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李泰的威胁
帝心难测,崔仁师抬头惊愕地看着李世民,连领旨谢恩都给忘记了。他原以为这次即使不会跟着老上司韦挺结伴去岭南,也肯定会被调到一个清水衙门去,万没想到却直接擢升为正五品上的给事中。
在唐朝为官,有三道门槛,一是入流,流内为官,流外为吏;二是进五品,五品以下为郎官,以上为大夫;三是进三品,成为宰相或各部门长官,位列中枢。崔仁师出身山东高门五姓七家中的博陵崔氏,入流对于他来说当然不成问题,不过要想迈过第二道槛,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想转眼间就成了权力极重的给事中。要知道门下省给事中执掌封驳事务,不仅可以驳正臣下的奏章,而且还能封还皇帝的诏书,甚至可以直接在皇帝的诏书上涂改批注意见。
李泰大喜过望,看来父皇还是向着他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能得到一个给事中,御史大夫丢了又何妨,得意地瞥了一眼脸色异常难看的李承乾,连忙催促崔仁师赶快谢恩。
李元婴暗暗摇头,朝野中早有传闻,自从函谷道刺杀事件生后,李世民要废掉李承乾太子之位的心思愈明显,如今看来并非无的放矢。现在的门下侍中杨师道因为赵节的原因,应该算是半个李承乾的人了,而知门下省事魏征就更不必说了,即使李承乾这个太子被废,他也不可能支持魏王李泰。李世民今天让崔仁师进入门下省,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李承乾也是倒霉,谁让当初那个函谷折冲都尉就是东宫千牛出身的呢,而且如果李世民一死,得益最大的自然就是他这个太子了。所以不管那个挨千刀的刘仇和李承乾之间有没有联系,李承乾都没法说清,李世民到现在还没有废掉李承乾,就已经很不错了。当然,这里面恐怕也与几个宰相中没有一个支持李泰有关。
想起那个刘仇,李元婴就不禁恨得牙根痒痒,当初在回京的路上听李道裕说英国公李世绩大破中条山贼寇,捣毁了刘仇的老巢,刘仇逃遁,仅以身免。本以为刘仇一个刺杀李世民的刺客,应该逃不到哪里去才对,没想到这都已经半年多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父,父皇!”李承乾正要说话,不过马上就被李世民打断,“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承乾,虽然昨日之事贺兰楚石有过无罪,但是你也是该好好约束下东宫的人了,上次太子洗马赵节好像还把柴二郎的额头砸伤过一回吧!”
李承乾脸色一滞,没想到赵节和柴令武的事情也被父皇知道了,不过见他父皇没有再说什么,心里稍微宽心下来,连忙诺诺应下。
“二十二郎也一样,一个百济番将而已,也不怕失了你滕王的身份!”李世民摇头气笑道。
李元婴见李世民不像生气的样子,假作气愤地说道:“皇兄说的是,臣弟记下了!不过昨天那个百济番将辱我大唐,臣弟是实在气不过,才让薛礼出手的,也让百济人见识下什么是天朝上国!”
这番话还是很入李世民的耳朵,不屑地笑道:“化外之人,理他做甚!”
“父皇,那苏烈又该如何处置?”李泰见李世民的脸上已经好看了不少,而且既然迁崔仁师为给事中,那就说明他父皇并没有因为韦挺而迁怒于他,连忙趁机问道。他对苏烈的不满意由来已久了,但苏烈却是卫国公李靖的弟子,李泰虽然恃宠而骄,连魏征、长孙无忌都敢得罪,不过对于在军中威望甚高的李靖还是有些敬畏的。
“苏烈?”李世民皱了皱眉头,转而问向侯君集,“侯爱卿,这个苏烈就是当初带着两百先锋就敢往颉利的牙帐闯的那个苏定方吧?”
“不错,武德六年刘黑闼授,苏烈降唐后卸甲归田,后起为匡道府折冲,因平灭东突厥有功,迁左武候中郎将至今。”侯君集当了七年的兵部尚书,后又进位吏部尚书,可以说朝中五品以上文武官员的履历几乎都在他的脑袋里装着,自然是娓娓道来。
不过苏定方看侯君集不顺眼,而侯君集对苏定方这个李靖的嫡传弟子更是嫉恨,凭什么李靖对苏定方是倾囊相授,对他却藏着捏着,所以才会假装不经意地点明了苏定方降唐后曾经卸甲归田过。
“嗯!”李世民点点头,李泰是他的儿子,心里想着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而他对苏定方的忠心也同样存在着怀疑,不过既然昨日苏定方敢拿贺兰楚石这个东宫千牛,那就说明他这个左武候中郎将还是称职的,迟疑一下说道:“那就让苏定方转任右武候中郎将吧!”
从左武候中郎将到右武候中郎将,除了徼巡的区域不同外,根本就没有区别,李世民对李泰还真是迁就啊。李元婴心思,也许李承乾和刘仇联手里应外合,也并非是不可能,他这太子当得,确实是窝囊!不过苏定方今后在右武候府的日子恐怕比现在在左武候府还要不好过了,毕竟如今的右武候大将军阿史那思摩就是原来的东突厥皇族,虽然阿史那思摩对大唐是忠心耿耿,但却不见得他对在灭东突厥一战中立下大功的苏定方就会有好感。
李承乾脸色一沉,既然李泰如此仇视苏烈,那苏烈倒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由于李泰是左武候大将军的缘故,所以李承乾平素对阿史那思摩,不免曲意相交,刚才苏烈的履历他也听到了,心想如果他在阿史那思摩面前为苏烈说上几句话,还怕苏烈不感恩戴德吗?
李世民接着目光又在他那两个儿子身上徘徊了好久,最后把目光放在一直耸拉着头的韦挺身上,又抛出一句让殿内之人瞠目结舌的话来,“青雀,你那魏王府置文学馆有两年了吧,也该整顿一下了。前日曾听房爱卿说起,莱成公之弟瀛州刺史杜楚客政有能名,就由杜楚客出任魏王府长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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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晕晕乎乎地离开两仪殿,杜如晦的次子杜荷是太子舍人,李承乾心腹中的心腹,这一点李世民不可能不清楚,而今天却突然把杜荷的亲叔叔放在了魏王府长史这个位置上,谁也想不明白李世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是李承乾和李泰头疼的事情,和李元婴关系却不大,笑嘻嘻地对一脸颓废的韦挺拱手道:“不知韦刺史何日启程远赴象州,元婴一定折柳相送!”
“不敢耽误滕王殿下学业!”韦挺淡淡说道,拂袖离去。今天两仪殿上,收获最大的莫过于崔仁师了,不过虽然春风得意,但他对韦挺还是敬重依旧,谁知道陛下什么时候突然想起来,韦挺又会被重新启用了。而他对刚才不仅没有因为他的弹劾而嫉恨他,反而挺身为他说话的滕王李元婴同样是感激涕零,于是对李元婴和侯君集重重道了一声谢,才匆匆追赶了上去。
李泰也从他父皇任命杜荷之叔杜楚客为魏王府长史的迷惑中回过神来,一脸笑容地拱手道:“太子皇兄,滕叔,侯相公!青雀还要去立政殿向母后请安呢,这就先行告辞了!”只是在转身离开前在李元婴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滕王,莫忘了玄武门啊!”
李元婴心里一凛,知道李泰是在提醒他当年李世民就是以秦王的身份继位的,不过他到现在依旧不明白,在昨日之前,他和李泰的关系不敢说融洽,至少并没有矛盾,怎么一夜之间李泰就视他为仇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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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何人得益
李泰他们先行离去后,也许是因为看到了李泰对李元婴咬牙切齿的模样,李承乾和侯君集并没有避讳李元婴,结伴去了东宫,临走前侯君集也为昨日贺兰楚石之事向李元婴道了一声谢。李元婴打了个哈哈,对于侯君集这样既不敢结交也不能得罪的人,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当然李承乾也邀请过李元婴到东宫一聚,不过李元婴心知李承乾这个太子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一旦太子被废,只怕和李承乾稍微沾上点关系,基本上都逃不过被贬谪的命运,更何况李承乾对他的态度也仅仅局限于表面上的热情而已,心里面却是截然相反的。所以即便李元婴莫名其妙地受到李泰的仇视,也不可能倒向李承乾那边,对于东宫之邀,当然是委婉相拒。
李元婴独自一人心事重重地走回左延明门,却看到除了薛仁贵、萧钥和王伦外,李孝逸也同样在等着他,至于郭迁,不用问是送字画去安民坊武宅了。
“孝逸从兄,你怎么还没有离开?”李元婴有些意外地问道。
薛仁贵促狭道:“梁郡公是想走也不成啊,谁让他刚才又被萧老学士给羁绊住了!”如今的薛仁贵已经不是半年前初进长安城的那个薛仁贵了,连李孝逸的箭术都是他教的,自然也开起李孝逸的玩笑来。
“萧德言,他又怎么了?”李元婴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语气也不由重了起来。
李孝逸一愣,虽然萧德言确实烦人,不过这几个月来也没见二十二郎对萧德言有什么怨言啊,今天二十二郎这是怎么了?对了,刚才陛下特地让张阿难到弘文馆传召二十二郎到两仪殿,莫非是二十二郎因为弘文馆的学业而被陛下给训了?
于是小声问道:“二十二郎,可是那个萧老头儿又在陛下面前说什么了?”
李元婴一愣,随即想起李孝逸曾经说过,那萧德言就经常把他在弘文馆的近况告诉给他远在凉州的长兄李道彦,难怪李孝逸的第一反应会是这个。不过李元婴现在之所以不喜萧德言,却是因为萧德言同样也是李泰那魏王府文学馆里的学士。
李孝逸只道是被他猜着了,边走边笑道:“除非是陛下罢掉萧老头儿弘文馆学士的头衔,不过这恐怕也不可能,人家是硕学通儒,陛下宝贵着呢,否则萧老头儿都八十多岁了,要是换作别人,早就回家致仕养老去了。所以二十二郎啊,依某看,你还是把书卷捡起来吧,只要通了四经,就海阔天空啰!”
“通四经?”李元婴冷峻的脸上这时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拱手道:“孝逸从兄怕是要失望了,今天二皇兄已经特许元婴只要通了一经,就可以在弘文馆业成了!”
“通一经……这怎么可能?无论是国子学还是弘文馆,所有的学生都必须要能兼通《孝经》和《论语》啊,除此之外我们弘文馆学生只需再通两经就可以业成了,一共四经。某幼时在家中早已通读过《孝经》和《论语》,到如今也才通了三经而已,二十二郎你竟然只需要通一经……”李孝逸惊异地叫了起来,摇头叹道,“二十二郎果然是深得圣眷,早知如此,当年某也去修习书法之道了!”
李元婴自得道:“现在亦不迟嘛,要不元婴改日送孝逸从兄几幅字帖?”心里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要得罪李泰,刚才那幅《蒹葭》就自己送上门好了。那郭迁也是,动作那么快干什么!
“要,那当然要得!如今你滕王的真迹,在外面可是有市无价,就算不用,留着攒点私房钱也是好的!”李孝逸拍手笑道。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李元婴还是知道的,所以他当年在大安宫中留下手稿无数,但让郭迁和王伦卖出去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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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滕王府,李元婴就被跟着来的李孝逸给拉进书房了,殷勤地给李元婴磨起墨来,眼巴巴地等着李元婴下笔呢。而那个滕王友郝处俊见李元婴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忍不住又要说些什么,不过虽然李元婴因为郝处俊是李世民钦定的掌规讽的滕王友而对他能避则避,但是李孝逸可不会怵他,一下子就把郝处俊给轰了出去。
李元婴提着毛笔,轻笑道:“孝逸从兄想要元婴写些什么呢?”他早就对一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郝处俊看不顺眼了,今天正好借手让李孝逸教训一番。
李孝逸磨墨的手微微一顿,黯然地叹气道:“二十二郎,写一篇《静女》吧!”
李元婴虽然在弘文馆没干什么正经事,不过这种上辈子都背过的《诗经》名篇自是信手拈来,莞尔道:“孝逸从兄还在想着那个罗敷呢?”
“二十二郎见笑了!”李孝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落寞地说道。
李元婴手腕重重一顿,写完“贻”字的最后一笔,将毛笔搁在案上,轻轻地将纸卷提起,笑道:“孝逸从兄不是已经通三经了吗?想来岁末应该可以在弘文馆业成了!今天御史弹劾侯相公之婿贺兰楚石,元婴在皇兄面前替贺兰楚石说了一句话,侯相公也算欠元婴一个情。要不待吏部铨选的时候,元婴去侯相公那里替孝逸从兄说道说道,给孝逸从兄谋一个扬州的差事。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怕没有‘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的机会吗?”
李孝逸眼睛一亮,赞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二十二郎妙句迭出啊!扬州,到时候再说吧!”转而奇道,“可是昨日贺兰楚石和那个百济番将的事情?不过有哪个御史敢弹劾贺兰楚石?啊,是魏王李泰!”
薛仁贵也是脸色顿变,昨日可是他一招击倒扶余福信的,不会是连累到滕王殿下了吧。
“确实是魏王李泰,呵呵,不过他也讨不了好,今天之后,御史大夫韦挺就得去岭南喂蚊子了!不过不是因为百济那件事情。”李元婴冷笑道,目光环望四周,书房内也都是亲近之人,于是他便把今天两仪殿中的事情简要地叙述了一遍。而昨日李孝逸早早离去,萧钥也不曾随行,李元婴又顺便把昨日之事交代了一下。
李孝逸脸色顿时严峻了起来,沉声道:“二十二郎是说,魏王李泰对你的态度在一夜之间陡然生了变化?想来刚才二十二郎对萧德言的不满也是因为李泰的缘故吧!”
李元婴冷哼道:“不错,这也是某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从这段时间柴令武的态度看,李泰并非没有拉拢某滕王府的打算。不过如今李泰在朝中的最大依仗因为某而被贬岭南,前因是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李孝逸扶着下巴说道:“二十二郎也不必太过担心,虽说太子失势,陛下对李泰之宠有目共睹,不过依某观之,李泰之流恃宠而骄,并非成大事之人!”
李元婴微微点头,下一个皇帝是谁,他哪能不清楚,不过从崔仁师被擢升为给事中这件事看来,李泰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消停的。
这时萧钥突然迟疑道:“殿下,您认为殿下和魏王失和,何人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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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书房密议
“何人得益?”李元婴微微一顿,重新将手中的纸卷平铺在案几上,来回踱了几步,轻声念叨道:“萧卿是说太子李承乾乎?”
“不错!”经过福临楼一事后,如今的萧钥已经是李元婴的心腹之人了,自然不会藏着捏着,拱手道,“太子和魏王之争,朝野皆知,而且自从诏令魏王府置文学馆以来,太子的储位岌岌可危,半年前的那次函谷道刺杀,更是把太子推到了悬崖边上,东宫为了争取殿下的支持而使人在魏王府散布一些是非,导致殿下和魏王失和,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在李承乾和李泰这个问题上李孝逸和李元婴早已达成共识,那就是置身事外。听了萧钥的判断,也接声道:“萧钥之言不无道理,两年前李泰在陛下面前进言,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私底下都不尊重于他,陛下闻言后将魏征、长孙无忌等人全都怒叱了一遍。有传言说这件事的背后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东宫的挑拨离间,否则李泰也不至于如此昏头,一下子将朝中宰辅全都给得罪光了,影响至今哪!”
“传闻属实否?”李元婴惊异道。这件事李元婴当然听说过,不过却从未想过背后原来还有如此故事,只道是李泰年轻气盛,恃宠而骄。如果真如李孝逸所言,那李承乾还算是有些能力,毕竟时至今日李承乾还能继续坐在太子这个位置上,两年前的那件事情功不可没。
李孝逸莞尔道:“既是传闻,又如何能知道!”不过萧钥却摇头道:“并非传言,而是确有其事,此乃两年前杜荷初进东宫所献之计!”
“杜荷?若非传言,那也绝对是东宫的机密,萧卿又是从何知道的?”李元婴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如果没记错的话,萧钥任滕王府帐内府典军前就在左武候府任职,莫非他是李泰的人?不过也不对,如果萧钥是李泰的人,那就更不可能知道东宫机密了。
萧钥不由打了个寒颤,赶忙道:“殿下可是忘了,家兄中书舍人萧钧乃是太子的心腹之人,当然此等密语家兄亦不可能向钥漏泄,不过有一次家兄酒后梦呓,恰巧被钥听到,便一直记在心里。依萧钥猜测,想必两年前陛下诏令李泰在魏王府置文学馆自引学士后,魏王府里就可能有太子的人了,不过至于这个人是谁,恐怕连家兄也不会知道。”
李元婴脸色稍霁,他也记起来了,上次在福临楼的时候,萧钥曾经说过他有个堂兄是李承乾的心腹。脑海中又将昨日之事细细回想一遍,越想越有可能,昨日他在苏定方面前帮了贺兰楚石一把,如果杜荷让混进李泰身边的奸细将此加以夸大,再挑拨离间一番,那今天李泰对他的态度就不难理解了。好手段啊,竟敢算计老子,真是活腻味了!李元婴眼神一凝,问道:“不知萧卿能否旁敲侧击一下令兄,证实一下是否是杜荷那竖子在算计于某?”
萧钥为难地摇摇头道:“这恐怕不可能,殿下也许不知,萧钧如今官居中书舍人,最受钥那位当宰相的叔叔的重视,而钥呢,如果不是殿下的知遇之恩,恐怕现在还只是左武候府的一个小军官而已,所以萧钧与钥的关系就可想而知了。而且萧钧也知道钥如今是滕王府属官,他对钥自然也会更加防范。”
李元婴心知萧钥所言不假,也就不再提起此事,反正也已经**不离十了。杜荷!李元婴在心里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目光越来越冷,转而道:“说到杜荷,某又想起一件事来,刚才离开两仪殿前,皇兄突然敕命瀛州刺史杜楚客迁为魏王府长史,这是何意?”
“杜楚客?殿下是说莱成公之弟,杜荷亲叔杜楚客?”显然,萧钥也和刚才两仪殿上众人有着相同的反应。
李孝逸抬头道:“二十二郎,某刚才好像听你说过,御史大夫韦挺已经被陛下贬到岭南去了,而陛下又把杜荷的亲叔叔放在魏王府长史这个位置上,莫非是陛下想敲打敲打李泰?不过好像不大可能!”
“是不可能!”李元婴摇头道,“虽然韦挺丢了官,不过殿中侍御史崔仁师却被擢升为给事中。”
萧钥声音有些低落地说道:“殿下无需伤神,钥以为也许圣人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巧合而已,杜荷是杜荷,杜楚客是杜楚客,即使他们是亲叔侄又能如何!”
不用问李元婴也知道萧钥是想起了他那两个叔叔了,一个是当朝宰相萧瑀,一个是太府卿萧璟,不过萧钥却从来没有沾过他们的光。不过突然心里一动,记得在两仪殿上,李世民的原话好像是让杜楚客去整顿魏王府文学馆,难道说李世民已经现了李承乾在魏王府布有奸细了?
好像有点道理啊!李元婴心道,李世民可不是一般的皇帝,虽然极宠李泰,也不见得不会在李泰的身边安插耳目,就连他这个滕王府,一下子派来了那么多王府官,恐怕也不缺耳目。也许就是昨天李承乾的细作在李泰面前挑拨他和李泰之间的关系被李世民安插在魏王府的耳目看在眼里了。
这时沉默良久的薛仁贵突然道:“如今殿下和魏王反目,而太子和殿下也是面和心不和,如此一来殿下今后该如何自处啊?”
李孝逸不屑道:“如今陛下春秋鼎盛,太子被废孝逸以为那是迟早的事情,不过即使李承乾被废,李泰圣宠依旧,没有魏征、长孙无忌他们的支持,他也不见得就能争得到储位,陛下可不止李泰一个皇子,别说,某心里倒隐隐有种预感,这皇位未必不能落到雉奴头上。”
李元婴摆摆手笑道:“孝逸从兄,虽然我们都是宗室中人,不过这些事情就不是我们考虑的范围了,无论谁继承皇位,只要仍然是李唐的江山就行了。元婴还是滕王,孝逸从兄还是梁郡公!李泰和你我反目也好,李承乾与你我面和心不和也罢,反正我们一开始不就想好了置身事外吗?”
李孝逸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见案上的纸卷墨迹已干,边卷起边说道:“不错,是该置身事外,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抬头在萧钥和薛仁贵身上看看,又悄声道:“说句犯禁的话,一旦李承乾或者李泰继位,你我虽为宗室,恐怕也逃不过当年庐江王李瑗和燕郡王罗艺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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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报复
庐江王李瑗、燕郡王罗艺!李元婴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李瑗按辈分算是他的堂兄,而罗艺降唐后曾被李渊赐姓李,皆为宗室,玄武门之变后,作为李建成的心腹,此二人兵败身死,传京师,李孝逸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自明。展颜道:“看来孝逸从兄心里是笃定这只鹿最终会死在雉奴的手上了!”而心里面对李孝逸也是暗暗佩服,除了李孝逸和有着后世记忆的他以外,恐怕如今还没有人会把注意力放在晋王李治的身上。
李孝逸下意识地抚着已经卷起的纸卷,低声道:“长孙皇后嫡出三子,想来二十二郎心里也不希望最后继承大统的会是李承乾或者李泰吧?当然就只剩下雉奴了!而吴王李恪也确实英勇果敢,有陛下之风,虽然年前因狩猎过度被弹劾罢官,不过能重新回到京师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可惜他的身上还流着隋炀帝的血脉,纵使陛下愿意立其为储,朝臣们也不会答应。”
不过萧钥却质疑道:“梁郡公所言虽然句句在理,但是晋王殿下毕竟年幼,难道陛下会像汉武帝那样弃长立幼吗?当年汉武帝为汉昭帝留下五位辅政大臣,结果却是上官桀、桑弘羊谋反,而霍光则权倾朝野二十年,此前车之鉴,以陛下之圣明,应该不可能看不见的。梁郡公莫不是忘记了还有齐王李祐了!”
“李祐!”李元婴摇头嗤笑道,“他倒是有争位之心,看到李恪因为被罢官而回到京师,也假装生病留在京师。不过萧卿,你也太抬举某这个五皇侄了,志大才疏,不要说皇位,依某看他早晚连齐王这个爵位都保不住!”
话音刚落,屋外突然喧闹了起来,李元婴脸色一变,小声嘱道:“今日书房所议,切不可传于他人之耳!”然后快步走到门口,开门有些不悦地问道:“王伦,外面何事喧哗?”李孝逸、薛仁贵等也随后跟了出来,却看到郭迁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惨兮兮地站在王伦面前,耸拉着头。
而萧钥现在郭迁和王伦的身后,那个和王府司马张天水站在一起的中年武官正是他在左武候府时的上司苏烈,连忙行礼道:“钥见过苏将军!”对于这位沙场宿将,萧钥还是非常尊敬的,当初在左武候府,虽然他和从兄萧钧的关系不佳,但还是因为萧钧是太子心腹的缘故,受到李泰的仇视,李泰之所以没有拿他怎么样,除了顾忌他叔叔萧瑀外,苏烈的保护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苏烈朝萧钥微微点了点头,而郭迁在看到李元婴的身影后,先是一阵短暂的失神,随后再也抑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扑上去紧紧抱住李元婴的两条腿,嚎啕大哭道:“殿下,您要为郭迁做主啊!”
李元婴心里一登,郭迁奉他的命去安民坊武宅送字画,怎么回来就成这副鬼模样了,不过心里虽急,但也受不了这个,一个小太监紧紧抱着他的脚,想想都毛骨悚然。踢了几下腿,皱着眉头让薛仁贵和萧钥把郭迁从他脚下拉走,冷声道:“好好说话,莫不是在武宅受了什么委屈了?别哭哭啼啼地,哪像个男人!”
“迁本来就不是男人嘛!”郭迁一边抽泣一边委屈地嘟囔道。
“苏将军,您这是?”李元婴这时也看到了苏烈的身影,如今的李元婴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一脸沧桑的老将就是历史上号称平灭三国,皆擒其王的传奇名将苏定方,较之昨日,那自然是热心多了,昨天真是看走眼了,错把老虎当成了病猫。不过苏定方怎么会突然跑到他滕王府拜访来了,难道说他身上的王八之气显威了,苏定方哭着喊着要投效于他?没这么夸张吧!
滕王府司马张天水脸色涨红,气愤地说道:“殿下!现在的右卫也太不像话了,郭舍人乃是正五品下的滕王府舍人,今天若不是苏将军急公好义,出手救下郭舍人,恐怕他们都能把郭舍人往死里打!”在滕王府属官中,长史卢承庆只是挂名而已,王师阎立本亦不常见,由他张天水总摄王府事,如今堂堂的滕王府舍人,却被右卫的那些兵痞痛打了一顿,就仿佛在他的脸上狠抽了一巴掌一般。当然,要说丢面子,比起他家滕王来说,他丢得这点面子,也算不得什么了。
苏定方连忙道:“张司马言重了!烈既为左武候中郎将,徼巡京师,看到右卫不法,自要管上一管。再说,昨日滕王殿下对烈恩同再造,郭舍人有事,烈岂能不顾!”
“右卫?”李元婴低喃了一声,原本他还以为郭迁这身伤是武元庆兄弟所为,那他们被贬到岭南去当个九品小县尉也没什么可冤枉的,没想到却是想岔了。李元婴铁青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苏定方拱手道:“不管怎么说,元婴还是要替郭迁向苏将军道一声谢!”
“右卫?这又是怎么回事!某记得二十二郎和右卫大将军李大亮的关系不是很好吗?右卫怎么会突然找郭迁的麻烦?”李孝逸奇道。
李元婴冷笑道:“当然不会是李大将军,如果元婴没猜错的话,这事和薛万彻脱不了关系!好一个薛万彻,孤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莫非他还以为孤是怕了他不成?”
李元婴道出薛万彻的名字,旁边的薛仁贵马上就记起来了,将当日黄河会兴渡一事简要地跟李孝逸提了一下。
“原来二十二郎和薛万彻还有这样子的过节……”本来李孝逸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突然想起这里已经不是在书房密室中了,马上就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苏定方见李孝逸言辞闪烁的样子,知道李孝逸应该是在避讳他,而他既然已经把郭迁送回滕王府,却确实没有再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他是负责京师治安的左武候中郎将,还是要避一下嫌的,遂开口告辞。
李元婴当然也不好挽留,只是记起今天李世民刚刚下诏把苏定方从左武候府调到右武候府去,苏定方现在应该还没有收到兵部的告身,于是便跟他点了一下,也让苏定方有个心理准备。
不过看苏定方离去的时候,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也许在苏定方心里,呆在阿史那思摩这个某种意义上的仇人手下,要比留在左武候府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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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前奏
苏定方的背影消失后,李元婴看看左右,最后把目光落在张天水的身上,问道:“张司马,郝王友何在?”
“天水也未曾见到!”张天水茫然地摇了摇头。
虽然薛万彻和韦挺一样,原本都是李建成的人,但是玄武门之变后,因为其兄薛万均的缘故,他很快就成长为了李世民的亲信大将,要想把薛万彻也像韦挺那样打到岭南去喂蚊子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不过既然薛万彻敢派人殴打滕王府的人,李元婴要是不在李世民面前弹劾他,那说不得以后连阿猫阿狗都敢欺负上门了。而说到弹劾,那就是滕王友郝处俊的老本行了,也不知这个郝处俊被李孝逸轰出来后跑哪猫着去了,用不着他的时候天天在耳边叽叽喳喳的,需要他的时候倒是没影了。
低头见郭迁那委屈的模样,李元婴摆摆手让薛仁贵和萧钥把他扶进书房,给他敷敷药,薛仁贵可是药王孙思邈的半个传人,也算对得起郭迁这身无妄之灾了。然后对张天水道:“张司马,你亲自去一趟皇城,到民部公廨把卢长史请到滕王府来,另外找个人把郝王友给某找回来!”
张天水知道滕王殿下是准备联名卢承庆一起弹劾薛万彻了,自然不敢怠慢,而且他的心里也早就憋着一股怒气了,连忙应声而去。
将张天水打走后,李元婴继续让王伦守在门外,将李孝逸引进书房,追问道:“刚才元婴见孝逸从兄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张天水虽然是滕王府司马,不过和薛仁贵、萧钥不一样,他是李世民特意为李元婴选的王府官,在他面前有些事情该避讳的还得避讳才行。
李孝逸踱着脚步说道:“二十二郎和薛万彻的小过节某刚才也听说了,不过薛万彻虽然确实是脾气暴躁,某记得当年他随卫国公李靖征讨吐谷浑的时候,曾经为了争功而差点和左领军将军契?何力刀剑相向,不过要说他会为了一个不起眼的族子而与二十二郎为敌,某不大相信!”转而对正在敷药的郭迁道:“郭舍人,今天之事可否详细说说。”
“诶!”虽然脸上依旧火辣辣的,不过郭迁还是忍着疼把刚才的噩梦完整地叙述了一遍。原来郭迁将字画送到武宅后,刚刚走出安民坊,就被十几个彪形大汉堵住,不由分说立刻围殴上来。郭迁见状连忙抱头表明身份,不想等到的却是那些兵痞更加猛烈地拳脚相加,而近在咫尺的那些武候府卫士却同视而不见般。如若不是苏定方正好途经安民坊,三两招就把那十几个彪形大汉全都给摔了出去,那郭迁怕是要躺上几个月了。
“苏将军救下迁后,就把旁边武候铺的那几个卫士训了一顿,才从他们口中得知刚才那十几个人都是右卫的人。对了,迁听到其中那个为的人好像被其他人称作‘薛校尉’!”郭迁最后说道。
“薛校尉?”薛仁贵敷药的手突然一顿,转头迟疑道,“殿下,会不会就是在会兴渡被李道裕打了一百军棍的那个薛士元?”
李孝逸诧道:“薛士元就是薛万彻的那个族子吗?看来这位薛将军的行事还真不能按常理推断啊!”
听说郭迁已经把《蒹葭》送到武宅了,李元婴又有些懊恼,毕竟下次要去武宅拜访,可就想不到今天这么好的理由了。在李孝逸面前,他也不好向郭迁详问,只好按耐住心里的好奇,点头道:“孝逸从兄刚才说的不错,薛万彻也算是一员良将,当然不会如此不智,为了一个远房族子而与某滕王李元婴为敌。一晃某回京也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如果薛万彻真要与某作对,以他那暴躁的性子,是不可能隐忍到今天的!”
“今天!二十二郎的意思是说,郭舍人这件事情也和魏王李泰有关吗?”李孝逸失声叫道。
李元婴点点头,如果不是因为他来自后世,而薛万彻又与李道宗、李世绩一起被李世民钦点为贞观后期三大名将,在后世名声不小的话,他也不会知道薛万彻暗地里竟会是李泰的人。
“原来如此,那就怪不得了!”李孝逸惊异地看着李元婴,看来二十二郎对李泰是早有防范了,要想查到如此隐秘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就能完成的。不过随即又迟疑道:“不过二十二郎,既然薛万彻今天敢明目张胆地围殴郭舍人,落了你的面子,就肯定想好了万全之策。即使你和卢承庆联名弹劾薛万彻,恐怕最后也动不了薛万彻分毫。”
李元婴冷然道:“这元婴也明白,如果元婴所料不差,薛万彻已经想好了拿那个薛士元做替死鬼了,毕竟薛士元与某的过节,当日会兴渡口,右卫翊一府的将士都看在眼里,当然可以把一切都往薛士元的身上推,不过即便结果如此,这份奏疏元婴也不得不上。再说今天在两仪殿上,李泰就是希望通过贺兰楚石一事来定李承乾一个失察之罪的,那元婴也未必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殿下,如果刚才指挥殴打郭舍人的那个右卫军官确实是薛士元的话,薛万彻既是右卫将军,又是薛士元的族叔,定其失察之罪无可厚非,不过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右卫大将军李大亮呢?”萧钥有些担心地说道。在众武将之中,李大亮之宠不亚于侯君集,他原本对李元婴颇为亲善,但如果因此而得罪了李大亮,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元婴摇头笑道:“李大将军高风亮节,即便此事最终会影响到他,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心生怨恨的!”要说李大亮的人格魅力,即使在将星闪耀的贞观朝,也是仅见的。不过心里暗思,以李世民对李大亮的宠信,李大亮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其侄李道裕可就难说了。不过当日回京之时,李道裕还曾想算计于他,今天就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经过一番忙活,薛仁贵总算是把郭迁敷好了药,转头惑道:“既然殿下对弹劾薛万彻并无把握,那为何刚才不让张司马也去把王师请过来呢?王师身兼刑部侍郎,有他在旁参详,不是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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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反击(上)
心里面还在感叹李大亮人品的李元婴听到薛仁贵突然提起滕王师阎立本,也是不由苦笑。阎立本作为刑部侍郎,如果能把他拉来一起弹劾薛万彻,那当然不错,不过想法是好的,可惜就是不大现实。
当初选择滕王师的时候,李元婴因为前世的印象,记得阎立本虽然是以一个画家的身份闻名于世,不过却也曾经担任过宰相,政治才能应该不低,而且在如今的贞观朝众名臣良相中间也并不大引人注目等诸多原因,便在李世民面前举荐了阎立本,再加上有长孙无忌在旁边支持,李世民才应予了下来。
对于这个自己举荐出来的王师,李元婴原本对阎立本那是非常满意的,不过在从龙门回京后不久就无意间知道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信息,原来李泰那胖小子的魏王妃,他的侄媳妇阎婉,竟然是将作大匠阎立德的女儿。也就是说,李元婴千挑万选出来的滕王师阎立本,却是李泰老婆的亲叔叔……
要说阎立本这个侄女的名字取得也够彪悍的,阎婉,敢情李泰是和阎王睡一个被窝啊!不过虽然阎立本是李泰的叔丈人,但他就任滕王师的这几个月来,却从来没有帮助李泰拉拢过李元婴。这让李元婴有些意外,毕竟这段时间李泰的小柴令武那可是天天往滕王府跑,为得是什么不想也知道。而滕王师阎立本是阎婉的亲叔叔,李泰当然不可能不清楚,可他为何反而要舍近求远呢?
难道阎立本并不是和李泰一路的?这倒是有可能,在李元婴前世的记忆中并没有能把阎立本和李泰联系起来的事情,而且如果阎立本真与李泰亲善的话,他后来也不大可能在高宗朝拜相,基于以上两点,李元婴才没有特意去想如何换掉这个身份有些复杂的滕王师。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因为韦挺的被贬,再加上薛万彻的挑衅,他和李泰差不多已经撕破脸皮了,虽然李元婴没有更换滕王师的打算,但是弹劾薛万彻,自然没有让阎立本参详的道理。
薛仁贵见他提到阎立本后,滕王殿下只是无奈地笑笑,并不说话,迷惑地目光转而投向李孝逸。李孝逸当然知道阎立本是李泰的叔丈人,便替李元婴把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说话的工夫,王伦在屋外的敲门声响起,李元婴知道应该是张天水把卢承庆请过来了,连忙出门迎接。虽然李元婴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卢承庆这个名字,不过通过这几个月的了解,他也知道了这个卢承庆并不简单,民部侍郎兼检校兵部侍郎,李世民对他这个弟弟还算不错,派了这么一个滕王府长史。
“滕王殿下,刚才承庆听张司马说郭舍人当街被右卫的人给打了……”卢承庆还未说完,就看到了郭迁被黑色药膏涂满的那张脸,登时怒道,“李大亮欺人太甚!”虽然卢承庆在滕王府不管事,但郭迁毕竟是他名义上的下属,这犊子还是要护的。
李元婴连忙道:“卢卿,你检校兵部侍郎,还不知道李大将军的秉性吗?这事应该和李大将军没有关系!”说罢便把他在黄河会兴渡与薛士元的过节同卢承庆说了一遍。
“薛万彻?他会为了一个族子而跟滕王殿下过不去?”卢承庆冷静下来后,也知道不可能和李大亮有关,但也生出了跟刚才李孝逸一样的疑问,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确实是太荒谬了一点。可是如果没有薛万彻的肯,就算给薛士元几个胆子也不敢找一个亲王的麻烦,更何况还是圣眷正浓的滕王李元婴。
这时在平康坊和皇城之间跑了一个来回而有些气喘吁吁的张天水也缓过劲来,恭声道:“殿下恕罪,天水还没能找到郝王友!”
李元婴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当然不可能在卢承庆面前说薛万彻暗地里其实是魏王李泰的人,只好含糊说道:“根据左武候中郎将苏烈所言,那群围殴郭迁的兵痞是右卫无疑了,而郭迁也说那几个人是专门在那等着他的。郭迁自小就随某在大安宫长大,当然不会得罪什么人,所以今天之事分明就是冲着某这个滕王来的。而某出阁开府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又素与李大将军颇有些交情,在右卫和某有过过节的也就只有右卫将军薛万彻了。”
卢承庆低头沉思片刻,迟疑道:“虽然刚才领头之人很可能就是薛万彻的那个族子,但是仅凭殿下的猜测,要想弹劾薛万彻只怕不太容易啊!”
不过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并非殿下臆断!刚才安民坊率众围殴郭舍人之人正是右卫翊一府旅帅薛士元!”
李元婴的目光越过卢承庆,刚才连张天水都没有找到的郝处俊不知道突然间从哪冒了出来,快步走到他面前,那张一直板着的脸依旧不见松动。
张天水终于看到了郝处俊的身影,不由埋怨道:“郝王友,你刚才是上哪去了?害某一阵好找!”
郝处俊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是闪过一丝羞赧,不过马上就恢复了过来,沉声道:“刚才苏烈将军救下郭舍人的时候,处俊也正好经过那里,不过远远地见苏将军将郭舍人送回滕王府,便转而跟上了那几个右卫的兵痞,现在已经打听清楚了!”
李元婴不由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郝处俊,这家伙平常一直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别说他,包括杨保媪在内,滕王府里哪个没有被他嘈舌过,郭迁当然也不例外。对于郝处俊,李元婴想来没有什么好感,只道是李世民的恶趣味罢了,他自己让魏征、王?他们给吵得不耐烦了,也让他的弟弟、儿子们也尝尝滋味。没想到这个郝处俊对滕王府还是有归属感的,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要是刚才被薛士元他们现异状,那可就没有郭迁这么好运了。想到此李元婴心里对郝处俊的恶感也减弱了不少。
卢承庆听郝处俊证实了滕王的猜测,脸上立刻爬满了怒色,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承庆就同滕王殿下往两仪殿走一遭,豁出这身绯袍也定要圣人治薛万彻一个管教不严之罪!哼,一个小小的右卫旅帅,就敢在京畿之地肆意殴打朝廷命官,那今后要是外放出去,势必为祸地方!”卢承庆掌着兵部五品以下武官的铨选,两句话就说到本行上了。想必只要卢承庆还呆在兵部侍郎任上,那个薛士元的官运也就到头了,除非李泰能把他从武官转为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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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反击(中)
一天中的第二次入宫,鉴于郭迁有伤在身,所以李元婴把王伦留在了滕王府,待会儿弹劾薛万彻的时候,李世民说不定会传召郭迁,王伦留下也有个照应。身边只带上薛仁贵,便与卢承庆以及郝处俊一起离开平康坊。而帮不上什么忙的李孝逸只好捧着李元婴给他写的那幅《静女》回家呆去了。至于萧钥,李元婴也知道他曾是苏烈的老部下,便让他去请苏烈一起进宫,今天这件事,苏烈也算是一个目击证人了。
不过刚刚穿过延喜门,就迎面碰上了独自一人从东宫走出来的侯君集。侯君集见李元婴和卢承庆皆脸色铁青地匆匆走来,微微一怔,他记得刚才在两仪殿前分别的时候,李元婴还春风满面地戏谑了韦挺那个老匹夫一番,怎么转眼间就变了一副模样了,好奇地问道:“滕王殿下,卢侍郎,你们这是要去?”
原本李元婴对侯君集就是打着敬而远之的想法,而从萧钥口中得知今天李泰之所以对他难,很可能是因为杜荷在背后的导演后,李元婴对太子集团的人就愈加地反感了。当然,对于侯君集这种瑕疵必报的人来说,表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做足的,笑容可掬地拱手道:“原来是侯相公,元婴有礼了!侯相公这是要出宫去吗?”好像刚才那忿怒的表情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一样。
侯君集也同样微笑地点点头,把目光转投到卢承庆的身上,去年他还是兵部尚书的时候,卢承庆就是他的副手,当然了解得很,能让他这个宠辱不惊的老部下怒于言表,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卢承庆有些迟疑,在他的印象中,侯君集和薛万彻都是圣人倚重的大将,曾经并肩作战过多次,应该交情匪浅,若是被侯君集得知他们此行的目的,不知会不会加以阻挠呢?也难怪卢承庆会有此担心,现如今知道薛万彻其实是魏王党的,估计也就只有刚才在滕王府书房里的那几个人了。薛万彻隐藏之深,只怕即使是魏王党的核心也未必知道。
不过郝处俊可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以他的个性,即使只是一个五品小官,对侯君集这样的当朝宰辅却也不卑不吭,冷然道:“滕王友郝处俊见过侯相公!右卫将军薛万彻的族子,右卫旅帅薛士元当街殴打滕王府舍人郭迁,不知侯相公可愿与滕王殿下一道面圣弹劾薛万彻呢?”
侯君集闻言也是惊愕不已,目光在李元婴身上飘忽不定。薛万彻虽然跋扈,任气不能下人,应该不会如此胆大吧!滕王府舍人郭迁,不就是滕王的那个心腹小太监吗?难怪连卢承庆的脸色都这般难看,薛万彻这是在打脸啊!
不过弹劾薛万彻是不是草率了一些,侯君集心里暗道,莫非滕王今天把韦挺给贬到岭南去后,玩上瘾了?暗暗摇头,薛万彻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可不是韦挺那老匹夫可以比的,仅凭他一个族子,就想贬了薛万彻,即便是滕王李元婴恐怕也做不到吧。
李元婴本不打算和侯君集有过多的交集,不过既然郝处俊把话道出,那他也只好拱手道:“郝王友之言,侯相公以为如何?”
“这个……”侯君集心里犹豫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马上爽朗道:“昨日若非滕王殿下之助,家婿必受辱于韦挺匹夫之手,而今天殿下又在两仪殿上为家婿仗义执言,君集感激不尽。殿下有事,君集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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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早晨,李世民被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得心烦气躁,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将政务处理好,正打算去立政殿找长孙皇后,顺便逗弄逗弄兕子消消气。兕子就是晋阳公主,虽然只有五六岁,但却聪慧可爱极了,李世民即使再大的脾气,见到兕子后,怒气也会渐渐消去。不想却听到张阿难通报李元婴、侯君集、卢承庆、郝处俊等殿外求见,心里有些奇怪,二十二郎和侯君集才离开两仪殿不久,怎么又连袂去而复返了?而且还多了两个滕王府的属官,只好打消了心里的念头,宣他们进殿。
一阵跪拜之后,李元婴抬额偷偷看了上面一眼,现李世民的脸上依旧不大好看,应该是早上的气还没有消散呢。心里突然踌躇起来,从李世民一怒之下把韦挺一个从三品的御史大夫踢到岭南去喂蚊子就可以看出他现在的心情有多差了,也不知今天弹劾薛万彻到底是福是祸啊!
“二十二郎,皇兄记得如果不是皇兄宣召,你好像还从来没有主动来过一次两仪殿吧?”虽然心情不佳,不过李世民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有李元婴在两仪殿上,卢承庆和郝处俊自然不能越俎代庖。李元婴咬咬牙暗道,李孝逸说的对,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李泰咄咄逼人,那他李元婴也别无选择了。脸上滑过一丝冷笑,双手执着笏板放在胸前,不过并没有马上弹劾薛万彻,而是若无其事地说道:“皇兄,您还记得臣弟上回在刺客手中逃脱后是在黄河会兴渡口遇到了右卫中郎将李道裕,才在李将军的护送下回到京师的吧?”
“当然记得,当初皇兄让李道裕留在陕州,就是为了等候二十二郎,不过二十二郎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情来了?”李世民有些意外地问道,心情更是不佳。这几个月来,恐怕也就只有李元婴敢在李世民面前提起和函谷道刺杀事件有关的事情了。
李元婴自然是把当初他白龙鱼服被薛士元敲诈,使得薛士元被李道裕打了一百军棍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没想到堂堂右卫竟出了这种事情?李大亮这个右卫大将军是怎么当的!”李世民双手按在案几上,缓缓站了起来,脸色更加阴沉,冷声道,“二十二郎回京时怎么不说,既然人出在翊一府,那李道裕这个中郎将也难辞其咎,难怪李道裕当日受赏时一副惶恐的模样,原来是心里有鬼!张阿难,去把李大亮和李道裕给朕传召到两仪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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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反击(下)
“不过二十二郎,你和侯爱卿去而复返,还携卢爱卿、郝爱卿一同觐见,不会就单单为了几个月前的这件事吧?”李世民回过神问道。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二十二郎不会无缘无故地重新把它提了出来,而且一个小小的右卫旅帅而已,也不至于惊动当朝宰相。
李元婴脸上闪过一丝怒气,点头道:“不错,臣弟本以为这一百军棍下去也算是小惩大诫了,岂料这个薛士元却有恃无恐,今天更是率众在长安城大街上对臣弟滕王府的舍人郭迁拳脚相加,幸得左武候中郎将苏烈相助,才幸免于难!”
“什么?率众殴打滕王府舍人!”李世民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原本就被李承乾和李泰弄得一肚子气的他重重地将手中的奏章摔了出去,叱道:“一个右卫旅帅,竟敢对正五品下的王府舍人无礼,还当街殴打,何人给他的胆子!”
李元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李世民如此火大,正要回话,不过一个小太监却匆匆走进殿来,说是右卫将军薛万彻在殿外求见。
“右卫将军薛万彻,哼!他来得正好,右卫都快成兵匪一家了,他也逃不了干系,叫他给朕滚进来!”李世民来回踱了几步,恶狠狠地骂道。
这个薛万彻来得还真快,老子这还没弹劾呢,就巴巴地赶过来了,估计他今天是早就派有耳目放在滕王府附近了吧,要说薛士元殴打郭迁不是薛万彻的授意,鬼都不信。李元婴冷笑一声,抢在薛万彻进殿前正色道:“皇兄!臣弟今天与侯相公、卢长史、郝王友一同觐见的目的就是弹劾右卫将军薛万彻,右卫旅帅薛士元敢在京师当街殴打臣弟滕王府的属官,给他胆子的也正是这位右卫将军。想不到薛万彻来得还真快,臣弟还没有弹劾,他就已经在殿外求见了!”
话音刚落,薛万彻就在刚才那个小太监的带领下走进两仪殿,不过身旁却跟着一个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人,耸拉着脑袋,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李元婴弹劾薛万彻,声音虽说不能绕梁三日,但也不小,不过薛万彻却仿佛充耳不闻,那个被绑之人跌跌撞撞地被薛万彻推出来后,薛万彻又是一脚踢在其膝盖后侧,那人双脚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待做完这些后薛万彻这才也在李世民面前跪下行礼。
“薛爱卿,你这是?”李世民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心里却已经猜到了大概。
李元婴冷哼一声,果见薛万彻指着身边那个绑跪在地上的人很是痛心地说道:“陛下,万彻有罪啊!此人名叫薛士元,是罪臣的一个族子,因为与罪臣一样同在右卫为陛下尽忠效力,所以平日里与罪臣颇为亲善。但是罪臣却想不到这个贼子如此胆大包天,今天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伤滕王府舍人。如果不是罪臣刚才巡查右卫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还被这贼子蒙在鼓里呢,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滕王殿下曾经撞破这个贼子的不法行为,被殿下杖责一百后而怀恨在心,今天突然看到滕王府舍人郭迁独身一人,遂起了报复之心。所以罪臣特将薛士元绑上殿来,请陛下处置,并自请尽削罪臣之官,放归田里!”
李元婴看了一眼身旁的侯君集,心里暗道,看来薛万彻也想学前番侯君集那样,来个大义灭亲,以退为进。“自请尽削罪臣之官,放归田里?”呵呵,既然如此,那我成全你又何妨!
到这时候了,薛万彻还想设圈套让他钻,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李元婴出班冷笑道:“薛将军慎言!元婴既非有司,又无军职在身,岂能杖责一个右卫旅帅。不过薛将军果然是当世名将,元婴的滕王府舍人郭迁这才刚刚挨了打,没想到薛将军下一刻就知道了,元婴佩服!”
听了李元婴的冷嘲热讽,薛万彻依旧低着头,眼睛里掠过一丝杀气,双手紧紧攥着,平静地说道:“万彻失言了,请滕王殿下恕罪!薛士元是万彻的族子,而且又是在万彻的官,所以万彻平常对他有所留意。”
既然薛万彻送上门来了,那要想撇清干系可没那么容易!李元婴继续道:“原来如此,元婴还以为薛士元今天的行为和薛将军有关呢,不想是错怪薛将军了,恕罪恕罪!不过上回在会兴渡口,薛士元就是因为勒索路人被右卫翊一府中郎将李道裕打了一百军棍,而今天却更变本加厉,打起朝廷命官来了,可见其人劣迹斑斑。元婴记得当日在回京的路上,也曾听李道裕说起过,这个薛士元能从函谷折冲府调任右卫翊一府,好像也是薛万彻将军极力举荐的吧?薛将军既然熟悉薛士元的秉性,不知屡迁其官又是何意呢?”
薛万彻的这番话,李世民当然也不会相信,一个小小的右卫旅帅,在明知对方是滕王府舍人的情况下还敢拳脚相加,那在这个勋贵多如狗的长安城中也活不到今天了。从薛万彻这番欲盖弥彰的表现上看,那个薛士元殴打郭迁,九成就是薛万彻的授意。而且在李世民的心里薛万彻也是有前科的,当年征讨吐谷浑的时候,他就曾因争功而差点和契?何力打了起来。不过二十二郎一向与人无争,而且刚刚出阁开府不久,和薛万彻应该不可能有什么过节,难道真是因为那一百军棍不成?
心里正迷惑着,突然听到“函谷折冲府”这个五个字,李世民不觉脱口道:“薛士元原来是函谷府的人?”函谷折冲府在他心里还是很敏感的,当初被他贬到并州军前效力的那个函谷折冲禀报说参与函谷府谋反的人,上到函谷府果毅都尉,下到普通的府兵,全被阵斩,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虽然李世民表面上不说什么,毕竟他们还算勤王及时,但函谷折冲府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对于出身函谷府的人自然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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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自食其果
当日在函谷道,死在薛万彻手上的刺客也有几十个,李世民心里面的那根刺,薛万彻也隐约能感觉到,连忙解释道:“启禀陛下,当初函谷折冲府救驾有功,而右卫又损失不小,所以罪臣和右卫大将军李大亮商议从函谷府中抽调有功将士充入右卫亲、勋、翊五府,其中就包括这个薛士元。万彻有罪,实不知薛士元竟是如此奸佞之徒!”薛万彻深知李世民对李大亮的宠信,马上就把事情往李大亮身上推。
郝处俊冷笑道:“陛下!薛万彻识人不明,举荐奸邪,此一罪;身为右卫将军,又为薛士元之叔,却放纵其当街殴打朝廷命官,此二罪。故臣请陛下罢薛万彻右卫将军之职,以儆效尤!”卢承庆也随即附议道:“不罢薛万彻,恐难安朝臣之心!”
虽然薛万彻从进殿后就一直低着头,跪下后再没起过身,不过李元婴还是能够从薛万彻听到郝、卢二人的声音后手背上那贲张的青筋上看出他此刻是怎样的面孔。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既然薛万彻这么想要放归田里,那李元婴当然没有理由反对!
至于那个被捆得跟粽子似的薛士元,估摸着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进两仪殿吧,当然也只能是最后一次了。也许一开始从薛万彻手中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今后的命运,反正进入两仪殿后就一直着呆,连稍微动弹一下都没有。
李元婴心中感慨,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了,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即使明知是飞蛾扑火也不敢说声“不”字。当然,以他现在的情况,和薛士元相比,其实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诚然,在薛士元面前,他滕王的身份确实要高大得多,但是如果把他放在李世民的面前,那恐怕也和薛士元没有什么两样!这人哪,有时候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还真不容易,唉,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摆脱现在这种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生活!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变成天潢贵胄的滕王李元婴,幸焉?
不过感慨归感慨,不管薛士元最后是除名还是流放,对于这种小角色,李元婴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即使是砍了他的脑袋又能如何,要想解气还得是把薛万彻踢到岭南去喂蚊子。要是能直接把李泰给废为庶人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也只能是心里想想罢了。
虽然李元婴刚才只是弹劾,并没有请求要如何处置薛万彻,不过郝处俊和卢承庆,一个是滕王友,一个是滕王府长史,李世民心知他们两个人的意见也就代表着李元婴的意见了,所以并没有征求李元婴的意见,转而问向侯君集:“侯爱卿,你以为如何?”
“这个……”侯君集原本凌厉的目光这会儿也有些游离,沉思半晌后,却突然卖了个关子说道:“陛下!说到殴打朝廷命官,臣倒是想起了一件往事!”
“什么往事?”李世民微微一怔,显然他对侯君集那跳跃的思维不大适应。不过身旁的李元婴却还是抓到了侯君集目光里的一丝阴狠,心里暗道,本以为刚才侯君集只是因为碍于情面,推脱不过才跟着到两仪殿来敷衍几声,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家伙好像也想对付薛万彻啊。不过侯君集要对付薛万彻,李元婴当然是举手欢迎。
而进殿后一直是低着头的薛万彻也第一次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侯君集,当然眼神里也夹杂着几许忿恨。正如李元婴心里所猜测的那样,薛万彻在授意薛士元领几个人去找滕王府的人麻烦后,便派出耳目到平康坊留意滕王府的动静。薛万彻当然不可能认为今天的事情能瞒多久,不过他也早就想好了对策。从平灭东突厥到收伏吐谷浑,他为大唐立下了无数功勋,而他这族子和滕王又早有过节,只要薛士元揽下一切,他再把薛士元绑着往两仪殿一送,然后自请回家当个田舍翁,以陛下的性格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他,也许还可能得到几句勉励。至于薛士元最后该如何处置,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所以听到耳目回报李元婴等人去了皇城后,薛万彻立刻就绑着薛士元也跟着过来了,不过却没想到弹劾他的人中竟然还包括了宰相侯君集。这让薛万彻有些措手不及,毕竟侯君集说话的份量在陛下面前还是很重的,可他不记得有曾经得罪过侯君集的时候啊,相反,侯君集和其长兄薛万均的关系却不浅。
侯君集微微一笑,又略带惶恐地说道:“这个,陛下是否还记得当年莱成公也曾经被尹阿鼠的家仆们殴打过,而且还被打折了一根手指,今日滕王府舍人郭迁之事和当年何其相似,只是殴打之人从尹阿鼠变成了右卫旅帅薛士元罢了。当年尹阿鼠是仗着其女尹德妃才嚣张跋扈的,而薛士元呢?薛万彻固然有罪,不过嘛,右卫大将军李大亮和右卫翊一府中郎将李道裕恐怕也难辞其咎啊!”
这下李元婴总算是看明白了,怪不得刚才在延明门的时候侯君集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呢,原来他是想利用这件事来对付李大亮啊。不过李大亮会不会有事李元婴不清楚,但是他却知道,薛万彻这个官是罢定了!
“尹阿鼠,尹德妃!”李世民轻轻念叨着这两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名字。当年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他的王府属官杜如晦因为路经尹阿鼠家门口没有下马,结果被尹家的家仆强行拉下马来痛打了一顿。接着尹阿鼠之女尹德妃更是在李渊面前反咬一口,反诬杜如晦骄横无礼,最后李世民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往嘴里咽。此事被李世民引为平生大恨,登基之后自然也没有放过他们父女两人。没想到时隔十几年了,侯君集又再次提到这两个人的名字,看向薛万彻和薛士元的目光越来越冷,不用问也知道李世民是把他们都当成尹阿鼠了。
两仪殿上异常的宁静,但是宁静的后面等待着的自然就是暴风雨了。片刻后,李世民拍案叱道:“敕,右卫旅帅薛士元,据右卫卫士为私兵,当街殴打朝廷命官,以谋反论,斩,籍没其家。右卫将军,武安县公薛万彻,所荐非人,除名,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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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波及
张阿难走进两仪殿,立刻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一阵肃杀之气,不过这位内侍省长官跟随李世民多年,这种场面早就见得多了。快步走到李世民面前,恭声道:“陛下!右卫大将军,武阳县公李大亮和右卫翊一府中郎将李道裕已经在殿外候旨了!”他前头在两仪殿也呆了一会儿,见右卫将军薛万彻脸色惨白地跪在那里,心中冷笑,敢得罪滕王殿下,哪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来得正好,让他们给朕滚进来!”
侯君集脸上不由浮出一丝笑意,薛万彻都已经被陛下除名,流放到?州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李大亮就算是再得圣眷想必这右卫大将军也是做不成了。李大亮啊李大亮,老夫看你今天还能得意否!
而李元婴的思绪也被李世民的这声怒喝给拉回了两仪殿。他刚才可差点高兴坏了,离开滕王府时,虽然他把卢承庆这样的在朝堂上握有实权的人物也给捎带上,不过说实话,心里对弹劾薛万彻并没有抱有多大的信心,只是表明一种姿态罢了。即使后来又加上了侯君集也是一样,只要能够把薛万彻贬上几级,剥掉他那身象征着三品以上官员的紫袍,李元婴就能心满意足了。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除名,流放?州,一撸到底,直接把薛万彻给废为庶人了,喜出望外,喜出望外啊!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李世民既然对薛万彻如此处置,那这件事恐怕也会波及到李大亮的,毕竟李大亮也算是他的一个朋友了。
李大亮和李道裕叔侄结伴走进两仪殿,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从刚才逢人一张笑脸的张阿难到右卫公廨传召他时那严肃的表情就能看出此番面圣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李大亮并没有因此向张阿难询问,他宿卫禁中,素来不徇私情,虽说和张阿难没有什么过节,但也没有多少交情,他可不认为张阿难会为了他而担上漏泄禁中之语的罪名。而且除了他以外,陛下还指名要召见道裕,难道是道裕在外面惹出了什么祸端不成?一路上李大亮也询问过李道裕,但是他那侄子也是同样的一脸茫然。
进殿后,李大亮一眼就看出了跪在中间的那个萧索的背影就是他的副手薛万彻,走到薛万彻前面后好奇地侧眼望去,此刻的薛万彻双目无神,颓然消沉,哪还有平时趾高气昂的神气。
心中更是诧异,前头李大亮才在右卫公廨见到薛万彻,那时还是春光满面,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这副模样……难道是因为右卫出了什么纰漏被陛下责罚了?
不过他身边的李道裕在见到李元婴以及捆得跟粽子似的薛士元后,脸色顿变,双腿一软,幸亏是扶在他叔叔的身上,否则就直接在李世民的面前瘫倒下去了。当初回抵京师,李道裕见李元婴并没有向李世民提到会兴渡口那件事情后,心想既然滕王不提,那薛万彻就更没有理由在陛下面前把他族子的丑事抖了出来,很快就把这件事情给抛诸脑后了。而且自从借着滕王的虎皮打了薛士元一百军棍后,他在翊一府也渐渐树立起了威信,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向他叔叔李大亮汇报过,谁料还会有这种变故。
见他侄子如此反应,李大亮心里一登,不用想也知道是李道裕惹祸了,而且从薛万彻的样子看,还可能是一个天大的祸端。
李道裕的惊慌失措自然被李世民看在眼里,冷笑道:“李道裕,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陛下!臣以为右卫大将军李大亮和翊一府中郎将李道裕之过不在薛万彻之下,薛万彻既罪除名,流?州,故臣请陛下同罢李大亮、李道裕之官,流于岭表!”侯君集今天和李元婴联手弹劾薛万彻,最主要的目的当然是要把李大亮给踢出朝堂,他对这个被称作“有王陵、周勃之节”的李大亮早就看不顺眼了,不待李道裕出声,立刻出班义正严词地说道。
“什么?薛将军罪除名,流?州……”即便李大亮再怎么镇定,也不由失声叫道。贞观朝至今,除了当初征讨吐谷浑的时候,右卫将军李道彦背信弃义,偷袭党项,致使兵败野狐峡,减死徙边外,好像还没有哪个三品官员直接被除名流放的。顿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道裕这次肯定是惹下滔天大祸了。
“流,流?州……”李道裕一愣,不对啊,虽然薛士元是薛万彻的族子,但也不至于被除名流放吧?李道裕虽然脑袋里一片浆糊,但毕竟不是庸辈,否则李大亮也不会对他比对自己的亲子还要看重,一直将他带在身边,马上就想到事情可能另有蹊跷,否则滕王李元婴也不会时隔几个月后重提当日之事。
奈何这个该死的薛士元又闹出了什么祸事他也不知道,李道裕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既然现在连薛万彻都被除名流放了,那要是治他的罪,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那也只好豁出去了。
虽然不知是因为何事,但可以确定和薛士元以及薛万彻绝对脱不了干系,所以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在陛下面前撇清和二薛的关系。打定主意后,李道裕在心里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陛下可是指当日会兴渡口薛士元贪赃枉法之事,罪臣知罪!”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罪臣知罪,却是无过!”
“无过?”李世民反问道。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字,但是谁都能看出来李世民这两个字里面包含着的怒火。
“无过而治罪,李道裕,你是想说陛下昏庸吗?”侯君集嗤笑道。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能让众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罪臣不敢!”豁出去的李道裕不屑地看了侯君集一眼,迎上李世民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沉声道:“不错,家叔虽为右卫大将军,但右卫翊一府和翊二府向来都是由薛万彻统领。当日陛下恩典,擢升罪臣为翊一府中郎将,但是罪臣无能,任中郎将以来,自左右郎将以下,多有不服,薛士元虽然位卑,却自恃为薛万彻亲族,自成一党。当日罪臣若非借着滕王殿下的身份,恐怕薛士元身上的那一百军棍也都无人敢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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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不错的结果
李世民怒色稍霁,心道李道裕口中的话虽然夸张了点,有为自己和李大亮开脱的嫌疑,不过却也是事实。李大亮虽然被他授予右卫大将军之职,但因为他还担负着守卫禁中的任务,所以右卫的具体事务多由薛万彻负责,在薛士元这件事情上,确实也怪罪不到李大亮的身上,但是身为中郎将的李道裕却难辞其咎。摆摆手道:“既然你也认为自己无能,那这个翊一府中郎将你也没必要当了。昨日将作大匠阎立德上奏将作监少了一个主簿,你明天就去将作监上任吧!”
“谢陛下!”李道裕赶忙跪下谢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从一个四品中郎将被贬为从七品下的主簿,而且还是被配到将作监这种没前途的衙门中,不过和被除名流放的薛万彻比起来,那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至于薛万彻和薛士元两人,早已心灰意冷,纵使听到李道裕把什么罪名都往他们身上推,也都没有反驳。对于薛万彻来说,除非是谋反,否则除名流放已经是最重的处罚了,再多点罪名又何妨,而没有几天活头的薛士元就更是如此了。
李元婴见李道裕虽然被贬谪,但是却还能留在京师,心知那李大亮应该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说不定右卫大将军的头衔还能保住。既把薛万彻给流放到鸟不拉屎的巂州,又能保全李大亮,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换一颗脑袋加一个从三品的告身,郭迁这顿打也算是值了。
不过这个结果也并非皆大欢喜,至少人家侯君集不满意。他费尽心机,不惜得罪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把薛万彻给流放到巂州去,结果却仍然没能动得李大亮分毫,只是轻飘飘地贬了一个晚辈,他侯君集岂能甘心,再次嚷道:“陛下,臣以为李大亮虽然并不负责右卫具体事务,但是作为右卫大将军,对于麾下旅帅率众当街殴打滕王府属官一事,仍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李道裕则更是如此,薛万彻刚才也说了,他今天是在巡查翊一府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就立刻查出了薛士元的勾当,并将其绑上两仪殿,那作为翊一府中郎将的李道裕当时又何在呢?”
“什么?当街殴打滕王府属官?臣有罪!”李大亮连忙请罪,心道怪不得连薛万彻都被除名流放,原来如此。而原本目光呆滞,意志消沉的薛万彻在听到侯君集的声音后也陡然色变。
跪下谢恩还没有起身的李道裕也是恍然大悟,他刚才猜得不错,果然是薛士元那竖子又惹出天大的祸端来了,会兴渡口一事既然滕王殿下当日不说,自然不会事隔几个月后再提出来。不过随即却一头雾水地问道:“薛万彻今天去翊一府巡查了?侯相公,道裕今天可一直都在翊一府,怎么就没有见到过?”
李大亮闻言一怔,想起早朝后薛万彻好像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也迷惑地看向侯君集。
按照薛万彻的计划,只要他把薛士元绑上两仪殿,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陛下也不会传召李大亮叔侄,哪里会想到出了这么多意外,所以这一点也就给疏忽了。轻轻地叹了一声,惨然道:“不错,万彻今天并没有去翊一府巡查过,之所以知道薛士元的事情,那是因为薛士元殴打郭迁本就是万彻的亲自授意。至于为什么,很简单,自从滕王被刺客掳走后,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万彻带着翊一府众将士走遍河南、河东、河北三道,结果等来的却是滕王已经回京的消息,而前来报信的五个人,包括薛士元在内,更是被滕王打了一百军棍,人人带伤。滕王这分明就是在责怪万彻没能及时找到他,让他受了三个月的苦,万彻岂能服气!”
李元婴心里冷笑,虽然薛万彻说得好像很悲愤的样子,不过他也知道薛万彻只是在给李泰做掩护罢了,要是薛万彻真的对他如此忿恨,又何必要等到今日。
李泰,呵呵,虽然目前是对付不了他,不过韦挺和薛万彻这一文一武贬谪的贬谪,流放的流放,不知他听到消息后会不会气得吐血呢?
心里想象着待会儿薛万彻被除名流放的消息传到魏王府后,李泰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李元婴一副痛心疾地模样说道:“薛将军是误会元婴了!薛士元之所以被李道裕杖责一百,那是因为他行为不法,会兴渡人人皆能证明,而元婴没有留在会兴渡等候将军,那也是因为怕皇兄担心,所以才先行回京的,没想到竟让薛将军生出了这样的误会。将军误入歧途,是元婴之过矣!”
“张阿难,把薛万彻和薛士元都给朕拖下去!”怒不可遏的李世民说罢就拂袖离开两仪殿,留下李元婴、侯君集等人面面相觑。今天是李元婴的好日子,不过对于李世民来说,可就没有那么美妙了,从早晨到现在,心里就没有顺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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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两仪殿,侯君集在李大亮叔侄俩身上各看了一眼,便和李元婴匆匆告辞了,不过谁都能从侯君集的背影中看出他此刻心里的怒气。
李道裕冷笑道:“想对付某叔父,可没有那么容易!”
“道裕,不可无礼!”李大亮叱了一声,转而对李元婴抱拳道:“没想到右卫竟出了这种事情,大亮失察,请滕王殿下恕罪!”
李道裕也道:“请殿下恕罪!”虽然他因为今天之事被连贬了十四阶,但他对李元婴还是非常感激的。刚才在殿上,只要李元婴随便参他一句,那他今天绝对不会仅仅只是被贬为将作监主簿这么简单,而且他叔父也不会依旧还是右卫大将军。
李元婴微笑道:“难道在李大将军和道裕兄眼中,元婴就是这么个不明事理的人吗?今天之事本来就是薛万彻一手弄出来的,和两位当然没有关系,不过还是没想到让道裕兄受苦了!”
李道裕苦笑道:“殿下这话说得,要不是殿下,道裕恐怕也会落得薛万彻那样的下场!殿下之恩,道裕纵是结草衔环也无以为报啊!”
李大亮看了看他侄子,也叹道:“其实道裕并不适合上疆场,今天虽然被贬为将作监主簿,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薛仁贵、萧钥和苏定方看到李元婴等走出两仪门,也迎了上来,薛仁贵指了指侯君集的背影紧张地问道:“殿下,礼看到侯相公怒气冲冲的样子,难道圣人斥责殿下了?”
李元婴见苏定方眼中同样也是关切,心里一笑,没想到今天这么顺利,薛万彻自己就招了,连苏定方这个证人都用不着了,于是笑着把刚才两仪殿生的事情简要地介绍一遍。
对于薛万彻的处置当然也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不过高兴的同时,苏定方还是皱眉道:“殿下,薛万彻因为殿下而被流放巂州,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被圣人重新起用,不过其兄薛万均殿下也不可不防!”
李元婴自然是连连点头,不过心里却不以为意,已经招惹了李泰,薛万均又算得了什么,再说,还有侯君集给他吸引火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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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刘仁愿要转行
由于当日在两仪殿上得到李世民的许诺,只要能通了一经,就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弘文馆了,李元婴终于是一反常态,捡起了书卷,,而在那法定的十一本教科书中,虽然《春秋左氏传》和《礼记》同属于大经,是最难读通的那两部经典之一,但李元婴最感兴趣的无疑就是《春秋左氏传》了。
不过李元婴最后却并没有选择《春秋左氏传》作为他目标,因为如今《春秋左氏传》的权威就是萧德言那老头儿,而萧德言又是魏王党的一份子。别看萧德言平常对他还不错的样子,谁知道最后会不会为难于他,李泰可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否则也不会头脑热尽让薛万彻干傻事,李元婴当然不想冒这个险。于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与他名声相符的《孝经》,而且《孝经》和《论语》在唐代是属于必修课的,应该会相对简单一些。
邻桌的刘仁愿前几天看到李元婴突然认真了起来,也曾腹诽过李元婴肯定连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了,没想到他还真的转性了,心里也是诧异不已。虽然因为上次柴令武、程处弼的事情而对李元婴多有埋怨,但是刘仁愿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把心里疑惑问了出来。
李元婴放下手中的书卷,微愕地看着刘仁愿,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还是刘大胡子第一次主动和他套近乎吧。不过逃离弘文馆对于李元婴来说,那可是比把薛万彻除名流放还要高兴的事情,李元婴当然不介意像祥林嫂那样多说几次。
听说圣人允诺滕王只要能通了一经就可以在弘文馆业成了,刘仁愿登时就郁闷了,要是他也能享受滕王殿下那种待遇该多好啊!低头看了看自己案上摆放着的十几卷书卷,苦笑不已。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再怎么奢望也不敢和滕王殿下相比,从圣人因为滕王殿下的王府属官被打,一怒之下把战功彪炳的武安县公,右卫将军薛万彻贬为庶人,流放巂州就能看得滕王在圣人心中的地位有多高了。刘仁愿当然不知道李世民之所以对薛万彻的处置如此之重,其实是因为他把薛万彻当成尹阿鼠了。其实不止是刘仁愿,几天前李世民严惩薛万彻的消息传开后,确实也无形中增加了不少人对“滕王李元婴”这五个字的敬畏感。
想到自己已经在岁末的考试中连续得过两次“差”了,刘仁愿不由哀叹一声,也许起家弘文馆学生,对于他来说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士元”这个表字也只是笑话而已。
听到刘仁愿的哀叹,李元婴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是,如果今年刘仁愿再在岁末考试中得到一个“差”,那他就得在弘文馆退学了。即便是褚遂良看在刘仁愿老爹的面子上让刘仁愿勉强通过,以刘仁愿现在的状况估计也一样是在弘文馆羁留九年,学业无望而退学。于是笑道:“士元兄,其实以你的武艺,父亲又是彭城郡公,就算是入选皇兄身边的千牛备身都绰绰有余,最不济也能被选为亲卫,又何必一定要留在弘文馆呢?”
刘仁愿苦笑道:“滕王殿下,从家父给仁愿取字为‘士元’您应该就能看出来了,我们刘家世代武勋,家父是希望仁愿能改变一下刘家的这种传统,可惜仁愿还是不争气啊!”
“明知不可为又何必强求呢,再者,谁说武勋起家就不能为相了,当年卫国公就曾官拜尚书右仆射,而现在的侯相公,不也是因为武勋起家的吗?”李元婴劝道。他曾经听薛仁贵说起过刘仁愿,其武艺虽然不如薛仁贵,但和程务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这还是因为刘仁愿把全部时间都放在了经史上,实在是缘木求鱼了。
刘仁愿羞赧地说道:“殿下说笑了,仁愿何能,岂敢与卫国公、侯相公他们相比!”
李孝逸见身后的李元婴和刘仁愿交谈正欢,心里同样奇怪,什么时候二十二郎和刘大胡子关系这么好了。也转过身来,接茬道:“刘,士元兄,你准备弃文从武吗?也好,有二十二郎帮忙,虽然千牛备身拿不到手,不过一个亲卫还是没有问题的。”一时顺口差点就把“刘大胡子”这四个字给吐出来了。
“孝逸从兄这话从何说起?元婴能帮得上什么忙!”李元婴愕道。
李孝逸白了李元婴一眼,道:“二十二郎忘了?由于薛万彻的原因,兵部准备铨选部分勋贵子弟充入右卫亲、勋、翊五府。你那滕王府长史卢承庆不就是负责兵部五品以下铨选的检校兵部侍郎吗?士元兄乃是彭城郡公之子,又不是没有那资格,只要你向卢承庆举荐士元兄,当一个亲府亲卫当然没问题。而且李大亮叔侄前几日又受了二十二郎的恩惠,士元兄去了右卫亲府也不怕受什么委屈。”
“呃,这倒是,不过李大将军可不会因为元婴而对士元兄多加照顾,当然以士元兄的武艺,在右卫也不可能受什么委屈,不知士元兄意下如何?”李元婴转而问道。
刘仁愿从案几上拿起一卷书卷,缓缓打开,轻轻地摇了摇头,快将其又重新卷了起来,随意丢在案几上,叹道:“也罢,与其三次得‘差’而灰溜溜地退学,还不如就此投笔从戎!只是馆主那边……”
李元婴道:“士元兄尽管放心好了,褚馆主那边由某去说!”刘仁愿口中的“馆主”自然就是褚遂良了,李元婴虽然知道他以后会是长孙无忌的铁杆盟友,不过由于滕王府和阳翟侯褚宅仅一墙之隔的缘故,两家现在的关系还算不错。老爷子褚亮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致仕后没什么事情干,天天到滕王府作客,还和郝处俊成了忘年交,一点也不像个已经八十多岁高龄的老头。而李元婴也借着请教书法的机会经常出入褚宅,褚遂良在后世可是被称为初唐书法四大家之一,浸书法之道几十年,在他的指点下,李元婴的“滕王体”也日臻完善了。能和这位十年后的顾命大臣保持良好的友谊,这种机会李元婴当然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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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一起改行
下了学后,刘仁愿跟李元婴道了一声谢,就心事重重地先走了。他这些年来可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经史上,还曾经因为这个而和程处弼、柴令武他们打了几架,而现在却一下子决定要放弃,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心里面实在不是滋味!
李孝逸轻轻碰了碰李元婴的肩膀,小声道:“说实话,彭城郡公让刘大胡子到弘文馆来,也确实是难为他了。不过二十二郎,某还真没想到你竟然能劝下刘大胡子,这可是他心里的大忌讳啊,当初程处弼那家伙可不就是因为这样才触怒了刘大胡子吗?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让刘大胡子碰上了这次特诏的铨选,否则要是等到岁末他再得一个‘差’而退学,再去兵部铨选的话就要等到明年十月了,平白浪费了两年的光阴。”
李元婴微笑地点点头,刘仁愿和程处弼之间的过节他也亲历过,他刚才也就是随便一提,没想到还真触动了刘仁愿心底的那根弦。
“刘大胡子要去兵部参加铨选了?”突然一个大嗓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元婴转过身去,现程处弼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滕王殿下!处弼没有听错吧,刘大胡子那死心眼竟然开窍了?”程处弼见李元婴回过头来,马上又追问道。
程处弼的声音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刘大胡子可是弘文馆学生中公认的怪人。不过好奇归好奇,而且这些弘文馆学生也都是各路勋贵家的小郎君,但是除了没心没肺的程处弼以外,这些弘文馆学生在能让圣人把薛万彻贬为庶人的滕王殿下面前可不敢多说话,很快也都鱼贯离开了弘文馆。
不过这里面当然不包括未来的唐高宗李治小朋友,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惊异地看着李元婴,脆生生地问道:“小皇叔!这不会是真的吧?”
李元婴心说看来刘仁愿的形象确实是深入人心啊,连雉奴都不敢相信。笑着道:“应该是那刘仁愿听说了小皇叔只要通一经就能从弘文馆业成后,心里有些触动吧。也正好让他碰上了特诏的铨选,不过小皇叔还得先去馆主那里帮刘仁愿说上几句话。”
李世民对李元婴的特例显然李治是早就知道了,撇撇嘴有些郁闷地嘟囔道:“父皇还是对小皇叔最好,前两天雉奴也去求过父皇,结果却被父皇给训了一顿。”
李元婴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心里暗笑,你小子可是未来的高宗皇帝,想偷懒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以后受罪的日子还长着呢,没见李承乾那倒霉孩子都给逼成那副模样了吗?不过李世民之所以对他这么照顾,也不见得是安什么好心,毕竟他能不学无术一点,对谁都好。
程处弼可不管李元婴通几经业成,他之所以被程咬金弄到弘文馆来,其原因也和刘仁愿差不了多少,不过不同的是刘仁愿那是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读,而程处弼从开始就没指望能在弘文馆毕业。当然,虽然刘仁愿和程处弼两人的学习态度截然不同,但是结果却没什么区别。听到李元婴的话后顿时眼睛一亮,谄笑道:“圣人特诏铨选右卫五府部分卫官的消息处弼也听说了,殿下能让馆主把刘大胡子报备到兵部吗?”
一向粗声粗气的程处弼突然献媚起来,李元婴可一点也不适应,不过脑袋里一想也就明白了程处弼想要干什么了,微笑道:“莫非程三郎也想跟刘仁愿一样,投笔从戎了?”
“还投什么笔啊!”程处弼抖了抖他的右手,郁闷道,“也不知家父是怎么想的,愣是让处弼这只拿马槊的手拿起笔杆子来了,纯粹是糟践人嘛。滕王殿下,要不您就顺带也跟馆主说说,把处弼的名字也报备到兵部吧,反正家父现在在泸州,他是不可能知道的,只要处弼最后拿到兵部的告身,那家父就算是不愿意也没用了。”
李元婴迟疑一下,有些奇怪地问道:“以卢国公对大唐的功勋,程三郎就算补个千年备身或者备身左右也不是问题,而这次特诏铨选只针对右卫的亲、勋、翊五府,程三郎何不等到十月的那次铨选?”
程处弼无奈地说道:“殿下以为处弼不想吗?常言道,知子莫若父。处弼心里想些什么家父岂能不知道,虽然他在剑南为官,不过要想让处弼不能参加每年兵部的武选还不容易吗?”
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李元婴当然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李孝逸却突然戏谑道:“程三郎啊,虽说你要离开弘文馆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这次特诏铨选只针对右卫,你和刘大胡子都是二品、三品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补得肯定是亲卫。这样一来,你们可都在右卫亲府啊!”
“能离开弘文馆就好,就算和刘仁愿在一个队里,一个火里也无所谓了!”程处弼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过李元婴还是能从程处弼的话中听出一点心虚来,想来程处弼也有点被刘仁愿打怕了,莞尔道:“这个程三郎不必担心,负责兵部武选的卢承庆是某滕王府的长史,而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与某也素有交情,不会让你们分到同一个队里的。”
“那敢情好!”程处弼随即大喜,虽然他嘴上说得好听,不过要说心里对刘仁愿没有畏惧感,那肯定是假的。瞧了瞧日头,记起柴令武和尉迟宝琳还在福临楼等着他呢,连忙告辞道:“那一切就拜托滕王殿下了!滕王殿下,晋王殿下,梁郡公,处弼这就先行一步了!”然后就匆匆跑远了。
只是心里面有些奇怪,这几个月来柴二郎经常领着他一起去滕王府晃悠,怎么最近几天就突然不去了呢?程处弼哪知道,虽然柴令武并不知道他那滕王小舅舅早就清楚薛万彻就是李泰的人,但是仅仅一个韦挺被贬,就堵住了李元婴倒向他们这一边的道路了,既然如此,柴令武再去滕王府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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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黜陟大使
程处弼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李元婴见李治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拍拍他的小脑袋,微笑道:“雉奴,我们也回去吧,要不你母后也该担心了!”
李治轻轻应了一声,拉着李元婴的手臂,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弱弱地说道:“小皇叔!雉奴知道父皇和母后对小皇叔最好了,要不小皇叔也帮雉奴在父皇、母后面前求求情吧,如果通一经不行,那通二经、通三经也成啊!”
李孝逸奇道:“雉奴,弘文馆这些学生中,除了刘大胡子以外,也就属你和纪王李慎最认真了,怎么现在也想学你小皇叔偷懒起来了?”
李元婴也道:“是啊雉奴,前几天你父皇还在小皇叔面前夸奖过你呢,你可不要让你父皇失望啊!”
李治嘟着嘴说道:“可是父皇说了,因为雉奴还没有在弘文馆业成,所以雉奴也就当不成黜陟大使了!等到雉奴业成后,谁知道父皇下次选派黜陟大使会是什么时候?记得上次父皇选派黜陟大使还是四年前的事情呢。
“黜陟大使?”李元婴一愣,诧道,“皇兄怎么突然想起要选派黜陟大使了?”黜陟大使是什么李元婴当然知道,贞观八年的时候李世民就曾经派李靖、萧瑀、李大亮等十三位大臣作为黜陟大使巡察全国各地,考察官吏,观省风俗。
李治郁闷道:“前几天雉奴在立政殿听父皇跟母后说起过,好像是因为出了薛万彻那件事情,所以父皇担心地方州县的吏治情况,才突然想起要选派黜陟大使的。当时雉奴就向父皇毛遂自荐,不过父皇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说让雉奴先在弘文馆业成再说,唉!”
李元婴心里一动,笑道:“小皇叔可没有那个本事!不过雉奴也不必伤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雉奴还怕没有出去的机会吗?再说,再过几年,雉奴也该出阁之官了,到时候要想去哪里还不容易吗?”
李治嘟囔了一句,“就算外放了刺史、都督,不也同样不能出界吗?只要在界外过上一夜,那可是要杖责一百的!”看到跟着他的老太监已经在前边等候了,李治也知他的小皇叔所言不假,只好闷闷不乐地跟李元婴和李孝逸告辞了。
李孝逸看着李治的背影笑道:“雉奴好像连宫城都没有出过吧,也难怪他想着要当这个黜陟大使了!”
李元婴摇头道:“谁让他是皇子呢,当年元婴未出阁开府前,除了去过几次献陵以外,也一样是没有再出过大安宫,哪有孝逸从兄这般逍遥自在啊!”颠了颠手里的一卷书卷,又笑道,“不过比起雉奴来,元婴算是幸福了,只要读通了这卷《孝经》,元婴也就可以和弘文馆说再见了!”也许是想表明一下决心吧,从当日从两仪殿出来后,李元婴就一直随身携带着《孝经》。
李孝逸点点头,见左右无人,悄声笑道:“雉奴也是拜错神了,他可是你我两人最为中意的储君人选,二十二郎又岂会让他荒废学业呢!”
李元婴也是淡淡一笑,转而促狭道:“孝逸从兄,明天就是寒食节了,过了寒食后静女可就要南归了。不知孝逸从兄对黜陟大使这件事有没有兴趣呢?说不定还可以去观一观扬州的风俗,考察一下吏治情况呢!”
“黜陟大使?二十二郎说笑了,别说某还没有在弘文馆业成,就算已然业成,以某的门资,最多也只有从五品上的出身而已。贞观八年那一次的十三位黜陟大使中,就算品秩最低的刘德威当初也是绵州刺史。”李孝逸翻了个白眼。
“绵州刺史吗?”李元婴低喃了一声。
“怎么,二十二郎莫非也想去圣人那里讨要一个黜陟大使的头衔?”李孝逸当然能听到李元婴的低喃声,摇头道,“以二十二郎滕王,金州刺史的身份使于四方,观省风俗当然没问题,不过和雉奴一样,二十二郎现在可还是弘文馆学生啊!”
“使于四方,观省风俗?殿下,您不会是被圣人委为黜陟大使了吧?”不知不觉中,李元婴和李孝逸也从虔化门走到了左延明门前。等候在此的萧钥听到李孝逸的后半句话后疑问道,对于黜陟大使萧钥当然熟悉得很,贞观八年的那一批黜陟大使中就有他叔叔萧瑀的名字。
李元婴摇摇头,其实他心里早就惦记着李世民什么时候再往各道派遣黜陟大使,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正如李孝逸所言,要想拿到这个名额,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李孝逸把刚才从李治那里听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萧钥听罢迟疑道:“殿下如果想出任黜陟大使,也并非没有机会!”
“哦?愿闻其详?”李元婴微微一怔,奇道。
萧钥朝两仪殿方向拱了拱手说道:“虽然晋王殿下说圣人因为薛万彻一事而生出了往十道派遣黜陟大使的心思,不过人选也不是一时就能定下的。既然圣人已经允诺殿下只要通一经就能在弘文馆业成,那自然也不必等到岁末再考核。而国子监的孔祭酒又是《孝经》的大家,殿下只要多向孔祭酒请教,以殿下的聪慧短时间内读通《孝经》应该不是问题,也许还能赶得上。只是,只是我朝还没有亲王出任黜陟大使的故事啊!”
“虽然没有先例,不过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李元婴笑笑,又问道:“孔祭酒,萧卿是说太子右庶子兼国子监祭酒孔颖达吗?”
“正是!”
李元婴点点头,孔颖达既然身兼太子右庶子,那肯定就是李承乾的人了,虽然李承乾心里面同样恨着他,不过表面上关系还算融洽,想来孔颖达应该不会为难于他。于是便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明后两天因为寒食节和清明节放假,正好可以去孔宅拜访一下。
“二十二郎,你这是要去哪里?”李孝逸见李元婴出了承天门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左拐,而是径直从承天门大街走下去,不由按住李元婴的肩膀愕道。
李元婴转头笑道:“孝逸从兄难道忘记刘仁愿和程处弼的事情了?虽然现在已经是申时了,不过李大将军应该还在右卫公廨呢,正好顺路去跟他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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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人猫
右卫公廨位于皇城中最靠近承天门的那一排,所以李元婴和李孝逸告别后,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快/不过因为李元婴刚才从弘文馆出来后又被程处弼和李治耽搁了一点时间,这会儿右卫公廨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薛仁贵往衙门里面望了望,疑道:“殿下,李大将军现在应该回去了吧?”不过话音刚落,就看到有两人谈笑风生地从右卫公廨里结伴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正是右卫大将军李大亮。
“李大将军,元婴有礼了!”李元婴看到李大亮的身影后,朝薛仁贵微微一笑,马上就迎了上去,抱拳道。
李大亮闻言一怔,注意力也从他旁边的那个谦恭貌柔的年轻人身上转移了过来,愕道:“滕王殿下,您这是?”他看到李元婴带着薛仁贵、萧钥等堵在右卫公廨的门口,知道李元婴应该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了。心中诧异不已,滕王都亲自找到右卫公廨来了,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事情需要他的帮忙吗?可是在他的印象中滕王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他能帮得上忙吧。
“滕王?”那个一脸谦恭状的年轻人也是一愣,在李元婴和李大亮身上来回看了几眼,赶忙作揖道:“卑官见过滕王殿下!恩师,既然滕王殿下和恩师有事相商,那学生就先行告退了!”
“不知这位是?”李元婴也有些惊奇,他对眼前这个谦恭有礼的年轻人的第一印象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个年轻人分明是一个书生嘛,怎么看也不像个武夫,却称呼李大亮这个右卫大将军为“老师”,怪哉!
“义府先不忙走!”看来李大亮对他这位学生也还是很满意的,捋着胡须笑道:“滕王殿下!这位是李义府,瀛州饶阳人,后来客居梓州永泰县。贞观八年,圣人命大亮为黜陟大使巡察剑南的时候,在梓州听说了李义府之才,便上表向圣人举荐了李义府,补为门下省典仪,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便一直尊大亮为师。呵呵,义府这小子也算争气,才担任门下省典仪没多久,就受到了当时还是门下给事中的马宾王和刘思道两人的青睐,再次举荐给圣人,迁为监察御史,并且诏侍晋王殿下!”
“老师过誉了,义府受之有愧!”李义府听到李大亮对他赞不绝口,羞赧地说道。
李大亮颔道:“满招损,谦受益,你心里能时时这么想就好!”不过当李大亮把目光从李义府身上移向李元婴,却感觉到李元婴看他的目光好像有些怪异,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头雾水地问道:“滕王殿下,您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原来李御史还是雉奴的侍读,不过某印象中好像没有见过李御史跟着雉奴去过弘文馆吧?”虽然李元婴表面上装作很平静的样子,不过心里面早就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个在他看来谦恭貌柔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历史上帮助武则天登上后位的哼哈二将之一,人猫李义府。这还不算,更让李元婴错愕的是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大奸臣竟然是由谨厚刚直的李大亮举荐给李世民的,而且刚刚听李大亮说连马周和刘洎也都对李义府极为青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
“回滕王殿下,因为义府有本官在身,所以圣人特诏义府只在晋王殿下在弘文馆下课后才伴随侍读!”李义府恭敬地回道,这位二十年后被人称作“人猫”的右相现在还只是一个从八品上的监察御史而已。
“原来是这样!”李元婴点点头,突然心里一悸,不由朝宫城方向看了看。暗道,以前还以为这个李义府是因为支持立武为后,被武则天倚为心腹才迹的,不过现在看来却并不止如此。没想到李义府竟然是李治还只是晋王时候的伴读,这么说来李义府可以说是李治最早的班底了,那么李治登基后不受重用才怪。
看来长大后的雉奴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要是没有李治的暗中支持,仅凭一个李义府岂能扳得倒长孙无忌、褚遂良这样的三朝元老,顾命大臣。
“原来这位就是李御史,早听家叔说起过李御史文采飞扬,萧钥也久仰大名了!”
萧钥,李义府心里轻轻念了一下这个名字,马上也就知道萧钥口中的“家叔”指的是谁了,立刻受宠若惊地说道:“不敢,那是萧相公谬赞了,义府愧不敢当!”
几天前李义府的顶头上司御史大夫韦挺因为弹劾滕王李元婴而被贬为象州刺史,紧接着又传来右卫将军薛万彻也是因为滕王的缘故而被除名,流放巂州的消息,李义府那是既高兴又惊愕。高兴的是新任御史大夫竟然是马周,再加上原来的治书侍御史刘洎,他当初能很快升任监察御史就是因为得到马周和刘洎的举荐,如此一来那他在御史台就真是如鱼得水了。
而惊愕的自然是圣人对滕王之宠实在出他的想象。作为一个监察御史,他当然知道他的顶头上司韦挺是魏王李泰的人,现在朝中十有**的人都以为魏王李泰成为太子只是时间的问题,没想到说贬就贬了。而薛万彻则更是圣人的心腹大将,仅仅因为一个族子殴打了滕王府的人,竟落得除名流放的下场。
他现在是晋王李治的侍读,如今圣人春秋鼎盛,晋王李治又是长孙皇后嫡出,他心里没有一点想法是不可能的,想象下当年秦王府的那十八学士就知道了。所以从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到比李治年龄还小的纪王李慎,只要是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李义府心里全都琢磨过。
不过这里面原本并没有包括滕王李元婴,虽然在宗室近三十个亲王中,滕王之宠仅次于魏王李泰,但毕竟只是皇弟的身份。但是韦挺和薛万彻的事情立刻让李义府改变了想法,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对上到滕王府长史,下到各曹参军事作了一番了解。萧钥身为滕王府的帐内府典军,又是当朝宰相萧瑀和太府卿萧璟的侄子,当然逃不过李义府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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