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失望
正浮想联翩着的武顺突然被李孝逸的叫声惊起,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不悦地瞪了李孝逸一眼,忿忿道:“儿当然有个季妹,梁郡公觉得很惊讶吗?”武顺现在心里面已经是以滕王妃的姐姐自居了,一个开国郡公而已,在她眼里也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了。
好一抹风情万种,动人心魄的眼神啊!李孝逸傻傻地摇了摇头,他哪里敢在他心目中的神女面前反驳什么,暗暗自嘲,没想到他李孝逸向来不羁,竟然也会有今天。转而看向贺兰楚石,心里更叹,如此相貌,掷果盈车的西晋潘岳恐怕也莫过于此了。心情再次低弱下来,顺娘有夫如此,看来他这番心思最终也只能同楚襄王一般了。
贺兰安石笑道:“丈母她们带着敏之就在前面呢,刚才某和拙荆在芙蓉池畔观鱼,看到有百济蛮夷和我们大唐人动手,所以才赶了过来,没想到那个丢尽了我们大唐脸面的人竟然是楚石!”说罢轻轻叹了一声。
贺兰楚石的脸色再次臊红,对于这个拉扯他长大的长兄,贺兰楚石面上虽然不敢说什么,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忿恨的。虽然他是实力不济,但怎么说也算是继承了贺兰家的武勋传统,那贺兰安石算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比起他贺兰楚石,恐怕还不如吧。别以为长着一副兰陵王高长恭的相貌,就能有兰陵王之勇。(注1)
李元婴看着低着头不敢说话的贺兰楚石,笑道:“安石兄不可如此说,前番那个百济番将,名唤扶余福信,听说是他们百济国的第一名将,虽说有‘矬子里拔大个’之嫌,但毕竟是一国之翘楚,楚石兄败在那扶余福信之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百济第一名将扶余福信?听说现在百济和新罗激战正酣呢,既然是百济第一名将,何以出现在长安城中?”贺兰安石惊道。
李元婴也是一怔,是啊,百济和新罗之间的战争就没停过,百济王既然派遣嫡长孙前来大唐求援,那想必是到了紧要关头了,在这节骨眼上百济怎么会把他们国家的第一名将放到遣唐的使团中呢?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杜荷见李元婴的脸上也露出疑惑之色,微微一笑,拱手道:“滕王殿下,安石兄!前段时间百济王孙扶余隆求见过太子殿下,荷既身为太子舍人也就对百济作过一点了解。”
“愿闻其详!”李元婴暗道,毕竟是名相杜如晦的儿子,这个杜荷还是有一点能力的。
杜荷颔道:“我大唐东北三国虽然呈鼎足之势,不过百济的国力最弱,又与新罗有着百年的世仇,一直是胜少负多,所以扶余福信因为在对新罗的作战中多有胜绩就马上被百济人尊为第一名将了。”
“那就更不应该出现在长安城里了吧?”贺兰楚石这时候也突然插口道,他对扶余福信的怨念,那就别提有多深了。
杜荷笑道:“楚石兄稍安勿躁,虽然扶余福信威名远播,但其实这个扶余福信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是一个骁勇的武夫而已,其武艺确实在百济屈一指。之所以能闯下这么大的名声,还得归功于他幕后的谋主,一个法号叫道琛的和尚,当然扶余福信也有他的优点,那就是对这个足智多谋的道琛和尚一直言听计从。所以虽然百济民间扶余福信的名声一时无两,但是百济王扶余璋岂能不知道这扶余福信到底有几两重。”
李元婴接声道:“某明白了!想来那扶余璋是怕新罗或者高句丽知道百济出使大唐后,会派人来截杀使团,所以把道琛和尚给抽调走,用扶余福信的武力来保护遣唐使团。原来如此,某刚才还奇怪着,那个扶余福信性格莽撞,如此经不得激,虽然骁勇,也不可能会是一个良将,原来是他身后那个谋主的功劳。”
“滕王睿智!”杜荷不着痕迹地拍了个马屁。
李元婴哑然笑道:“可惜那百济王千算万算终究是忽略了扶余福信的脾气了,如果没有那个什么道琛和尚的约束,久居盛名的扶余福信岂会甘于人下。一个是百济嫡王孙,一个是百济屈一指的大将,今日之事也许还会给百济的以后留下一个隐患呢,百济王弄巧成拙矣!”
贺兰楚石冷哼道:“就百济,依某看怕是撑不到那个扶余隆即位的那一天了。”
贺兰安石见他弟弟在滕王面前出言无状,心里一登,不过见滕王殿下脸上没有什么异样,也就稍稍放松下来,虽然暗恨这个弟弟不争气,不过心里面还是很关心他的,既然对方是百济第一名将,那楚石落败也算正常。突然贺兰安石惊异的目光绕过李元婴,投在身后的薛仁贵身上,惊道:“安石记得刚才滕王身后的那位将军仅仅一回合就打败了那个百济第一名将,莫非就是坊里间传说的那位单戟退百寇的滕王府亲事府典军薛仁贵将军吗?”
“某正是龙门薛礼!”薛仁贵站在李元婴的身后有些无奈地说道。
贺兰安石拍手道:“果真是薛将军,安石有礼了!安石在扬州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薛将军的传说,就连越王殿下听说了薛将军的事迹,也是深深佩服。如今得见真容,果然是盛名无虚士,不胜荣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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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夫!”贺兰安石刚刚恭维完薛仁贵,远处就传来了一声清脆而又略带些着急的女音,李元婴的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这就是传说中武则天的声音吗?目光忐忑地沿着芙蓉池畔眺望过去,希望这一代女皇不要让他失望才好啊!不过好像也不用太担心,有如此风韵的姐姐武顺在前,想来那武照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只见一个在李元婴看来好像只有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踩着草甸,蹦蹦跳跳地就朝李元婴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原本李元婴心里还有些幻想,他眼中的这个蹦蹦跳跳的小丫头应该是其他人家的小孩,不过当他看到这个小女孩最后扑在武顺的怀中,心中最后的幻想顿时破灭,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这,这……难道这就是那个一代女皇武则天?也太小丫头片子了吧……
而李孝逸的目光也是先期盼,接着马上就失望了下来,不过随即眼睛里又是一阵希翼,心里暗思,要是投进顺娘怀里的那个小女孩换成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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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南北朝名将兰陵王高长恭,想来大家也都知道,不过还是注一下。出身北齐皇室,不仅是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而且还是文武兼备的一代军神。
题外话,此人和长孙皇后也有亲戚关系,呵呵!
第七十六章 借口
“三娘,快来见过滕王殿下!”武顺轻轻抚着怀中那小女孩的髻,将她拉到李元婴面前。
“滕王殿下?”那小女孩一怔,脸颊间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扑闪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向李元婴,天真烂漫地问道:“您就是创造出‘滕王体’书法的那位滕王殿下吗?儿和姐姐们也都在学习‘滕王体’呢!”
古来就有“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说法,如今也不例外,李世民酷爱书法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仅创以行书入碑,而且重用了以虞世南、褚遂良为代表的一系列大臣,甚至还特地在弘文馆开起了书法培训班,专门培训那些皇亲国戚,贵族子弟。所以在李世民即位后,朝野上下就不可避免地掀起了一股经久不衰的学习书法的热潮,士族中人要是不会一手漂亮的书法,那绝对是很自卑的事情。
而自从李元婴将他的“滕王体”上呈御览,得到李世民的推崇后,他的“滕王体”在民间也渐渐有与王羲之并驾齐驱之势。当然李元婴也汗颜得很,虽说他将后世颜真卿一生的成就占为己有,但他毕竟不是颜真卿,更别说与书圣王羲之相提并论了。但是有了皇帝的推崇,再加上当世几个书法权威的赞赏,谁又敢说他滕王李元婴的不是。
所以这两年来“滕王体”也同王羲之的字体一样,成为人们竞相临摹的对象,由于李元婴外流的作品并不多,一时间更是洛阳纸贵。得知这一行情后,李元婴还曾经让郭迁和王伦把他平常练字时留下的手书偷偷拿出去卖了积攒些私房钱呢。虽说李元婴现在实封八百户,并不怎么缺钱花,不过从封地上收上来的钱粮还要经过好几道程序,用起来哪有自己的私房钱舒心,而且他没事还要往张阿难那个死太监身上塞俩钱,这种开支可不能通过有司衙门。反正他在大安宫守制的两年多时间里也不知写过多少手稿,即使不卖出去也只能当垃圾丢了,或者留着生虫。
有时候李元婴自思靠卖字画赚钱的亲王在历史上估计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了,而且也不符合他穿越众的身份,不过管他呢,不管是白猫黑猫,能赚到钱的就是好猫。
武顺连忙小声叱道:“三娘,不可对滕王殿下无礼,还不快向殿下行礼!”转而献媚地对李元婴道:“季妹年幼不知礼数,让殿下见笑了!”
显然小女孩对武顺这个姐姐还是有些敬畏的,嘟着嘴道:“儿见过滕王殿下!”
“武夫人不必在意,这位就是应国公家的小娘子吧,果然是天真可爱!”一听原来这小丫头片子是武家老三,李元婴一时间神清气爽,是啊,记得武则天好像是十四岁入宫的,怎么可能这么小,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贺兰安石可不像武顺,现在一心扑在滕王那里,皱着眉头道:“三娘,出什么事了,刚才姐夫看你走得很急的样子!”
李元婴也觉得这个小丫头刚才叫武顺和贺兰安石的时候语气是有些着急,心里暗道,不会是出现恶少调戏良家妇女这么狗血的事情吧……
武三娘咬着唇迟疑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武顺拉下,趴在武顺的身上咬着耳朵说了几句。武顺听了马上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襦裙,脸上一红,也在身旁贺兰安石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不好意思地与李元婴等人告辞,拉着武三娘匆匆离开。
看着武顺和贺兰安石那亲热的模样,李孝逸更是嫉妒地眼珠子都瞪了出来,不过人家是夫妻,他又能奈何。
“嫂嫂这是?”贺兰楚石奇道,虽然他一向不喜欢这个嫂嫂,不过以他那嫂嫂的性格,滕王殿下在这里,要是平常她绝对不会先行离开的。
贺兰安石给了这个可能会成为他连襟的滕王李元婴一个歉意的眼神,拱手道:“拙荆失礼了,犬子敏之还没有周岁,刚才醒来可能是因为见不到他娘亲,哭闹起来了,丈母她们哄不下来,所以才让三娘跑过来找寻拙荆!”
原来现在那个贺兰敏之还没有周岁呢,李元婴联想到刚才武顺离开前脸色红的样子,心知武顺应该是赶过去哺乳了。也是,贺兰安石和武顺是因为拜墓假短暂回京师,应该不会带着儿子的奶娘随行。
“兄长,你怎么把敏之也给**来了,这要是受个风寒那可怎么办?”贺兰楚石听说贺兰安石把他那小侄子也带到芙蓉园后脸色顿变。贺兰楚石自己还未有子,对于如今贺兰家的小独苗自然也是爱护得紧,以这年代的医疗水平,小孩夭折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即使是皇子,在尚药局众多侍御医的照料下,也有夭折的可能,难怪贺兰楚石会如此紧张。
贺兰安石淡然笑道:“楚石不必担心,我们贺兰家的子孙,怎么可能连这点清风都抵挡不住!”李元婴听罢不禁嗤之以鼻,还贺兰家的子孙呢,恐怕你自己都没想到你也没几年好活了吧。
“不成,某得去看看!”贺兰楚石朝李元婴他们拱了拱手,就要跟过去。他对他那嫂嫂可一点都不放心,瞧她那副模样,哪点像是会照顾小孩的,敏之可是他们贺兰家的宝贝。
李元婴忙道:“楚石兄稍等,既然知道安石兄的小郎君也来芙蓉园了,我们岂有不去看望之理,不如同去。顺便也提前给贺兰小郎君备上一份周岁礼!”既然武则天已经近在咫尺,又岂能让她擦肩而过呢。
贺兰安石一愣,心里暗笑,看望敏之?依他看是冲着照娘去的吧!
李元婴刚刚说完,杜荷就连忙接声道:“滕王殿下说的不错,荷与安石兄,楚石兄亲如兄弟,敏之小郎君自然也是荷的侄儿,哪有叔叔不见侄儿的道理?同去!同去!”
赵节当然知道他那滕王舅舅存着是什么心思,本来还想要再让他这个舅舅脸红一回,不过见杜荷连连给他使眼色,话到嘴边也就变成了“同去”。
“孝逸从兄呢?”李元婴看着一直跟闷葫芦似的李孝逸问道。
李孝逸淡然一笑,拱手道:“可能是昨日在福临楼喝多了酒,刚刚被湖风这么一吹,头疼得紧,既然二十二郎你们要去看望安石兄家的小郎君,那孝逸就先行告辞归宅了!”然后从腰间摘下一枚小玉璧交给贺兰安石,“这就当是孝逸提前给小郎君的周岁礼吧!”说罢便转身离开。刚一转身李孝逸的脸色就垮了下来,让他去看顺娘和贺兰安石的儿子吗?那是在他的心里割肉啊!
李元婴哪能不知道李孝逸心里是怎么想的,吩咐郭迁和王伦去把李孝逸送回靖恭坊,和贺兰楚石他们一边走一边摇头道:“昨日福临楼孝逸从兄喝了不少酒,某还以为他千杯不醉呢!”跟在李元婴身后的薛仁贵也是暗笑,昨天梁郡公哪去过福临楼啊,他今天冷眼旁观,李孝逸的心思自然也能猜出一二来。
刚走了没多久,李元婴他们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噪杂的吵闹声,隐约还夹杂着武顺那不变的娇声,贺兰安石脸色顿变。李元婴更是错愕,他刚才的预感不会这么准吧?真的就出现恶少调戏良家妇女这么狗血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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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小娘子”、“娘子”在唐朝其实就相当于现在的“女士”一样。即使是路人,也可以这么称呼的,并不像戏曲里演得那样,专指丈夫对妻子的称谓。
再提个题外话,与娘子对应,相公也是戏曲的误导,在唐代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被称为相公的,只有那些宰相才能被人尊称为相公。当然,唐朝采用群相制,宰相的名目实在繁多,在初唐,就有尚书省左、右仆射,门下省侍中,中书省中书令这几个当然宰相和以本职加参豫朝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同中书门下三品等等头衔的宰相。不过从武则天时期起,尚书省左、右仆射失去了宰相的地位。
第七十七章 第一眼印象
贺兰安石脸色突变,不过先冲过去的却是他弟弟贺兰楚石,他们贺兰家的宝贝独苗还在那里呢,若是有个闪失,贺兰楚石是不介意当街杀人的。
李元婴暗道,没想到有人调戏到未来的女皇头上了,真是不开眼啊!不过心里也有些期待,不知这个未来的女皇会是个什么反应呢。对身后的薛仁贵道:“走,我们也跟过去看看!武家娘子乃是我大唐开国功勋之后,岂容他人欺侮!”
赵节这时也沉下脸来,怒道:“在这长安城里竟然还有人敢欺负某赵节的妹妹!也不知道左右武候府是干什么吃的,到现在还不出现!”赵节果然是个忠实的太子党,即使是这时候也不忘在李元婴面前说魏王李泰的坏话。前文说了,左武候大将军正是魏王李泰。
贺兰楚石见到他嫂嫂抱着他那宝贝侄子正和两个背影微胖的华服男子也不知在争执些什么,哪里还忍得住,挤开围观的人群,上前一把就将其中一个华服男子给拽了过来,一记老拳重重地砸在那个男子的左眼上,眼眶间登时就青了一片。不待这名男子回过神来,贺兰楚石又是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刚才贺兰楚石在扶余福信手上两招落败,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怒气,这名华服男子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元爽!”另外一个华服男子看着鼻梁塌陷,满脸是血的同伴惊叫道,恐惧地看着贺兰楚石那有些扭曲的面孔。不过余光瞥见有一队武候卫朝他们这边走来,又恢复了一点自信,颤颤巍巍地指着贺兰楚石喝道:“贼子敢尔!”
那武顺也是彪悍,看到贺兰楚石来了,把怀里的婴儿往旁边那女孩怀里一递,提起襦裙,重重一脚踹在那个色厉内荏的男子的膝盖骨上。
李元婴等人这时也随后赶到,不过李元婴的目光马上就锁定在俏生生地站在武顺身边,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的明媚少女身上。在被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所包围着的四女中,武顺和三娘李元婴早已见过,另外一个半老徐娘自然就更不可能会是武则天了,那未来的女皇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一袭简单素雅的襦裙,梳着可爱的双鬟望仙髻,如含苞待放的初生小荷一般,濯清涟而不妖,比之她的姐姐武顺,少了一丝成熟女人的风韵,却又多了几许豆蔻少女的明丽纯真。不过不管是刚才她姐姐和那两个华服男子的推诿争执,还是峰回路转,贺兰楚石顷刻间将那两个家伙打倒在地,武照的眼睛里一直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眼前的事情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似的。是司空见惯,对此已经麻木了,还是她本就有着出年龄的冷静呢?
“武元庆,武元爽!又是你们两个!”贺兰安石看到这两个华服男子,虽然那个被叫做“元爽”的人已经被贺兰楚石打得连他亲娘都不认得了,不过贺兰安石还是立刻就认出了他们来。
“兄长,你认识他们?”贺兰楚石诧道。心说他刚才应该不会打错人了吧。
显然赵节也认识这两个叫武元庆和武元爽的华服男子,不屑道:“某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废物!害得某还急匆匆地从芙蓉池畔赶过来,真是晦气!”估计是这两个华服男子也曾经被赵节教训过,刚才面对贺兰楚石的时候还敢叫嚷几句,不过现在嘛,耸拉着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听到贺兰安石叫出武元庆、武元爽的名字,李元婴心里也就明白过来了,这两个华服男子应该就是武家姐妹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了,也就是在则天朝非常活跃的武承嗣、武三思的父亲。以前听说过在武士彟死后武家这俩兄弟就与后母杨氏不和,对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更是看不顺眼,以致武照当上皇后以后就马上把她那两个哥哥给贬到远远的去了,号称史上最悲剧的外戚,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从刚才武照那冷静的眼神中李元婴也能看得出来,这两年多时间里,这样的事情肯定不少生过。也许武照以后表现出来的那种狠辣的性格,就有部分原因来于此吧。看来即使把武照弄进滕王府,要彻底消除这个安全隐患还是任重道远啊,要是把自己弄得后院起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武顺忿忿道:“叔叔忘记了吗?这就是儿那两个不争气的兄长!”
贺兰楚石也就在几年前见过武元庆、武元爽一面,早就忘记了他们长什么模样了,经武顺的提醒这才想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啊!原来是武家兄长,这,这……”
赵节冷笑道:“楚石兄不用懊恼,这两个白眼狼是该好好教训一番。你可不知道,这两年杨家姑姑她们在并州为应国公守孝,可没少受这俩白眼狼的轻侮。哼哼,在并州某管不了,不过到了京师,还真当弘农杨家是好欺负的吗?”
“怎么回事?”武元庆盼星星,盼月亮,那一队武候府卫士总算是过来了,虽然武元爽还在低声呻吟着,不过武元庆的胆气立刻就壮了不少。几个月前武士彟的孝期结束,由于陛下的恩典,他们一家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长安城,不想回到京师没几天,就被赵节的几个奴仆给狠狠地揍了一顿。本来还想找几个父亲的生前故交为他们做主,结果一打听才知道赵节是东宫司经局洗马,太子的心腹,而且还是桂阳长公主的儿子,门下侍中杨师道的继子,立马就打消了报复的打算。
笑话,就算他父亲生前显赫,如今也已经人走茶凉了,谁会为了他们而得罪当朝宰相。而且武元庆也总算是弄明白了他们被打的原因,杨师道正是在并州老家被他们兄弟俩轻侮了两年的那个后母的从兄。那个赵节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得了那老毒妇的授意才派人围堵他们兄弟的。
想到这里武元庆心里更是忿恨,同时姓杨的,看人家杨师道对待赵节这个继子多好,哪像那个老毒妇,父亲在的时候就没少欺压他们兄弟,如今回了京师,就又抖起威风来了。原本他们兄弟已经打算夹起尾巴了,结果今天上巳在芙蓉园看到那老毒妇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一时气不过,见照娘手里那几张纸好像很宝贵的样子,就把它给抢过来撕烂了,结果没想到又撞上了赵节。
不过武元庆却是不惧,赵节又怎么样,他现在已经不是几个月前刚进京师那个没头苍蝇了。如今谁不知道东宫的位子迟早是魏王殿下的,魏王殿下可是左武候大将军,眼前这些武候府卫士即使不是魏王殿下的人,也不可能跟赵节这竖子穿一条裤子。
第七十八章 武元庆的算计
武元庆看着还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着的弟弟,几个月前他们兄弟被赵节带来的几个奴仆狠揍了一顿的那一幕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芙蓉园又不是太子的东宫,武元庆可不信在这几个武候府的卫士面前,他赵节还敢再放肆。而且武元庆从带队的那个军官的穿戴上看出,这名军官并不是队正、火长之类的小官小吏,其品秩至少应该在五品以上。
自认为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后,武元庆立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轻轻揉着刚才被武顺踹到的膝盖骨,朝旁边吐了口唾沫,不屑道:“弘农杨家,嘿嘿,说的倒是理直气壮的!赵节,别以为某不认识你,一口一个杨家,不知把开化忠公置于何地啊?”
赵节的生父赵慈景曾被封为开化郡公,在河东战死后谥号为忠,所以武元庆口中的这个“开化忠公”自然就是指赵节的生父赵慈景了。赵节登时就被气得不行,武元庆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有个当宰相的后爹,谁还会去管以前那个都不记得长啥样的死鬼亲爹。
杜荷见赵节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马上就在赵节身后重重地锤了一下,让他冷静下来。现在可是多事之秋,上次福临楼那件事情如果不是杨师道及时赶到,只怕他杜荷都可能被赵节所牵连,可不能再留下什么口舌给李泰那边借题挥了。心里更是暗叹,连这么简单的激将法都看不出来,这赵节也就是摊上了一个好继父而已,否则还有何用?
听到那个武候府将领的喝声,李元婴的注意力也从未来女皇那里转移到来人身上。依李元婴看来,这名武候府将领应该已经上了一些年纪了,隐约能看到露在平巾帻外的两鬓已有少许银丝,不过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却依旧坚毅,一双凌厉的眼睛里同样是炯炯有神。心里暗道,虽然这名将军的官阶不是很高,但是看他的年纪肯定也是在隋末那场烽火硝烟中大浪淘沙存活下来的人了。不过想来这个老将应该没有多少军事才能,如果真有本事,早就在乱世中脱颖而出了,如今像他这种年纪的老将,就算是混得差的,也一般都能当上个从三品的十六卫将军,而此人,看他的穿戴,李元婴估摸着应该是中郎将或者左右郎将之类的中层军官。
不再把目光放在武照的身上后,杜荷的这番小动作李元婴当然也看在眼里。暗暗摇头,在东宫庞大的太子党中,李元婴也就最近才和杜荷、赵节、贺兰楚石有些往来,不过在李元婴看来,赵节和贺兰楚石其实跟那个百济番将扶余福信半斤八两,这三个人中也就是杜荷还有些脑袋。想必太子李承乾之所以对赵节和贺兰楚石青眼有加,也只是因为他们身后的杨师道和侯君集吧。可惜李承乾忽略了他们本身的能力,可以为心腹,却不能倚为股肱,否则想不失败都难啊!
见赵节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扑过来,武元庆也没有失望,总算是酣畅淋漓地骂了赵节一回,而且还让赵节不敢反口。不过他也知道赵节之所以怕了自己是因为这位武候府将领的缘故,连忙腆着脸问道:“武元庆见过将军,敢问将军尊讳?”
虽然武元庆袭了他老爹应国公的爵位,不过武家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底蕴,武士彟从龙前是个木材商,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暴户,长安城里有爵位的多多了,没有清要的官职在身,什么也不是,所以对这个有着实权的武候府将领,他还是做足了低姿态。这也是为什么前番武顺对李孝逸并不怎么感兴趣的原因,一个开国郡公并算不得什么,当然李孝逸毕竟是淮安靖王李神通的儿子,武元庆和他可没法比。
这位老将略微皱了皱眉头,虽然看情况好像眼前这个自称叫“武元庆”的人是受害者,不过他对武元庆那谄媚的模样没有一点好感。当然,他也不会以自己的好恶行事,抱拳朗声道:“某家左武候中郎将苏烈!”
左武候中郎将!武元庆心里那个喜啊,既是左武候府的人,那想必就是魏王殿下的亲信了,哼哼!立刻就挺起了腰杆,睥睨地指着赵节和贺兰楚石,随即想起自己现在好像是苦主,马上就改成了一副哭丧脸,好不容易挤出几滴眼泪,哭诉道:“原来是苏将军,元庆有礼了!此二人,一个是太子司经局洗马赵节,一个是太子左内率府千牛贺兰楚石,与元庆及弟素有怨,平日里自恃是太子的心腹,对元庆兄弟二人百般欺凌。今天上巳节芙蓉园再遇,又对元庆兄弟拳脚相加,苏将军您看,这就是元庆的弟弟武元爽,已经被这两个竖子打得不成样子了!以前我们兄弟二人惧于他们的淫威,只能忍气吞声,没想到他们却变本加厉,愈加地放肆,请苏将军为我等兄弟二人做主!”
本来武元庆并不知道刚才冲过来三拳两脚把他弟弟打翻在地的那个壮汉是谁,不过听到他叫贺兰安石“兄长”后,也就反应过来了。自从上次被赵节的人揍了一顿后,他们兄弟俩就把跟那老毒妇有关系的人都查得清清楚楚的,顺娘的小叔贺兰楚石自然不会漏掉。
原以为武元庆只是想通过武候府的人对付刚才打了他们兄弟二人的贺兰楚石,没想到这个武元庆竟然如此大胆,这段哭诉可是明明白白地把矛头对准了太子啊!李元婴先是惊愕,不过马上就清楚了武元庆心里的打算,以武元庆现在的身份要想对付赵节、贺兰楚石那是痴人说梦,他是想着借魏王李泰的势呢。虽然武元庆的话有些夸张了,不过李泰可不会管这些,他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个李承乾犯错的东风,即使只是莫须有的事情,李泰为了盼望已久的储位,也会全力以赴的,他这两年来在魏王府文学馆里召的那些学士也不是吃白饭的。
李元婴虽然把武元庆心里的小九九看得通彻,不过对这个武元庆并没有多少赞赏,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他这一计算是和李泰互借东风了,看似可行,各取所需,不过却会不可避免地卷入储君之争的漩涡之中,而且还是风口浪尖。不管最后李泰能不能入主东宫,在李世民的眼里,武元庆就是挑起他儿子之间战争的罪魁祸。
第七十九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赵节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武元庆几个月前在他的面前还如一只丧家之犬般,今天竟敢在他面前诽议太子殿下。莫非这两个废物暗地里是投靠李泰那个竖子了?否则哪来的狗胆!
杜荷的脸色同样是铁青一片,他刚才听说那个军官自称是左武候中郎将后,他心中就早有预感了。原本他也已经做好了贺兰楚石可能会有些麻烦的心理准备,毕竟贺兰楚石对那个武元爽下手确实有点重,而且事情还撞在左武候府手中,恐怕这次即使是侯相公出面,贺兰楚石也不一定会全身而退。却不想这个武元庆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难道他想玉石俱焚不成?在杜荷眼里,这个武元庆一点也不像是个能有如此魄力的人。
比起赵节和杜荷的反应,贺兰楚石显然就直接多了,竟敢对太子殿下无礼,简直是活腻味了,拎起铁拳,就朝武元庆的嘴巴上砸去,心里后悔,刚才就也该把这个武元庆打成武元爽那模样,才能让他老实一点。不过下一刻,贺兰楚石就感觉到他出拳的那只手臂仿佛被铁钳夹住一样,钻心的疼痛让他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
“太子左内率府千牛贺兰楚石是吧,呵呵,在苏某面前还敢动手的人可不多见啊!”苏烈轻轻笑了笑,放开了抓着贺兰楚石胳膊的大手。
李元婴眼前一亮,这个叫苏烈的老将好大的力气啊,对身后的薛仁贵低声问道:“仁贵,以你的眼力看那位苏将军如何?”
“不好说!”薛仁贵摇摇头道:“不过仅仅轻轻一抓就能让贺兰校尉求饶,这份实力就不差了。苏烈,苏烈,这个名字礼好像曾经在哪听说过!”
薛仁贵听说过这个人?李元婴摇摇头,暗道,连他这个穿越众都没听说过的名字,就算薛仁贵知道这个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重要角色。
武元庆表面上一直哭丧着脸,不过心里早就乐开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最后魏王殿下登上大宝,别说赵节、贺兰楚石,就算是现在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杨师道、侯君集又能怎么样,魏王殿下能饶得了他们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到时候魏王殿下再记起他武元庆的功劳来,即便不能进入政事堂为相,但再续他们武家的辉煌绝无问题。
洋洋自得的武元庆心里越想越高兴,哪里还会想到如果他这番话真的被李泰用来攻击太子,别说等到李泰登基,只怕他顷刻间就会被这场夺嫡风暴给吞噬了。看着这位仅一招就差点让贺兰楚石跪地求饶的左武候中郎将如天神般站在他的面前,心里更是笃定,又再加上了一把火:“好教苏将军知道,其实元庆的先考就是前荆州都督,应国公上士下彟,太原从龙,高祖大武皇帝曾诏先考恕一死。太子殿下贵为国之储君,却任由东宫属官欺凌功臣之后,实在让人心寒啊!”
这个武元庆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李元婴摇头暗叹,看来武元庆是打算把砝码全压在李泰那头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叫做苏烈的左武候中郎将会怎么做呢。不过刚才这句话要是被天可汗哥哥给知道了,那这个武元庆也就完了,东宫属官欺凌功臣之后?呵呵,东宫属官又如何,东宫属官先也应该是当今皇帝的臣子吧。李世民可一直标榜自己是千古圣君,君臣和睦,对功臣也是荣宠有加,绝不做刘邦,再过几年的凌烟阁就是一个例子。如果武元庆的这番话被人传扬出去,那可就是生生在李世民的脸上抽了一耳光,武元庆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也许还可能会牵连到未来的女皇。
想到这里李元婴心里一登,不成,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真的被他所言中,武氏一家女眷因罪配没掖庭宫,那他这只蝴蝶好不容易才让历史绕了一个圈,不就又回到原点了吗?不由朝四周环望一下,还好因为苏烈领着左武候府卫士到来,驱散了原来那些围观的百姓,虽然事情有些棘手,不过还不算太糟,而且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这几个武候府卫士也不见得敢流传出去,见招拆招吧!
而本就面色白净的贺兰安石,现在脸上更是白得可怕,他脑子里想到的也是李元婴心里的那些心思。心里直骂娘,这个武元庆自己找死就算了,还想祸害他贺兰安石。
不过李元婴刚才的环望一眼,却意外地现给他印象心如古井般的武照这时候那原本波澜不惊的双眸中也多了一丝惊恐。至于武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夫君那煞白的脸色,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而那个李元婴过来后就一直没见她说过话的半老徐娘,依旧是一言不,刚开始还有些眉头微皱,不过随即就恢复了淡然的神色。李元婴相信这位有着传奇色彩的应国夫人也已经预见了武元庆说出此话的后果,难道她这是有恃无恐吗?
苏烈同样是脸色大变,眼睛马上在他带来的那几个武候府卫士身上环视一眼。估计这个苏烈平日里也是治军甚严,那几个卫士在苏烈凌厉的目光下纷纷低头,想来他们也都明白了哪些话可以记得,哪些话该趁早把它从脑子里抛出来。回过头来,冷冷地说道:“应国公慎言!”
武元庆不明白地看着苏烈,比起前番,他明显感觉到了苏烈语气中的冷淡。太子千牛殴打开国功臣之后,纵使不是太子授意,太子也逃不了干系,在他的心里早已认定魏王绝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彻底把太子踩在脚下的机会。难道是他刚才画蛇添足了,还是这个左武候中郎将根本就不是魏王殿下的人?
听到苏烈那冷峻的声音,杜荷那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下了不少。作为太子的谋主之一,杜荷虽然没有见过左武候中郎将苏烈,但这个名字早就熟记在他的腹中了。此人贞观四年的时候就随卫国公李靖平定东突厥而因功升任左武候中郎将,不过此后就再也没有晋升过,现在看来,这个苏烈应该还不是李泰的人。也是,苏烈在朝中一向是独来独往,除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卫国公,没见他和谁亲善过,这也是为什么卫国公致仕后苏烈一直未能升迁的原因之一。李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要想折服苏烈这样的沙场宿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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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上强推了,昨晚写了七八个简介,结果没一个满意的,算了,从中间挑一个最简短的好了!
第八十章 始料未及
看到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展下去,武元庆仿佛从云端上跌落下来一般,眼睛里登时就没有了神气。他今天算是把太子给得罪死了,有赵节、贺兰楚石在这里,他刚才的这番言论怕是顷刻间就会传到太子的耳中,如果不能得到魏王殿下的保护,太子虽然已经弱势,但要对付他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般。唉,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这个苏烈既为左武候中郎将却不是魏王殿下的人……
武顺见武元庆如同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模样,不屑道:“武元庆,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诽议太子殿下!不错,节兄和叔叔都是东宫属官,那又如何?谁让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在并州不仅不好好侍奉母亲,而且还跟武惟良、武怀运一起对嫡母出口不逊,刻薄无礼,节兄和叔叔只是想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孝道!如果不是某这次和安石一起回京师拜墓,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嫡母?我呸!”原本躺在地上的武元爽突然跳了起来,怒骂道:“这应国夫人的封号本来就是先妣的,这个姓杨的老毒妇抢走了本该加在先妣身上的封号,还有脸让我等兄弟尊她为嫡母!”
“不错,虽然当年先妣故去时,我等兄弟年纪尚幼,不过后来也曾听人说过,先妣当年走的蹊跷,哼!”武顺的话再次激起了武元庆的怒气,顿时就把对太子的恐惧给抛却一边。
李元婴这回算是看明白了,想来武家这俩兄弟是嫉恨杨氏抢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生母的封号,而且又在哪听到关于他们生母非正常死亡的谣言,从而产生了对杨氏以及那三个妹妹的怨恨。武惟良、武怀运?也许那些谣言就和武顺口中的这两个陌生的名字有关。
不过李元婴不用想也知道当年武士彟还没死的时候,杨氏对待武家兄弟即使不坏,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杨氏出身弘农杨家,一个传承了五六百年的高门士族,武士彟虽然是开国功臣,朝堂新贵,但是在杨氏以及杨家人看来,也是寒门出身的武士彟高攀了。在这种情况下,杨氏嫁入武家,肯定不可能和武士彟亡妻留下的两个儿子玩什么母慈子孝的故事,否则武家兄弟也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武士彟和杨氏之间可是便宜老爹李渊做的媒,他们生母怎么死的都跟杨氏没有关系,再说武士彟还没有让弘农杨家腆着脸要和他结亲的资格。
武顺听到武元庆说他生母的死和她母亲有关,更是怒不可遏,正要反唇相讥,不过却被杨氏给阻拦了下来,淡然道:“家丑不外扬,元庆,元爽!你们过分了!武家的脸面你们可以不要,但你们九泉之下的父亲不能不要!”
“脸面……”
武元爽打断武元庆说话,一手按在眼眶上说道:“兄长,我们不必和她们逞口舌之利!”接着走到苏烈面前,歉然道:“苏将军有礼了,刚才元爽之兄因为盛怒,所以言语中有些欠妥的地方还望苏将军见谅!不过将军您看元爽脸上,这些都是东宫千牛贺兰楚石刚刚打在元爽脸上造成的,想来苏将军刚才在远处的时候也都看见了吧!”较之武元庆,武元爽倒是聪明多了,不说太子,就连赵节都撇开了,只拿贺兰楚石说事。
“不错,武元爽的鼻梁骨就是某打断的!”贺兰楚石倒是不矫情,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既然这个苏烈不是李泰的人,那他也就没什么好怕的,如今还活跃在朝堂上的武将中,最受圣人信任的那个无疑就是他的老丈人了。苏烈一个小小的中郎将,自然是要仰仗他丈人的鼻息。
贺兰安石连忙道:“苏将军明鉴!那是因为武元庆和武元爽兄弟对他们的嫡母,也是安石的丈母无礼,舍弟出于义愤才打伤武元爽的!”
苏烈摆摆手道:“事情是怎么回事苏某也大概弄明白了,应国公武家的家务事,苏某管不着,也不属于左武候府的职责范围,但是不管怎么说贺兰校尉确实在芙蓉园打伤了武元爽。”迟疑了一下,接着道,“这样吧,今天是上巳节,百官不须衙集,贺兰校尉先随苏某去左武候府公廨委屈一天。待明日一早,苏某马上就把贺兰校尉移送御史台,至于怎么处置那就交给御史台了,如何?”
虽然苏烈的话好像是在和贺兰楚石商量,但是说话的语气却不容贺兰楚石有任何反对。李元婴暗道,移送御史台,看来这个苏烈是铁了心要让贺兰楚石吃点亏了。御史台下属的侍御史,专门负责纠举百僚,推鞠狱讼,其中知推侍御史两人,分知东、西推,而东推的职责就是推鞠京城百官的违法失职行为。
“御史台?”杜荷眉头一皱,小声问道:“苏将军,这是不是太过了?”从苏烈刚才对武元庆的态度上,杜荷知道他虽然身处左武候府,但应该不是李泰的人,本来还以为没有什么事情了,以后再找寻机会教训教训武家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没想到这个苏烈竟然还要把贺兰楚石往御史台送。他既然不是李泰的人,那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苏烈是准备向李泰那竖子示好吗?
贺兰楚石同样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苏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烈淡然道:“既然贺兰校尉在苏某的徼巡范围内出了事情,苏某职责所在,必须将贺兰校尉移送御史台。如果苏某错了,那知东推侍御史应该也不会为难贺兰校尉的!”
“苏将军,您可能不知道,贺兰校尉和侯相公可是翁婿啊!”杜荷见苏烈语气更加强硬,阴阴地说道。
“侯相公?”苏烈脸色一暗,沉声道:“这位郎君说的是陈国公侯君集吗?”
“不错!”苏烈表情的变化当然逃不过他面前的杜荷,冷笑道。杜荷知道他刚才的这番话肯定是起作用了。
“原来你是侯君集的女婿!”苏烈不屑地看了贺兰楚石一眼,怒声道:“左右,带走!”
第八十一章 苏烈往事
那几个左武候府的卫士听到苏烈的命令,立刻就冲上来打算将贺兰楚石缚住,虽然他们也听到杜荷说这个贺兰楚石是侯君集的女婿,不过侯相公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在他们眼里,显然没有他们的中郎将来得可怕。不过贺兰楚石可不会束手就擒,这些番上的府兵只是一些普通的青壮而已,当然不可能有扶余福信那种武艺,顷刻就被贺兰楚石给放倒在地,低喝道:“苏烈,你敢拿我?”
“拿了你又如何!”苏烈眼神一凝,李元婴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贺兰楚石就被苏烈给摔了出去,冷笑道:“苏某十五岁登锋陷阵,纵横沙场三十余年,当年仅率彀马二百为先锋,闯进东突厥颉利的牙帐,苏某都未曾惧过,何惧尔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那几个被贺兰楚石撂倒的左武候府卫士很快就麻利地爬了起来,将贺兰楚石紧紧摁住。
杜荷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说难道苏烈和侯相公有旧怨,不会吧?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贺兰安石大急,侯相公虽然位列中枢,但是对御史台却根本没有丝毫影响力,若是知东推侍御史真要治楚石的罪,即使侯相公也是有心无力。而且御史大夫韦挺素与魏王李泰亲善,楚石如今是东宫千牛,他们又岂会放过,只要认定了楚石犯错,那他们就可以弹劾太子驭下不严了。
这个苏烈竟然连侯相公的面子都不给,那他一个小小的王府功曹又能如何,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李元婴。不过贺兰安石也没敢抱多大希望,看刚才的情形就知道苏烈和侯相公肯定有些过节,他是铁了心要把安石移交御史台了,即使是滕王殿下出面,也不见得能让苏烈放手,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不过贺兰安石和李元婴却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心里暗思突然向滕王殿下求助,怎么说好像都显得唐突。滕王李元婴现在可以说是他的最后希望了,贺兰安石可不希望因为焦急而在言语间冲撞了滕王,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下,半天就吐出来两个字,“殿下!”
“殿下?”正欲带走贺兰楚石的苏烈微微一怔,躬身抱拳道:“苏某无状,不知这位郎君是?”原本苏烈的第一反应是太子,不过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太子早在几年前就加了元服(注1),眼前之人自然不可能是太子殿下。
李元婴当然知道贺兰安石是什么意思,快在心里头权衡了一下利弊,要是今天的事情究下去,难保武元庆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不会被传出去,李泰日思夜盼着扳倒李承乾,入主东宫,当然不会介意牺牲一个小小的武元庆。要是李世民盛怒之下将武氏一家女眷配没掖庭宫,那他原来的那些努力不就全都付诸东流了吗?虽然杨氏是弘农杨家的人,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元婴可不敢把赌注完全寄托在杨师道身上。心里打定主意后,李元婴拱手笑道:“苏将军有礼了,某金州刺史,滕王李元婴!”
“原来是滕王殿下!”苏烈皱了皱眉头,滕王李元婴是如今先皇诸子中除了圣人以外唯一一个留京不之官的,圣眷如何也就不言自明了。
苏烈出身窦建德、刘黑闼势力,武德六年,刘黑闼兵败被李建成所杀,因为苏烈先后两个故主分别死于李渊、李建成父子之手,所以他入唐后就回了武邑老家,并不愿为唐效力,直到玄武门之变后,李建成身死,李渊退位,他才得卫国公举荐,起为匡道府折冲,随卫国公平定东突厥。不过由于苏烈直到贞观年间才正式入仕大唐,虽然在征讨东突厥的时候立了大功,却始终未能得到李世民的真正信任,也无法融入原秦王府系统中,所以在朝中他也一向是独来独往,从不与人结交,当然也少与人结怨。
李元婴接下来想要说什么,苏烈当然心知肚明。对于这位圣眷还在诸皇子之上的皇弟,苏烈也不想当面驳了滕王的面子,不过要让他开释贺兰楚石,他心里同样不愿。一来不管事情的起因如何,贺兰楚石确实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打伤武元爽,芙蓉园是皇家禁苑,即使只是在外围也不容他人放肆;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个贺兰楚石的丈人侯君集了,苏烈和侯君集是没有什么仇怨,但是对苏烈有知遇之恩的卫国公李靖当年奉诏教授侯君集兵法,而侯君集却反而在圣人面前诬陷李靖谋反,苏烈心里对这件往事一直是耿耿于怀。
于是不等李元婴说话,就抢先抱拳道:“滕王殿下,苏烈还有公务在身,失礼先行告辞了!”
“苏将军留步!”李元婴当然不会让苏烈就这么走了,无论是左武候府公廨还是御史台,对于贺兰楚石来说,都是进去容易出来难的地方,连忙拉住苏烈叫道。
苏烈心里暗暗叫苦,滕王的身份可不是刚才那个贺兰楚石可以比的,他哪敢有和滕王动粗的心思,要是滕王殿下胡搅蛮缠起来,他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再说,就算是动起粗来,那也不见得有用,滕王身后那个虎视眈眈的护卫不用问也知道是这几个月来在京师名声鹊起的滕王府亲事府典军薛仁贵。滕王府的帐内府典军萧钥曾是苏烈的部下,苏烈在萧钥的口中对薛仁贵也有过了解。平日也曾自叹,弹指一挥间他苏烈已经是个年近半百的人,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半生蹉跎,如今已经不是属于他们的时代了!
武元庆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跟着赵节他们过来的那个俊秀的小郎君竟是滕王李元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难道滕王李元婴是太子的人?
见李元婴出面要保贺兰楚石,武元庆生怕这个叫苏烈的人顶不住滕王的压力,那他们兄弟俩刚才这顿揍就白挨了,大声质问道:“滕王殿下!武元庆久闻殿下之名,刚才贺兰楚石殴打舍弟的时候想必殿下也是亲眼所见,难道殿下觉得贺兰楚石无过吗?”他刚才都敢将矛头指向太子,又何惧一个滕王李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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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加元服,即成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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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滕王说苏烈
自从来到大唐以后,除了当初在函谷道将他掳走的刘仇外,武元庆还是第一个敢跟李元婴这么说话的人。也幸亏武元庆遇到的是李元婴,对此并不以为意,如果换成了江王李元祥,恐怕现在武元庆的脸和武元爽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要知道,当年李元祥之官苏州刺史的时候,那个灞桥驿仅仅只是提醒他早点启程而已,就被李元祥给踹成滚地葫芦,如果不是李元婴和密王李元晓将暴走的李元祥拦住,怕是李元祥还真打算把那个灞桥驿当沙包踢。
不过武顺在嘴上可不会输给武元庆,冷笑道:“武元庆,你既然听说过滕王殿下的名声,那也应该知道滕王殿下少时就以孝悌闻名,被世人颂为‘大唐黄香’。你们兄弟俩不侍奉母亲也就罢了,却还对母亲刻薄无礼,哼!可知孝为何物?大唐以孝治国,不事父母,何以事天下!不忠不孝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小叔就算有过,那也是因为打得太轻了!”(注1)
“你——”武元庆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眼中怒火喷薄欲出。
武元爽冷哼一声,淡淡说道:“先妣早已仙逝多年,又何来母亲侍奉?顺娘,几年不见,倒牙尖嘴利起来了。孝悌?呵呵!既然顺娘深知孝悌之意,那不知这些年来顺娘你对我们这两个兄长又有何‘悌’可言呢?”
“都给孤住口!!!”看到武家这几个又吵闹起来了,李元婴勃然怒喝一声。心里面更是火大,都是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东西,把贺兰楚石送进御史台对武元庆,对武元爽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图一时之快而已,殊不知一旦贺兰楚石被移送御史台,那武家被籍没的日子就在眼前了,老子要不是为了你们武家着想,才不趟这滩浑水呢。
当然,这些话都是诛心之言,李元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可不敢在芙蓉园大声叫嚷出来,否则明天掉眼泪的就是他滕王李元婴了。
素来温文尔雅的李元婴突然间大怒还是有些威慑力的,武家那兄妹仨各自噤若寒蝉,贺兰安石却是面有喜色。杜荷虽然不明白上次在福临楼的时候,滕王分明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为何今天会为贺兰楚石而大雷霆,不过如果能救下贺兰楚石,那不管滕王是什么动机都无所谓了。只要再略施小计,让滕王受到李泰的仇视,还怕滕王不乖乖地投入太子殿下麾下吗?
原本将贺兰楚石死死摁住的那几个武候府卫士,被李元婴这么一声大喝,这时也松劲了不少。不过贺兰楚石现在已经学聪明了,知道苏烈跟他老丈人侯君集肯定有仇,自然是不敢再惹怒苏烈,虽然要挣脱开来容易得很,但还是一动不动地趴着。心里默默想着当初老丈人让他看的那篇《史记·淮阴侯列传》,想起韩信当年的**之辱,他心里也就平衡很多了。
苏烈看着被李元婴抓着的衣袖,咬咬牙,最后还是说道:“还请殿下见谅!若是殿下要苏烈开释贺兰楚石,恕难从命!”
刚才见苏烈听到贺兰楚石是侯君集的女婿时,苏烈那副决绝的样子,所以对苏烈的话李元婴并没有意外。低头思量一番,示意薛仁贵留在原地,然后把苏烈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苏将军!贺兰楚石的兄长贺兰安石是武家的女婿,想必苏将军刚才对武家的矛盾也有所了解了,所以贺兰楚石和武家兄弟之争其实也可以算是他们家的家务事。元婴以为若是从家务事的角度出,贺兰楚石的行为应该还没有严重到要移送御史台的地步。请恕元婴唐突,苏将军之所以在楚石兄这个问题上寸步不让,元婴想应该是和侯相公有关吧?”
苏烈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正要答话的时候,李元婴接着又道:“苏将军不必紧张,元婴一个留京不之官的亲王,和侯相公这样的当朝宰辅当然没有什么交情,就算是贺兰楚石,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既然如此,那滕王殿下又为何要为那贺兰楚石求情呢?”苏烈轻声笑道,显然他一点也不相信李元婴这番话。
“苏将军想听实话吗?”李元婴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沉声道。
“实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李元婴淡然道:“实话就是元婴其实是在为将军的身家性命着想,至于假话嘛,元婴暂时还没有想出来。”
“苏烈的身家性命?滕王殿下这是何意?就凭侯君集那竖子,想要苏某的性命,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苏烈眼睛突然凌厉起来,他心里自然是把李元婴的这番话当成对他的威胁了。
李元婴微微退了一步,朝头上拱了拱手,说道:“苏将军稍安勿躁,将军的危险并不在于侯君集,而在于上面!”
“圣人?”都说君宠如冬暖,根本靠不住,说没就没了,更何况苏烈自从入仕大唐后就一直没得到过李世民的信任,那饱经沧桑的脸庞顿时严肃了起来。
好像鱼儿上钩了,看来他也有先秦说客的潜质嘛,不过行百里者半九十,李元婴将心里的得意抛开,继续说道:“前番武元庆频频将矛头指向太子,元婴想以苏将军的眼力当然能看出来武元庆的真实目的是想借助魏王的力量对付赵节和贺兰楚石,不过武元庆此举却是有死无生!”
“不错,攻讦太子,妄图介入夺嫡之争,亏他想得出来。无论太子和魏王之间鹿死谁手,圣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挑起事端的武元庆!即使以应国公当年的功绩也救不了他。”苏烈冷笑道。既然李元婴挑明了现在李承乾和李泰之间的争斗,他在李元婴面前也就没有了顾忌。
李元婴颔道:“正是如此!不过既然将军在武元庆这个问题上看得如此透彻,却又为何也要和武元庆一样打算深陷其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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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上次忘记唐朝是要避讳“虎”这个字,被书友们指出来了。而今天这一章里,武顺的那句话里面也有一个“世”字,所以特别注一下,这个“世”字以及“民”字在贞观年间是不用避讳的,直到李世民死后才开始避讳。比如李世绩改名为李绩,民部改名为户部都是李世民死后才开始避讳的。最后接着求推荐!
第八十三章 一石四鸟
“深陷其中?请恕苏烈愚钝,殿下是指?”苏烈眉头一皱,轻声问道,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冷峻。
李元婴摇头道:“苏将军一叶障目矣!贺兰楚石是东宫千牛,一旦他被苏将军移送御史台治罪,魏王又岂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打击太子的机会。苏将军难道不知现任御史大夫韦挺素与魏王亲善吗?如此一来,将军如何自处?”
“御史大夫是魏王的人?”苏烈一怔,由于他如今在朝中处境尴尬,一向独来独往,所以对其他大臣背后的立场了解得却不多。心里暗思,如果真如滕王所言,那这个贺兰楚石确实是不能往御史台送了。
通过刚才这一番话,苏烈心知滕王殿下前头说他与侯君集、贺兰楚石翁婿之间没有什么交情应该不假。滕王殿下既然对太子和魏王之争洞若观火,那以他然的身份当然不会倒向太子那一边,更不可能与身为宰相的侯君集深交。不过他和滕王殿下素昧平生,又是一个不受圣人待见的降将,难道滕王殿下真的只是为了救他的身家性命而来吗?
不过除此之外苏烈也想不出滕王还能有什么目的了,为了武氏兄弟?那更不可能。心里面对李元婴自是感激涕零,如果不是滕王的提点,哪一天因此掉了脑袋他都不知道,躬身抱拳道:“多谢滕王教烈!”
李元婴这时也露出一丝得色,不枉他刚才在心里反复地斟酌,总算是说服了这个苏烈。看来武照应该没有被配没掖庭宫的危险了,不成,回头还得再好好敲打敲打那俩兄弟才行。不过这一趟好像也有点意外收获,这个苏烈算是欠了他一个大恩,而且看苏烈的神情怕是以为他刚才是特意为了救其性命而来的吧。嘿嘿,只要苏烈还是左武候中郎将,负责长安城的治安,以后难保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武元庆看着苏烈被滕王拉到一边说了些什么,很快就一脸笑意地回来,让他那几个手下把贺兰楚石给放了,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原本他对这个与侯君集有隙的苏烈抱有很高的期望,滕王虽然身份高贵,但也影响不到十六卫,不想最后还是失望了。
苏烈看着还是不敢起身的贺兰楚石冷哼道:“贺兰楚石,既然你和武家兄弟是亲戚关系,那苏某暂且绕过你一回,就不把你移送御史台了。不过嘛,下次可别再撞到苏某的手中!否则,侯君集也不见得能保得住你!”接着再向李元婴拱手道:“滕王殿下,苏烈职责在身,先行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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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殿下对贺兰家的恩德,安石不胜感激!”贺兰安石听到苏烈的话后,紧绷的心顿时松弛了下来,如若不是滕王殿下施以援手,其弟危矣。
看到苏烈远去,贺兰楚石这才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朝苏烈的背影瞪了一眼,转而把目光投向武氏兄弟,轻轻拍着身上的尘土,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武元庆,武元爽!看来刚才没有把你们打痛快啊,竟敢攻讦太子殿下!”说罢扬了扬拳头,缓缓朝他们走了过去。
见贺兰楚石又想找武家兄弟的麻烦,本就一肚子无明业火的李元婴哪里还按捺得住,大声叱喝道:“贺兰楚石,给某滚回来!”
贺兰楚石愕然,呆呆地看着李元婴,刚才赵节不是说滕王殿下对照娘有意吗?照娘在并州这两年,没少受过武元庆、武元爽的白眼,难道滕王殿下不想教训教训那两个竖子吗?
贺兰安石感觉到李元婴是动了真火了,连忙上前把贺兰楚石给拉了回来。如果不是滕王殿下力保,估计这会儿楚石早就被苏烈给带走了,这里还是芙蓉园,要是真的触怒了滕王殿下,难保苏烈不会去而复返。
杜荷不着痕迹地拉了一下赵节的衣角,讪讪笑道:“时间好像也不早了,虽然今天是上巳节,不过太子昨日有交代,杜荷等还要去东宫一趟。那滕王殿下,杜荷先行告辞了!”
赵节心领神会,“滕王舅舅,那小甥也先走了!”忙不迭地和杜荷一起拉着贺兰楚石就要离开。
见杜荷言辞闪烁,李元婴也知道杜荷他们是怕贺兰楚石惹怒了自己,才随便编个理由急于把他拉走。另外今天贺兰楚石的事情虽然苏烈已经作罢,但毕竟是在芙蓉园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难保不会传到李泰耳中,借此再生事端,所以他们肯定也要回东宫商讨对策。轻轻点了点头,不过突然又眉头一皱,把杜荷给拉了回来。
见杜荷不解地看着他,李元婴脸色有些凝重地说道:“其他的某也不说什么了,不过你们三个此去东宫,切不可把刚才武元庆攻讦太子的话传入太子殿下耳中。其中厉害,杜荷,你心里应该清楚!”
杜荷心里一凛,他深知李承乾的性格,抱拳道:“多谢滕王殿下提点!”赵节一愣,他本来就打算一回到东宫就让太子殿下去找武家兄弟的麻烦,虽然心里不知道滕王舅舅是什么意思,不过见杜荷脸色同样凝重,也跟着点了点头。
李元婴的这番话并没有避讳旁人,武家兄弟听到杜荷他们都点头应下后顿时轻松了不少,虽说武元庆一时脑袋热攻讦李承乾,不过李承乾毕竟是太子,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只是心里面就更糊涂了,滕王这是什么意思?先是向苏烈施压放了贺兰楚石,他们本以为滕王和太子也是一丘之貉,不想随后又好像是在为他们做主!
看到滕王把目光转到他们兄弟身上,武元爽还是把按在眼眶上的手拿了下来,拱手道:“滕王殿下保全之恩,元爽兄弟二人感激不尽!”
“对,对!感激不尽!”武元庆也随声附和道。
李元婴淡然道:“感激那就不必了,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竟会相信相里夫人死于非命这种无稽之谈!还有武元庆,以后说话前要先动动脑子,攻讦太子,呵呵,你心里的算计某也知道,也许魏王会记得你的好处,不过可曾想过在圣人面前你该如何自处呢?”
武元庆毕竟还不傻,脸色登时惨白,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滕王从苏烈手中救下贺兰楚石其实也是在救他的性命,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滕王殿下救命之恩,武元庆没齿难忘!”
“好自为之吧!”李元婴脸上一副疾苦的表情,心里头却是大乐,原本他的初衷只是想着既救了贺兰楚石,又能消除武照可能被配没掖庭的危险,一箭双雕。结果不经意间却让苏烈和武家兄弟也分别欠下他一个救命之恩,变成了一石四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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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滕王体的意外用途
赵节和贺兰楚石那两个仇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武氏兄弟也不敢在滕王面前再对后母杨氏无礼,自然是没有再留在此处的必要,讪讪告辞而去。
如果不是因为怕武家这俩小子刚才的莽撞可能会牵连到武照,导致历史再回到原点,李元婴才懒得理睬他们,心想经过这一番敲打后,武元庆应该会放聪明一点了吧。当年武士彟倾尽家财,冒着诛灭九族的危险随李渊太原起事,从一个普通的木材商人一跃成为开国功臣,绝非等闲之辈,而这个武元庆虽然继承了武士彟的这点魄力,不过眼力比起他老爹,那可就差远了。
“老身见过滕王殿下,刚才殿下对武家的维护之意,老身铭记于心!”见武氏兄弟离开,杨氏这才在三娘的搀扶下走到李元婴面前,屈身道。
“这位就是应国夫人吧,使不得,使不得!”李元婴自是一脸笑意,他心里还打着人家女儿的主意呢,眼睛不由往武照的身上瞟了瞟。他今天听赵节说后才知道长孙皇后曾经找过桂阳长公主给他做媒,不过看情况他那五皇姐好像还没有跟这位应国夫人通过气,还好还好,否则还真有些尴尬呢。
三娘抿着嘴嘟囔道:“大兄,二兄真可恶!那几张字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求得燕家表姐从宫里拿出来的,结果刚刚拿到手就被大兄给抢走撕碎了!”
“什么字?”虽然声音不大,不过近在咫尺,李元婴当然能听到三娘的抱怨声,好奇地问道。
武三娘刚刚还伤心不已的模样,顷刻间脸上就焕出灿烂的笑容,一副奸计得逞的可爱表情,就差没有一蹦三尺高了。
李元婴顿愕,不过紧接着就听到武照的一声娇喝,“三娘,不得对滕王殿下无礼!”原本喜滋滋地三娘听到她姐姐的声音,嘴巴就又嘟了起来。
武照将怀中的襁褓交还给她姐姐武顺,轻移莲步走到李元婴面前,脸颊间一抹红霞悄然飘过,低声道:“儿见过滕王殿下,三娘她少不更事,还请殿下勿怪!”
“姐姐也大不了几岁嘛!”三娘如蚊声般回了一句。和武照刚才面对她那两个哥哥时候的冷漠淡然相比,现在这略有些羞涩的声音才像个豆蔻少女。不过李元婴却被这俩姐妹给弄糊涂了。
贺兰安石看到三娘的手中还抓着几张纸屑,顿时了然,在李元婴耳边轻声解释道:“殿下,您可能不知道,这两年来您的‘滕王体’已经成了朝野上下竞相临摹的字体了,安石也不例外,不过要想得到一幅殿下的真迹却是不大容易的事情。安石是越王府功曹,虽然这次回京是拜墓假,不过也受了越王殿下的嘱托给圣人和燕贤妃送上孝心!而燕贤妃正是拙荆的表姐,所以照娘她们就让安石去燕贤妃那里讨要一幅殿下的真迹。今天上巳节安石和拙荆一起陪丈母踏春,所以安石顺便就把它带过来交给照娘,不想却被武元庆给撕了!”
李元婴意外地看了武照一眼,前面在芙蓉池畔的时候武家老三好像也曾说过她和武照现在也学习“滕王体”。见武照被他看得脸色有些红,李元婴恍然,心里暗道,没想到他一不留神倒成了未来女皇的偶像了,嗯,这应该算是个好兆头吧。
不过李元婴还是第一次听说武照和燕贤妃竟然是表姐妹的关系,越王李贞是燕贤妃的儿子,怪不得武顺嫁给了越王府功曹参军事贺兰楚石。得,绕来绕去大家都是亲戚。只是李元婴心里却又多了一丝紧张,李世民后宫里的那么多女人中,他也就和长孙皇后接触过。燕贤妃虽然是皇后之下的四夫人之一,不过李元婴也就远远地见过一两面而已,也不知道这个姓燕的女人是个什么性格,可别像赵飞燕那样,为了争宠把自己的妹妹也都奉献出来。李元婴深知他那位天可汗哥哥可并是一个能经得起撩拨的人,不成,看来是该去找长孙嫂嫂商量一下纳滕王妃的事情了,否则谁知道以后还会再有什么变数,。
武顺满不在乎地说道:“撕了就撕了吧,虽然是表姐所赐,不过现在滕王殿下就在这里呢,想要殿下的真迹还不容易吗?”
“顺娘,放肆!”杨氏眉头一皱,叱喝道。不过心里却有些奇怪,她对自己这个大女儿还算了解,武顺虽然平常胆子大了点,不过决计是不敢在滕王殿下面前放肆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本来就是嘛,反正滕王殿下看……”武顺撇撇嘴,正要说下去,突然现滕王殿下脸色有些难看地看着她,马上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李元婴面色这才恢复正常,看来不止是武元庆,这个武顺的嘴也没什么遮拦,摇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应国夫人息怒,武夫人说得也不错,几笔字而已,元婴不过举手之劳,只可惜今天上巳节踏青,元婴亦不曾携带纸笔。”
武照虽然刚才喝住了她三妹,但是要说她心里不希望滕王殿下当场为她挥毫泼墨,那是不可能的。听到滕王殿下说没有携带纸笔后,原本期待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暗恨自己今天出门的时候怎么就忘记把文房四宝也**来呢!
武照的表情变化自然被李元婴收入眼底,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和煦地说道:“不过也不打紧,这样吧,不知应国夫人的府第在哪一坊,待元婴明日就给两位娘子送去。”心里暗道,没想到滕王体还有这种意外的用途。
“安民坊!”话音刚落,三娘就立刻雀跃地叫了起来。武照虽然掩饰得很好,不过李元婴还是能看出她那喜出望外的眼神。
杨氏也只好讪讪笑道:“那就有劳滕王殿下了!”不过她心里可没想到李元婴明天是准备亲自登门了。
“不碍事的,那元婴先告辞了!”说罢也同李孝逸一般,从腰间摘下一枚玉璧作为提前送给贺兰敏之的周岁礼。
回平康坊路上,薛仁贵见李元婴一直没有停止过笑容,心里迷惑不解,当然也没有多问,只是突然说道:“殿下,礼想起来那个苏烈是谁了!”
“呃?”李元婴一怔。
薛仁贵接着道:“前面听到苏烈说他曾以两百先锋攻入东突厥颉利可汗的牙帐,礼才想起这个苏烈就是当年名噪一时的苏定方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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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弹劾
今天在芙蓉园收获不小,不仅见到了武照,没想到这位历史上名声显赫的女皇帝,竟也成了他的崇拜者,而且在回来的路上,又听薛仁贵说那个左武候中郎将苏烈就是苏定方。虽然苏烈这个名字对于李元婴来说陌生得很,但是苏定方,那自然是如雷贯耳的人物,李靖的兵法嫡系传人,又是一个意外之喜。
回到滕王府中,李元婴就马上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这幅字应该算是他送给武照的第一件礼物了,自当好好思量一番。虽然这年头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让五皇姐桂阳长公主往武家走一遭,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这事基本上也就成了,接下来就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一系列繁琐的礼节。但是武照毕竟是历史上的女皇帝,虽然如今只有十三四岁,后来那种杀伐决断的狠辣性格还没有形成,不过从今天她面对她那两个哥哥的挑衅时那种冷漠淡然的态度就能看出她日后能成为女皇帝也非偶然。
虽然纳滕王妃容易,但如果能在纳妃前就先收了她的心,那就再好不过了。而且,现在看起来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偶像的力量那可是无穷的。当初在大安宫守制的时候,李元婴只是为了打时间,一时心血来潮才练起了书法,从未想过后来竟有诸多妙用。
不过写什么好呢?李元婴倒是记得几柳永写的词还能凑活用用,可惜这年头词在大家眼里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至于诗嘛,前世从小到大也背过不少,可惜基本上不是怀才不遇,就是国仇家恨,严重不符合他滕王的身份。想了一晚上,李元婴才提起毛笔,在纸上小心翼翼地写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没法,还是不要玩剽窃算了,李元婴退而求其次,从《诗经》里找了一《蒹葭》,反正咱卖弄的是书法。李元婴心知武顺肯定是管不住她那张大嘴巴的,估计这会儿武家人也都知道他心里的意思了,这《蒹葭》应该不算太唐突。
不过上巳节一过,弘文馆就又要开始上课了,李元婴只好让郭迁把这幅字带上,打着哈欠去弘文馆补补觉,好在今天也是萧德言那老头儿的课,中午就可以从弘文馆出来了。在左延明门外遇上昨天早早离开的李孝逸,李元婴现他的眼睛同样也是红红的,奇道:“孝逸从兄?你不会昨晚也没有睡好吧?”
李孝逸尴尬地笑笑,他前天有没有去福临楼喝酒别人不知道,二十二郎怎么可能不清楚,以二十二郎的聪慧,怕是早就看穿他的心思了。
李元婴笑道:“不知过几天孝逸从兄可有下扬州一览江南风光的打算啊?”
李孝逸黯然道:“罗敷有夫,奈何!再说孝逸是弘文馆学生,哪能轻易离京!”
“这倒是,还是密皇兄,江皇兄他们自在多了!”李元婴低叹一声,和李孝逸一起走进弘文馆。心里暗道,看来是该想个法子早点从弘文馆这个囹圄中逃离出来了。
浑浑噩噩地在弘文馆呆了一个上午,刚刚走出来,还没等李元婴反应过来,他就被早已在弘文馆门口守候多时的杜荷和赵节两人给拉了过去。
“怎么了?”就算是当日福临楼赵节用香炉砸破柴令武额头的时候,李元婴也没见杜荷和赵节两人这么着急过。
赵节苦着脸说道:“滕王舅舅,昨天芙蓉园那件事情最后还是传到了魏王耳中,太子殿下听到消息说,今天一早殿中侍御史崔仁师已经上疏弹劾贺兰楚石和左武候中郎将苏烈了。”
“弹劾苏定方?”李元婴愕道。贺兰楚石被御史弹劾,他并没感觉到意外,毕竟当时芙蓉园里的人也不少,只要把武家给撇干净了,贺兰楚石就算是流放三千里,和他李元婴也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没想到李泰他们竟然也把苏定方给捎带上了。
“怎么回事?”李孝逸见李元婴被赵节和杜荷拉走,也赶忙跑了过来,不想却听到顺娘的小叔被御史弹劾的消息,心里没由来一阵暗喜。
杜荷哪有时间理会李孝逸,听到李元婴并不管贺兰楚石,第一句话就是询问苏烈,心里颇为意外,在他的记忆里,滕王和苏烈此前好像并不认识吧?不过见滕王殿下更关心苏烈,杜荷也机警,马上回道:“滕王殿下也知道,魏王是左武候大将军,而苏将军作为左武候中郎将,迟迟不肯投效于他,魏王对苏将军当然不会满意,借机弹劾苏将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李元婴点点头,他也知道杜荷和赵节两人今天在弘文馆门口堵着他的目的无非是让他去李世民那里为贺兰楚石辩解一番,不过李元婴对此可没有什么兴趣。至于苏定方,他这次也爱莫能助了,不过苏定方并没有什么大过,最多就是贬官而已,这对于苏定方来说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毕竟他目前这个左武候中郎将的职位并不好当。
杜荷没想到滕王只是点点头,并不接话茬,弄得他满肚子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好轻轻踢了赵节一脚。赵节毕竟是滕王殿下的亲外甥,说话也可以随便点。
李元婴可不给赵节这机会,他才懒得再想什么理由拒绝,打算敷衍两句就回滕王府,既然贺兰楚石被弹劾,那安民坊那里的武家他也不能再去了。不过却看到张阿难一手扶着高山冠一路小跑过来,堆笑道:“哎哟,滕王殿下,老奴可算是找到您了!刚才在外边等了一小会儿,还以为殿下已经回府了,后来听晋王说才知道殿下还在里边呢!”
张阿难是李世民的亲信内侍,在他的面前杜荷当然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知道圣人要传召滕王殿下了,只好和赵节一起告辞离开,希望滕王殿下看在武照和侯相公的面子上能帮一把贺兰楚石吧。
天可汗哥哥传召,李元婴哪敢不去。由于贺兰楚石的事情,他也不好再去武家了,只好交代郭迁把那幅《蒹葭》送到安民坊武宅,其他人在左延明门前等着,自己跟着张阿难上两仪殿去。
“张内侍,不知这次皇兄传召是为了何事?”
张阿难眼睛眯成一条线,将从李元婴手里的东西快塞进自己的荷包里,笑道:“刚才老奴在弘文馆看到东宫的赵洗马和杜舍人,想必殿下也猜到了,正是东宫千牛贺兰楚石之事。大家听太子说昨日滕王殿下也在芙蓉园,所以就遣老奴传召殿下两仪殿觐见!”
李承乾还真是没事找事,李元婴摇摇头,既然如此,那就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好了。
张阿难突然驻足四望一下,小声道:“殿下,虽然崔御史只弹劾贺兰校尉和苏将军,不过刚才在两仪殿,魏王言语间也牵扯到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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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李泰的反常
两仪门外,张阿难先行进殿通报,而李元婴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奇怪啊,自从上次因为刘仁愿那件事与柴令武有了些交集后,这几个月来柴令武这个小外甥往他滕王府上跑得也挺勤快的。柴令武是从小跟着李泰这个表哥长大的,身上早就贴上了魏王党的标签,李元婴知道柴令武整天往滕王府跑的目的当然不可能是玩什么甥舅情深,而是想拉拢他这个小舅舅帮助李泰上位。
要知道虽然李世民对李泰的宠爱早就过了太子李承乾,废立之心路人皆知,使得李泰周围也聚集了像御史大夫韦挺,殿中侍御史崔仁师,弘文馆学士萧德言等一批大小官员,不过李承乾毕竟是嫡长子,在宗室中人眼里,李承乾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所以李泰也确实需要像李元婴这样宗室中的长辈的支持。
要说太子可能对他不利,李元婴还是相信的,因为李承乾已经不止一次酒后撒泼扬言要杀他了,李元婴只是当作不知道而已。可是今天李泰又是哪根筋不对了?让崔仁师弹劾贺兰楚石是为了对付太子,弹劾苏定方是为了排除左武候府中的异己,那突然把矛头对准他又是为了什么呢?李元婴自认为他和李泰之间并没有什么过节,否则柴令武也不会费心思拉拢他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李元婴只能把李泰当成是神经了,毕竟这已经不是李泰第一次神经了,两年前的一次就突然跑到李世民那里去告刁状,说是三品以上官员个个都轻视于他,遇见他的时候也都不够礼貌,矛头更是直指当时的门下侍中魏征。要说李承乾这太子当得确实战战兢兢,因为李世民对李泰实在是太过宠爱,闻言大怒,立刻就把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全都召到齐政殿,狠狠地训了一顿,从魏征到长孙无忌,反正李泰是一次性得罪了个干净。恐怕这也是为什么李世民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却仍然没有一个宰相级的官员支持李泰的原因了,而魏征和侯君集更是力保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心里有些忐忑地走进两仪殿,目光大致扫略了一下,殿中除了双双面红耳赤的李承乾和李泰外,还立着两个李元婴并不认识的大臣,心道其中一个可能就是弹劾贺兰楚石和苏烈的那个殿中侍御史崔仁师了。不过很快就收回心神,向李世民行礼,偷偷瞄了天可汗哥哥一眼,可惜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心里琢磨着李泰能告他什么呢?总不可能是教唆贺兰楚石欺负武氏兄弟吧,好像自己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那张阿难也是,从他手里拿了那么多好处,也不说详细点,含糊其辞还不如不说呢。
“二十二郎平身!”李元婴进殿后,李世民的脸上也泛出一丝笑意,从案前走了下来,开门见山道,“今天崔卿家上表弹劾太子左内率府千牛贺兰楚石昨日在芙蓉园大庭广众之下殴打应国公的后人,皇兄本想着有司调查,不过刚才承乾进言说当时二十二郎也在芙蓉园里,所以皇兄让张阿难去弘文馆传召二十二郎过来。”
李元婴颔道:“太子说得不错,昨日臣弟同孝逸从兄一起去芙蓉园踏青,恰巧遇到贺兰楚石等人,所以当时臣弟确实在场。”
李泰忍不住插口道:“还有左武候中郎将苏烈包庇贺兰楚石呢,皇儿听说原本左武候府的卫士已经拿下贺兰楚石了,结果却被滕叔的一句话就给放了!”
“青雀,放肆!在父皇和滕叔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李承乾当然也不甘示弱。
李元婴斜睨李泰一眼,原来李泰说的是这件事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立刻就把心放进肚子里了。不过还是有些不明白李泰怎么突然针对起他来了,难道是因为李泰认为他说服苏烈放了贺兰楚石的行为是侵犯了他左武候大将军的权威吗?想来想去李元婴心里最后冒出这么个连他自己都不大相信的猜测来。
“都给朕闭嘴!”刚刚才有了一点笑意的李世民脸上再次阴沉下来,连对自己的儿子都用上了“朕”,看来是被气坏了。李元婴心里估摸着李承乾和李泰这两个大侄子刚才在他进殿前应该也大吵过一次了。
两仪殿上的气氛再次尴尬下来,针落有声,寂静得可怕。李元婴也不再说话,眼睛的余光瞥见那两个陌生的官员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的样子,不由心生鄙夷,这储君之争哪是这么好掺和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何苦来哉!
不过这时突然一个太监跑进殿来打破了这一难得的安静,“启禀陛下!吏部尚书、参议朝政侯君集殿外求见!”不过这个太监把话说完后也感觉到了殿内气氛的异样,登时冷汗就流了下来。
这下热闹了,李元婴眉尖一跳,看来侯君集已经收到消息了。对于侯君集,李元婴也是慕名已久了,毕竟他可是敢在李世民眼皮底下造反的人啊,而且在历史上能像侯君集这样出将入相的人亦不多见。
“侯爱卿?”李世民微愕,“快宣!”侯君集在这个时辰求见,难道北边的薛延陀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李泰见李世民的表情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父皇,那个贺兰楚石就是侯相公的女婿,侯相公应该是来替贺兰楚石求情的。”
“贺兰楚石是侯爱卿的女婿?”李世民有些意外,眉头一皱,转头深深地看了李承乾一眼。不过李承乾听到侯君集求见的声音后,尾巴早就不知翘到哪里去了,只道侯君集是跟随父皇几十年的老臣了,父皇哪能拂了他的面子,哪里还会注意到他父皇脸上的神情变化。
“臣侯君集叩见吾皇陛下!”不消一会儿,一个狼眼卧眉,面庞坚毅的紫袍大臣就出现在了李元婴的面前,声若洪钟,顿时就让两仪殿内平添了几许暖意。
“侯爱卿平身!爱卿是为了令婿贺兰楚石一事而来的吧?”
侯君集并没有站起来,而是将手中的笏板平放在地上,嚷声叩头道:“臣婿贺兰楚石自恃武力,欺凌弱小,(╰→c.{0,10}o.{0,10}m^罪当除名!”
李元婴微微一怔,原以为侯君集是来替贺兰楚石求情的,没想到他竟然自请重判贺兰楚石。自恃武力,欺凌弱小,这样一下子就把贺兰楚石那东宫千牛的身份给撇干净了。侯君集果然老道,以李世民的性格,如果重判了侯君集的女婿,自然不会再追究什么了。虽然贺兰楚石被当成“车”给弃了,不过只要李承乾这个“帅”保住,即使贺兰楚石被除名,重新启用不还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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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廷争
满是笑容的李承乾脸色顿时滞住,惊愕地看着依旧跪在地上,一副大义灭亲模样的侯君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泰也是同样意外,昨天魏王府文学馆的那些学士们早就商量好了该如何堵住侯君集的嘴,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冷笑地看着他的大哥李承乾,现在连侯君集都不帮你,看你还怎么蹦跶。
不过这时候原来就已经在殿中的那两个噤若寒蝉的大臣中,其中一个出班说道:“侯相公此言差矣!被贺兰楚石所殴之人,乃是前荆州都督,应国公武士彟之子,如若不是贺兰楚石仗着他那东宫千牛的身份,如何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功臣之后。哼,作为一个东宫千牛,其一言一行可都是代表着太子殿下,代表着大唐啊!挺虽不才,尸位素餐,但是既为御史大夫,亦不敢避重就轻!”
原来他是御史大夫韦挺,那另外一个应该就是这次弹劾贺兰楚石的殿中侍御史崔仁师了。李元婴暗道,代表大唐殴打功臣之后?呵呵,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谁不知道天可汗哥哥是个极其爱惜羽毛的人,恐怕这个韦挺要悲剧了。说来这个韦挺也真不长记性,本来他就是从小和李建成一起玩泥巴长大的老伙计,虽然玄武门之变后还是被李世民重新启用,不过要说李世民心里没有一点芥蒂,鬼都不信。估计他是有这方面嗜好吧,别人惟恐躲避不及的夺嫡之争,他又一头栽进来了,不过这一次也许是吸取了上回的经验,不再支持太子了。
果然,李元婴马上就现李世民的表情再次凝固,比起刚才李承乾和李泰吵嘴的时候,还要阴沉得可怕。
李泰一愣,听到韦挺的话后,他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侯君集怎么也突然大义灭亲起来了,原来是存着这个主意,好一只老狐狸,差点都被他给骗了。脸上滑过一丝冷笑,正打算在李世民面前再添上一把火,最好是能让他父皇一怒之下罢了侯君集的相位,不过话刚要出口,背后却被崔仁师狠狠地拽了一下,继而看到他父皇脸色黑,也就没敢再说话。
李世民缓缓走上殿阶,冷声道:“侯爱卿起来吧,贺兰楚石有何过错,该如何处置待朕了解完情况后自有决断,不必多言!”
“谢陛下!”侯君集抬头目光在韦挺和崔仁师身上扫过,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起身后快步走到李元婴的旁边站了下来。
不过李元婴顿时就有点不自在了,两仪殿这么大,这个侯君集偏偏却站在他的身边,难道是想以此向他施压?心里踌躇起来,在李元婴的印象里,侯君集绝对是一个瑕疵必报的人,当年李靖教授侯君集兵法时略有藏私,结果侯君集转眼间就去李世民那里告李靖谋反,害得李靖惶惶不可终日。侯君集可是当朝宰相,一旦在贺兰楚石这个问题上开罪了侯君集,那他以后的日子可就没有现在这么轻松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安上个谋反的罪名。但是如果反之,却也肯定是要得罪现在如日中天的李泰。
心里暗恨李孝逸,要不是他那馊主意,自己昨天也不可能去芙蓉园,自然就不会遇到贺兰楚石他们,更不可能惹上这么多的麻烦事。侯君集、李泰!李泰、侯君集……李元婴在心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确实是两难!
“二十二郎,既然昨天你也在芙蓉园,那就说说当时的情况吧!”李世民摁着额头,有些乏力的说道。
李泰抢先叫道:“父皇,儿臣听说昨日左武候中郎将苏烈私放贺兰楚石就与滕叔有关,所以儿臣窃以为滕叔的说辞不能尽信!”
李元婴眼神一凝,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呢,就敢指责他的说辞不能尽信,好一个魏王李泰!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如此嘛,那他心里面也就没必要再徘徊不定了。淡淡道:“青雀说得也在理,臣弟的话也许会失之偏颇!”
“滕叔的话不能信,难道就只能相信你的话吗?”李承乾不屑地说道。
李泰微微一笑,出班道:“既然太子皇兄不相信儿臣,那儿臣斗胆请父皇传召武元庆、武元爽兄弟以及当时在场的那几个左武候府卫士!”
李承乾针锋相对道:“既然连滕叔的话都不能尽信,又岂能相信武氏兄弟之言,至于那几个左武候府卫士嘛,皇兄记得青雀好像是左武候大将军吧?”
“太子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泰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全都给朕住口!”李世民见他那两儿子又吵了起来,拍案怒道。李承乾和李泰这才讪讪又闭上了嘴巴。
李世民轻叹一声,转而对李元婴和煦道:“二十二郎,不必理会青雀,你自说来!”
李元婴心里正琢磨着他昨天不是敲打过武元庆他们了吗?怎么听李泰的语气好像武氏兄弟已经投入他那魏王府了。听到李世民的话后,连忙把心里的杂念抛开,稍微组织了一下说辞,出班道:“青雀说得并没有错,左武候中郎将苏烈本来是要将贺兰楚石移送御史台的,不过却被臣弟给阻拦了下来。”
李世民知道李元婴后面肯定还有话,点点头,并没有打断他。李元婴继续道:“皇兄可能不知,贺兰家和应国公武家是姻亲关系,昨日贺兰楚石之所以和武氏兄弟动起手来,也是因为他们的一件家务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所以臣弟以为贺兰楚石罪不当移送御史台。元婴敬佩侯相公不徇私情,不过私以为除名是不是太过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有这句俗话吗?我怎么没听过?”李泰小声嘟囔了一句,他对昨日事情的起因当然心知肚明,欺凌嫡母,这在以孝立国的大唐,罪名也不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不过韦挺可就没这么好打了,厉声叫道:“滕王所言差矣!纵然是他们的家务事又如何,贺兰楚石有理又如何,难道就能在皇家禁苑殴打功臣之后吗?哼,武元庆袭封应国公,竟被贺兰楚石一个东宫千牛所辱,不治其罪如何能平朝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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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冲动是魔鬼
韦挺再次把矛头指向贺兰楚石东宫千牛这个身份,李元婴心知这个李泰的马前卒是铁了心要把李承乾给拉下水。不过李元婴才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只要自己能撇干净就成了,反正他是把昨天的情况解释清楚了,至于接下来嘛,那就得看天可汗哥哥的乾坤独断了。正色道:“元婴只是认为以贺兰楚石之罪还没有严重到需要移送御史台的程度,可从来没有说过贺兰楚石没有过错,韦大夫慎言!”
“昔高祖大武皇帝论太原功,诏应国公武士彟恕一死,如今应国公的后人却折辱于竖子之手,滕王殿下之言,恕挺不敢苟同!”韦挺将衣袖一抖,冷哼道。
话音一落,李元婴就知道韦挺要完了,好嘛,连便宜老爹李渊都被他给搬出来了,这可是犯了天可汗哥哥的大忌讳啊。李元婴自然不会跟着犯傻去接这个话茬,现在可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淡淡一笑,重新退了回去。只怕再过几天,李世民肯定会像当初贬谪杜正伦那样,随便找个由头就把韦挺打到岭南喝西北风去了。
韦挺见李元婴一声不吭地就退了回去,还道是滕王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了,有些自得地笑道:“滕王殿下可是理屈了?”
不过李元婴不反驳可不代表李承乾不说话,冷声道:“大唐以孝治天下,昨日武氏兄弟对应国夫人无礼在先,贺兰楚石虽然莽撞了点,不过却有错无罪。想必韦大夫对此也应该心知肚明吧,不知如此视而不见又是出于何意呢?”
李元婴差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这里是两仪殿,他也只能使劲憋着,君前失仪可不是闹着玩的。韦挺刚刚在李世民的面前把便宜老爹李渊给搬了出来,结果李承乾就很配合地抛出“大唐以孝治天下”这句话,好像有种“指着和尚骂秃子”的意味啊。李元婴偷偷地瞄了一眼殿阶上的李世民,脸色果然阴沉如水。
“都不必说了!”李世民黑着脸冷声道,“二十二郎,武氏兄弟对应国夫人无礼,这又是怎么回事?皇兄记得应国夫人好像还是皇考亲自为应国公做的媒。”
李元婴含糊其辞地说道:“这个臣弟也了解的不多,想来应该是因为应国夫人不是武氏兄弟亲母的缘故吧。”
“不是亲母,亦是嫡母!承乾说得对,大唐以孝治天下,看来应国公的爵位,他们也没必要再继承下去了!”
李元婴微微一怔,李世民竟要褫夺武元庆身上的爵位,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心里不由腹诽,你小子杀兄逼父,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李元婴也知道李世民这是在为他自己正名呢。
“父皇圣明!”李承乾得意洋洋地瞧了李泰一眼,大声喊道。
李泰自是大为不忿,武氏兄弟刚刚投入他麾下,结果就被褫夺了爵位,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还往哪里搁,连忙拱手道:“父皇……”
“青雀不必再言!”李世民摆摆手阻止了李泰的说话,转而对侯君集道,“侯爱卿,你是吏部尚书,不知岭南道是否还有县尉的出缺,让他们赴任去吧,以观后效!”
如今的岭南可不是后世的广东、海南,去岭南当一个九品小县尉,估计比流放也好不到哪里去。李元婴心里暗叹,昨天他还特意敲打了那俩兄弟一番,没想到武氏兄弟转瞬间就把他的叮嘱给抛诸脑后了,自作孽不可活啊!也不知这一贬,能不能让他们兄弟的脑袋好好清醒清醒。
侯君集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点头道:“遵旨!不过陛下,那不肖婿贺兰楚石该如何处置?”
李世民怒色稍霁,“贺兰楚石,正如二十二郎和承乾所言,有错无罪,罚俸半年!”
“陛下,臣还有本要奏!”韦挺见李世民不仅褫夺了武元庆的爵位,更把那兄弟俩都贬到岭南去了,而贺兰楚石却只是轻飘飘地罚俸半年,自然不会甘心,再次站了出来。
“韦卿家又有何事启奏?”李世民强压下心里的怒气,冷声道。
韦挺当然也知道李世民已经处在火的边缘了,不过今天他和魏王、崔仁师满怀信心地弹劾贺兰楚石和苏烈,目的自然是为了扳倒太子,结果却是让自己折损了两个人,要是不把贺兰楚石也给贬到岭南去,那他这个御史大夫也当得太窝囊了。定了定心神,恭声道:“启奏陛下,臣听闻昨日在芙蓉园,贺兰楚石除了殴打武氏兄弟以外,还和上巳节到芙蓉园踏青的百济使团生了冲突,而臣今天也从鸿胪寺那里得到消息,百济使团惊恐之下已于昨日匆匆离开京师回国了。”
“百济使团,就是那个扶余隆吧,怎么,元日大朝后他们一直都留在京师吗?”李世民奇道。说来扶余隆也够悲哀的,滞留在长安城好几个月了,正主李世民却一点都不知道。
韦挺点点头,转而对李元婴冷笑道:“挺听说昨日贺兰楚石殴打百济使团的时候,滕王殿下也曾参与其中,不知滕王殿下这回作何解释啊?”
不待李元婴开口,韦挺得势不饶人,又继续咄咄逼人地喝道:“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陛下圣德,被尊为天可汗,四方共臣之,百济不远万里前来进贡,滕王殿下却将其折辱而去,岂是天朝上国之所为!”
李元婴不屑道:“百济番将扶余福信夜郎自大,自以为是什么百济第一名将,出言挑衅贺兰楚石和某滕王府的亲事府典军薛礼,可没当大唐是天朝上国啊,要是不好好教训一番,他还真以为我大唐无人了!韦大夫身为大唐的御史大夫,不过听语气,元婴怎么感觉韦大夫好像是在以百济为尊,敢问韦大夫,您这又是什么居心呢?百济蛮夷来我大唐的目的无外乎是请求大唐出兵帮助他对付新罗,难道说韦大夫是收受了百济的好处了?”要说孔子的这句“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在历朝历代都是很有影响力的,不过李元婴却深知他那天可汗哥哥可不是这句话的信仰者,从东突厥、吐谷浑、高昌、薛延陀,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灭过去就能看得出来了。
“你——”韦挺身为御史大夫,虽然哪次皇位之争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但在这方面却一直是洁身自好,李元婴竟然诬其受贿,登时就气血上涌,脑袋一片空白,冲上来就要拉扯李元婴的衣服。
不过韦挺已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又是一介书生,李元婴岂会被他抓到,快步退了回去,冲动是魔鬼啊,戏谑道:“韦挺,君前失仪,不知你这御史大夫可知这又该当何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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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李泰和崔仁师也没想到韦挺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当下就把韦挺给拉了回来。恢复冷静后的韦挺登时脸色惨白,慌忙跪伏在李世民面前,双手不住颤,战战兢兢地说道:“罪臣一时失态,请陛下恕罪!”
李承乾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韦挺是从三品的御史大夫,自从李泰两年前大神经把朝中一干宰相都给得罪个干净后,他无疑就是李泰手下在朝中职官最高的那个人了,而且御史台负责邦国刑宪,肃正朝廷,朝中百官,包括他这个太子在内,那是想弹劾谁就弹劾谁,其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半年前他的太子左庶子杜正伦就给贬到岭南去了,今天要是不把李泰的左膀右臂也给砍了,他岂能甘心。冷笑道:“如此之人,岂能再为御史大夫!”
而李世民从刚才韦挺把李渊搬出来后就对他积着一肚子怨气,何须李承乾再落井下石,拂袖怒道:“韦挺君前失仪,出为象州刺史!”
“象州刺史……”韦挺眼睛一花,差点就昏了过去,那里不仅匪患严重,而且时不时就有僚人造反,被贬到象州去,只怕他有生之年是回不到长安城了。
李承乾大喜,立刻踌躇满志起来了,没了韦挺,看李泰那竖子还怎么蹦跶,心里一思量,继续奏道:“父皇,儿臣以为银青光禄大夫,行太子右庶子于志宁立身严正,公忠体国,可为御史大夫!”韦挺留下来的缺,李承乾当然要尽力争取,虽然他对整天在他耳边就跟苍蝇般的于志宁并没有好感,不过列数他东宫的那些人中,能够被他父皇看上眼的,怕也就只有于志宁那老头儿了。
不过李世民这次可就没怎么搭理李承乾了,转而对侯君集和李元婴问道:“侯爱卿、二十二郎,你们以为呢?”
李元婴心里一登,他一个闲散亲王,虽然顶着金州刺史的头衔,却也没有之官,御史大夫乃是三品大员,李世民怎么突然询问起他的意见来了,有些不对头啊。马上道:“皇兄恕罪!臣弟年幼无知,在弘文馆修学已有数月,却仍然未通一经,岂敢妄议朝政!”
说到弘文馆,李世民不禁摇头,这几个月来李元婴在弘文馆里都干了些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李世民也清楚他这个幼弟虽然在书法上极有天分,不过从小对经史之类的东西都不屑一顾,而青雀就不一样了,虽然书法上的成就远不如二十二郎,但也称得上是工书善画了,而且自幼雅好文学,才华横溢,熟读经典不说,还致力于著书立说,这也是他对青雀之宠在诸子之冠的原因了。
要是二十二郎和青雀的优点能够互补就好了,李世民佯怒道:“还好意思提弘文馆呢,连雉奴的功课都不如,也不知你这皇叔是怎么当的?”
李元婴自是不敢答话,心里腹诽,皇叔怎么了,不过辈分上比李治大了一辈而已,虽然他是长得高大,看起来好像比李治大了四五岁,可是谁不知道他还小李治几个月呢,李治的功课比他好有什么奇怪的。
李世民见李元婴的样子,心知他也听不进去,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懒散的性格,也不必担心他长大以后会对皇位产生什么想法。摆摆手道:“罢了,只要你能通一经,那皇兄就特许你业成了。”
李元婴顿时喜形于色,昨天他还在琢磨着怎么逃离弘文馆那个牢笼呢,没想到今天就看到希望了,赶忙谢恩。通一经,虽然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比起通四经来说,已经是很幸福了。
刚刚还萎靡不振的韦挺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跳了起来,大声嚷道:“陛下不可,弘文馆故事岂能因滕王一人轻言改易!”不过他马上就被崔仁师又拉了回去,要是再遭贬谪,那就不是象州刺史那么简单了。
李世民脸色一沉,没有理会韦挺,继续对侯君集问道:“侯爱卿以为呢?”
李元婴原以为既然贺兰楚石已经没事了,侯君集即使不会支持,也不可能反对李承乾的提议。结果却大出所料,侯君集正色沉声道:“臣以为御史大夫位高权重,应该要慎重择选,银青光禄大夫于志宁虽然为官清正,硕学通儒,却不曾历过御史台,故臣以为太子殿下之言有欠妥当!”
李世民一愣,显然侯君集的话也在他的意料之外,而李承乾和李泰两人更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各有心事。
不过转瞬间李元婴也明白过来,侯君集是打算避嫌了。也对,虽然李世民贬了韦挺,但是不见得就会把御史大夫这一职位降在李承乾的人头上,即使侯君集附议李承乾,也不可能改变李世民的心思。既然没用,又何必再徒增李世民的猜疑呢。
李世民颔道:“侯爱卿果然是老成谋国,那就迁给事中马周为御史大夫!”
李元婴暗笑,看来他这位天可汗哥哥还是没打算放过韦挺啊,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当年马周以布衣擢为监察御史,身为上司的韦挺一直就看不起寒门出身的马周,不过马周很快就平步青云,此后两人更是老死不相往来,如今李世民让马周接替韦挺出任御史大夫,莫非是想活活气死韦挺?还真是杀人不用刀啊。余光瞥过去,果见韦挺目光呆滞,一副死人的模样。
虽然李承乾没能如愿,不过对于马周,他还是可以接受的,只是用眼神瞪了瞪侯君集和李元婴,恨他们不肯附议他的建议。
其实崔仁师也不看好这次弹劾,只是碍于他老上司韦挺的坚持,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弹劾,不过到了两仪殿后就不再出言了,能明哲保身就明哲保身。只是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看到老上司那悲戚颓废的模样,心里更是忐忑不安,连忙跪伏于地道:“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李元婴见李世民眉头紧皱,心知在他的心里还是更看重李泰的,之所以贬谪韦挺,只能说是韦挺自己找死,于是拱手道:“皇兄,弹劾朝臣不法是殿中侍御史的职责,臣弟私以为崔御史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风闻言事,何功之有?”李承乾不屑道。心里腹诽,怎么没见你刚才替韦挺说话啊?不就是因为那崔仁师只弹劾了楚石和苏烈,没有弹劾你吗!
侯君集意外地看了李元婴一眼,也点头道:“臣以为滕王殿下所言极是!”
崔仁师为之一呆,目光不可思议地在李元婴和侯君集身上扫过,立马又低头道:“微臣惶恐!”
李世民露出一丝微笑,颔道:“敢于言事即为功,马周留下的给事中就由崔卿家继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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