细搜查才发现,四里中的青壮男子都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几百老弱妇孺还在里中。

    朱灵看着马越苦着脸说道:“右监,恐怕贼人收到了消息,早跑的一干二净了。”

    蹇硕催马向马越这边靠了一下说道:“马右监,请命人逮捕这些里民,给在下十名羽林,定可逼问出黄巾党逃向何处。”

    “不必了。”马越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再惊扰百姓了,整个司州都被河南尹大人封锁了,他们还能跑到哪里去,下过雪的小路泥泞不堪,顺着脚印就能揪出他们。”马越看着里门之外的小路说道:“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蹇黄门,马元义逃不掉。”

    “喂……那边骑马的!你们找的……可是马,嗝……马元义?”

    就在马越准备引军离开山阳里时,里中小路摇摇晃晃走来一个将酒坛倒提在手中的七尺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这男人还打了个酒嗝。

    朱灵一见便皱起眉头,喝骂道:“哪里来的山中野人,此乃大汉羽林监,岂容你放肆,速速退下!”

    醉汉摆手笑道:“老子才不管他是羽林监还是……嗝,女太监,哈哈,女太监,老子就问你,你们找的是不是马元义?”

    朱灵一扬马鞭,双腿一磕马腹便要冲过去抽这醉汉一鞭,却被马越扯住缰绳,骏马猛地昂头人立而起。

    “你知道马元义在哪里?”马越尽管武艺二流,可他的力量是二流的,扯住骏马不费吹灰之力,低头问道:“你且说来,里中青壮皆逃离了,为何你还滞留在这里?”

    “马右监,这醉鬼多半是黄巾道徒,只怕是喝多了酒误了撤退,先拿住他再做打算?”

    尽管朱灵是询问马越,但马越还未点头便有十余名羽林骑驱马将这醉汉围住,长戈手弩一同遥指着醉汉。

    “不错,不错……老子就是黄巾道徒,不过娃娃别怕……老子可没带兵器。”说着,醉汉抬起酒坛又朝口中饮下一口,举着双手对周围的羽林骑示意他没有武器。

    若换个场景,有人一口一个老子的跟马越说话,超过三句马越都会抽刀将之斩杀,但这汉子处处透着奇怪,马越问道:“既是黄巾党便莫故弄玄虚,速速招来,你是何人?马元义在哪?”

    “啪!”醉汉甩手将酒坛丢在脚下炸裂开来,张开双臂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说道:“老子便是你这娃娃要拿的马元义,来吧!来抓老子吧!”

    “什么?”这一下子不仅马越,就连一旁的朱灵与蹇硕都陷入迷惑之中。

    自有羽林骑将马元义拿下,众人便押解着马元义原路返回,拿下了马元义,众人心中都轻松不少,本以为有一场血战,岂料竟是这种兵不刃血的结果。

    刚离开山阳不远,一名看管马元义的骑兵驱马赶至马越身边拱手说道:“禀报右监,罪人马元义有话想对右监讲,是否将之带来?”

    马越沉吟了一下,便点头说道:“把他带过来吧,看他想说什么。”

    如果不知道历史,马越也许心中没有什么疑问,但明知道黄巾会起义,马元义的自投罗网在马越看了就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不多时,马元义被带至马前,五花大绑之下的马元义看上去少了两分狂放的神色,马越以马鞭遥指着马元义问道:“汝可有话要对某讲?”

    马元义说道:“罪人本是太平道信徒,因利欲熏心哄骗大贤良师得到了前往洛阳传教的机会,近日研习太平经才幡然醒悟,深思己过才决意遣散教众束手就擒,还望将军能转告陛下,罪人马元义死不足惜,但太平经乃是引民为善的经书,望陛下千万饶恕小人的罪过,宽恕无辜的太平道信徒。”

    马越看着马元义,凶厉的脸上扬起笑容。

    马元义,好狠的心,我见过大将丢车保帅,却还从未见过车将自己丢了来保帅的!

第三十六章 鲜血最红

    一个人要有多虔诚,才能放弃自己成全教派?

    马越注视了马元义半晌,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摆手命羽林将他押着,骑兵浩荡离开山阳。

    “蹇黄门,你觉得这叛贼最后会以什么罪行论处?”

    蹇硕在马越身旁,口中喃喃道:“这马元义虽是叛贼,终究迷途知返……但他终究难逃一死吧。”

    就在此时,朱灵领着几名羽林从前方飞速奔驰而来,对马越报道:“右监,前方五里树林中人影憧憧,只怕我们中计了!”

    蹇硕闻言大为惊怒,立即说道:“马右监,唤人将那马元义带来,让某抽他十个嘴巴!居然有埋伏,亏得还被他感动了。”

    “不必了,朱军候可探明树林中有多少人?”

    “还请右监责罚,林中崎岖属下不敢探查。”朱灵拱手对马越说道:“但人数不会比我等少。”

    点头,马越勒马喝道:“众羽林小心偷袭,我等有麻烦了。”

    朱灵拱手道:“右监,此地据埋伏还有一段路程,贼人在通往怀县的道路上埋伏,我等可取道太行山自野王回转至雒阳,不必与贼人接战。”

    “不必了,既然贼人做好了埋伏,想来四面八方哪里都一样了。”马越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未与朱灵多做解释,只是说道:“朱军候,派斥候探查前后左右,务必小心!”

    马越对太平道并没什么了解,却知道他们明年就要起事,如果说他知道什么的话,那就是太平道信徒数量众多接天连地。既然以及发现埋伏,想来前后左右都已经被黄巾党包围了。

    何况太行山脉道路崎岖,如果在山脉中被包围放弃了羽林骑的机动力,再果敢善战的羽林也会被蜂拥而至的黄巾党拖死。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派出的斥候便快马赶了回来。

    “右监,后方十里发现敌人,在山阳官道上正在朝我部疾行。”

    “右监,通往武德县的官道被乱民堵死了,不下五百之数。”

    山阳、武德县都被堵死了,后路走不掉了,只有稍微绕远的修武县还未通报。

    “报,自修武县的后路上有大队暴民与斥候发生交战,折损四名斥候。”

    “妈的!”杨丰拔出兵器策马至马越身边说道:“三郎,向前冲破他们吧!”

    环视左右,羽林骑的军纪严整,即便陷入包围,却除了马嘶之外没有交头接耳的声音,马越提着长戈喝道:“诸君,我等已被暴民包围,唯有接战一途,望诸君随我冲破他们,天佑大汉!”

    马越说罢,便双腿一夹马腹率先催马,朝着官道上奔驰出去。

    “汉军威武!”

    在马越身后,八百余羽林骑策马随行,速度逐渐被加快,四更天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马越撒开缰绳指着前面对杨丰说道:“阿若,探查陷阱!”

    “遵令!”

    马越发号施令杨丰从来没有过违抗,长戈突出挨近地面打着火把冲了出去。

    九百骑打着火把就像穿梭在官道上的火龙一般向前冲出。

    ……

    三里外,刘石领着七百教众隐匿在官道旁的树林里,汗湿的手心紧紧握着钢叉。

    他清楚地知道他要领着身旁这些庄稼汉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大汉精锐,羽林亲军。

    ‘那又如何,难道这就认输了任人屠戮吗?’看着火蛇一般的骑兵穿梭林间官道飞奔而至,刘石的手握得越来越禁,全身都在颤动,呼吸越来越粗重,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脚底的土地吸走了一般。

    眼看着一名骑兵率先冲到他的面前,后面的骑兵还有数十步,刘石猛地从林中站起喝道:“苍天已死,冲啊!”

    怒吼出生,手中钢叉便提起猛地掷了出去,正中先头骑兵的马头。

    “黄天当立!”埋伏在林间头戴黄巾的道徒猛地高声呼应着首领的口号,平淡无奇的八个字背后代表着天平盛世的美好愿望,给予他们无与伦比的勇气。

    马上持着长戈的骑兵骏马遭袭猛然前扑,带着背上的骑兵摔在地上。

    刘石对自己掷出的钢叉很有把握,他是扬州人,信仰太平道前他是县里最出名的渔夫。

    数百黄巾眨眼间便从林间呼喝着冲到了官道上,阻住了骑兵的冲锋。

    八马并行的官道上,两拨截然不同信仰的部队冲撞在一起,暴民高呼着苍天已死,死死地抱住丹山军马健美的前蹄,被践踏至死。

    马上的骑兵高喝着天佑大汉,长戈横扫暴民便血溅当场。

    刘石没有朝着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冲去,他奔到插着钢叉躺在地上的骏马身侧,马上的骑兵被马尸压住下半身,上半身趴在地上,头盔摔在一旁生死不知。

    握紧了钢叉从马头上拔出,耳边传来的刀剑入肉的声音让他热血沸腾,刘石提着钢叉回首,黑夜中的火光将战场照亮,火把被随意丢在地上,尽是血红。

    骑兵的衣甲是红,教众的身上是红。

    刘石朝着最红的地方冲了过,杀人,满脑子都是杀死这些穿着红衣服的男人,哪怕死也要拖到陈败带人赶过来,他知道大贤良师的信徒们正顶着黑夜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只要拖住他们就可以,拖住……

    在他身后,披头散发的羌人汉军将腿从马尸下抽了出来,右腿以奇怪的模样弯折着。

    长戈落在一旁,他没有捡,离他最近的是马屁股上挂着的手弩,杨丰抓住手弩手臂撑着地面靠在路旁的树旁艰难站起,晃了晃脑袋,马失前蹄摔得他头昏脑涨。

    身旁没有敌人,没人来取自己性命真是万幸,离他最近的人就是二十步外朝着前面奔跑的提着钢叉的男人。

    杨丰按住弩箭抬手便射了出去,尺长弩矢嗖地一声便钉在了那个男人的后心。

    丢下手弩,左手将额前的长发挽回脑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死去多时的骏马,晃了一下脑袋,杨丰捡起长戈当做拐杖。

    右腿钻心的疼,却比不上这匹军马疼。

    ‘这辈子就骑过这么一匹大汉的马,就这么死了,你们都得偿命!’歪着头,咬着牙,梗着脖子,杨丰抽出腰间汉剑撑着长戈朝最红的地方一步一拐地走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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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凉人崛起介绍:
汉失其鹿,谁人逐之。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霸西州虎视中原,凉人少年志问鼎。
幽幽羌管,奏一曲豪杰勇士共谋江山。
道一句:凉人悍勇,天下英雄谁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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