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汉帝刘宏
光和六年初夏,天气不算闷热。
汉帝刘宏漫步在未央宫外,身后紧跟着的宫女轻挥蒲扇。
在他的身边,几位常侍指挥着小宦官们提着锄头挖着起劲儿。
“掖庭令啊,你看这渴乌引水所用道路在宫中几时能挖好啊?”
看到刘宏对道路进程有些不悦,时任掖庭令的毕岚急忙点头说道:“回陛下,宦官们身残体弱,要挖好道路只怕耗时甚久,老奴见掌戟宫门的卫士都身强力壮,斗胆请陛下命他们来疏通道路,那样不出一旬便可挖好。”
“这样……准了。”刘宏轻轻颔首,一指毕岚身旁的小宦官道:“你过来,去告诉北宫卫士令,让他看看是哪个都候在值,命他带人过来。”
小宦官急忙叉手应诺,小碎步跑远去报信。
刘宏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让父,你看过朕的渴乌图纸,觉得这个东西做出来之后怎么样?”
一旁的张让正引着刘宏前往玄武阙乘凉,听到后便低头说道:“陛下图纸巧夺天工,做出来后推广全城,是百姓之福。”
“嗯……”满意地点着头,刘宏登上未央宫北面玄武阙,登高远望,下面宦官干活干的热火朝天,现在日头才刚升起来不算热,尽管初夏,到了正午时分照样会日光晒人。
张让搬着**,放到灵帝身后,便站在身侧默不作声陪着灵帝望远。在他身后早有小宦官也为他拿来**。
“让父,北宫都候里是不是有个是梁尚书的弟子?”
张让低头说道:“回陛下,北宫左都候名叫马越,凉州庶民出身,是梁鹄任刺史时收下的记名弟子。”
“对,就是他,梁尚书对他很是信任啊,朕看段颖死后怕凉州混乱害了他的性命把他召回朝廷,想不到他没带别人,除了自己儿子就是这个马越,不但为他举了孝廉,还举他为县尉给他升迁机会。”
张让笑道:“回陛下,这个马越确有本事,他不但是梁鹄门生,还是裴家的女婿。”
“裴家?”刘宏面露不解,问道:“哪个裴家?”
“回陛下,河东裴家。”
“哟,这个马越,关西的那些家族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怎么娶了裴家的女儿,等下朕得好好问问他,有意思。”
张让一看刘宏来了兴趣,急忙说道:“陛下还是不问的好。”
“这是为何?”刘宏纳闷儿的问道,说完便又换上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让父你说得对,不能问,这马越以一介庶民娶了裴家的女儿肯定日子过得不大如意,不问为好。”
“陛下,不是这样。”张让说道:“这就是老奴说的马越的有本事了,裴家女儿送到凉州地界的时候被贼人截杀了,整个送亲队伍全部被屠,因此……”张让小心的看了刘宏一眼,说道:“马越结的……是阴亲。”
“阴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刘宏急忙问道,他对这个事情太感兴趣了,小的时候生活在宫外,他知道很多皇帝所不知道的事情,长大了到宫里成了皇帝,但他一直都有一颗对外界好奇的心,尤其听到这种劲爆消息的时候。
“就在去年,朝廷刚刚通过了梁鹄的立羌王北宫玉的奏折。杀害马越妻子的贼人,授命于北宫伯。”张让看刘宏很有兴趣他也开心,他的使命就是让皇帝高兴,皇帝开心了,他也就更好过,于是他小小的买了个关子,接着说道:“这北宫伯,就是北宫玉的哥哥。”
“后来呢,让父一次说完吧,别吊朕的胃口。”
“诺。”张让低头说道:“这马越有勇力,裴家女儿丧礼上的祭品,便有那凶手与北宫伯的人头。”
“嗬,这马越,可以啊。你看这家伙,真厉害,他怎么去的,让父快一次说完,别再让朕吊胃口。”
看刘宏听到马越复仇没有生气反而更有兴趣,张让这才放心,他跟马越无仇无怨,更是与梁鹄关系不错,梁鹄全力帮助马越他是看在眼里的,能为老友的弟子美言几句他自然不会放过。
“马越怎么拿到这两颗人头的老奴的并未收到准确消息,但据凉州乡闾传言,马越是带着一干亲信奔袭金城羌人部落,在部落里杀了这两个首领随后全身而退。”
“好大的胆子!让父你给朕说这么多……”刘宏看了一眼张让,轻笑了一声,道:“是觉得这马越是个可造之材吗?”
“陛下息怒。”张让急忙跪倒,谁也不傻,刘宏看出了张让的意图并未发怒说明有个好的开始,但张让侍候皇帝多年,自然知道刘宏好大喜功的特点,做奴才的他要把戏做全,连声说道:“陛下息怒,老奴只是觉得这马越是个可造之材,并无其他想法……”
“行了,起来吧。”刘宏轻轻点头,问道:“让父觉得这马越有何可造的地方?冤有头债有主,杀了凶手就算了,突袭羌人部落杀酋帅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凉州本就动荡不安若他这一杀出了什么乱子他担当得起吗?快意恩仇的游侠性子太过轻浮了!”
“陛下息怒,老奴觉得这马越的确可造,首先,他底子干净,除了梁尚书之外没有其他人的烙印,没有清流大臣,没有世家大族,也没有我等宦官,而梁尚书又是陛下的亲信。况且梁尚书择徒标准很高,马越以一介庶民出身拜入门下,老奴还未见过梁尚书为其他弟子谋官,可见他很得梁尚书之心。杀酋帅报仇的确是太过轻浮,但他抗击鲜卑是不假的,是个勇武之辈。如今他在朝中无人拉拢,若得陛下赏识他又怎能不为陛下效命呢?”
张让说这些的时候,刘宏一直认真地注视着他,等他说完末了,刘宏笑道:“让父是觉得朕猜忌你了?”
“老奴不敢。”
张让说了许多,刘宏最注意的还是那句,他没有清流和宦官的印记。
“行了。”刘宏摆了摆袖子,转头看到数百步外的宫门列阵走来一部持戟卫士,刘宏笑道:“为朕开凿水道的人来了,去看看是不是马越,让朕看看这小子是否如让父说的那般可造之材吧。”
第八章 皇宫水渠
“左都候马越拜见陛下。”
便是身着甲胃,马越仍旧快步走到刘宏面前抱着头盔二话不说推金山倒玉柱地行了个结结实实的跪拜大礼。
刘宏仔细打量着眼前一身甲胄的青年武士,快到九尺的身高是第一印象,甲胄下的红衬里被肌肉撑得鼓鼓囊囊,非常的健壮。卸下头盔披散的长发洒在肩上,其中编着几绺辫子。高眉深目鼻梁挺拔,柳叶状狭长的眼睛,羌汉混杂的血统一览无遗,左眼上一道两寸长的疤痕甚是显眼,右额侧部直到发根又是一道疤痕,除去疤痕不言,还算俊朗刚毅。
疤痕的颜色都已经淡了,他才多大?
刘宏在心里问自己,马越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脑袋上居然有这么两条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伤痕。
“你就是马越?凉州马越?”
马越拜在刘宏脚下,也无法抬头看他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面见皇帝,内心充满了好奇却无法抬头,只得回道:“回陛下,正是下官。”
“大胆马越,你可知罪!”
我……操?
怎么就老子知罪了?
马越心头一万头草泥马轰然踏过,这他妈哪儿跟哪儿啊,叫老子过来就是问得老子一头雾水?
不对,若真有罪直接派廷尉将我拿下就好了,哪里还会叫我领人过来问罪。
数息时间,马越想通了这些关节,硬着头皮说道:“回陛下,臣……不知。”
“好个不知罪,朕再问你一次,擅杀羌人首领北宫伯的马越,你可知罪!”
自从梁兴截杀裴莺儿之后,马越的心头就有个永远不可触碰的深渊,哪怕不去触碰,到了夜深人静时仍旧隐隐作痛。
马越梗着脖子说道:“臣没错!”
马越梗起脖子,也就看到了刘宏的脸,普普通通有些发福的憨厚青年模样,之后,马越就看到了刘宏身后使劲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张让。
当然,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个肥头大耳面白无须好似弥勒佛一般的人就是史书中祸乱天下的十常侍之首。
马越没有理会挤眉弄眼的胖子,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汉帝刘宏。
有些事情,他可以接受,比如下跪。
但有些事情,他无法接受,如果为妻子兄弟复仇都算错误,那这天下,还有什么正义可言呢?
莺儿说,我是英雄。
那我便做给这个天下看!
刘宏与马越的目光撞在一起,二人看了足有数息的时间,张让就差在刘宏背后捶胸顿足了,暗骂梁鹄收了个傻子做学生。
天大地大都不如好好活着大,这个世界上寻死的方式有很多种,顶撞天子,无疑是最有效的一种。
但有时,也不全是。
刘宏盯着马越看了半晌,突然仰头笑了,说道:“你不错,你没错!”刘宏说着伸手托起马越,马越虽然面露不解但还是起身站在刘宏对面。
刘宏说道:“我看到你的怒火与悲愤,你做的没错。在去年,朕也痛失爱妻。”他张开双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但什么都抓不到。接着说道:“若朕换做是你,也会突袭羌人部落,手刃仇敌,快意恩仇!不过虽然朕觉得你没错,但日后若西边乱了,就会有人觉得你有错。”
站起身来,马越比刘宏高上快一头,他又长个了,十八岁的马越达成了自己十二岁时最期盼的愿望,他成年后有了马家爷们儿的正常身高,八尺五寸。
“到时候你就会变得危险,只有朕能救得了你,所以,你需要为朕献上忠诚,明白么?”
马越点头说道:“愿为陛下效死。”
“哈哈,朕还不需要你为朕效死。”刘宏指着未央宫前的那群宦官说道:“朕需要你为朕把宫前的那条水渠修好,让你的人去帮忙吧,你跟朕来。”
马越看了看那群小太监,水沟,锄头……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卫士,对刘宏说道:“陛下,可否容臣与卫士一同为陛下修筑水渠?”
刘宏看了看水沟,看了看马越身后的卫士,又仔细打量了打量马越,笑了,说道:“那你去吧,回去跟你老师说,朕要他明晚宴请天子,就在梁府。”
马越点头应诺,就要退下,又转头问道:“陛下,容臣斗胆问一句,您报仇了吗?”
刘宏摇了摇头。
马越点头,想了想说道:“那臣为陛下报仇分忧。”
刘宏轻笑一声,说道:“你有心了,也许吧,也许日后要报仇的时候,朕便用你。”
马越退下了,刘宏摇了摇头看着张让笑了。
“陛下很开心。”张让笑着说道:“陛下觉得马越怎么样?”
“还不错,让父说的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刘宏脸上挂着笑容没有落下。
要是朕报了杀妻之仇,谁为朕制衡你呢?我的让父。
下了玄武阙,马越对卫士说道:“所有人放下兵器,陛下要我等挖修水渠。”
没有人拒绝,天子就在玄武阙上看着呢,一阵金石之音,近四百柄长戟被放在地上,这些宫廷卫士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提起锄头,挖地挖的比宦官还起劲儿。
马越也挥舞着锄头,在地下挖开青石板,顺着水渠挖着。
这便是封建时代,这些卫士居然没有一个人会拒绝这种事情,也许他们和凉州的士兵真的有所不同。
刘宏告诉马越让卫士们挖水渠时马越是想过拒绝的,后来又转念服了软,但他仍旧要自己抢来这个差事。
他觉得让自己身边这些卫士放下长戟挖水渠时一种侮辱,若是为百姓开凿水渠便算了,皇帝大可叫宦官慢慢做这种事,为何非要让卫士来做呢。
既然要做,马越就得身先士卒。
这里每一个卫士,都是宫门郎,都是受了各地郡县推举来到洛阳的,他们来自全国各郡国,每个都是天之骄子,一个县之地一年才只有一个名额而已。
刘宏和张让等人已经走了,抬起手臂在前额抹过,擦拭了脸上汗水,望着巍峨的玄武阙与未央宫,马越低头笑了起来。
看起来,灵帝刘宏也不像史书上的那么无能,张让也不知为何好像对自己有极大的善意,看来多半都是老师梁鹄的关系。
正规流程难道不都是哄灵帝杀宦官吗?自己这路线有点跑偏啊。
洛阳这个地方,水深的很呢。
便慢慢挖这条水渠把。
第九章 阎行回凉
日子朝九晚五的过,不过一旬的时间,马越就已经带着他的皇宫卫士们在未央宫前挖出一条水渠,后面的事情自有太监操心,刘宏为了宽慰马越这些卫士还特意给他们放了几天假不用去巡查皇宫。
有皇帝参加的家宴马越因公事没有赶上,不过听梁鹄说刘宏在梁府呆的还算开心。
夏天的早上总是难得清凉,梁府住着一帮闻鸡起武的勤劳武士,自然难得清静。
演武场上,马越与阎行两道矫健的身影翻飞,关羽三人在边上看着,点评着二人的武技。
从一开始的兵器对决,马越挑飞了阎行的长枪,随后阎行又踢飞马越的环刀,变成了摔跤较技,终是马越身高力大更胜一筹。
几人的武艺仍旧是关羽最强,位居第二的徐晃的最强战绩是与关羽对上五十回合落败,而杨丰与徐晃武艺不相上下,马越与徐晃还差上一些,而阎行的武艺则与马越持平,但还是稍弱一筹。
伸出手臂拉起阎行,自有仆人打来清水供二人清洗。
关羽在一旁演示道:“三郎且看,阎行踢你刀的时候,你若上撩他便不得不防,回身之后便可再做打算,若再加上斜斩,那阎行便分身乏术,即刻落败。”
关羽教着马越,杨丰和徐晃也在旁边点拨着阎行,几人同吃同住,交情突飞猛进。
徐晃看得手痒,拉起关羽跑到演武场上打算大战五十回合,关羽自然不会惧怕,二人便这么在场上斗了起来。
坐在地上休息,马越拍了拍身旁靠着的阎行,笑道:“彦明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看你今天比武心不在焉的?”
“呃……”阎行张了张嘴,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这才坚定了抬头对马越说道:“主公,我想回金城一趟。”
“回金城?”马越看着阎行,问道:“怎么了,可是在洛阳过的不顺心?”
“主公对彦明无微不至,穿衣用度照顾周到,只是主公越是让彦明享受这洛阳的大好繁华,彦明就越想将姐姐与姐夫接到这边,不知主公能否同意。”
“噢。”马越惊讶道:“彦明还有个姐姐么,都没有听彦明提起过。”
阎行笑着回忆道:“当时投奔主公也不知将来如何,只以为还在凉州为主公效命,因此便没有多说。彦明自幼父母双忘,是姐姐含辛茹苦将彦明抚养成人,就连这一身武艺都是姐夫教的,如今彦明追随主公变得富贵了,又怎能忘记姐姐与姐夫的养育之恩。”说着阎行便拜倒在马越面前,叩首道:“但这等非分之想本不该与主公提起,前些日子苏掌柜说凉州今年大旱,许多百姓流为盗匪,令彦明寝食难安。还望主公能答应彦明,将姐姐姐夫一家接来,彦明愿效犬马报答主公。”
“哈哈!”马越开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既是家事彦明大可回凉州将家姐接来,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做狗做马的,尽管大家奉我为主,但一路上还不是诸位兄弟鼎力扶持我才能从凉州走到洛阳,如果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又有何资格做你们的主公呢。你去吧,放心的将姐姐姐夫接来,大伙都会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姐姐和姐夫来照顾的。”
“多谢主公。”阎行见马越同意很是开心,说道:“苏掌柜说这几日就有商队前往金城,若主公允许那阎行这便准备回去。”
“那……彦明何时归?”马越问道,在马越心里阎行还是个很有能力的少年人,很希望能把阎行留在自己身边。
如今已经是光和四年了,黄巾之乱马上就要来了,若阎行到时候在马越身边,经历几番大战,马家的将才便又能多上一个,这个节骨眼上马越可不希望阎行一去不回。
“既然如此彦明便将姐姐接过来吧,洛阳是个好地方,你看我这儿……二哥给我买了这么大的宅子,除了空屋子还是空屋子,接过来吧,连着你姐姐姐夫和你外甥,都接过来,我去跟老师说。”
阎行一听马越同样了自己的请求,翻身便拜在马越身前,“多谢主公,多谢主公。”
一旁的杨丰笑道:“怎么样彦明,我就跟你说你求主公主公宅心仁厚,一定不会怪你,说不定还能把你姐姐接过来享受洛阳的大好繁华呢。”
马越一看明白了怎么回事,肯定是阎行知道凉州大旱之后便开始担心,找杨丰商量,杨丰给他出的主意。便指着杨丰和阎行笑道:“行啊你俩,都先盘算好了是吧,我告诉你啊彦明,下次再有事情先和我商量,大伙兄弟都是一家人,什么事情关起门来都能商量,知道吗?”
“多谢主公,阎行知道了。”
“不过……”马越看着阎行说道:“彦明自己回去这路遥千里的,我这心里倒有些不太放心,不如等等你问问云长,离家半年不见小平儿关大哥这心里肯定也是想念的紧,要不你俩结伴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那商队啊,终究是比不上咱们自家兄弟放心。”
阎行一听便高兴的跳了起来,跑到演武场上拉住刚切磋完武艺的关羽叽里咕噜一大堆的说。
马越杨丰相视一笑,这阎行,终究是少年心性,孩子气啊。
突然,马越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杨丰问道:“阿若哥这么英俊,怎么没娶妻?”
杨丰脸上有了回忆的神色,笑着说道:“嘿,当年本来说了一门亲事,后来我跑到张掖呆了三年,回家她改嫁了。说来终究怪我,也就没有联系,现在她过得还不错,丈夫对她很好,前些年刚有了孩子……后来想想她没跟着我也是好事情,治无戴也不会因为她跟我结过婚而为难她。”
“唉。”马越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酸楚泛上来,他说道:“是啊,像咱们这样刀尖上过生活……若莺儿没许给我,也该是大户人家的夫人了罢……”
“三郎…”杨丰一看自己勾起了马越的伤心事,伸出手张了张嘴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手臂就悬在半空,还好,这个时候关羽和阎行徐晃过来了。
“三郎,怎么我听彦明说你想让我回凉州一趟?”
马越抬头一看是关羽几人,便抬了抬头说道:“坐,怎么……云长兄不想念小平儿?”
“那当然想了,也不知道小平儿认识多少字了。”关羽接过下人递来的水碗喝了两口,坐在马越对面的地上正色道:“回家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的?”
“果然。”马越伸出一只手指笑道:“还是关大哥懂我。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凉州取道汉阳,见一见猴子哥,问一问大哥二哥的反应如何,如果可以代我跟两位兄长谈一谈,当时不得已而为之,我在给大哥的信里用的借口是怕北宫玉迁怒大哥二哥,云长你可要记得不要说漏。”
“三郎放心,这个某晓得。”关羽笑着拍了拍阎行,说道:“那便让某随小彦明走一趟吧,我们应该能在第一场雪之前回来。”
就在这时,门口的家兵小步跑来在马越耳边说道:“主人,门外来了个山东汉子,求见主公。”
——————————————————————————————————国庆节就要到了,提前预祝大家假期愉快,朋友们注意安全,吃好喝好,都有一个愉快而轻松的假期。
第十章 袁阀公路
“山东人?说没说他叫什么?”
“主人,他没说自己叫什么,但说是替袁家来找主公的。”
“袁家人?先让他进来吧。”
仆人领命走了,马越挠了挠头披上件衣服,纳闷是袁家的谁来找自己。来洛阳眼看就快半年了可马越根本就没有和任何一个袁家人搭上关系。
不多时,在家仆带领下一雄健汉子穿着一身布衣龙行虎步而来,在马越面前站定,行礼说道:“在下左京辅都尉纪灵,见过左都候。”
纪灵?听到这个名字,马越眼中瞳孔微缩,此人在日后为袁术立下汗马功勋,只是想不到这个时间,纪灵就已经是袁家人了。
“都尉不必多礼,请坐。”
纪灵坐在马越对面,也不急着说正事,一边吃着下人递来的点心一边对马越说道:“左都候修的这个演武场不错。”
马越点头说道:“自是不错,但并非在下修的,这处宅子原是段太尉的故居,后来辗转到了在下先生手里。都尉来此是要见先生呢,还是有事找在下。”
纪灵生的高大健壮,年龄与关羽差不多,五指关节粗大有力,手心布满老茧,看起来是个武道上的行家,官职也比马越大上不少,不过马越不用刻意恭维他。
东汉中央军在西苑军出现之前,被分作南军与北军两个系统,南军常驻南宫内,职责是拱卫皇室安全,由卫尉负责,马越的左都候便是这个系统的,皇宫内无论哪个宫,带兵器的卫士都是南军卫士。
而北军由执金吾负责,和平时期的职责是巡查宫外洛阳城的治安,保护民众的正当权利不被侵害,纪灵的左京辅都尉就是北军的一员,北军常驻在洛阳城外数里的北军大营。
相互不存在统属关系,马越除了一点个人的谦卑之外,不需要对纪灵有任何恭敬。
纪灵对于这宅子原先的主人浑不在意,笑道:“报门时在下就已经说了,在下是替袁家嫡长子来一睹左都候的英姿而已,吾观左都候也是好武之人,纪灵亦粗通武艺,不如……过上几招?”
“既然都尉有意,在下却之不恭,那便请吧。”
袁家嫡长子,不就是袁术嘛,合着这纪灵是袁术派来试探自己成色的,也罢,便看看这纪灵的武艺是几斤几两吧。
马越自兵器架上挑出一柄环刀,纪灵也是一样握着环刀对马越咧嘴一笑,挥舞了两下说道:“左都候,请吧。”
近来马越的身手大有长进,然而对上纪灵这样的对手,马越并不是很有自信。
纪灵高八尺,体貌雄劲,握住环刀后自成一股威势挑衅的看着马越。
这是个高手,从气势上来看,这纪灵的武艺只怕与之徐晃相当,二流之姿。
但无论何事,总要试过才清楚不是吗?
马越提着环刀,一声暴喝便迎着纪灵冲了上去,纪灵几乎在马越暴起的瞬间,同时提刀冲刺。
“铛!”
双刀相撞,发出金石之音,这一回合二人都留有余力。
马越笑了,这试探一刀,他使了七分力,与纪灵斗的旗鼓相当,看样子两个人在力量上所差无几。
马越旋身跃起长刀上撩,纪灵则举刀斜挡,随后一脚踢出正中马越。
这一脚尽管正中马越胸口,但纪灵也被马越拽倒,双方起身之后场中情形再度陷入僵持。
纪灵这一脚势大力沉,踢得马越几乎背过气去,猛吸两大口气,马越喝道:“纪都尉,再来!”
“哈哈,来!”纪灵笑着再度冲了过来,马越歪了两下脖子,提着刀撞了上去。
刀刀对碰,谁都不松一口气。
试探已经过了,现在就该拿出真本事了。
双方尽出全力比斗起来,纪灵单刀刀刀不离要害,每一刀俱是势大力沉,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但马越也不是庸手,尽管前面吃了个小亏后面却越战越勇,短时间纪灵难以将马越拿下。
再度挥刀挡下纪灵的凶猛攻击,马越双腿撑地仍不住后退数步。
眼看纪灵又再度猛攻而来,马越猛然挥出数刀与纪灵硬拼,见仍旧久攻不下,马越猛然后退收刀,行礼说道:“都尉好刀法,马越甘拜下风。”
终究是占据了年龄优势,正值壮年的纪灵收刀笑道:“左都候武艺也不一般,喔,左都候府上还有客人啊,既然如此,纪灵这便告辞了。”
马越扭头一看,可不是有客人,曹操正坐在几案上悠闲地吃着水果,见马越往自己一边看还伸出手臂向马越挥舞两下。
看得马越又好气又好笑,这厮……这是把梁府当做自己家了。
整个洛阳城,入梁府而不报门的除了蔡邕几个梁鹄的老朋友之外就只有这么一个曹操了。
马越对纪灵说道:“都尉若还有事便先走吧,来人,送客。”
纪灵对马越笑笑,说道:“左都候有好武艺又身具战功,在下三年前不过山东一匹夫,追随袁家大公子不过数年便得如此,大公子很看好你,今后若有事可自去袁府求助。言尽于此,左都候多保重。”
纪灵走了,留下马越在演武场上挠了挠脑袋,很无语的走去凉亭对曹操说道:“孟德兄今日所来为何啊?”
曹操笑道:“来看你跟纪灵比武,哈哈。开个小玩笑。”
曹操说完挥挥手,随从递来两卷书简,曹操笑道:“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为兄喜好兵书,前些日子回了趟家专门为你取来两卷,为兄亲自注解过的孙吴兵法,三郎闲暇无事可以看书学习一下。”
“宝剑需要磨刀石,思想的磨砺,则需要书籍。”
马越接过竹简粗略地看了一眼,书简上密密麻麻地添加着朱砂笔写的批注,非常显眼,那些生僻字也被曹操多加解释,这样看起来就没有那么麻烦了,当下对曹操行礼道:“马三多谢孟德兄如此大礼。”
“哎!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曹操急忙起身摆手说道:“为兄只是觉得三郎应当多学些东西,况且三郎也算是好学之人,这些书放在三郎手里不算蒙尘。”
“嘿嘿,孟德兄就不好奇那纪灵所来何事么?”马越收了书简,座到曹操对面,一边笑一边揉着胸口说道:“这家伙力气可真大。”
曹操笑道:“为兄当然知道他是干嘛来的,不就是替袁公路来对三郎表达一下善意,想多个想三郎这样能文能武的故吏么,为兄今日过来为的也是这事,袁本初想见见你,今晚,他在家中设宴。”
第十章 蔡邕落难
“袁本初也要见我?”
曹操笑道:“三郎怎么用也,那袁公路可没设宴请你吧。三郎去不去都无所谓,兄长只是来传个话,不过兄长个人建议三郎还是去见一见本初,他这个人跟那些鼻子翘到天上的名门公子哥儿有些不同,何况对三郎也有好处。得到袁本初的赏识,三郎在洛阳就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马越皱着眉头半晌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一个要在家中设宴请我,一个找来能打的门客跑到府上揍我一顿……这袁家两位公子的做派,还真是截然不同啊。”
“嘿,三郎这么想可就不对了,那纪灵也不是普通门客,他是袁公路身边的得利爪牙,也是个久经战阵的人物,前年山东匪患,纪灵当时还只是个小小军候,转战兖州各地所战皆胜,盗匪之流闻风丧胆,后来又得了袁家举荐,这才到了洛阳。”
马越点点头,对曹操说纪灵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对曹操说道:“孟德兄可是去了汝南寻那许邵,怎样,他给兄长什么评语?”
“哈哈哈。”一提许邵,曹操乐的开怀大笑,说道:“贤弟有所不知,为兄初至汝南寻得那许邵,他居然不给我评,关上大门不见我曹孟德,他关门不见我,我便踢破他的门,逼着他给我评。哈哈,真是畅快非常。”
“那许邵被吓坏了,你知他给我评的什么,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哈哈,为兄是能臣呢。”
“那可是要恭喜兄长了,有这等评语,对兄长的名声想来是有很大帮助的。”
“那不见得,对了,我跟你说个事情,快随我来去蔡府。”曹操说着突然想起来,拉起马越手臂就往门外跑。边跑边说道:“今天廷议收到一封奏折,五原太守王智奏蔡先生诽谤朝廷,朝廷上还有一干奸人诬陷蔡先生,你快去劝劝蔡先生,让他离开洛阳远走他乡吧,去朝廷够不到的地方,这一次想幸免可是难了。”
这还了得,马越这还跟着蔡邕学琴与八分笔法呢,蔡邕这就得远走他乡了?
马越一听急忙跑到出梁府,转身便入了蔡府。
守门的家丁一见是马越也不通报,直接让马越进去了。
“伯父,蔡伯父,喂,站住,告诉我蔡伯父何在?”
进门马越四下张望也没有看到蔡邕,急忙拉住一个家丁询问,那家丁见过马越,便对马越行礼说道:“回左都候,老爷在后院教小姐与弟子学琴呢,您自去寻就好。”
点头之后马越也没道谢,急急忙忙跑到后院,猛地打开院门这才发现好几双眼睛都看着他。
蔡琰,卫仲道,还有个少年马越不认识。
听到有人不打招呼便推门进来,蔡邕有些不喜,皱着眉头见是马越才微微舒展,但仍旧有几分训斥意味地开口道:“原来是三郎,三郎怎么今日这么莽撞,老子有言,心静则清,心清则明,今后切不可如此。”顿了顿,蔡邕指了指蔡琰后面的座位说道:“老夫正在讲琴音,三郎若有意便也坐下听听吧,也好磨磨你这个急性子。”
蔡邕被世人成为大儒,可他却有着世间所有大儒所没有的包容性,所学甚多,无论是儒是道,书法琴艺史家样样精通。
偏室中的安静祥和气氛与马越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格格不入,马越深吸了两口气,这才说道:“老师,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有心情跟学生讲这黄老之学呢,孟德,孟德兄,你快跟先生讲讲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曹操这时才赶上马越,跟蔡邕行礼之后说道:“蔡先生,进入朝廷收到一封五原太守的奏折,污蔑先生诽谤朝廷,朝廷上下也有许多奸人诬陷先生,马三郎正是因此心情急迫才不请自入,还望先生速速打算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远走他乡。”
“啊!”十八岁的蔡琰已经出落得如清水芙蓉一般,闻言轻捂樱唇却禁不住一声惊呼。
冰清玉洁的书香闺秀,马越仅仅是瞄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自己这般粗豪的汉子,心底里总觉得多看一眼都有些亵渎。
卫仲道轻声咳嗽了两声,面色有些潮红,并未多言。
另一马越不认识的少年说道:“先生,如今朝堂上奸人当道,竟会如此冤枉德高望重的先生,先生宜速速启程,远走江南吴会之地避祸!”
蔡邕放下书简,手拂着胡须闭着双眼思考着,马越急忙说道:“先生当速下决断,迟则生变啊先生。”
哪知马越话音刚落,就又家丁跑来说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廷尉府的人在前门叩门,要请老爷去廷尉府处理公事。”
“这……”蔡邕扭头看了看马越,刚要伸手说些什么,马越扭头对家丁说道:“告诉他们老爷不在,今早去东市了还没回来!”
“先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孟德兄守住大门多拖廷尉府的爪牙一段时间,我带先生从后门离开。”
马越一声呵斥,最先动起来的就是那个马越不认识的少年,马越喝住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愣说道:“顾雍,是先生的新收的弟子。”
顾雍么,马越听着有些耳熟,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解下腰间玉佩拍到顾雍手里说道:“拿着这个,去我家取马匹,我与先生在南门等你。”
说吧马越便搀扶着蔡邕,带着蔡邕朝蔡府后门跑去,卫仲道在旁边跟着,顾雍则来的利索,直接攀上两家中间的院墙跳了过去。
马越带着蔡邕刚刚从后门离开,时任廷尉的崔烈便入了蔡府,曹操急忙凑上去说道:“崔大人,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紧急?”
崔烈认得曹操,说道:“曹孟德,你怎么在这里,蔡邕呢?”
曹操笑道:“我这不也是来寻蔡先生的,奈何蔡先生今日去了市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小子便在这里等着,等着等着就等到了崔大人。”
崔烈的年纪也不小了,指着曹操说道:“曹孟德,也许你很擅长说谎,但这一次你的谎言瞒不住我这老头子,从实招来,蔡邕往哪里跑了?”
曹操惊讶道:“这是为何?”
“哼。”崔烈一笑说道:“今日又不是什么佳节吉日,东边的市集根本没开,蔡邕逛哪门子市集?快说,蔡邕往哪里跑了。”
曹操一听便在心头暗骂马越找了个狗屁借口,垂头丧气的对廷尉崔烈说道:“崔大人真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的一双慧眼,不过您还是来晚了,半个时辰前蔡先生已经去了北门,现在估计都快到槐里了,您追不上的。”
崔烈一听顿时大怒,喝道:“一队人搜查蔡府,剩下的人上马跟我走,去槐里!”
骑兵绝尘而去,曹操拍着胸膛暗道:三郎啊三郎,你总不会带着蔡先生往凉州跑吧……
第十二章 再度入狱
洛阳城南门,马越买下一驾牛车,赶着牛车到了城南郊外,与蔡邕蔡琰父女等待着顾雍牵来马匹。
蔡邕小心地拔着车的篷子,问道:“三郎,仲道呢,怎么不见仲道?”
马越嘴边叼着一片草叶,脸上抹了些许泥巴一身布衣看起来很像赶车的,闻言说道:“回先生,卫公子体弱多病,刚才跟着跑着跑着就跟丢了不知去向了。”
蔡邕叹了口气,说道:“唉,这等无妄之灾,也罢,前些日子卫家派人来与老夫提亲,也正好没有答应下来,此行一去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洛阳。”
马越是知道蔡邕后面还会在董卓入京之后被召回洛阳,便笑着宽慰道:“先生不必如此,终有一日能沉冤得雪,只不过是暂且避祸江南罢了。”
马越话音刚落,就听见后面传来马蹄声,急忙伸手朝腰间摸去。
他只摸到了有花纹的青铜柄。
出家门时太过心急,马越没带兵器,腰间只带着从杀北宫伯时抢来的尺长短匕。
就是只是一柄短匕首在手,也仍旧能让马越稍感安心,转头一看才松了一口气。
官道上顾雍挎着骏马控着三匹骏马飞驰而来,看得马越不由得叫好。
“先生,您这弟子顾雍好俊的骑术。”
慢着,顾雍?我的妈呀,这小子就是日后的吴国丞相?
文武双全,人才啊,真是人才!
“兄长,雍将骏马牵来了。”
有骏马在,可是要比这牛拉车走的快的多,马越当下跳下来给骏马套上车架。
当然,他没忘记跟顾雍很礼貌的道谢,这可是个人才,即便不能为我所用能结个善缘也是极好的。
倒是马越的热情让小顾雍有些接受不来,顾雍笑着将玉佩还给马越,说道:“兄长不必多礼,学生维护老师是本分。”
马越对礼节没有多做探讨,隔着车帘对蔡邕问道:“先生,您看接下来您要去哪里?凉州有学生的家人在,便是汉庭要通缉您,在凉州您也能过得好好的,三郡都尉都是我马家人,汉庭的政令在那边咱们想通便通,想不通便不通,若您愿意忍耐凉州的苦寒,学生便将您送往凉州。”
顾雍也说道:“先生,江南之地一样的政令难通,何况水土养人,您在那边也能保养身体。”
蔡邕在马车上思考片刻说道:“三郎,老夫上了年纪,凉州怕是去不了了,便听元叹的意思,去吴会吧。”
马越点了点头,让蔡邕去凉州只是一个选择,但明显江南更适合蔡邕,凉州只能保证安全,却无法保证老人家的身体。当下挥起马鞭说道:“既然如此,走吧,前往河南尹上船。”
洛阳城到河南尹距离不远,快马轻车一个时辰可至。
一个时辰,就能逃出生天。
然而,崔烈不是傻子,年过半百的老人不是白活的,追出北门不过片刻就发现了曹操的谎言,当下名廷尉府的骑士出南门追了过来。
进了河南尹的地界,眼睛已经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港口,马越却感受到了地面的轻颤,顾雍一边策马一边对马越喊道:“兄长,后面烟尘滚滚,有大队骑兵!”
暗骂一句:“妈的!”马越对顾雍喝道:“快,再快一点,你的马快,去找船夫!”
马越则轻挥马鞭,不停地催促骏马快跑。
毕竟拉着三个人的篷车,即便是两匹骏马也很难跑快。
身后烟尘滚滚,港口又即刻可至,马越的心焦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蹦蹦跳跳不的轻松。
快!快!快!
两旁的景物飞逝,马越已经能看到顾雍站在港口朝这边挥手。
他已经找到船家了。
突然之间,马车猛地一震,车辕与马匹之间的车架轰然断裂,两匹马飞驰而出,篷车失衡翻在地上。
坐在车辕架车的马越直接被甩飞出去,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刚才的混乱中他只听到身后发出两声惊呼,这时一看顿感大事不好,急忙跑过去搀扶蔡邕与蔡琰起来。
刚搀扶起蔡邕,老人家被摔的不轻,起身后还晃晃脑袋,明显是摔蒙了,正要去扶蔡琰起来,就听蔡琰说道:“公子不必管我,快带父亲上船。”
马越一看后面大队骑兵卷起的烟尘越来越近,当下点头说道:“师妹你且照顾好自己,我将师父送上船再来接你。”
说罢马越便不再犹豫,扶着蔡邕快步走向港口。
到了船边,马越对顾雍问道:“都商量好了?”
顾雍说道:“全都商量好了,老师到了吴地我会像侍奉家父一样的侍奉老师,请兄长放心。”
蔡邕上船后急忙对马越说道:“老夫到了那边安顿好了会给你们传信的,只是老夫教不了你什么东西了,家里还有很多卷书,你都拿去看吧,年轻人应该多学点东西。”
马越点头说道:“先生放心,学生这便将琰儿妹妹接过来。”
说罢马越便转身跑了回去,不过二百步距离,马越回头却看到上百骑兵已经在官道那头直奔过来!
“快开船!”
马越喊过之后便急忙向着蔡琰跑了过去,蔡琰好像被摔到了腿脚,走路根本快不起来,左脚不敢点地。
马越奔跑的速度很快,但他跑得再快,还能有骑兵快吗?
刚跑到蔡琰身边,上百骑兵便已经将马越蔡琰包围起来。
马越只能将蔡琰护在身后,骑兵分出一个口子,年过半百的廷尉崔烈策马而出,对马越喝道:“左都候马越,你好大的胆子!”
马越正色道:“原来是廷尉大人,不知马三儿犯了什么罪状,廷尉大人居然以重兵将马越包围于此。”
“明知故问!”崔烈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蔡琰问道:“蔡邕跑到哪里去了,说!”
马越笑道:“老大人真是小题大做,在下不过是送老师离开罢了,何必如此将在下围困至此呢,老师已经远走他乡,只怕廷尉大人是见不到他本人了。”
这时,一骑飞奔而至,马上的骑兵跳下来拜在崔烈马前说道:“禀报廷尉,有一艘船顺颍水开走,顺流而下船速很快不过片刻就只能看见一个影子了,蔡邕恐怕就在那艘船上。”
“一个你马越,一个曹操,简直奸猾似鬼!来人呐,给我把马越这个小子押回廷尉府大牢!”
光和六年,夏季。
时隔八年,马越再次住进了大牢,只不过这一次的牢狱规格要比上次的槐里大狱高上一些。
然而也在光和六年的夏季,因为形式所迫,闻名海内的大儒蔡邕独女蔡琰没能跟父亲一同前往吴会避难。
蔡琰,被梁鹄从廷尉接出,暂住在梁府别院。
——————————————————————————今天是二郎的生日喔,哈哈哈,大家祝我生日快乐吧。
第十三章 狱中岁月
洛阳皇宫,西苑。
炎炎夏日,西苑的荷花池给人带来丝丝凉意,数十正值豆蔻年华的妙龄宫女身着亵衣在水中嬉戏。
刘宏袒露着上身泡在水里,晾着雪白的膘肉。
“让父,你说……蔡邕跑了,崔烈把马越抓到廷尉去了?”
整个西苑荷花池旁衣冠整齐的只有张让了,张让跟刘宏一个样儿,都是胖子。闻言低头说道:“回陛下,是。”
刘宏皱起眉头说道:“蔡邕跑就跑了,可崔烈为何要把马越抓起来啊。”
张让说道:“因为马越协助蔡邕逃跑。”
“他协助蔡邕逃跑?他和蔡邕什么关系,又不是干儿子也不是女婿的,他跟着瞎掺和什么?”
张让答道:“回陛下,蔡邕也是马越的老师,教授马越弹琴与书法。”
“廷尉府审问他了吗?”
“回陛下,审了,不过马越什么都说不知道,就说老师让他送上一程,他便送上一程。”
“这样啊。”刘宏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张口说道:“那便让他在廷尉大狱里待一段时间吧,清醒清醒,尽管是为了尽孝心,但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让父啊,你就差人给他送去几卷书简吧,让他在狱里读读书,就礼记和春秋吧。”
“陛下,若马越入狱没有半点说法,恐怕崔烈那个老顽固不会轻易放手。”
刘宏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刘宏刚闭上眼睛打算养养神,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什么事啊。”
“蔡邕的女儿,现在在马越的府上。”
刘宏哼了哼鼻子,对此满不在乎,说道:“在他府上就在他府上吧,跟崔烈说,蔡邕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不要追查了,不过马越要再关上一段时间。好了,让父你退下吧,让朕在此休息一会。”
光和六年的牢狱生活,对马越而言尽管生活条件上比八年前的槐里狱要舒服一些,但在心里却并非如此。
没有马玩陪伴不说,饭菜还是一样的难吃,也没有什么有意思的狱霸。
从马越进了这廷尉狱的那一天起,马越就是这里的狱霸,这里的犯人都是洛阳城里的市井泼皮,不过是些小偷小摸的小贼而已。
杨丰跟曹操来过一次,留下了曹操批注的两卷书简,在狱中读书也算有个打法时间的方法,不过很明显,皇帝觉得马越这个凉州来的野人读书太少,这还不够。
张让来的时候马越刚打完一套拳,在狱中百无聊赖的踱步,猛然听到一声咳嗽,转头这才发现张让来了。
“张侯爷,这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张让阴测测地一笑,说道:“什么风,孝义之风,你马三郎做下的天大好事,你怎么这么大胆子呢,天子下诏抓的人让你给放跑了。”
马越没有答话,只是笑了一下,对张让说道:“侯爷既然来了,便请坐吧,我在洛阳也没什么朋友,平时怪无趣的,侯爷来了不如跟我聊聊天,再这么憋下去怕是要得失心疯了。”
张让也不见外,命狱卒开了门便一屁股坐在马越对面,从袖中抽出两卷书简扔给马越,说道:“陛下让你在狱中好好清醒清醒,这一次算你命大,陛下饶恕了你,看了看,陛下命我给你送的书简。”
马越笑道:“陛下饶恕我了?这就对了嘛,陛下让侯爷给在下带了什么书啊,礼记?春秋?陛下干嘛要我看这个,就是送我两卷兵书战策都好过枯燥无味的礼法之书啊。”
张让指着马越训斥道:“你瞧瞧你这模样,真是蛮荒之人,陛下此次尽管赦免了你,可觉得你终究不懂礼法,所以要你好好学习一下,不要总是这般做派,放过你是因为陛下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但你不可因此而倨傲,这不是你的功劳。若哪天陛下觉得你没用了,那你这颗项上狗头也就保不住了,明白吗?”
马越张了张口又闭上,片刻之后才下定决心说道:“侯爷,坊间多有流传,您等十位常侍俱是奸贼,恶人。可为何小的却觉得您也许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也不像个坏人呢?”
张让笑道:“坊间之人,他们见过本侯吗?他们能明白本侯的为人?十常侍中有好有坏,但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又看得清吗?这里是洛阳,马三你还小,再过些年,也许你就会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当初想的那般模样,人总是要迫不得已的做出某种选择。不过你离学到这些东西还远呢。”
张让说着就笑着站起身,走到门口,又扭头对马越笑道:“今天,本侯就教给你一个道理,在这天底下,有两样东西最信不得,一个是朝廷的奏章,一个就是市井的传言。”
说罢,张让离开了阴暗潮湿的大狱回到他金碧辉煌的府邸,留给马越偌大的牢房,引人作呕的饭菜,还有一卷春秋,一卷礼记。
尽管马越不喜欢这两卷书,但张让的到来还是让马越心感喜悦的,至少张让的亲自传话让马越感到安心。
刘宏没有放弃他,而是将这阴暗潮湿的大狱当做他的礼法学堂,让他多学一些东西。
后面的日子里,马越便独自在狱中度过,陪伴他的有四卷书简,但他最喜欢的还是曹孟德注解过的孙子兵法与吴起兵法。
每过三五天,便由杨丰或是徐晃给马越带来一些可口饭菜改善一下伙食。梁鹄也来看过他一次,只不过并未久留,只是明确告诉他不用担心,过一段日子皇帝就会大赦天下,到时候就会把马越放出来。
每天习武,读书,马越的生活仿佛回到了关羽刚到彰山村时的生活,小豆子还是小豆子,只是他比从前更加高大,更加强壮,经历一些事情之后也变得更加狠辣。
光和六年夏末,天下大旱,天下各州十万百姓拖家带口向着冀州迁徙,变卖家产,流移奔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普通百姓遇上凶恶的兵丁往往只能退让,但百姓的数量是巨大的,百姓的力量,也一样是巨大的。
数十万百姓就像一粒粒渺小的沙粒,汇聚到一起,聚拢成一只可怕的巨兽,意图一举覆灭汉朝。
黄天的时代,要来临了。
第十四章 红袍韩约
从洛阳到凉州,这条路有多远。关羽和阎行跟随商队一走就是一旬时光。
一路上有惊无险,有几股盗匪都很好打发。
到金城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牧草长得老高,马儿也到了最肥的时候。
阎行却找不到家了。
二人沿着部落迁徙的痕迹一路追寻下去,却最终在草原上找到了烧毁的帐篷,马匹的尸体,还有成片的小坟头。
阎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挨个跪在各个坟墓前寻找。
他怕看到熟悉的名字,又怕看不到熟悉的名字。
关羽在旁边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观察附近的环境。
野草疯长,今年没有雨水,土地有些干裂,地面上混着杂乱的马蹄与脚步的印记。
突然间,阎行大叫一声,重重地跪在一个墓碑前,眼泪猛地就溢出眼眶,哭喊着用手摩擦着墓碑。
“兄长……是,是姐夫啊!”
“啊!”关羽闻言也是一惊,急忙跑过去,关羽不识羌文,看不懂墓碑上的羌字,但他看得懂汉字,这墓碑的最后面,写的是汉字。
“凉州从事韩约所立……”关羽看了阎行一眼问道:“彦明,除了姐夫找到姐姐了吗?”
阎行满脸泪水,哭的像个无助的小孩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有姐夫在这里。”
关羽拍了拍他指着墓碑说道:“没找到是好事,你看,这个墓碑是韩约立的……你可记得那日袭杀北宫伯之后跟董刺史一同来解围的那个红袍汉子,我记得他就叫韩约。”
“对,对。”阎行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关羽的衣袖说道:“韩从事在金城有很大声望,如果韩从事发兵救了姐姐,姐姐和外甥也许就得救了,快,兄长快随我去金城找韩约!”
金城县城,州刺史在这边有一处小型府邸,便是留给韩约这样的别驾办公用的。
自从马越带一彪人马在金城大闹之后,韩约的工作负担一下子大了起来。
在韩约面前平铺着一块西凉地形图,上面足有数百个标注着各个部落的木片。
韩约拿下一个木片,对身边立着的几人说道:“义山你看,这一旬,烧当以南判了四个部落,尽管北宫伯玉答应发兵平叛,但收效甚微,上旬的五个部落也是一样,大军一到望风而降,大军一走再度作乱,让在下很伤脑筋,也正因如此才从汉阳请诸位过来帮在下出出主意。”
被称作义山的男人名叫杨阜,汉阳人在本地有很高的声望,与韩约同为凉州从事,只不过负责范围是天水那边,与他一同被韩遂请来的还有赵昂,尹奉,都是刺史从事,他们经常在一起谈事情。而韩遂身边还有一个披甲武士,名叫张横是金城本地羌人部落酋长,与韩约私交很好,这一次请来为他帮忙。
杨阜皱着眉头看着地图,半晌说道:“文约你看,这作乱的部落多在烧当西南,原来都是追随北宫伯的部落,看了……某人就算死了也不教凉州安宁啊。”
尹奉说道:“义山说的不错,这事情归根结底还是马家老三闹出来的好事,好端端的杀梁兴一个还不够,非要袭杀北宫伯,给文约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他自己倒跑去洛阳逍遥快活。”
韩约说道:“尹兄此言差矣,北宫伯既然目无法度遣梁兴截杀了马三郎未过门的妻子,那便是活该报应,换做了是你,就能独善其身了吗?”
尹奉被问得哑口无言,旁边赵昂笑道:“文约兄说的不错,报仇雪恨乃是大丈夫所为,不过马家做出天大的好事,屁股不能只让咱们擦,咱们又有几个人上过战场,在下听说马家一门皆是能征善战之士,文约兄怎么不去马家请来几个指挥过兵马作战的将才,否则我等纵是胸有成竹靠一张嘴也说不动那些作乱的羌人啊。”
披甲的高大武士张横点头说道:“不错,赵先生的意见与我相同,对付叛乱,必须要给予其血的教训,否则像北宫羌王那样只是一味安抚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说罢,张横看了看几人的表情说道:“不过找马家的外援就算了,在下略有勇力,麾下有千骑敢战之士,足矣横扫那些个叛乱鼠辈。”
韩约看了张横一眼说道:“张首领不要着急,强攻还是智取还需从长计议。”
“哼,张横言尽于此,韩从事好自为之,既然从事需要从长计议,那张横便先告退了。”
说罢,张横扭头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赵昂不屑地轻笑一声道:“张横这么急着要出兵,还不是看上了烧当以西的牧场,只是为了兼并部落罢了。文约万万不可用其化解羌人作乱,否则当更加麻烦啊。”
韩约诧异道:“这是为何,在我看来这个张横是助我荡平叛乱的好筹码啊,这些年他在西羌南征北战,从几十人的流民首领发展到现在坐拥数千人的大部落酋长,武艺心术一个不少,若请他出兵恐怕真能如他所说,平乱用他是最好的选择啊。”
赵昂说道:“的确如此,那些个叛乱的部落说到底也多是数百人的小部而已,没有羌王的支持他们成不了气候,张横的确有这个能力,然而文约你可想过之后的事情?那八九个小部落逐个击破来得简单,然而张横就会紧随其后将部落迁徙至此,收拢那些部落的残兵败卒,继而攻伐其他部落,不出几年以他的能力就会将部落发展成作用数千骑兵的大型部落。北宫羌王才有多少骑兵?满打满算堪堪过万,到时候羌王是他北宫伯玉,还是张横呢?免不了又是一番攻伐,致使生灵涂炭。文约可要想通这一层关系啊。”
韩约闻言用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说道:“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可不用张横,我们还能用谁呢?难不成真要去马家借人?”
就在此时,忽有县兵进屋说道:“禀报从事,门外有两人求见,一人叫阎行一人名为关羽,说有要事要向从事问询。”
尹奉纳闷道:“阎行?不是前些年演武输给马越的那个毛头小子么,关羽我倒是知道,听说其人武艺高深,马越的一身本事都是这个关羽传授的。”
韩约与赵昂对视一眼,笑道:“快请进来,我等的大将来了!”
第十五章 金城风波
“韩从事,敢问草原上您立的墓碑……白毫部还有人幸存吗?”
阎行关羽二人被请进帐中,阎行一见到韩遂便急忙发问,关羽则站在身侧一言不发。
韩约先是仔仔细细地看了高大的关羽一眼,这才对阎行说道:“二位壮士来得正好,如果你要找的是你姐姐的话,她就在府上治疗,你先见一下家人,稍后韩某还有要事相商。”
他是识得阎行的,这少年近年来在金城闯出不小的名号,曾经很让韩约看好,只是后来跟随了马越让韩约看得眼馋。
在他看来,这种好武艺有胆略的少年正是值得他拉拢的对象。
韩约说罢,便拍手命身旁的书佐带阎行关羽步入后堂。
一边走着,韩约边说道:“你姐姐母亲情况以及趋于稳定,只是韩某赶到的时候那些作乱的鼠辈已经退却,没能为你姐夫报仇。”
阎行紧咬着牙关,说道:“是谁做的,白毫部……没了吗?”
韩约推开门,对阎行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先去看看你姐姐吧,那些事情我们稍后再谈。”
阎行刚迈步进入屋内,门后便一阵风般地跑来一个瓷娃娃一般的童子,抱住阎行的腿便哭道:“舅舅!”
阎行一看是自己的外甥,急忙抱起来左看右看,唯恐有什么闪失。
“来,小宁儿不哭不哭,舅舅回来了。娘在哪里?”
阎行的姐夫姓万,外甥名叫万宁,小娃娃今年才不过七岁,披肩长发中挽着一条小发髻,羌人血统尤为明显。
“娘在床上…爹爹没了。”
阎行抱着外甥走到床边,便见到自家姐姐侧身躺着脸朝向墙壁,便伸手轻拍姐姐的肩膀说道:“姐姐,阎行来晚了。”
床上的妇人本意见睡着了,被阎行这么一碰猛然惊醒,惊恐地喊道:“别过来!别过来!啊……彦明,你,你回来了。”妇人说着便撞进阎行的怀里,泣声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你姐夫都不在了你才回来!”
阎行默然无语,紧紧咬着牙泪水像豆子一样从脸颊流下。
在姐姐转身的瞬间,他看到自家姐姐原本美艳动人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药草,他没敢问发生了什么。
只能安慰道:“姐姐你先好好休息,别哭了,彦明回来就没事了,没事了。”
阎行的姐姐名叫阎妍,阎妍闻言挣开阎行的怀抱,抱着阎行的脸说道:“你看姐姐的脸,你看着姐姐的眼睛,你现在不应该躲在女人的房间里说这些没用的话,去吧,去做男子汉该做的事情去,滚出去,快!”
阎行愣住了,闭上眼睛,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彦明!”
阎行转过头,就听到阎妍覆着厚厚草药下疤痕纵横的脸说道:“杀光他们,杀光他们,给你姐夫报仇。”
咬着牙,满面铁青的阎行走出房间,对韩约点头说道:“韩从事,我们去一旁谈吧。”
金城的刺史别驾府中,韩约,赵昂,杨阜,尹奉,阎行,关羽六人围着一张放置着凉州地形图站着。
“自从马越袭杀了烧当羌的北宫伯与梁兴之后,金城以南从属烧当羌的小部落反叛就从未停止。”韩约指了一下阎行说道:“也就是袭击你姐夫部落的人,他们不是流匪。”
顿了顿,韩约接着说道:“羌王北宫伯玉给过我帮助,但收效甚微,凉州需要一个安稳的金城郡,不能让这股叛乱的风潮影响百姓的安宁。”说罢,韩约抬头看了一眼始终默不作声的关羽说道:“关壮士曾参加过北地郡的灵州一战对吧?”
“不错。”关羽颔首说道:“在下曾以军候的身份随主公抗击鲜卑。”
若马越在这可是要惊讶的掉出眼珠,关羽可从未当面称他为主公。
韩约抚掌笑道:“那便是了,敢问二位壮士,若在下与你二人一千羌骑,兵甲骏马都以全凉州最好的配备,加上熟悉路途的羌人,你二人可愿为我扫平这些个作乱的部落?”
关羽与阎行对视一眼,他看到了阎行勾起的嘴角与喷薄而出的恨意,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还请从事告知更多详细的情报。”
韩约见关羽答应下来,笑道:“这是自然,赵昂,你来说吧。”
赵昂应了一声,手抚地图正色道:“二位且看,作乱的烧当部落分布在金城西南百里的大小榆谷附近,根据情报应有五部作乱,但必须要快,以迅雷之势扫平五支部落,否则你们将要面对的就会是更多的敌人。”
赵昂手指地图上大小榆谷附近的五块木牌说道:“这五部叛军加在一起不过两千兵马不足为虑,但他们的首领芒奇武艺高强,曾是北宫伯麾下千骑长,历经数次大战,实力不容小觑。”
“哼。”关羽轻哼一声,对此满不在乎,赵昂若说那芒奇智略高绝还好,在关羽面前说他武艺高超,简直是班门弄斧。
“关壮士切莫大意,芒奇之勇并非Lang得虚名,当年北宫伯火并烧当羌六部时这芒奇一战斩了烧当首领与其麾下三名千骑长,从那时候草原上部落对其闻风丧胆,这厮……不是泛泛之辈。”
听到芒奇阵斩三名千夫长,关羽眯起了眼睛点头说道:“韩从事,三天,三天后关某提着芒奇的脑袋再来见你。”
韩约抚掌笑道:“关壮士豪气干云,尹奉,劳烦你前往破羌一趟,为关壮士请来一千精骑。杨阜,还请你为关壮士的骑兵准备兵甲马匹,每样都要最好的。”
赵昂抬手说道:“文约,我欲与二位壮士同去,不知可否?”
韩约闻言眯了一下眼睛,转眼笑道:“既然伟章有意,那便请吧,韩某人在此等着你等得胜归来。”
待众人走后,韩约这才轻拍手掌说道:“人都走了,你不必躲着,出来吧。”
屏风后,闻言走出一名彪形大汉,张横不解道:“主公,为何故作疑阵不让在下出兵讨叛?”
韩约看着门外笑道:“韩某人本意是想让赵昂他们几个出兵,马家人愿意出来擦这个屁股当然更好了,兵是北宫伯玉的,将是马家人,咱们用不着死自己麾下儿郎,何乐而不为?”
说罢,韩约拍了拍张横的肩膀说道:“等关羽把那几个部落打散了,你就带着你的人迁徙到大小榆谷,去吧,最近不要再来见我了,省的被他们看出你我的关系。”
“金城附近,必须要掌控在我韩文约的手中!”
第十六章 关羽领军
关羽与阎行抵达金城的这个下午,韩约请来了来自破羌的一千骑兵,军队,开拨了。
军队的行进中,阎行对关羽说道:“兄长,谢谢你,愿意领军为我复仇。”
关羽摇了摇头,说道:“某同意为韩约出征并不全是为你,韩约说了,叛乱是因为主公杀了北宫伯造成了,这个责任只怕我不领军,韩约也容不得你我不领军出征。”
“他韩约要一个名分,是不是你我领军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他韩文约领军。彦明觉得咱们身后这一千骑兵是什么人,他们只能是北宫玉的亲信,否则不可能愿意跟随咱们去攻打北宫伯的残部。”
骑在马上的赵昂笑道:“关兄一言中的,这一千羌骑可都是羌王的心肝宝贝,死一个只怕他北宫伯玉也会心疼的呲牙咧嘴。”轻笑一声,赵昂说道:“在下曾因公事见过马腾几次,观其身边俱是英武的好手,还以为袭杀北宫伯也是马越的大哥出力。今日一见关兄,在下便对传言信了几分,想不到马家俱是英豪,看了在传闻中勇冠三军的马三郎也是确有其事了。”
关羽没有理会赵昂的恭维之词,面无表情的说道:“某不是马家人,主公被马家从族谱上除名了。”
看来凉州传言马家兄弟反目成仇多半是真的了,赵昂在心头暗自记下,不再言语。
只不过关赵二人对传言的态度不大相同,赵昂以为传言都是可信的,关羽则觉得是可以相信的,有些则不可信。
比如,马三郎勇冠三军。
天知道是谁扯的弥天大蛋,马三郎可不是张三爷,怎么会勇冠三军呢。
当然,这种事情关二爷只会在心里暗自一笑而过,表面上赵昂是绝对看不出二爷的胡子在翘着笑。
二爷可不是爱拆主公抬的人。
金城距离大小榆谷只有百里之遥,大队人马午时从金城出发,天色还未黑便已经抵达大河河畔。
大小榆谷,就在河岸的对面。
这不是一个地名,大小榆谷是大榆谷与小榆谷的合称,这里土地肥美,北阻大河之固,近得西海渔盐之便利,是羌族的发源地。只是近年来因为羌族在凉州的外迁,这里从老北宫伯玉时代便被分给北宫伯的部落牧马,到现在还在这里的只有寥寥可数的几支部落,是北宫伯的死忠。
“兄长,过了这条河便是二榆谷,我等当如何?”
阎行趁着军队驻扎在河畔休息喂马的时间,凑到关羽身边说道:“方才我去看了看河水,凉州今年从雪化了之后就没下过雨,大河水不过膝。”
关羽只是摆了摆手,没有理会阎行,对赵昂说道:“赵兄,你可知道那五个部落都在何处?”
赵昂点头,一边从背后拿出地图一边说道:“关兄请看,离咱们最近的部落就在小榆谷,是个千人部落,可以迅速出击一举消灭。在二榆谷之间还有一部,这个也不是难事。但在大榆谷这里,关兄请看。”赵昂说着指向地图上大榆谷边上标注的三个朱砂点说道:“在大榆谷中,驻扎的是芒奇的主部,战力超过八百,是我等的心腹大患。而在大榆谷之外的两部则各有三四百可战之士。”
说完之后,赵昂伸出五指一压地图,说道:“三部之中任何一部都没能力与我军抗衡,但三部之间互为犄角,若其三部倾巢而出,那大榆谷便是我等的葬身之处了。”
“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关羽皱着眉头,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环刀的刀柄,过了半晌他看骑兵都已经休整完毕,扭头对身旁阎行说道:“彦明,传令渡河。”
阎行一听便蹦了起来,口中喝道:“全军听令,渡河!”
赵昂急忙说道:“关兄,这还没有个定计呢,后面该怎么做?”
关羽一边上马一边说道:“先打二榆谷中间的那个部落,把他们赶到小榆谷去,既然芒奇是个难啃的骨头,那边最后再砸碎他。”
说着,关羽人已经上马,轻磕马腹,关羽打马道:“全军渡河!”
千骑轰然而动,关羽派出斥候洒出五里,不多时,哨骑回报。
“首领,前方十里发现部落游骑。”
关羽手抚长须笑了,说道:“传令,全军休息,哨骑巡逻五里,切莫被敌人发现行踪,今夜突袭。”
日头渐渐西落,关羽盯着地图一言不发,阎行领着斥候去巡逻了,他是羌人,他比关羽更容易融入到这个集体里。
赵昂以手磨痧着下巴,坐到关羽对面问道:“关兄可是在思索破敌之策,不必如此,敌人不过是小型部落而已。”
摇了摇头,关羽说道:“破五部鼠辈之战策关某了然于胸,只是不知凉州未来将会如何。”
营地中很安静,很少有人聊天,只能听到骏马的嘶鸣与羌人汉子的霍霍磨刀声。
赵昂开口问道:“关兄是哪里人,听口音不似凉人。”
“关某为河……”关羽突然顿了一下,很快接上说道:“河那边的陇县人。”
赵昂看了关羽一眼,不为疑惑说道:“陇县是个好地方啊,守着州治那边的百姓想来也好过不少,马家兄弟也是陇县人吧,关羽与马家兄弟还是老乡呢。”
“呵,是啊。”轻笑一声,关羽说道:“蒙受三郎恩惠,便随了三郎同路而行。”
“恩。”赵昂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我虽见过大郎几次,却从未见过三郎,关兄言语中的推崇令赵某非常好奇,还请关兄给赵某讲一讲,这三郎……是个什么样的人?”
关羽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便起身对赵昂笑道:“赵兄既然对三郎如此好奇,到时候跟关某一起回洛阳一见不就知道三郎是何模样了吗,哈哈。”
“全军听令,人衔枚马裹蹄,绕过小榆谷突袭二谷中间的部落!”
这个关羽!
赵昂瞪了关羽一眼,起身给骏马裹上马蹄,翻身上马。
大汉西北的边陲草原上,重重夜幕之下,一千羌骑静悄悄地在草原上慢行而出,远方的部落歌舞升平,正尽情的享受着掠夺而来的鲜美羊羔。
浑然不知,死神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了。
第十七章 破小榆谷
坐落在大小榆谷中间的部落,太富足了。自从北宫伯被马越袭杀之后,草原上的局势便变得混乱起来。
北宫玉的上位并不能阻止他们摇身变为马匪之流,这些部落三五成群,在羌人的发源地起兵攻伐效忠于北宫玉的部落,尽情发泄着他们对北宫玉的不满。
自段颖死后短暂的混乱到平息,时局因马越的复仇变得再度混乱起来。
这一夜,秋风萧瑟却无法阻止掠夺过后狂欢的部落。
他们无所畏惧,此地以北有一个部落驻扎在小榆谷,以南十五里为大榆谷,在哪里有他们的首领与三个部落近两千人马。
左右俱有同袍侧应,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有人绕过大小榆谷来攻击他们。
歌舞欢笑中,没有人能看见远方夜空飞过的箭矢,没有人看到三里之外关羽那双如同猛虎一般的瞳孔。
阎行背负弓箭带着三五斥候打马而来,对关羽抱拳说道:“首领,部落北方所有斥候已经全部剪除。”
关羽点了点头,低沉的声音自他口中说出:“七百骑兵由你指挥,去发泄你的怒火吧,杀尽敌人!”
关羽一挥手,指令早已被赵昂通报全军,千骑化为两部,七百人追随阎行而去,剩下的三百人跟着关羽绕过部落迂回而行。
阎行领命之后转身将弓箭放入马臀上的箭囊,一手持缰绳一手擎长枪朝着三里之外的部落发起冲锋。
马蹄轰鸣声都掩不住阎行双眼的愤怒,他的姐姐跟他说过。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姐姐是那么善良的女人,她叫我杀光他们,那他们就有罪。
死罪!
飞驰的骑兵队奔至一里外,部落中的人们才感受到大地的震颤,欢呼声戛然而止。
“敌袭!”
“敌袭!”
“快去拿弓箭!”
他们没有武器,空着手的醉汉来不及跑回帐篷就被箭矢射翻。
尽管营门前堆着栅栏木刺,但这拦不住阎行。
阎行提着缰绳犹如离弦的利箭一般从骑兵队中飞驰而出,他的骏马是灵州一战马越扣下的几匹鲜卑好马之一,速度远超普通马匹。
临近营门,阎行将长枪做投矛朝着守门的羌人步卒猛然掷出,将其钉在木头制成的围墙之上,几乎在阎行长枪投出的同时,另一只手便已经松开缰绳自后腰摸出一物。
这是凉州草原上的人们经常用到的东西。
套马索。
数米长的套马索被阎行丢出之后便调转马头绕过营地,套马索被精准的套在鹿砦上,阎行双手紧抓马索,身体几乎贴在马身上全身使力才使鹿砦被拖开一点。
紧随阎行之后,又飞出三名羌骑丢出手中套马索,四马发力,这才将将套鹿砦拖开一个容三马齐驱的通道。
片刻,阎行撒开套马索调转马头加入骑兵之中一同冲锋。
双腿使力夹住马身,阎行在马背上站起身自围墙上拔出长枪,手舞长枪呼喝道:“跟我冲!杀光他们!给我杀光他们!”
七百骑兵鱼贯而入,冲入部落中大开杀戒。
有人跨在马上张弓搭箭,有人一手挥舞弯刀一手抢来火把随意抛出。
这些乱军部众本是屠杀者,掠夺者。
残杀他人时没有一点犹豫。
然而此时,前一刻还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狂欢的他们根本无法举着手中烤羊腿跟阎行带领的骑兵抗衡。
根本没人能拦住带人在部落中左冲右突的阎行,从阎行拽开鹿砦冲入部落不过片刻,倒在阎行马下的羌人已经超过双十。
对阎行而言,这是一次复仇!
不过片刻,超过五百人的部落只抵挡了片刻便就只能在一片火海中四处溃败。
“下去陪我姐夫吧!”
一枪从背后扎死一名溃军,阎行大声呼喝道:“破羌的兄弟们,不留一个活口,杀光他们!”
这次作战最大的要点,就是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敌人去通风报信,否则其余四部收到风声前后夹击之下他们断无活路。
关羽跟阎行再三叮嘱,阎行尽管愤怒也没有忘记,眼见敌人纷纷骑上马匹急忙从背后张弓搭箭追杀溃军。
在他面前,六七名羌人刚跨上骏马,有个羌人连靴子掉了都没有感觉,光着膀子伏在马背上就催动战马朝着南方跑去。
他们在前面跑,阎行领着两人在后面追,浑然不顾满面的鲜血。
“嗖!”地一声,一支箭矢自阎行身后飞出,越过阎行飞快速度射中跑到最前的羌人。
接着又是一箭,前方羌人应声落马。
再一箭,一名羌人的马匹被射中,战马吃痛猛地向前跑了几步,带着它的主人栽倒在草原上。
模糊中,阎行看到了数百步外九尺高的骑士拔出环刀。
阎行也跟着射出一箭,将另一名马上的羌人射死,随后扭头一看,射出三箭俱中的骑士正是赵昂。
勒马,阎行对赵昂说道:“从事好箭术,这边不用追了,我们去追别人。”
身后三骑听令随着阎行奔出,赵昂拉了拉缰绳,朝远方看了一眼,这才跟着阎行冲回营地继续袭杀敌人。
部落的外围,关羽早已差人堵死部落各处营门,周围还散步着游骑。
羌人插翅也难飞。
杀戮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阎行等人坐在地上踱步,仔细搜查着部落里的各个角落。
再给所有尸体身上补上一刀。
“首领,搜查完毕,没有漏网之鱼!”
关羽骑在马上点了点头,以衣袖擦了擦刀身上的血液,对众人说道:“离开这里之前,烧光一切。”
关羽身旁的千长闻言急忙说道:“首领,至少让弟兄们掠夺一番再走吧。”
关羽皱起眉头,说道:“抢了东西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千长笑道:“首领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哪里有区别,无非是他们错跟了狼主罢了。”
千骑长说完关羽脸上表情就是一变,正要说些什么阎行催马走到二人中间对千骑长笑道:“去吧,但要告诫兄弟们少拿些东西,这一夜我们还有的忙,一刻时间后在部落北面五里小山谷集合。”
“好嘞!”千骑长对阎行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便传令让骑兵劫掠,关羽对阎行说道:“彦明,怎么能……”
“兄长,我明白你想说什么。”阎行说着一指北方的山谷,说道:“边走边说吧。”
第十八章 营门一掷
“战后劫掠部落,这是羌人的传统,当战刀染血火焰熄灭,勇士们拿走战败者女人、财宝、食物。这才是羌人的整个战斗,杀死敌人的肉体,只是一个开始。”
“兄长,也许在你们那边不是这样。但这里是羌人的土地,我们攻破的是羌人的营地。在我们身后的这一千骑兵,更是羌人之中的佼佼者,他们是羌王护卫!他们比我这样小部落的羌人更注重传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用我们羌人打仗,那战斗的过程就是杀戮,胜利,掠夺!”
关羽摇了摇头,跟阎行在小山谷旁找了一棵树坐下,叹息道:“将来三郎怎么能带领这样的部队保卫汉家,作战没有丝毫纪律可言,一窝蜂地向前冲,战胜没有丝毫仁慈之心,宛若蝗虫过境一般掠夺一切!”
阎行笑着说道:“兄长我且问你,这一千骑兵的战斗力如何?”
关羽说道:“骑术射术俱佳,近身接战也是悍勇无比,羌人在战斗力上自然无需多言。”
“这就对了,可兄长,这羌人的战斗力可不是严明的纪律带给他们的。”阎行手指按着地下说道:“他们的凶悍,是这土地,这传统带给他们的,他们不为北宫伯而战,也不为北宫玉而战,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战,众人都清楚,战败什么都得不到也许还会赔上性命,但只要胜了,自己家里就能多牵回去一头羊,来年就能下崽子,羊毛可以取暖,羊皮可以防御敌人的箭矢,就能帮他在下一场战斗中存活下去。”
“汉人们不是这么作战的,我知道。汉人的统帅像个懦夫一般躲在重重大军之后发号施令,令旗一展将士们就依照规定好的路线行动,该哪一队上,该哪一队退,哪一队挥刀哪一队刺矛都名列有序,但羌人对此并不受用。羌人们更简单,他们不需要战术、不需要阴谋诡计。只要首领足够勇武,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他们就会追随着首领杀光所有敌人,抢走敌人的一切。兄长,跟他们展现你的勇武吧,否则他们无法尊敬兄长,下一场战斗,彦明在外围绞杀。”
远处传来羌人们欢笑与马蹄的声音,阎行抬头看了一眼,说道:“这不是羌人作乱的结束,他们今晚的狂欢一定是为了明天的狩猎,最迟明天下午其他部落就能收到消息有人袭击他们,到时候再想进攻他们可就难了……关大哥。”
关羽点了点头,跨上骏马,没有说话。
凉州千百年来流传下的传统,他要学习的还太多。
羌人们牵着骏马牛羊,马背上载满了他们的战利品。
然而,关羽注意到,尽管羌兵人人都牵着牛羊,但他们马背上的战利品多是刀剑枪矛,没有人去拿那些没用的东西。
待羌人到齐,千骑长走到关羽身边对阎行说道:“人齐了,先前没了六十多个兄弟。”
千骑长没有直接给关羽汇报,阎行也不敢接话,三人陷入沉默,关羽不动声色的说道:“千长,对于后面我有个计划,先让兄弟们把战利品放在这个山谷里吧,晚上也不会有人来,弟兄们跟我去抄了小榆谷的那个部落,战利品会更多。”
千骑长听到关羽提到战利品,立马换上一张笑脸,对关羽说道:“尊令!”随后便扭头对麾下骑兵传令。
羌人们陆续将战利品藏在林间,他们没有丝毫顾忌便将这些宝贝堆在一起,马匹和牛羊被拴在一起。
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如果回不来,让兄弟们多拿一些……也是好的。
骑兵队再次出击,一样的潜伏,一样的突袭。
只是这一次的领队换了人物,关羽一骑飞驰在前,以部落南方为突破口。
这一次,也更为困难,整个营地已经安静下来,营门口的一座四五米高的箭塔上还有哨兵。
地面的震颤中,哨兵便已经尖叫了起来。
“敌袭!”
阎行冲锋时透着凉州人的凶悍,关羽则不同,奔驰到鹿砦近前直接转弯,没有套马索,也没有挥刀斩击鹿砦。
关羽只是右手擎着刀,猛然撒开缰绳从疾驰的马背上跳了下来。
在地上借惯性滚到鹿砦近前,环刀斜插于地下视箭楼上张弓搭箭的哨兵如无物,双手保住寻常两人才能抱起的鹿砦猛然发力。
口中喝出一声,“起!”
关羽如同传说中的霸王举鼎一般地将鹿砦举起,挡住箭楼上激射而出的箭矢,怒喝一声将鹿砦砸向箭楼。
“轰!”
巨木堆起的箭楼被关羽这一下砸的摇摇欲坠,关羽拔出环刀,一边向营中奔跑一边将环刀斜指向天口中喝道:“破羌兄弟们随我冲锋!杀光他们!”
关羽的怒吼声中,破羌精骑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呼喝着应和他们天神一般的主将,飞快地冲入部落之中大肆砍杀。
所有羌骑在通过下马的关羽身边时都主动让出两马的距离,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像之前一般对关羽轻视了。
这场战斗,比之先前的部落胜利的更快,整个时间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战斗,关羽的营门一掷极大的鼓舞了羌骑的士气,破羌的骑兵看见敌人几乎是嗷嗷叫地冲上去,飞快地解决掉敌人。
旺盛的战意之下羌匪根本提不起对抗的勇气。
战后,破羌骑兵正清扫着战场,给死尸补刀,顺便拾取值钱的战利品。
关羽看着十余步外箭楼前的阎行喊道:“阎行,你确定这些鼠辈明天还会进攻别人对吗?”
阎行正看着砸散的鹿砦暗自咋舌,眼看四下无人还暗自用一只手臂提了提摔坏的鹿砦,费尽力气才将多半残余鹿砦提起十公分,突然听到关羽教他明显吓了一跳。
猛然回头,跑到关羽身边问道:“兄长……你,你问我什么?”
关羽自是看到了阎行的小动作,笑了笑说道:“没关系,过几年等你身体定型了你也可以做到的。我刚才问你,这些羌匪明日的进攻,你能确定吗?”
阎行点头说道:“羌人有战前祭祀的传统,狂欢享乐,这绝对错不了,他们明天一定有掠夺计划!”
“这样……你把千骑长叫来。”关羽看着重重黑夜,说道:“我有一计,可令袭杀部落事半功倍!”
第十九章 骊靬遗族
第二天,北宫伯残部反叛首领芒奇集结了部落兵力,数次的掠夺让他的实力膨胀,与之对应的是飞涨的野心。
他妈的,北宫玉算个蛋,老子也能做到那个位置上。
正当芒奇信心满满之时,却等不来小榆谷的两部兵力,差人一探才知道两个部落已经被人不声不响的灭掉了。
“一个活口都没有!给我查,这他妈的是谁干的!”芒奇愤怒地把酒碗砸在传令的羌兵身上,骂道:“那些王八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没有。没有一个敌人的尸首,就连马尸都没有。”对于砸来的就被传令羌兵不敢避让,只能眼看着酒碗砸在自己额头,说道:“大首领,但他们抢夺了中部落的所有财物,却都留在了小榆谷部落,看起来仓皇而逃,只清理了数百步的痕迹,不知什么原因他们逃向南边,看马蹄不到六百骑兵。”
芒奇瞪着眼睛捏了捏鼻梁,说道:“叫上所有人跟我走,他妈的,老子八百个弟兄就这么没了,就是跑到西海老子也要把他们抓住生吞活剥!”
千余羌骑浩浩荡荡跟着他们战无不胜的大首领向西疾驰而去,不过一个时辰就赶到小榆谷。
看着触目惊心的部落废墟,芒奇的眼睛瞪得奇大,愤怒烧红了双眼,甩了甩马鞭,芒奇喝道:“分出四百人,把这些战利品运回部落,到时候循着马蹄跟上来。”
心腹应声领着数百人开始收拢战利,芒奇纵马奔出两步,扭头喝道:“快些手脚跟上,不要让我久等!”
茫茫草原,大小榆谷之间,一支超过千人的骑兵队伍分裂为两支队伍,一支跟随着马蹄朝着西海奔去,一支则从小榆谷西方十里收拢了所有残余财物、马匹牛羊,朝着他们的大榆谷中的根据地运输。
“首领真是天人降世料事如神,贼人果真上套儿了,分出了大约四五百骑收拢财物朝着大榆谷前进。”
小榆谷之中,芒奇觉得想不到袭击他两个部落的仇人就藏在刚才离他不过十里的地方。
关羽听到千骑长的报告,眯起眼睛沉声道:“传令,上马吊在他们后面等他们下马,不要暴露行踪。”
宛如远古猛兽挥动铁蹄,小榆谷的松树柳树林中近千骑兵纵马而出,朝着大榆谷的方向呼喝而去。
跟着蹄印,关羽引军直追至大榆谷营地外一里。关羽抽出环刀喝道:“敌寡我众,破羌而来随我冲杀!”
破羌骑兵随后分散为四支骑兵队,以喊杀声为号近乎同时冲入部落。
芒奇的部落就堵在大榆谷脚下,四面皆是出口。
正在部落中放置财宝的羌人如何也想不到,在他们将牛羊赶入圈中的时候居然会有这么多嗷嗷叫的破羌骑兵袭杀过来。
芒奇的心腹在营地中左顾右盼,自己手下全乱套了,四面八方全是敌人。
急忙高声呼道:“快!上马冲出去禀报大首领,敌人……呃!”
他话才说到一半,远方飞来一支利箭正刺在脖颈上,小头目捂着脖颈就从马上栽倒下去。
阎行腿夹马腹收起弓箭,提着长枪喝道:“破羌儿郎跟我杀!不放走一个敌人!”
阎行领人从西面突入,赵昂从北面,关羽从东边,北宫玉的千长从南面。
烧当乱军根本插翅难飞,却激起了死战的斗志。
一名乱军刚放下抱着的羊皮就被奔驰而来的骏马撞翻,然而却也因此躲过了马背上的弯刀,抬起身来没有犹豫的抓着马上骑兵的左腿拽下马来。
马匹的冲击力将两人全部甩在地下,抓不到刀就用拳头,用膝盖,用脑袋,用牙。
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被当做武器,为图杀伤敌人即使自损也没有任何犹豫。
乱军老人被砍伤后死死抱着马腿被拖行很远都没有撒手。
青壮则拿着兵器尽一切力量杀伤敌人。
然而,终归比不过关羽人多,也没有关羽的人马装备优良,稍作抵抗之后仍旧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战后,关羽擦拭着长刀,问道:“看一下走了多少兄弟。”
千骑长说道:“死了不到二百,敌人都有兵器又被堵死了没有逃生的希望,对我们造成了很大的伤亡,敌人被杀了四百轴重兵和一百多守军,这五个部落都没有妇孺。”
关羽说道:“没有妇孺,他们这是有预谋的脱离部落,背后是谁在主导这件事?”
就在此时,远处阎行说道:“兄长,先别管那些了,快来,芒奇有一百多个俘虏。”
关羽抓着环刀边走便皱眉说道:“俘虏?还留下了活口吗?”、阎行意识到关羽理解错了,急忙摆手说道:“哪里,不是羌人,是芒奇的俘虏,不知道是哪里人,不会说羌语只能说一点蹩脚汉话,快来吧,他们要感谢他们的救命恩人。”
关羽走近了一看,可不是么,一百多个奴隶被绑着藏在帐篷后面,是这些帐篷让他们躲过了方才的杀戮。
这些奴隶近七成都是男人,身强力壮而且普遍高大却有着黄色的头发的蓝色的眼睛,而且……他们都是短发。
关羽站在他们面前,说道:“你们是骊靬人?”
关羽是见过骊靬人的,在马腾家里就有几个骊靬人后裔,只不过他们要比这些人更像汉人一点,见到他们关羽终于明白为什么马家的那些汉人庄客会嘲笑他们是黄毛部落了。
为首的一个看上去像是首领的青年男人对关羽抱拳道:“将军……是您救了,我们吗?”
关羽点了点头,说道:“算不上救,但你们自由了,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吧。”说罢,关羽没再看他们,对身旁的千长说道:“让兄弟们吃些东西休息一下,洒出哨骑十里……这会儿芒奇应该已经快跑到西海了,最迟明天就会赶回来,到时候还有一场恶战。”
千长下去传令,关羽正要走,那骊靬青年急忙跪伏在地说道:“将军,请让我们参加您的军队,我们都很勇敢,知道什么是战斗!”
关羽诧异地看了青年一眼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骊靬青年说道:“将军,我叫安木。”
点了点头,关羽说道:“安木,我不是将军,率领羌人兄弟们平乱也是受人之托,此间事了还要离开凉州,你们回家吧。”
安木却不同意,伏在地上不起来,叩首道:“那我们就效忠于将军,将军在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唉。”关羽很少见到这么执拗的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是效忠的对象,不过……”关羽看了看他们都还称得上强壮,说道:“关某的主公是凉州马越,主公正是用人之际,也许会收下你,先在战利品里找找你们趁手的兵器吧,还有一场恶战,想效忠于我的助攻,首先要活下来。”
第二十章 烧当芒奇
“将军,敌人有八百骑自小榆谷而来,行军缓慢。”
第二天刚过了中午,便有哨骑回报,芒奇回来了,引军八百人。
关羽点头挥手让斥候退下,帐中还有安木、阎行、赵昂三人。
关羽问道:“安木,你的人骑术,弓箭行不行?”
安木坐在关羽下首,拱手答道:“将军,我们骊靬人不擅使弓箭,但能在马上将投矛扎在四十步外的马脑袋上。”
关羽点了点头,对安木的回答还算满意,说道:“等等叫你的族人跟在队伍最末,不要跟在我身边。”
安木说道:“将军,这是为何,族人们都是最勇敢的战士,我们不怕冲锋陷阵。”
阎行笑道:“兄长没有小看你们的意思,只是你们的人被抓到这里吃不好睡不好战力难免下降,兄长是要率众冲锋在前的,让你的人减少伤亡罢了,死人可不能为主公效命。”
“那也不行!”安木急道:“我们不在将军身边谁来保护将军的安全,将军冲锋时应该由最勇敢忠诚的士兵护卫。”
“哈哈!”阎行听到居然有人说关羽需要保护,笑到捂着肚子摆手说道:“你们还是到以后保护主公吧,关大哥就算了,在小榆谷关大哥可是一个人就能举起鹿砦砸箭楼的勇士!”说罢阎行看向关羽问道:“兄长,我听主公说,小时候兄长曾只身进入彰山,傍晚时分扛着一头猛虎回村里,真的假的?”
关羽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的主公可是十二岁就宰杀了一匹野狼的人,弄了一身伤歇在家里,我只是想进山给他打点东西补补身子。”
阎行撇着嘴说道:“怪不得每次我都打不过主公……”摇了摇头,说道:“他十二岁都能自己杀狼了,我十二岁还跟着姐夫放羊呢。”
说着,阎行又说起了自己的姐夫,不禁脸上带着黯然之色。
关羽拍了拍阎行,想了想说道:“其实无论是杀狼还是杀虎亦或是用鹿砦砸箭楼,都算不得勇敢,只是有蛮力罢了,但主公身边都是很勇敢很勇敢的男人。萧关一役,汉军难以抵挡鲜卑人的数量优势,被打得节节败退,三郎出奇策放火烧关,鲜卑人数千人被引入关内,必须有一个人去放悬门,但放了悬门那个人就跑不出来了。”
赵昂和安木都安静的听着,阎行问道:“主公去放了悬门?那他怎么出来的?”
“不是三郎。”关羽摇了摇头,说道:“那个时候阿若刚刚跟我们一起没多久。”看到安木和赵昂疑惑的表情关羽说道:“啊,就是酒泉的鬼丰,三郎命他去放悬门。起初我以为三郎必须要牺牲一个人,阿若和大伙关系最远,当时身边跟着的百十来人都是跟着三郎从陇县到北地的老兵,都和三郎亲近,我还以为三郎要放弃阿若了,本以为阿若不会去放,傻子都知道悬门一放再打开就难了,他要不困死在关口跟让鲜卑人跟他陪葬要么从三尺高的城墙上跳下去也免不了一死,但阿若没有犹豫的放了悬门。”
关羽一说鬼丰,赵昂与安木都露出一副了然与惊讶的表情,原来是那个俊美的游侠剑客。
“阿若,就是勇敢,敢于慷慨赴死,那一刻我觉得三郎不是个可以效忠的人,悬门落下的那一刻我知道我错了。三郎就在悬门下,千斤悬门砸下来我都听到他的骨头在响,他吐着血沫说阿若你下来,我给你撑着。”
“三郎是个值得让我为之效命乃至赴死的主公,也许这也是三郎受到如梁尚书,董刺史所亲厚的原因。”顿了顿,关羽拿起身侧的环刀起身说道:“走吧,芒奇应该快到了,我们去为主公杀了他还给北宫玉。”
阎行与安木跟着关羽走了出去,赵昂握着拳头在几案前发了数息的楞,这才捡起汉剑跑着追了出去。
一走出来,关羽迎面看到千骑长急匆匆地向他走来反身指着那百十来个骊靬族人说道:“首领,他们从战利品里拿走了许多长矛,一个人哪儿用得着四五柄长矛啊,营地里的长矛都让他们拿走了。”
关羽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大敌当前先别管那些。”关羽指着大榆谷口一处十多米的小山说道:“这样,把掠夺所获都藏到大榆谷里去,然后你带三百人去那个山头埋伏,带足了弓矢,隐藏好行踪听我号令,关某会把芒奇引到那里,听我号令齐射。”
活动了一下手腕,关羽看着西边说道:“最后这一战不必全歼敌军,只要拿到芒奇的脑袋就够了。”
一个时辰后,大榆谷。
芒奇的骑兵步步为营地向这边推进,五里之外终于得到斥候回报,五百骑破羌带着骊靬奴隶正从部落里撤出来,部落被烧了。
这个消息令芒奇大怒,抓住斥候问道:“你确定他们只有五百人?”
斥候知道芒奇的暴躁脾气,却仍旧止不住害怕,说道:“回,回大首领,确实只有五百人。”
“娘的!”芒奇狠狠地甩了下马鞭抽得骏马吃痛,骂道:“就这五百鼠辈害我丢了上千个兄弟,就这五百骑就敢横行榆谷!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传我命令,烧当勇士们跟我冲锋,杀光这些鼠辈!”
一声令下,八百骑发动冲锋,芒奇冒火的目光紧盯着两千步之外缓缓从自己部落退出的破羌骑兵,握紧了手中长弓。
奔至距离不过五百步,破羌骑兵好像才发现大股敌人一般,一窝蜂的朝着大榆谷跑,看的马上的芒奇心头大快。
大榆谷是个死胡同,进去他们就跑不了了。
双方相距不过三百步,你追我赶,转身之间便跑到了大榆谷口。
关羽勒马喝道:“放箭!”
芒奇这时已经发现不对,唯恐中计想要喝止骑兵,对方说的不是羌语而是汉语!
诡计多端的汉人啊!
就见身后头顶的山谷中数百羌人猛然钻出张弓搭箭就是一波箭雨激射而来。
芒奇大怒,后退的路已经被山谷上的弓手截断,为今之计只有冲杀进去干掉这些敌人,毕竟敌寡我众!
芒奇一声大喝,抽出腰间弯刀喝道:“烧当儿郎们随我冲锋!”
冒着箭雨,烧当羌八百骑兵随着他们的大首领发出呐喊呼喝,策马扬刀奔向关羽所部五百人!
第二十一章 阵斩羌将
除非奇袭,尽管羌人悍勇也很少愿意与敌人短兵相接。
用弓箭放风筝把敌人射翻不是更好吗?骏马可以把我们带到草原的尽头。
本是双方弓骑互射的战斗,因为破羌埋伏在后路的弓手而逼着芒奇放弃了远射的战法,只能拼尽全力冲到大榆谷里与关羽短兵相接。
两面箭矢射击,冲到破羌骑兵面前的烧当人数目不过堪堪六百,至少二百人在冲锋的路上载下马永远的闭上眼。
掠夺与战争,骏马与草原再也与他们无关。
草原上勇士没有吹出来的,芒奇久负盛名武艺确实高强,擎着弯刀冲入骑阵中刹那间便在关羽的骑兵阵里撕出一道口子。
数息之间便有三名破羌骑兵被其斩于马下。
骑兵的对撞,一直以来都是统帅最不愿看见的事情,仅次于用骑兵与长矛鱼鳞阵正面对抗。
在这个只有单边马镫的时代,骑兵在马背上只有两个支点,能在马背上发挥多强的战斗力都取决于双腿的力量,骑兵对撞难免重心不稳而跌下马,落个马蹄践踏惨死的下场。
羌人一生与骏马为伴也无法避免这种惨剧,只能说他们更熟悉马匹的颠簸,在马背上的骑术更高超而已。
芒奇抱着马脖子砍翻三名破羌人,这个久负盛名的烧当汉子见了鲜血之后更为兴奋,也更愤怒,大腿使力在马背上立起怒喝道:“烧当羌芒奇在此!破羌的杂种给爷爷去死吧!为我北宫伯大人陪葬去吧!”
猛然听到怒吼的关羽一刀刺入一名破羌骑兵腹中,猿臂猛力一扯便将马上的敌人掷到地下,抬头看着混乱的骑兵群中在马背上站立而起的狂放男人,虎目怒视,时常眯着的丹凤眼猛然挣开,催马向芒奇冲去。
他必须尽快斩杀芒奇,羌人虽勇却难挡越战越勇的芒奇,晚一刻便有更多的破羌人丧命。
尽管二人只隔着数十步的距离,这在平时瞬息可至的距离,如今要冲过去却难于走蜀道。
两人中间横绝着的,是激射的箭矢投矛,是寒光闪烁的弯刀,是数十匹雄健的骏马,是数十个凶悍的男儿。
萧关之上,百步之内关羽想杀谁,谁就会死,他的刀柄连接着死神的目光,在这里却难上加难。
哪怕只是这些武艺对关羽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挡着关羽就是过不去,人死了还有马挡着你。
羌骑兵对撞,哪里有什么阵型可言,逮住谁杀谁,能不错杀袍泽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个时候关羽环顾战场,便惊讶于安木一群人爆发出的高强战斗力,他们百人结成方阵,无论投矛还是短刀都鳞次有序动作整齐划一,这是他在凉州人身上从未见过的战法。
甚至汉军除了那些真正的久经战阵之士也少有如此军纪的战士。
砍翻两个烧当骑兵,关羽只得怒吼道:“芒奇,给关某过来!”
一片喊杀声中,关羽的声音没有震碎屋瓦的能力,却被杀红眼的芒奇敏锐的察觉到了。
这是汉话!
芒奇瞪着眼睛隔着遥遥人群望见关羽。
这真是个雄武的汉子,可惜,你要死了。
战场之上,谁在乎你多高,长得多么高大英武,纵横西海数年之久,死在芒奇手上的九尺壮汉不知凡几,再高再壮,一刀下去没什么两样。
愤怒的芒奇催马便调向关羽,路上凡是阻挡他的无论是破羌还是烧当,无论是人是马全部被他一刀砍倒。
另一边的关羽没他这么愤怒,关羽很理智,很冷静。
战场的混乱影响不到关羽,关羽眼睛盯着芒奇,却感受的到周围的人在做什么,有人挥刀而被投矛扎死,有人催马却被砍翻,有人将弯刀挥向自己。
猛然矮身躲过一刀,反手便一刀划过血溅碧空。
关羽的目标只有一个人,他的目光中也只有芒奇,其他的一切关羽交给了自己的本能。
气势与力量被积蓄起来,关羽全身肌肉都被调动起来,两骑在人海中奔驰。
只为了,错马的那一刻分晓。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关羽不知躲过了多敌人的攻击,芒奇也不知道砍翻了多少个自家人。
“纳命来吧!”
芒奇狞笑着血丝不满瞳孔,控马堪堪与关羽让出一臂之隔,全身紧绷,左臂怀抱骏马脖颈,脸颊紧贴着鬃毛身体压到不能再低,右臂伸出手掌虚握刀柄但五指却紧紧扣住马刀横在身侧。
这是一记教科书式的刀骑兵收割斩,上半身、左臂、右腿三点支撑与骏马合为一体,能够最大保证马刀与敌人对撞的瞬间自身不被拖下马。
这是游牧民族数百年来千锤百炼而出的姿势。
而芒奇,正是羌人中久负盛名的勇士,骑兵中的佼佼者。
可惜,他的对手是关羽。
双方距离不过五步之遥,即将错马之际关羽左臂猛拽缰绳,胯下骏马猛地向右撞了过去,关羽的马头正撞在芒奇胯下骏马的脖颈上,发出咔嚓的骨折声。
芒奇胯下骏马双腿一软就要向前栽倒,关羽猛然出刀横在右手边挥斩而出,左手悍然撒开缰绳向右边抓去。
时间仿佛停止,关羽的骏马吃痛人立而起,后蹄却止不住惯性带着泥土向前推进,芒奇的骏马脖子被撞断,前蹄止住身子却向前翻过去。
芒奇被骏马带着也翻了过来,整个人仍旧伏在马上想起来重力却不允许,只能死死的抬着头看着天空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转过头,双腿夹不住掀起他的马腹,身体飞离起来,先是离地面越来越远,接着越来越近。
接着,他的余光就看到关羽冷漠的表情,与一柄横在自己脖颈前面的大汉精制环刀。
他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一只大手揪住,接着,环刀映着阳光照进眼睛。
闭上眼的瞬间,脖颈一凉。
就再也睁不开了。
骏马嘶鸣声中,芒奇死去的骏马栽翻在地,还有他无头的尸身。
关羽提着他的头颅怒喝道:“贼寇授首,降者不杀!”
洪亮的声音穿透狭小的战场,在榆谷中传出阵阵回响。
羌人们看到,面无表情的雄健男人提着芒奇的头颅,仿佛下凡的武神,凌驾于众生之上。
战场上主将的存活与死亡有着直接左右局势的能力,芒奇的死亡直接导致原本双方势均力敌的拼斗转变为一边倒的屠戮与追杀。
没有丢下兵器投降,有人在芒奇阵亡之后力战而死,有人掉头逃跑而被榆谷上的弓箭手射死。
关羽,胜了。
两天时间,五个部落近两千乱军,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