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祸水东移
杜荷是李承乾的人么?李元婴心里一跳,照这么说那这个杜荷就是杜如晦历史上跟李承乾一起谋反的那一个儿子了。暗暗后悔,早知道就把柴令武打回去了,没想到一件意外之事也能演变为夺嫡之争。李元婴身为一个皇弟亲王,当然不愿意牵扯进李承乾和李泰那两个侄子之间的争斗中去,一来皇族的身份太过敏感,二来他的爵位早已封无可封了,除非是自己当皇帝,否则就算是有拥立之功又能如何,也许到头来还得扣上一个功高盖主的帽子;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熟悉历史的李元婴知道,他那两个大侄子再怎么蹦跶,最后也只是给雉奴作了件嫁衣裳。
萧钥见李元婴陷入沉思,知道以殿下的睿智,应该知道该如何自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他现在是滕王府属官,在正式调离滕王府之前,和滕王殿下当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滕王殿下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他也讨不了好。刚才他现打破柴令武额头的人是赵节等人后,就立刻想到了站在柴令武和赵节背后的那两个大人物。
“萧钥,你去把西市的市令给我找来,既然是在西市出的事情,那就交给太府寺去处理吧!”李元婴迟疑一下,瞥了一眼剑拔弩张的柴令武和程处弼,最后说道。
“诺!”得到命令后的萧钥马上转身离去,不错,殿下已经身处福临楼了,要想置身事外,就只有祸水东移了,至于太府寺最后会怎么处理,那就是太府卿和西市市令头疼的事情了。想到太府卿,萧钥又不由苦笑,现任太府卿正是他的另外一个叔叔萧璟。
李孝逸听到李元婴派萧钥去找西市市令来处理柴令武和赵节之间的事情后,也就猜出他这从弟心里的打算来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贺兰楚石就是东宫的千牛,但是赵节自幼与太子亲善,柴令武和魏王则是多年的好友,这在宗室里面并不是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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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背熊腰的贺兰楚石轻轻地抖了抖袖子,鄙夷道:“某还当‘长安三虎’是什么人物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嘛!”说罢带着冷笑回到赵节和杜荷地身后,故作潇洒地拿起桌上的一盅酒,一饮而尽。
“什么‘长安三虎’?二郎你也太抬举他们了吧,在那些平头百姓面前也许还能张牙舞爪几下,不过在我们面前嘛,恐怕还不如三脚猫呢,连某随意扔掉一个小香炉都躲不过。你们瞧瞧,就那瘟神模样,说出去是平阳昭公主和谯国公的儿子,有人会相信吗?”赵节不屑地说道,这一两年来,太子一系早就被魏王李泰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透不过气来了,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赵节岂会轻易放弃。
“你,你——”柴令武何曾被人这么奚落过,在一股股怒火的充斥下,本就已经破了个洞的脑袋仿佛一下子就炸开了,疼得他差点没晕过去。程处弼一句话也不说,提起身旁的一个花盆子就朝赵节砸了过去。不过贺兰楚石岂会让程处弼得逞,凌空一脚就击碎了飞来的花盆子,泥土四散开来。
“看来我们的这个外甥好像更嚣张啊!”李元婴冲李孝逸笑笑,转头对程务挺道:“务挺不是程三郎的好友吗?如今怎么还不出手?”
程务挺脸色涨红,支支吾吾了两声,尴尬地说道:“滕王殿下面前,务挺不敢莽撞!”他可不是像程处弼那样的莽夫,对于柴令武和赵节在皇位争夺这个问题上各自所站的立场他自然心知肚明,当然是能不掺和尽量不掺和了。沙场上建功立业,马革裹尸才是他程务挺的最终归宿,否则一个闹不好连自己的父亲都可能被连累了。
李元婴哪里不明白程务挺那点小心思,名将就是名将,眼力比程处弼强多了。虽然被李元婴问得尴尬,不过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程务挺也只能继续尴尬下去了。
不过这时候杜荷却当起了和事老,拉了拉赵节的衣袖,嘴巴微微动了几下,然后拱手说道:“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因为一件小意外而伤了和气呢!柴二郎,你看,赵节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刚才把酒言欢,一激动就把旁边的香炉给扔了下去,哪会料到二郎正在楼下呢!这样吧,荷做主,让赵节给二郎陪个礼,道个歉,大家就彼此揭过,不知二郎意下如何?”
柴令武的脑袋疼得昏,估计杜荷这番话也没听进去几个字,并没有说话,不过程处弼可就不乐意了,扯着他那破落嗓子吼道:“小意外?要不你的脑袋也给某砸砸试试!”
赵节没理会程处弼的叫嚷,绕过他和柴令武,走到身后的李元婴他们面前,笑道:“节见过舅舅!”刚刚赵节也是见到柴令武一时昏了头,直到杜荷的提醒才立马惊醒,这件事情他可一点也不占理,要是被李泰他们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句,那他,甚至是杜荷、贺兰楚石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连太子殿下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们。
李元婴心里一惊,这个外甥竟然认识自己?不过见他的眼神一直注视着身旁的李孝逸,也就释然了,赵节应该是在叫李孝逸。
赵节和柴令武从小就不对路,所以刚才眼睛就一直放在柴令武身上,哪里会注意随后又跟上楼来的那几个人,之所以能现李孝逸,自然也是因为杜荷的提醒。只是心里有些奇怪,梁郡公李孝逸怎么会突然和柴令武他们混在一起了,难道说李孝逸暗地里开始支持李泰了吗?这可是个大消息啊,李孝逸代表着淮安靖王一系的态度,虽然淮安靖王李神通已逝去多年,但是这一系的态度仍旧不容小觑。
李元婴不愿意牵扯到太子和魏王之间,李孝逸当然也不是傻瓜,见赵节现了自己的存在,只能苦笑不已,棘手啊!不用问赵节肯定想让他来当这个和事老,不过柴令武和他身后的魏王李泰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打击太子的机会呢。赵节的身后是侍中杨师道,而杜荷之父杜如晦虽死,不过朝中的门生故吏也不少,所以赵节、杜荷虽然官职品秩不高,但绝对算得上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如今杜正伦被贬,如果再能贬了赵节和杜荷,那太子就彻底成了没牙的老虎了。
眼睛瞥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李元婴,李孝逸气得不行,怪不得他一直叮嘱着自己不要暴露了他的身份,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心里暗骂,萧钥好像也去了不短的时间了,西市市令怎么还没出现。
第六十一章 太府来人
从头疼中缓过劲来的柴令武紧紧拉住想要找杜荷麻烦的程处弼,转头对着赵节冷笑道:“骂吧,尽管骂吧!嘿,有胆量到了两仪殿,你也再骂几声啊,别以为有个当宰相的继父就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某柴令武不把你贬到岭南去和杜正伦作伴,某就不信柴!”柴令武毕竟不是程处弼那样的莽夫,很快就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冲动中清醒了过来,如此打击对手的良机岂能让自己随随便便浪费了。
赵节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杨师道是他的继父又怎么样?就算是他的亲生父亲也是战死在疆场上豪烈,好像说得自己很丢人似的。不过经杜荷的提醒之后,赵节也认识到了现在形势比人强,只好硬生生地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一脸期盼地看着李孝逸。当然,如果李孝逸已经和魏王李泰是穿一条裤子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程处弼扬言也要砸一下杜荷的脑袋,不过杜荷却依旧是笑容满面,作为太子的谋主之一,李泰那一方势力早就被他给摸透了。表面上看程处弼和柴令武形影不离,但那只是程处弼和柴令武兴趣相投而已,也许是年纪渐渐大了的缘故,如今的程知节愈地小心谨慎,绝不会插手太子和魏王之争,以程知节的性格,即使放任他那小儿子与柴令武交好,也会小心叮嘱他的。所以虽然程处弼的话让杜荷有些尴尬难堪,但他即便心里不忿,表面上也会装作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太子现在的处境已经有点不妙了,他可不想因为一时意气把严守中立的左领军大将军程知节推到李泰那一边去。
杜荷没有理会程处弼那好像要吃了他的目光,走到柴令武跟前,做足了低姿态,“柴二郎,你和赵节怎么说也是姨表兄弟,何必因为一件意外之事闹到圣人那边去呢?荷也知道,二郎今天是受了委屈,任谁被天上掉下来的香炉砸中,心里也是不好受的,更何况是威震京师的‘长安三虎’之柴二郎!今天梁郡公也在福临楼,那这样,就请梁郡公做个见证,二郎说,要赵节怎样道歉,荷就让赵节怎样道歉,不知柴二郎意下如何?”
李孝逸闻言不由苦笑,对身旁的李元婴轻声道:“二十二郎,某知道你也看出端倪来了,给兄弟出个主意吧!”
“孝逸从兄以为柴二郎可能答应杜荷的建议吗?”李元婴笑着反问,接着又说了一句在赵节看来好像有点没头没脑的话,“萧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赵节听李元婴称呼李孝逸为从兄,微微一怔,拱手疑道:“这位郎君是?”
李孝逸和程务挺先前得了李元婴的嘱咐,只当没听见赵节的问话,而薛仁贵和郭迁则懒得理他,至于当事人李元婴嘛,同样是笑而不语。
柴令武听了杜荷的话,在程处弼拿来的一张胡床上坐了下来,冷笑道:“要怎样道歉就怎样道歉么?”
赵节听了心里一凛,以他从小对柴令武的了解,这个废物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杜荷则接声道:“然也!”
“好!某柴令武也不是那种不讲情面的人,更何况赵节也是某的表兄。这样吧,某尝读《史记》,其中《廉颇蔺相如列传》中好像记载着一则故事……”说到这里柴令武停了下来,在赵节和杜荷的身上来回看了几眼。
“负荆请罪么?好,某现在就去谯国公府第负荆请罪!”赵节咬咬牙应了下来,当年廉颇都能负荆请罪,他又有何不可。暂且隐忍下来,只要圣人驾崩,太子即位,到时候再一雪今日之耻。
呃?柴令武的话让李元婴颇感意外,负荆请罪?这么容易就揭过这事了?这好像不应该是柴令武的性格吧?李元婴心里暗思,恐怕这负荆请罪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而杜荷也是面色一喜,唯有程处弼依旧不忿,指着贺兰楚石嚷道:“二郎,负荆请罪也要把那个竖子给算上,竟敢和某程三郎动手,活得不耐烦了!”
“贺兰楚石甘愿负荆请罪!”贺兰楚石冷冷地应了一声,如果太子失势,那他作为东宫千牛,太子的心腹也就没有什么奔头了,即使自己的岳父也是当朝宰相。魏王李泰可不是当今圣人,能够重新起用魏征、王珪、薛万彻等这些隐息王李建成的旧臣。相比而言,一个负荆请罪当然算不得什么。
果然不出李元婴所料,柴令武嘴角微微翘起,接着说道:“没想到表兄也熟读史书,还知道负荆请罪这个典故啊!”
李元婴暗笑,柴令武这可是骂人不带脏字啊,作为桂阳长公主的儿子,继父又是执掌门下省的侍中杨师道,赵节就算再怎么扶不上墙也肯定读过《史记》。
“不过表兄以为你比之廉颇如何?”
“自然不如!”赵节冷冷地说道。
柴令武在程处弼的搀扶下又重新站了起来,不屑地笑道:“看来表兄也有些自知之明嘛,既然知道比不过廉颇,那这负荆请罪的方式自然和廉颇不大一样。”
“柴二郎是要?”杜荷心知他们应该是被耍了,强忍下怒气问道。
“既然是负荆请罪嘛,那背上的荆条当然必不可少,不过请罪的地点却不能放在某那宅院前面。嘿嘿!只要表兄背着荆条在朱雀门外跪上三天三夜,舅舅和杜二郎作证,表弟我即刻既往不咎,决不食言!”
“朱雀门?”赵节顿时色变,怒道:“柴令武,你欺人太甚!”杜荷也没了先前的笑脸,冷冷道:“柴令武,今日之事若真要闹到圣人那里去,你也没什么好处!”
不过这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李元婴听声笑道:“看来是正主到了,孝逸从兄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吧!”
在萧钥的带领下,一个身着绯色襕衫,面如重枣,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走上楼来。而身后除了那个龟兹商人和掌柜柳三外,还跟着一个绿袍官员以及几个胥吏模样的男子。
“太府少卿郭孝恪见过滕王殿下!”听到那绯衫男子的声音,李元婴顿时就笑不出来了,狠狠地瞪了萧钥一眼,太府寺的人既然已经到了,那他就可以抽身离开了,不想在临走时却暴露了身份。
感觉到滕王殿下的怒气,萧钥也是委屈,谁让他叔叔就是太府卿萧璟呢,刚才他去找西市市令的时候,正好碰到郭孝恪在巡查西市。郭孝恪作为太府少卿,萧璟的副手,难能不认识他萧钥,萧钥也怕太子和魏王之争会牵扯到他叔父,就把事情都跟郭孝恪和盘托出了。
第六十二章 换推制
“滕王殿下……”杜荷和贺兰楚石都是一脸的茫然,不过赵节记起刚才李孝逸就是称呼这个相貌丰俊的少年郎为“二十二郎”,立刻反应了过来,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殆尽,腆着脸笑道:“赵节该死,竟然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滕王舅舅来,请舅舅责罚!”
柴令武见太府寺的人是被萧钥带上楼来,心里一琢磨也想明白了滕王小舅舅的打算,别说太府寺,就算是到了刑部、大理寺、两仪殿又如何?他的额头不管怎么说都是赵节那竖子给砸破的。看到赵节对滕王小舅舅一脸献媚的模样,心里暗笑,就算你叫祖宗也没用,滕王小舅舅要是想插手这事早就摆明了身份,何必要派萧钥请来太府寺的人。冷笑道:“赵节表兄,你还认得舅舅?某记得你连长寿坊里的崇义寺都没去过几次吧!”
崇义寺是赵节之母桂阳长公主在武德三年建造的一座用来纪念在河东战死的驸马赵慈景的寺院。柴令武这句话的嘲讽意味就不言而喻了,这些年来赵节有了一个当宰相的后爹,恐怕连自己的亲爹都忘记了,所以不认识舅舅,那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赵节这时候也没什么心思和柴令武斗嘴,谄笑道:“既然滕王舅舅在这里那就再好不过了,郭少卿你看,滕王舅舅可以作证,某只是无意间往楼下扔了一个小香炉而已,谁料正好砸到柴令武的脑袋上。”
“赵节,照你的意思,某额上这个伤口和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本来就当如此,谁让你柴令武今天要来福临楼,又正好站在楼下呢!”撕破了脸皮,赵节懒洋洋地说道,柴令武真要对付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心思他那小厮既然下去了这么久还没上来,想来以他平日里的机灵应该是去皇城搬救兵来了。
不过杜荷的心里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和贺兰楚石面面相觑,怎么不仅是李孝逸,就连滕王李元婴都跟柴令武他们混在一起了,难道说李元婴也倒向李泰那一边了?不可能,李元婴身为皇叔,无论哪位皇侄继位,他都不会有什么坏处。李元婴向来聪明,善于避害趋利,而且现在的储君依旧是太子殿下,他绝不会如此旗帜鲜明地倒向李泰那一边。
难道……难道说因为杜正伦被贬,以及每次圣人每次教育太子殿下的时候都是以滕王为例,使得太子殿下数次在东宫中扬言一旦继承大宝就要将李元婴碎尸万段的这个隐秘泄露出去被李元婴知道了……应该不大可能吧,记得当时在场的几个人都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之人啊!不过以殿下那冲动的性格,盛怒之下也保不齐会在其他人面前胡言乱语的。
想到此杜荷暗叹一声,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先贤之语果然至理名言也!只可惜他不能早看穿太子殿下的性情,如今他杜荷要想再从太子的这条船上下来,已是不可能的了。
李元婴并不是杜荷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他仅仅是往福临楼这么一站,就让李承乾的左膀右臂之一杜荷差点生出要从太子集团中脱离的心思,不过李承乾对他不满的传闻,他确实是略有耳闻。
“你就是郭孝恪?”早就决定置身事外的李元婴可不理会柴令武和赵节那两个外甥的争吵,却对眼前这个太府少卿颇感兴趣,眼睛在郭孝恪和薛仁贵的身上瞄来瞄去。把郭、薛二人看得浑身不自在。
薛仁贵见滕王殿下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忍不住问道:“殿下觉得礼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李元婴这才收回心思,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郭少卿,想来路上你也应该了解不少情况了,柴令武和赵节两人间的争执既然是生在西市,那就由你们太府寺处理吧,原本我只是让萧钥去请来西市市令,没想到他却把郭少卿都给请来了!”心里却暗笑,不妥之处当然没有,已经见惯了历史名人的李元婴现在对郭孝恪也没有原来的新鲜感了。不过只要是稍微了解过薛仁贵生平的人都知道,薛仁贵平生只打过一场败仗,就是那场几乎让薛仁贵身败名裂的大非川之败。而这场初唐最大一败其中有个重要的败因就是给薛仁贵选了一个草包副将,在历史上留下了一段虎父犬子的笑话。至于这个草包副将的名字李元婴自然是看过即忘了,但是他却清楚地记得那个犬子的虎父正是眼前这位郭孝恪。
没想到薛仁贵和郭孝恪两人会在这福临楼上完成第一次见面。李元婴暗道,如今有了他这么个变数,大非川之败应该不可能再出现在历史上了。
听到滕王殿下点了自己的名,那穿着绿袍的西市市令连忙出列作揖道:“西市市令贾骅见过滕王殿下!”
李元婴微微颔,“嗯,那这里的事情就拜托郭少卿和贾市令了!郭少卿如有什么不清楚地事情可以询问福临楼的掌柜、胡姬,至于孤,虽然事时也在福临楼,但是不管是与柴令武还是赵节,都是甥舅关系,所以还是回避的好!”说罢朝郭孝恪一拱手,不待郭孝恪出口说话就转身离去。嘿嘿,亲属仇嫌,通通回避,这在唐代叫做“换推制”!想让他牵扯到李承乾和李泰之间的那些破事里面去,门都没有。
“对呀!”李孝逸也突然叫了起来,他怎么就没想起“换推制”呢,还是二十二郎的脑袋好使,于是也跟着李元婴就要下楼。而萧钥在下楼前,则给了郭孝恪一个示意他谨慎行事的眼神。
看到滕王他们接连离去,程务挺当然也想跟着下楼,不过他又不是滕王府的人,而且邀请他今天出来的程处弼也还留在这里,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留在福临楼。不过就在这时候,程务挺听到了一个对于他来说仿佛是天籁的声音。
走到楼梯口的李元婴突然停下,转身说道:“程郎君,你不是说要与我滕王府的亲事府典军薛礼切磋武艺吗?怎么还不跟下来!”程务挺微微一怔,随即大喜,假作为难地和程处弼、柴令武一一告辞。心里对滕王殿下为他解围更是暗暗感激。
啊?柴令武和赵节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的滕王舅舅仅仅用一个“换推制”作为理由就完成了两不得罪。不过压在杜荷心里的巨石却是放了下来,既然滕王选择了抽身事外,两不得罪,那就表明滕王还没有被李泰那竖子所拉拢。虽然滕王没有为赵节说情,但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刚刚走下楼道,李元婴还沉浸在洋洋自得中,结果一不小心就和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滕王何往?”
第六十三章 门下侍中杨师道
李元婴抬头一看,原来他撞到的是门下侍中杨师道,当日随驾洛阳宫,这位杨相公李元婴也曾见过几面。赵节既然是桂阳皇姐的儿子,那桂阳长公主驸马杨师道可不就是赵节的后爹了,杨师道虽然不属于李世民当年秦王府的班底,不过李世民登基后其地位即使在十八学士中也只有房、杜二人能比得上他。历任吏部尚书、太常卿,于去年拜相,与魏征共掌门下省。
“原来是杨相公,元婴有礼了!”李元婴瞥见那被程处弼摔断几根肋骨的小厮病恹恹地站在杨师道的身后,用那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了然。暗道,赵节的这个小厮倒是忠心耿耿,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去皇城请来杨师道,不过话说回来,西市距门下省公廨确实不远,否则这小厮就悲剧了。
其实李元婴却是想错了,皇城重地,那小厮又怎么可能进去,更何况杨师道并不一定就在门下外省公廨,如果在位于宫城内的门下内省公廨,那他就算变成苍鹰也飞不进去。所以只是忍着钻心的疼痛奔到顺义门外,请顺义门的监门卫去通知杨师道。监门卫见到那小厮的惨状,又听说是杨相公府上的奴仆,知道肯定是杨家有人吃了亏,立刻就派了两个监门卫,一个去门下内省,一个到门下外省通知杨师道。
待一头雾水的杨师道走到顺义门看到那小厮的模样后,顿时紧张了起来,那可不就算赵节身边的小厮吗?赵节虽然不是杨师道的亲生儿子,但是他那亲生儿子杨豫之在母丧期间和永嘉公主私通,结果被驸马窦奉节所杀,丢进了他的脸面,不提也罢。没有了亲生儿子,所以在杨师道的眼里对赵节这个继子还是非常重视的,问清大概情况后就马上往福临楼赶。赵节和柴令武之间的矛盾,杨师道自然洞若观火,如今柴令武被赵节打破了头,虽然那小厮说只是一件意外,但是柴令武绝对会借题挥的。
原本杨师道看到那小厮的惨样,还想让几个监门卫把他搀扶到太医署去,不过却被那小厮给拒绝了。他刚才从西市走到顺义门,沿途也不知受了多少的罪,还不是为了把杨师道这尊大神请到福临楼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否则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他也有自知之明,程处弼是卢国公的儿子,就算是相公也不愿意轻易得罪卢国公,那就算了,但是后来在他背后狠狠踩上一脚的那个竖子决不能轻易放过了。
不过当这个小厮趾高气昂地走进福临楼,想象着待会儿那个竖子如何倒地求饶的时候,却听到他家杨相公竟然称那个竖子为滕王……一颗踌躇满志的心顿时跌落了谷底,那竖子竟然会是滕王殿下……他早该想到了,能让程处弼那竖子毕恭毕敬的人身份又岂会一般。失去了想要报仇的念头,那小厮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干一样,萎靡地瘫倒在地上。
杨师道听到动静一怔,随即笑道:“滕王见笑了,这是师道犬子身边的一个小厮,听说不小心被程三郎打伤了,护主心切,连太医署都不去,硬是要回这福临楼。”
“果然不愧是杨相公府上的人,其心可嘉啊!”李元婴瞥了一眼那个两眼无神的小厮,恭维道。那小厮进福临楼前后的表情变化,李元婴都看在眼里,哪能不清楚他那小心思,转头道:“郭迁,看到了吧!你现在也是有着五品告身的滕王府舍人了,你看看人家杨相公府上的小厮,以后学着点!”郭迁自是连连点头。
“那杨相公,某和孝逸从兄还有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失礼之处还望杨相公海涵!”说罢就要绕过杨师道离开福临楼,那个“换推制”也只能搪塞郭孝恪而已,对杨师道这样的老狐狸可不管用。
“滕王,梁郡公莫急!莫急!”杨师道哪能让李元婴就这么走了,路上他只听小厮说赵节随意往楼下扔了一个青铜香炉,结果凑巧就砸破了柴令武的额头,没想到赶到福临楼却意外地现滕王李元婴和梁郡公李孝逸也在这里。
“不知杨相公还有何事?”李元婴只要转过身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明知故问道。李孝逸也接着李元婴的话瞎掰道:“是啊,杨相公!今天是二十二郎第一天到弘文馆学习,萧老学士知二十二郎对上午《礼记》的讲解有些迷惑,所以交代孝逸在未时之前领二十二郎去萧宅,杨相公您看,这未时眨眼间也就快到了!”
“呃?滕王要去萧学士的府第吗?”杨师道见滕王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听到李孝逸的话后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也就猜到了八成李孝逸是在睁眼说瞎话。心道,滕王和梁郡公果然不想插手今天之事。
李元婴当然不会否认,假作看了看天色,有些着急地说道:“是啊,马上就要到未时了,若是再有耽搁,恐怕就要迟到了!”
这时候,郭孝恪也带着柴令武、赵节他们走下楼来,既然柴令武坚持要请圣人治赵节的罪,那郭孝恪就只能把他们带回太府寺,请太府卿萧璟定夺了。不想却在楼下碰到了门下侍中杨师道。
“太常少卿郭孝恪见过杨相公!”郭孝恪微微一怔,连忙过来见礼,怪不得滕王他们这么久了还没离开,原来是被杨师道给羁绊住了。郭孝恪当然知道赵节是杨师道的继子,心里暗道,既然杨相公出面了,那即使柴令武闹到圣人那边去,圣人也会给杨相公这个面子的。
“父亲!”赵节眼睛一亮,欢喜地叫了起来,那亲热劲,谁能想到杨师道只是赵节的继父而已。杜荷与贺兰楚石对视一眼,一起松了一口气。
杨师道听到赵节的叫声,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地点点头,对李元婴拱手道:“既然滕王要赶往萧学士府第,那师道就长话短说了。没想到犬子赵节和柴二郎的争执也惊动了郭少卿,那正好,就由郭少卿做个见证,既然滕王和梁郡公刚才都在福临楼,那师道想柴二郎的额头被犬子丢下的香炉所砸这件事情是不是意外,滕王和梁郡公应该都看得很清楚吧!滕王殿下既是犬子之舅,又是柴二郎之舅,说出之话自然是不偏不倚的!”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此话出口,李元婴也不好再用“换推制”推脱了。
不过这时候柴令武却笑道:“姑父误会了!这件事情确实是意外,令武刚才只是想和表兄一起去太府寺备个案而已,以免让小人诬蔑表兄的名声!”桂阳长公主是柴令武的亲姑姑,所以他称杨师道为姑父。
“二郎,你……”程处弼诧道。
柴令武连忙打断了程处弼的说话,他心里想的和郭孝恪一样,没想到杨师道这个继父对赵节竟然如此重视,会亲自出面。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这个顺水人情送得可不仅仅是杨师道,还包括滕王舅舅和李孝逸。因为滕王小舅舅如果出面,他柴令武心里当然不会有什么芥蒂,但是魏王殿下肯定会对小舅舅颇有微词的,若是因此而让小舅舅倒向太子,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第六十四章 敞言
离开西市,杨师道、郭孝恪等带着柴令武和赵节要去位于皇城的太府寺公廨,而李元婴则继续沿春明大街回滕王府。在朱雀门外分道扬镳后,郭迁疑道:“殿下!您不是要和梁郡公一起去萧学士的府第吗?”
李孝逸笑道:“郭舍人,那只是某刚才为了搪塞杨相公而编的一段瞎话罢了!萧老学士嘛,呵呵,二十二郎今天应该也见识到了吧!躲还来不及呢,又岂会巴巴地送上门去!”
李元婴闻言也停下了脚步,眼睛在薛仁贵、萧钥、程务挺这三个人的身上环望一遍。
“二十二郎觉得有何不妥?可是担心杨相公会向萧德言求证?”李孝逸诧道。
李元婴摇摇头,用不大的声音淡然道:“以杨相公的眼力,哪能看不出来我们的搪塞之辞,又何须向萧老学士求证什么,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罢了!孝逸从兄从刚才福临楼的事情中也应该看出如今太子和魏王之间的争斗是愈演愈烈了吧!”
李孝逸脸色顿变,慌忙四望,见周围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才稍稍安心,压低嗓子道:“二十二郎,隔墙有耳,慎言,慎言啊!”而薛仁贵、萧钥、程务挺三人也是面无血色,谁也没想到滕王殿下会在春明大街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在他们面前道出如此诛心之言。特别是其中的程务挺,心里更是惊恐惶急,那薛仁贵和萧钥还可以说是滕王府属官,以滕王殿下马是瞻,可是他呢,明明只是和滕王、梁郡公萍水相逢而已,滕王殿下竟然一点也不避讳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元婴把众人的表情都一一看在眼里,笑道:“不错,确实是隔墙有耳,就连某那滕王府寝宫,说不得也有多余的耳朵存在。不过众位可曾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只要声音不入他人之耳,这春明大街络绎不绝的路人中谁又能想到我们在谈论些什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李孝逸重复一声,表情渐渐恢复正常,颔道:“二十二郎这话倒有三分道理!”
李元婴接着把目光落在程务挺身上,微微笑道:“程郎君,刚才在福临楼的时候我看你也是三缄其口,一言不,如果没猜错的话程郎君亦不想牵扯进太子和魏王之争吧!”
程务挺闻言脸色更是阴晴不定,踟蹰犹豫很久才拱手说道:“殿下说的不错,两年前务挺随家严进京后,柴二郎就多次向务挺表示可以将务挺荐举给魏王,不过都被务挺给婉言拒绝了!”
程务挺把话敞开后,李孝逸也不再藏着捏着了,小声道:“自从圣人从洛阳宫回来,随便找了个由头就将中书侍郎,太子左庶子杜正伦给远远地贬到岭南后,谁都看出如今太子的储位已经很不稳了。而圣人特诏魏王府置文学馆,由魏王自引学士,更是让魏王周围集中了一大批饱学之士。”说到这里,李孝逸顿了顿,转头看向李元婴,“二十二郎,不说旁人,就是今早在弘文馆讲课的萧德言,其实也可以算是魏王的人。
李元婴点头道:“不错,如今几乎满朝都以为魏王可以取而代之,恐怕就连太子也是这样的心思。某和孝逸从兄不想牵扯进去那是因为身为宗室之人,无论哪个新皇登基,对我们既无好处,也无坏处,但是程郎君又为何要拒绝魏王呢?”
程务挺道:“既然殿下对务挺推心置腹,务挺当然也要坦诚相待。不错,从现在看,与魏王相比,太子殿下身上的圣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太子毕竟是太子,国之储君,岂能轻言废立。退一步说,魏王即使登上了储位,如今圣人春秋鼎盛,说一句犯禁的话,谁又能肯定魏王不会是下一个太子呢!再说,大丈夫当谋国,务挺之道在于沙场扬威,何须像小人一般谋身!”
“好一个大丈夫当谋国,壮哉!”薛仁贵忍不住叫道。原先他虽然接受了程务挺的挑战,但是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这句“大丈夫当谋国”却让薛仁贵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李元婴也暗道,这程务挺却有几分血性,不愧是以后威震突厥的名将。
萧钥虽然一直低着头,不过眼睛里的余光却始终没有在李元婴身上离开过,虽然琢磨不透滕王殿下心里是什么意思,不过听到程务挺和梁郡公都先后说出心里对太子和魏王之争的看法,他这个滕王府帐内府典军也只好咬牙说道:“曾经坊间流传过这么一种说法,圣人认为函谷道的刺客可能和太子有关,因为没有确切证据,所以只是贬了太子左庶子杜正伦。”话刚说完,萧钥心里没由来一跳,滕王殿下突然间推心置腹,莫非是想将自己收为心腹?
薛仁贵愕道:“函谷道的刺客不是摩云金翅刘仇吗?难道太子勾结刘仇行刺圣人?”心里更是凉了半截,虽然他自幼读史,知道历代皇位的更迭几乎都伴随着血腥,但是亲身感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李孝逸却摇头道:“这一流言并不可信,虽说如果圣人有事,太子的得利最大,但是太子可没有刺杀圣人的胆量,至于这个谣言的来源嘛,那就不言自明了。”
李元婴接声道:“不错,如果太子有刺杀皇兄的胆量,也就不可能被魏王逼到如此境地了。”
郭迁突然小声说道:“殿下,不是迁乱说,虽然那是谣言,但也不一定是假的。迁听东宫的宫人说过,好几次太子被大家训斥回到东宫后,都曾在酒后扬言要将殿下碎尸万段呢,殿下不可不防啊!”
“太子要对殿下不利?”程务挺惊道,心说难道滕王殿下刚才说的是假话,其实他暗地里是支持魏王的吗?
李元婴平淡地说道:“酒后之言而已,某岂会放在心上,你们不用当真。”心里不屑地想到,就李承乾那废柴,要想杀他?嘿嘿,先过了李泰这一关再说吧!
至于今日之言,这几个人中,薛仁贵和郭迁就不用说了,李孝逸作为皇族近枝和他是站在同一立场上,萧钥在进入滕王府前就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至于程务挺,既然拒绝了李泰的拉拢,那就更不可能投到李承乾的阵营中去,所以李元婴一点也不担心谁会把它传出去。相反,今日推心置腹之后,大家的关系只会变得更加紧密。当然,只是关系紧密而已,李元婴可一点也没指望程务挺会被他的王八之气镇住,哭着喊着要投靠,至于李唐宗室年轻一辈中的杰出代表,梁郡公李孝逸,那就更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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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经读者的提醒,才记起贞观年间必须要避唐太祖李虎的讳,杯具……
所以前文中的“长安三虎”更为“长安三鹰”,“洺州乳虎”更为“洺州幼狮”。不过我总感觉读起来有些拗口,哪位朋友如能想到更顺耳点的字代替“虎”字,请在书评区留言,不管采用不采用,都有十五分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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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斟酌了好久,慢了,抱歉!!!
第六十五章 上巳
“二十二郎,明天就是三月三上巳了,不知二十二郎有什么安排啊?”沿着宫墙,走在青石路上,李孝逸有些兴奋地说道。
说起来唐朝的官员还真是幸福,那时候的节假日,可比后世多多了,除了每十天休息一天的例假外,还有节假,包括千秋节(皇帝生日,群臣休假三日)、寒食、清明、端午、中和、七夕、重阳、冬至以及各种诞辰忌日,在节假日期间,中书门下及百官不须入朝,亦不须衙集,所以弘文馆自然也不会开课了。李元婴现在又成了一个学生,对于这些节假日当然早早就打听清楚了,常言道“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这个三月三上巳节,正是轩辕皇帝的诞辰日,自然也属于唐朝的法定节假日之一。至于其他的什么田假、授衣假、四时祭礼假等等,那就和李元婴一个弘文馆学生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过虽然李元婴已经穿越到唐朝将近三年时间了,但是前两年要为便宜老爹李渊守孝,所以今年他还是第一次过上巳节,感叹道:“弹指间来弘文馆也有将近四个月了,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很快啊!”自从那次在春明大街推心置腹后,李元婴和李孝逸之间的关系也更加地亲密了,而在随后滕王府校场上,薛仁贵很快就折服了程务挺这只“洺州幼狮”,如今更是成了程务挺的箭术师父。
薛仁贵那手百步穿杨,辕门射戟的手段,更是挠得李孝逸心痒痒,也想学程务挺拜薛仁贵为师。但是薛仁贵可不敢收梁郡公为徒,李孝逸自然是不依,直到李薛仁贵答应虽然不能收徒,但可以在箭术上指点他,李孝逸这才作罢。不过此后李孝逸每次见到薛仁贵,还是以师礼相待,薛仁贵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而李元婴的那两个小外甥,柴令武和赵节,也突然间变成了滕王府的常客,至于他们的目的,明眼人也都能看得出来。不过他们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反正这两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外甥,是从来没有撞车过。
萧钥也道:“水边饮宴、郊外游春,每年的上巳节,就是芙蓉园最热闹的时候了,梁郡公莫非也想去凑凑热闹?”
“正有此意,三月三不游芙蓉园枉为长安人,不知二十二郎意下如何啊?”李孝逸颔笑道。
“其实这芙蓉园元婴也还是只闻其名,既然孝逸从兄有此雅兴,元婴敢不从命!呃,芙蓉园在长安城东南隅,还是孝逸从兄的府第离芙蓉园近些,那明天就有劳孝逸从兄在靖恭坊等候元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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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元婴一反常态,早早地就在初雪、初晴的侍候下穿戴整齐走出房门。上巳节啊,李元婴也有些期待,“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杜甫的这《丽人行》写得可不就是三月三上巳节的盛景吗?结果没想到郭迁、王伦他们早就在外边等候多时了,看来即使是小太监,对三月三也是很感兴趣的。
用过早饭后,李元婴见薛仁贵和滕王友郝处俊站在一起,奇道:“仁贵兄,嫂夫人不去芙蓉园踏青吗?”薛仁贵称为亲事府典军后,李元婴很快就派人去修仁村把薛仁贵之妻柳氏以及王茂生夫妇接到滕王府来,不过柳氏是接回来了,王茂生夫妇却说无功不受禄,怎么也不肯离开修仁村,李元婴派出去的人无法,也只好讪讪回京。
薛仁贵瞥了身旁那好像没见过笑脸的郝处俊一眼,笑道:“殿下踏青,岂能因拙荆坏了规矩!”
看来就连薛仁贵对这个滕王友郝处俊也怵得很啊!李元婴有些头痛,他现在也有些同情他那位二皇兄了,这个郝处俊才入滕王府不到四个月,他就已经受不了了,而李世民天天被魏征、王珪等这些倔老头管着,如今已经是第十二个年头了,难怪最后在压抑中爆,连魏征死后的墓碑都不放过。不过他这位二皇兄也不地道,自己受苦受累不说,还要让别人和他一起受累。不仅他这个滕王府被安排了一个郝处俊,他那几个侄子也没逃过命运,李泰就不用说了,王珪那倔老头儿直接成了魏王师,吴王李恪更是悲惨,年前就是因为吴王府长史权万纪弹劾李恪狩猎过度,结果被罢官,削封户三百。也不知那权万纪是怎么想的,今后谁还敢用他。
想到这里李元婴心里琢磨着是该想个办法把他这个滕王友给打出去了,没事进谏两下倒也没什么,不过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也得落得李恪那下场。原本李元婴还想带着初雪、初晴那俩丫头一起去芙蓉园,不过看这态势,那个郝处俊怕是又有话说,想想只好作罢,说到辩论,他肚子里的那点货哪比得过这个进士出身的功臣子弟,还是等把这个郝处俊打走后再说吧。
当然,好不容易到了三月三,李元婴可不想在踏青的时候再让郝处俊坏了兴致,自然不会让他跟着去芙蓉园。今天上巳节,滕王府里从司马张天水到帐内府典军萧钥,都各回各的家了,偏偏这个郝处俊却留在这里碍眼。当然这也怪不得郝处俊,虽然其父被封为甑山县公,不过在他十岁的时候就死了,而郝处俊也还没有婚娶,除了留在滕王府确实没什么地方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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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市走下,李元婴遥遥地就看到李孝逸已经站在靖恭坊西门那里等候他了。连忙加快步伐走了过去,结果却现了赵节、杜荷和贺兰楚石这三个老相识。
不待李元婴走近,赵节马上就迎了上去,腆着脸笑道:“节见过滕王舅舅!”杜荷与贺兰楚石也紧随着前来见礼。李元婴微微错愕,疑惑地看向后面的李孝逸,今天李孝逸怎么和太子集团的人搅和在一起了?
杜荷笑着解释道:“滕王殿下勿怪,今天上巳佳节,荷与赵节、贺兰楚石打算结伴同游芙蓉园,不想却和梁郡公不期而遇。听闻梁郡公在此等候滕王殿下,自当也要留下等候!”
不期而遇?那就当是不期而遇吧!李元婴含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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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看了一下书评区的留言,想了想还是就用鹰和狮吧。“霸”我也考虑过,不过感觉市井气浓了些,不大符合柴令武他们的身份和性格。“彪”,“三彪”好像也不大好听。至于有书友说“鹰”有草原的意味,这倒没什么关系,长孙皇后就是鲜卑族后裔。
第六十六章 百济王孙
三月三果然是这年代最热闹的节日之一,李元婴满眼望去,四周都是前往芙蓉园踏青的游人,有男有女,三五成群,熙熙攘攘地在他身边走过。心中暗叹,就算是上次元日大朝的时候,怕是也没有这么热闹吧。说的也是,上巳节百官放假,肯定是家家户户都要外出踏青的,与渭水相比,他们显然对芙蓉园更感兴趣些。这不,一会儿的工夫,李元婴这一行人就已经碰到了好几拨的熟人了。
杜荷望着芙蓉池上的粼粼碧波,笑叹道:“芙蓉池虽美,不过要说这芙蓉园的胜景,还属在禁苑里面啊!”
赵节也道:“是啊!可惜禁苑不能随便进出,某长这么大,这芙蓉园禁苑也还没进去过呢。滕王舅舅应该随圣人驾幸过芙蓉园禁苑吧?”
芙蓉园禁苑吗?李元婴顺着赵节的目光望去,微微摇了摇头。心里暗道,别说禁苑,就连位于芙蓉园外围的芙蓉池,他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而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更是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大安宫里,从来就没有出来过。
贺兰楚石则笑道:“杜兄,赵兄何须感叹,待以后太子殿下登基,两位还怕没有随驾巡幸芙蓉园禁苑的机会吗?”
李元婴和李孝逸面面相觑,这贺兰楚石也太大胆了吧,太子殿下登基,这可是相当于在诅咒李世民快点死掉啊。
不过杜荷和赵节听到贺兰楚石的话后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杜荷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笑容,摇头道:“贺兰兄,圣人千秋鼎盛,如果等到太子殿下登基才能一览芙蓉园全景,那时候恐怕荷也老了!”
李元婴暗道,嗯,这个杜荷倒有些急智,一句话就掩盖了贺兰楚石话中的大逆不道之处。不过从贺兰楚石的语气中李元婴还是能听出这些太子党的人平时恐怕就是这么说话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不能排除李承乾就是函谷道行刺事件的幕后主使人这个可能。
想到此李元婴心里第一次收起了对李承乾的轻视,还是凡事小心点好,毕竟现在历史已经改变,在孙思邈的调养下,长孙皇后的身体愈地健朗,李承乾并不一定就会像他记忆里的那样被贬为庶人。即使让李泰夺了皇位,李元婴也不愿意看到最后是李承乾登基,李承乾多次扬言要杀了他之事李元婴自然是心知肚明,只是当做不知道罢了。
虽然李元婴心里已经掀起了万丈狂澜,不过表面上却跟没事人似的,将话题转移开来,指着前方一队好像并不是穿着唐服的人问道:“咦,那些是什么人?”
贺兰楚石皱眉道:“那些应该是百济人,去年十二月百济的带方郡王扶余璋遣王孙扶余隆来京师朝贡,也去东宫求见过太子殿下,当日正好是楚石在东宫当职,所以认得他们。距现在都已经三个多月了,楚石还以为那个扶余隆已经回百济了,没想到却还留在京师。”
“百济王孙扶余隆?”李元婴重复一声,心道百济不就是在后世的朝鲜半岛吗?原来是几个棒子的祖宗。
说到百济,李孝逸也从刚才的惊愕中恢复过来,不屑地笑道:“听说百济的国都泗沘还不如我们大唐的一个州治所,那扶余隆虽说号称王孙,又有多少见识,怕是早就被长安城的繁华给迷失了眼睛,哪里还舍得回去,哈哈!”
贺兰楚石附和道:“是这个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乐不思蜀,对,乐不思蜀!杜兄,某没说错吧?”
李元婴笑道:“贺兰兄,‘乐不思蜀’这四个字可是蜀汉后主刘禅说的,你这可是在诅咒那个扶余隆的百济灭国啊!”心道,记得百济后来好像是被苏定方给灭掉的吧,看来这个扶余隆以后确实逃不过刘禅那样的命运,贺兰楚石那张嘴还真准。
“灭国就灭国,一个小小的百济有什么好留念的,还不如全家搬到长安城来,那百济王怎么说也是先帝册封的带方郡王,圣人肯定会赏赐给他们一个大宅院的。”贺兰楚石打心里就看不起百济。也是,当年号称控弦百万的东突厥汗国在大唐面前顷刻间灰飞烟灭,西突厥则内乱丛生,不值一提。而夜郎自大的吐谷浑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在李靖、侯君集、李道宗、李大亮等六路大军面前,最后也只落得了兵败自杀的下场。如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百济,作为东宫千牛的贺兰楚石当然不会把它放在眼里。
李元婴在修仁村跟着薛仁贵学了三个多月的箭术,眼力和臂力确实是提高了不少,虽然他距离那群百济人不近,不过远远地还是能看清楚为的那个百济人的模样。这个叫扶余隆的百济王孙长得倒是挺白净的,不知是来到长安后收敛了还是本性如此,走路的时候一点也不张扬,反而显得有些弱势,摇摇头道:“某看这个百济王孙并不像是乐不思蜀的样子啊!”
杜荷点头道:“滕王殿下说的是,这个百济王孙能被带方郡王扶余璋认同作为入唐的使者,当然不会太差。当日扶余璋到东宫求见太子殿下的时候,荷也正好在显德殿,所以扶余隆之所以还留在京师的目的荷也知道一点。”
“应该是和新罗有关吧?”李元婴心里突然一动,脱口而出。
杜荷诧异地看着李元婴,颔道:“滕王睿智!”
“杜舍人!”杜荷正要说下去,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在叫他,原来那百济王孙也看到了他的身影。
扶余隆这几个月在长安城里日子可不好过,除了元日大朝那一回才远远地见到了天可汗陛下一面外,每天只能在鸿胪寺的客馆里和那个典客令打交道,就连鸿胪卿都不一定能见得到。上次好不容易见到了太子殿下,结果又是无功而返,想起临行前祖父交给他的任务,心底泛起一阵无力感,食不知味,寝不遑安。也就是今天是天朝的上巳节,这才带着几个随从跟着人流来这芙蓉池边散散心。不过越想越心烦,正准备打道回鸿胪寺的时候,却现前面那个俊秀的少年郎好像是他在东宫显德殿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舍人杜荷,记得当时在东宫,这个杜舍人对他的态度还不错,于是也不管有没有认错人,就叫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扶余隆的烦恼
大唐东北方三国中,高句丽最为强大,当年如日中天的隋朝之所以顷刻间土崩瓦解,杨广三征高句丽失败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不过比起从前,如今的高句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虽然杨广三征高句丽失败,但也绝对严重削弱了高句丽的国力,另一方面,百年前新罗和百济这两个原本属于高句丽附庸的国家趁着当时高句丽祸起萧墙之时联手攻打高句丽,使高句丽丢失了具有重要战略意义且又土地肥沃的汉江流域,使得东北三国渐成鼎足之势。不过虽然高句丽日渐衰弱,但是有着高句丽七百年来第一名将之称的渊盖苏文(按:唐人避高祖李渊讳,称之为泉盖苏文)存在,在东北三国中,仍然屈一指。
和高句丽相反,这个扶余隆的百济国,虽然国号“百济”,但却是东北三国中实力最为不济的。原本百济的国力至少是在新罗之上,所以百年前百济、新罗联军攻打高句丽的时候,百济是联军的主战力量。但也正是因为百济和高句丽之战将百济的国力消耗殆尽,所以,当联军拿下高句丽的汉江流域后,以逸待劳的新罗就立刻撕毁同盟协议,将整个汉江流域全部纳入囊中。
说来这个做法也是新罗这个国家一贯的传统了,如果历史没有改变,再过二十年,新罗就是先依附大唐将东北三国中的另外两国灭掉,当灭掉百济和高句丽后,新罗就又再一次像当年与百济同盟的时候那样撕毁同盟协议。不过话说回来,新罗的做法也无需指责,国与国之间嘛,本来就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怒于新罗的背叛,百济圣王扶余明秾兴兵报复,可惜攻守之势已经改变,最后被生擒身死他国,此后百济就成了鼎足中最矮的那一足了。因此新罗和百济也就成了世仇,不死不休,不到百年的时间两国之间大大小小的战役就不下二十次。
不过毕竟新罗吞并了人口众多、土地肥沃的汉江流域,其实力早已不是百济能比的,现任百济王扶余璋对己国的情况当然心知肚明,知道仅凭他百济一国的力量绝难撼动日益强盛的新罗,所以一方面和高句丽与虎谋皮,毕竟高句丽也时刻想着收回被新罗占领多年的汉江故地,而另一方面,则趁朝贡的机会,派遣王孙扶余隆到大唐京师,希望大唐的天可汗陛下能够在百济和新罗的战争中支持百济一方。
不过大唐好像对百济并不感兴趣,反正扶余隆自从去年十二月到长安城至今,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心里面不着急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也私下和鸿胪寺的几个小官吏打探过,好像天可汗陛下并不喜欢百济,这让扶余隆沮丧不已。
而且扶余隆心里对新罗那个叫金春秋的家伙非常忌惮,这个家伙曾经以“若百济灭新罗,那么高句丽的南部将会形成强大的势力,而这一势力如果与大唐联合,将会成为高句丽致命的威胁。”这一番鬼话游说高句丽与新罗同盟来对付他们百济。不过幸亏高句丽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来新罗还占着高句丽汉江两岸的大片土地,高句丽岂会和新罗那头中山狼同盟,二来若是没有高句丽在身后牵制,以新罗目前的实力,怕是早就吞并百济了,何谈百济灭新罗,以渊盖苏文的睿智,怎么可能看不出金春秋的伎俩。
但是,如果那个金春秋也像他这样到大唐来游说天可汗陛下那就不好办了,大唐和高句丽不一样,它和新罗之间并没有什么旧仇,而且这段时间下来,扶余隆也能感觉到百济和新罗相比,大唐朝堂上好像对新罗更有好感。
扶余隆正愁苦着呢,没想到却在回鸿胪寺客馆的路上碰到太子舍人杜荷,也许刚才这一路上扶余隆也碰到过不少显贵,不过他一个外乡人,即使是路遇房玄龄、杨师道,也不一定认识。能在芙蓉池边见到杜荷肯定是意外之喜,要是能再说动他为百济在太子殿下美言几句那就更好不过了。
当日从东宫回来后,他也从接待他的典客令那里打听知道,虽然这个杜荷官职品秩不高,只是一个太子舍人,但却是太子殿下亲信中的亲信,其父还是已故莱成公,尚书右仆射杜如晦次子。扶余隆心里暗喜,如果太子殿下能够支持百济的话,那天可汗陛下肯定也会支持百济的,因为在他们百济国,他的父亲百济王世子扶余义慈就能当百济半个家。那个鸿胪寺的典客令,当然不可能对扶余隆说他们大唐的太子早已失去圣心,被废只是时间的问题,现在群臣都在围着魏王殿下转了。
“果然是杜舍人!在此上巳佳节能遇到杜舍人,真乃扶余隆的荣幸啊!”走到杜荷面前,扶余隆一改刚才的愁眉苦脸,恭恭敬敬地向杜荷深深一揖。别说在杜荷面前,就算是在鸿胪寺客馆面对那些连品秩都没有的宾仆、掌固,扶余隆也不敢摆什么王孙的架子。在大唐人眼里,别说百济王孙,就算是百济王,先帝册封的带方郡王扶余璋,也算不了什么。
虽然打心眼里就看不起这个落魄王孙,不过杜荷可不像身旁的贺兰楚石,把喜恶都写在脸上,笑眯眯地扶住扶余隆说道:“原来是隆王孙,使不得,使不得啊!”
扶余隆心里一喜,稍稍安心,看来这个杜舍人对自己的印象还算不错,不像鸿胪寺的那个典客令,也不知在他身上使了多少钱财了,那个典客令对自己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起身在杜荷身边的那几个身上环望一眼,立刻就认出贺兰楚石他好像在东宫也曾见过一面,心里又再次紧张起来。是啊,能和杜舍人一起在上巳节结伴同游的人肯定都不一般,脸色露出一丝微笑,对贺兰楚石拱手道:“如果隆没记错的话,隆与将军好像有过一面之缘!”
贺兰楚石轻蔑地说道:“隆王孙好记性,不过贺兰楚石只是一个东宫千牛而已,还当不得王孙将军之称啊!”
扶余隆顿时有些尴尬,不过他可不敢得罪贺兰楚石,东宫千牛,那就更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了,强笑道:“贺兰校尉既为东宫千牛,麟台拜将又有何难!”接着把目光投向李元婴等人,经过贺兰楚石之事后,扶余隆的姿态就降得更低了,躬身低头问道:“不知几位郎君是?”
杜荷轻轻给了贺兰楚石一个眼神,太子殿下如今储位不稳,虽然百济在大唐眼里只是一个蝼蚁而已,不过运作得好也算是一个助力,既然人家巴巴地送上门来,自然没有推出去的道理。然后将在场的李元婴、李孝逸、赵节等给扶余隆介绍了一遍。
“滕王殿下!”扶余隆突然惊异地叫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看向杜荷,结结巴巴地问道:“滕,滕王殿下?就是创造了‘滕王体’的那个滕王殿下吗?”
李元婴不禁摸了摸鼻梁,没想到他不经意间成了个国际巨星。
第六十八章 想学张仪的扶余隆
“不错,正是这位滕王殿下!”看到扶余隆那激动地表情,杜荷倒一点也不意外。百济虽然自成一国,但是用的也是大唐的文字,对书法之道当然也是同样的热衷。记得这个百济王孙上次到东宫的时候,还特地去拜访过书法大家,太子率更令欧阳询呢。
得到杜荷肯定地答复后,扶余隆连忙整了整衣冠,拱手道:“百济使臣扶余隆见过滕王殿下!”
“隆王孙不必多礼!”李元婴只是将手轻轻一抬,淡淡地说道。以李元婴滕王的身份,当然有受扶余隆一礼的资格。
扶余隆叹道:“在百济的时候,隆就已经听人说起过滕王殿下的大名,不过直到来到大唐京师后才在鸿胪寺客馆中第一次见到殿下那刚劲雄强的‘滕王体’,叹为观止!今天终于得见殿下真容,却没想到殿下竟然是如此的年轻,若非亲眼所见隆实在是不敢相信啊!”
李孝逸也戏谑道:“没想到二十二郎的名字都已经传到百济去了,看来某比二十二郎差多了!”
“其实梁郡公的名声在百济,也同样是家喻户晓的!”扶余隆以为自己刚才太过激动,好像轻视了李孝逸,连忙恭维道。扶余隆已经来长安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与滕王李元婴齐名,善属文的梁郡公李孝逸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
“家喻户晓吗?呵呵!”李孝逸当然不可能把扶余隆的话当真。
不过赵节可就不怎么满意了,滕王舅舅和李孝逸也就罢了,这个百济王孙既然对杜荷这个太子舍人和贺兰楚石这个东宫千牛都卑躬屈膝的样子,可是对他却平淡得很。这是什么意思,他堂堂一个从五品上的朝散大夫,司经局洗马,品秩还在杜荷和贺兰楚石之上,难道在那个什么扶余隆眼里,还不如贺兰楚石那个武夫吗?
于是乎冷冷地说道:“隆王孙来大唐是来参加元日大朝的吧,不知大唐的京师比之百济国的泗沘城如何呢?”其实要是那扶余隆知道赵节是门下侍中杨师道的继子的话,那他肯定会对赵节大献殷勤的,不过杜荷自然不会介绍的那么详细,只说是司经局洗马。一个司经局洗马,有滕王和梁郡公在前,当然就显得渺小得多了。
扶余隆对赵节突然插口有些意外,不过虽然他不大重视赵节,但也知道司经局洗马是东宫太子的属官,自然不敢不理赵节,恭声道:“番外小国,岂敢和天朝上国相提并论!”只是虽然是在回答赵节的问题,但扶余隆那殷勤的目光却始终没有在李元婴身上离开过。
赵节看到扶余隆如此地敷衍他,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轻蔑一笑,转头对贺兰楚石道:“楚石兄,你刚才说的那个典故叫什么来着?某一下子给忘记了!”
“典故?你是说那个‘乐不思蜀’吗?”贺兰楚石一怔,话没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随即想起杜荷刚刚给他的那个眼神,恶狠狠地瞪了赵节一眼,然后心虚地看向杜荷。
李元婴也是一乐,这个贺兰楚石还真是个头脑简单四肢达的主,让他去当东宫千牛也算是物尽其用了。真不知侯君集怎么会挑选出这么个女婿来,虽说侯君集早年行伍出身,但经魏征的举荐,在贞观四年的时候就已经拜相了。
听到贺兰楚石说到“乐不思蜀”这四个字,扶余隆哪里还不知道在他没有过来前,他们就已经拿他打趣过了。身为将来可能继承王位的百济王孙,来自天朝的《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这四史就是扶余隆从小的必修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扶余隆在百济的时候哪里受过这样的冷嘲热讽,身后那几个随从既然是和扶余隆一起出使大唐,自然个个都是精通汉学的百济精英,不过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扶余隆有心拂袖离去,但是想到他身上还肩负着百济今后的国运,也只能生生地将这股怒气压在心底。他即便不为百济二十四万户百姓着想,也得为他自己着想,如果一朝百济被新罗吞并,以百济和新罗的百年世仇,他落到新罗手中恐怕连后主刘禅都做不成。
唉,在长安城的这四个月时间里,算是彻底把这位百济王孙的棱角给磨平了。为了说动大唐支持百济,扶余隆和他的使团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可惜还是徒劳无功。早就听闻滕王殿下是天可汗陛下最为宠爱的一个弟弟,其圣眷甚至过了几位皇子。到处碰壁的扶余隆原本已经准备回到鸿胪寺后就修书回百济询问他祖父还需不需要继续留在长安城,没想到却在芙蓉池边遇到了滕王殿下。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如果能取得滕王殿下对百济的好感,那事情也不一定不可能峰回路转,就算是不能使天可汗陛下支持百济,也不能让大唐倒向新罗那一边去。
其实这个司经局洗马赵节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向滕王殿下开口的契机呢,扶余隆心里突然一喜,满腔的怒火登时烟消云散,脸色露出一丝委屈地神色,轻声叹道:“滕王殿下,非是隆乐不思蜀,隆之所以滞留长安迟迟不归,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李元婴心里更乐,暗道,莫非这个扶余隆是在寻求他对百济的支持,继而让他去说服天可汗哥哥吗?这也太瞧得起他李元婴了吧,他虽然圣眷正浓,但却是一个不能参政的亲王,让他去建议大唐今后的国策,那不是找死吗?
再说,不管是百济还是新罗,他对这些养不熟的棒子可没什么好感,呵呵,连横吗?要想说服他李元婴,恐怕张仪复生也没用。不过显然这个扶余隆没有张仪那样的眼力,有这工夫还不如多拍拍赵节的马屁呢,从上次福临楼事件中就能看出杨师道对赵节的宠爱,如果能说动杨师道这个门下侍中出马,也许还靠点谱。
扶余隆哪能知道李元婴心里在想些什么,见滕王殿下不接他的话茬,只好尴尬地将如今百济的处境如何如何悲惨,新罗如何如何地欺负百济,以及新罗对大唐如何如何地敌视添油加醋地述说了一遍,这些话这几个月来扶余隆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了,自然是轻车熟路。一气呵成地说完后吞了吞口水,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位脸上一直笑眯眯的滕王殿下,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听到一声天籁之音。
不过扶余隆的这番措辞还是下过一番苦功的,应该是修善过好几遍的产物了,原本在一旁静静听着扶余隆一把鼻涕一把泪声讨新罗恶行的薛仁贵这时候也忍不住怒道:“没想到那个新罗竟然如此的可恶!”
第六十九章 夜郎自大
李元婴心里暗道,从这个扶余隆在长安的态度就可以看出,百济如今处境不好应该不假,如果不是新罗忌惮身后的高句丽,百济怕是早就被灭掉几回了。不过要说新罗敌视大唐,那就纯属瞎扯了,现在的新罗可不是日后吞并了百济故地的新罗,哪敢和大唐叫板。如果新罗知道百济已经开始在长安活动,以寻求大唐对它的支持的话,恐怕没过多久,新罗使团也该到了。
“这位是?”听到薛仁贵的义愤之声,扶余隆大喜,只是可惜出声的并不是滕王殿下,虽然刚才杜舍人没有介绍,不过既然能跟随在滕王殿下身后,也绝非凡人,连忙拱手相询。
李元婴指着身后的薛仁贵笑道:“这是孤滕王府的亲事府典军,薛礼薛仁贵!”
“莫不就是单戟退百寇的龙门薛仁贵?”扶余隆更是惊异,而跟在扶余隆身后的那几个百济使臣也同样动容,龙门薛仁贵,即使他们身在鸿胪寺客馆里,也常听那些典客、宾仆们在谈论中提及。都说薛仁贵长似佛经里的夜叉明王,不想相貌竟如此丰俊。
再次听到旁人的惊异声,薛仁贵脸上还是微微一红,抱拳道:“贱名不入尊耳,薛礼见过隆王孙!”郭迁更是成就感十足,现在连百济人都知道薛将军的名字了,这可都是他的功劳啊。
扶余隆恭维道:“薛将军过谦了!如果我们百济国也能出一个如薛将军一般的人物,又何惧一个小小的新罗呢!”
这时扶余隆身后的其中一个随从突然站出来道:“百济大率(注1)扶余福信见过薛将军!”扶余隆听到扶余福信的声音,顿时大惊失色,叱道:“福信,还不给某退下!”扶余隆哪能不知道扶余福信心里的想法,他这位堂叔被人尊为百济第一名将,自视甚高,来长安后听到坊里间传得都是薛仁贵的事迹,心里颇不以为然,早就想着和薛仁贵一较高下,恐怕他刚才的话又刺激扶余福信了。原本以扶余福信的性格是不适合出现在使团的,不过这次出使大唐实在不容有一点闪失,百济王扶余璋经过深思熟虑最后还是决定派出扶余福信一路上保护扶余隆。
“扶余福信?可就是被称为‘百济第一名将’的那位扶余福信?”杜荷奇道。当日扶余隆离开东宫后,虽然李承乾并不怎么待见扶余隆,不过杜荷身为李承乾的谋主,事后还是对百济有过一番了解,自然也听过这位出身百济王室的莽撞武夫。
“杜舍人也知道扶余福信吗?”扶余隆微微一怔,虽说他那堂叔在百济妇孺皆知,但那只是在百济,杜荷一个太子舍人怎么也听说过扶余福信这个名字。心里又是一喜,很快就冲淡了刚刚升起的怒火,难道说太子殿下虽然表面上对他不冷不热的,其实暗地里已经在考量他们百济的实力了?
“略有耳闻!”扶余隆的表情变化当然逃不过杜荷的眼睛,心里冷笑,淡淡地回了一声。
“哦?百济第一名将吗?”这时李元婴也来了兴致,对于百济这个国家,在他前世的记忆中,除了最后被大唐灭掉以外,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印象,唐高宗后期到武后称制这段时间里大唐边疆的支柱之一黑齿常之就是百济人。李元婴也不知道黑齿常之现在出生了没有,不过从黑齿常之身上就能看出来,也许百济还真是个能出大将的地方,顿时对扶余福信这个百济第一名将有了兴趣。
虽然心里以为他们百济已经引起了太子殿下的关注而暗喜,不过扶余隆还不至于得意忘形,听到李元婴的问话,连忙腆着脸笑道:“滕王殿下言重了,什么第一名将,那只是好事人瞎起哄罢了,再说隆那百济国不过是一个弹丸之地耳,纵使扶余福信是百济第一名将,也哪敢和天朝大将相比。”
这几个月来一向目中无人的扶余福信在长安城所受的委屈并不比扶余隆少,他也总算是尝到了被人无视的滋味了,现在又听他那侄子如此地埋汰他,更是气得肺都炸了,脸上顿成酱紫色。如果不是扶余福信临行前在他那当百济王的伯伯面前立过军令状,怕是现在杀人的心思都有了,为了百济的命运,忍!
“百济第一名将?嘿嘿,杜兄,《史记·西南夷列传》里面的那个‘夜郎自大’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吧?”贺兰楚石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元婴同样是忍俊不禁,笑道:“贺兰兄既为东宫千牛,仍不忘熟读史书,难得啊!”贺兰楚石闻言嘲笑立马就变成了无奈地苦笑:“好叫滕王殿下知道,楚石对这些可没什么兴趣,可是老丈人硬逼着,楚石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史记》给捡起来。也不知老丈人是怎么想的,他当年不也没读过多少书吗,照样封公拜相,如今倒是矫情起来了。那太史公也是,一本《史记》写了十几年,着实把楚石害苦了!”
侯君集自从当了宰相后就开始认真读书起来,这曾经得到过李世民的赞赏,李元婴自然也听说过,没想到他也同样如此地要求他女婿。至于司马迁嘛,那可是中国历史上写书人的典范啊,除了司马迁,还有谁能进入“即使人太监,书也不太监”的境界。
“贺兰校尉既然是东宫千牛,守卫太子殿下,想来应该有些手段吧!”扶余福信咬牙切齿地阴阴说了一句。他本就不是一个能够忍耐的人,被贺兰楚石这么当面插科打诨,再也不顾什么军令状了,反正他也看出来了,大唐根本就对他们百济不屑一顾。
“福信王叔!”扶余隆大骇,当日祖父都是怎么交代的,这个不知死活的扶余福信,竟敢挑衅太子殿下的东宫千牛。
李元婴对这个扶余福信顿时低看,连这点嘲笑都忍受不住,纵使武艺再高又如何,百济让这样的人进入使团,能够达成什么协议就怪了,难怪朝堂上对百济就一直不怎么待见。也是,黑齿常之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要是百济能多几个黑齿常之这样的人物,现在也不需要来长安城装孙子了。
※※※※
注1:大率,百济官阶第二阶。
可能是音译的关系,史料多不统一。故书中采用《隋书》里的记载:“百济官有十六品:长曰左平,次大率,次恩率,次德率,次杆率,次奈率,次将德,服紫带;次施德,皂带;次固德,赤带;次李德,青带;次对德以下,皆黄带;次文督,次武督,次佐军,次振武,次克虞,皆用白带。其冠制并同,唯奈率以上饰以银花。”
第七十章 震慑
贺兰楚石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在他眼里一个小小的百济算什么东西,连百济王孙扶余隆在他面前都跟孙子一样,这个扶余福信竟敢挑衅他,如果不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百济番将,那他以后在滕王、梁郡公他们面前还有何颜面。傲然冷笑道:“某既然能通过兵部的层层铨选,成为太子左内率府的十六名千牛之一,自然有些手段,莫非扶余将军也想见识一下?”
扶余隆冷汗直下,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扶余隆本来就对扶余福信一副长辈的姿态颇有不满,现在更是恨不得一刀把他那猪脑给砍下来。猛地一拽将扶余福信给拽到身后去,眼神示意另外几个随从把他这个王叔给看好了,满脸堆笑道:“贺兰校尉息怒,何必跟一个化外之人置气呢!”
跟着扶余隆到芙蓉园散心的那几个随从中,除了扶余福信以外,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能拦得住暴走的扶余福信。扶余福信的两只手臂只是轻轻一甩,就从那几个随从中间挣脱了出来。上前一步就跟拎小鸡似地把扶余隆提了起来,怒喝道:“扶余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百济使团里就内讧起来了……看来百济能在新罗和高句丽之间存活这么久,也算是奇迹了。其实扶余福信的突然爆也不算意外,扶余福信虽然性格暴躁,不过由于其勇冠三军,又在其智囊道琛和尚的辅佐下在同新罗的交战中屡有胜绩,所以久而久之就有了“百济第一名将”这一称号。
此后扶余福信就更加地目中无人,甚至连百济王世子扶余义慈都不放在眼里。心里忿恨,同样是百济王室,同样都是姓扶余的,那扶余义慈是世子,将来的百济王,而他为百济出生入死,却只是一个大率而已,所以对于扶余义慈的儿子扶余隆,扶余福信当然就更看不起了。而且这一路上早就受够了扶余隆的颐指气使,如果不是为了百济今后的国运,他也不会憋屈到今天。既然现在他连天朝的贺兰楚石都敢挑衅,还怕区区一个扶余隆吗?就算是百济王扶余璋也得仰仗他在军中的实力。
贺兰楚石虽然同样不待见扶余隆,但他对扶余隆刚才对他的恭维还是很满意的,而且对于这个敢挑衅他的扶余福信,贺兰楚石早就存着教训他的心思。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穿着,虽然一身襕袍动起手来不太方便,不过想来对付一个百济番将,应该不成问题。在扶余福信突然拎起扶余隆的下一刻,脸上挂着一丝轻蔑地笑容的贺兰楚石右手化掌为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扶余福信。
“来得好!”扶余福信大吼一声,仿佛扔垃圾似地把扶余隆往后一抛,五指猛然捏紧,在一阵啪啪地骨节声的伴奏下,果断地朝贺兰楚石面门砸去。被扶余福信丢却一边的扶余隆在几个随从的搀扶下蹒跚地站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芙蓉池,幸好刚才没有被扔到芙蓉池里面,不过随即眼神就死死地盯住了扶余福信的背影,脸色一片铁青。心里暗骂,这个挨千刀的莽夫,扶余福信对他无礼倒还不算什么,可是现在这个莽夫竟和贺兰楚石动起手来,难道他不知道贺兰楚石的身份是东宫千牛吗?看来这几个月来的努力恐怕全都付诸东流了。
贺兰楚石一愣,他却没想到扶余福信并没有理会他抓向扶余福信脖颈上的那一爪,随着一阵热风扑面而来,眼中尽是扶余福信那如雷霆般的拳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贺兰楚石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错觉,怕是他这一爪还没有触及到这个百济人,面目就已经被打烂了,右手仿佛像触电般快缩了回来。
薛仁贵看到贺兰楚石的动作,摇了摇头,在李元婴耳边小声叹息道:“殿下,贺兰校尉并非扶余福信的对手,您看是不是……”
“什么?那个百济番将竟比楚石兄还厉害?怎么可能!”赵节的耳朵也尖,大声叫了起来。
郭迁不屑地说道:“我们薛将军的眼力,什么时候差过!”
贺兰楚石狼狈地挡下了扶余福信的第一拳,才缓了一下劲,结果却突然听到赵节的喊声,刹那间动作稍稍一滞,待重新集中心神,哪里还能挡得住扶余福信那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虎背熊腰,七尺有余的贺兰楚石登时就如山崩般倒了下去。唉,心神不宁害死人啊!
芙蓉池畔游人络绎不绝,扶余隆这一行人都是穿着百济的特色服装,由于身着异服,每到一处当然都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没想到才眨眼间的工夫,这伙百济人先是自己内讧,接着就和旁边的大唐人打了起来。这还了得,哪来的蛮夷之辈,竟敢在芙蓉园撒野,莫非是欺我大唐无人乎,顿时芙蓉池畔的人流很快就涌了过来。
看到贺兰楚石落败,李元婴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要是不杀一杀这个扶余福信的气焰,他还真当他百济是个东西。冷声喝道:“亲事府典军薛礼!”
薛仁贵刚才现贺兰楚石并不是扶余福信的对手时,就已蓄势待,刚刚才生出的一丝对百济的同情早就烟消云散,听到滕王殿下的命令后,轻轻一跃,凌空飞起,如苍鹰般就掠到了扶余福信的面前,右手仿佛随意地扫过扶余福信的脸颊,在扶余福信挡隔的那一刻,电光火石间势如千钧的一拳狠狠地砸在扶余福信的肚皮上。
做完这一切后,薛仁贵淡然一笑,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似地走回李元婴的身后,低声抱拳道:“殿下!”
李元婴满意地点点头,原本比起戟术和箭术,薛仁贵在拳脚方面还有些欠缺,不过经过这几个月来和程务挺的切磋,日臻完美。如此杰出的保镖,天底下也只有他李元婴的滕王府才有,即使是天可汗哥哥身边的阿史那忠,薛万彻等,比起龙门薛仁贵,也还是差了一些。
扶余福信就像一头刚刚原地转了十几圈的笨熊一样,晃晃悠悠地连退几步,右脚往后重重一挺,想要止住后退的脚步,结果关节一软,顺势单脚跪了下去。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扶着被薛仁贵打中的肚子,不禁呕了几口酸水出来。
第七十一章 贺兰兄弟
怎么可能?扶余隆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实在是不敢相信刚才这一幕,虽然他心里恨死了扶余福信,但也不得不承认,余福信确实有他骄傲的地方,整个百济国中也找不到一个能够在扶余福信手下坚持上十回合的人。可是如此骁勇的扶余福信竟然一照面,仅仅是一照面的工夫,就在薛仁贵手里败下阵来,彻底颠覆了扶余隆的认知。
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扶余福信双眼无神地单膝跪在地上,扶余隆再怎么难以置信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天朝上国就是天朝上国啊,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人能够让扶余福信一招落败,这个薛仁贵就如此厉害了,那传说中的翼国公秦叔宝、鄂国公尉迟敬德又是怎样的风流人物啊,想到这里扶余隆心里泛起一股深深地无力感,对大唐也更加地敬畏。怕是这个百济王孙即使回到百济后也不敢生出对大唐的敌意了。
李元婴不屑地看了还痛苦地跪在他面前的扶余福信一眼,对身旁的俩小太监道:“郭迁、王伦,你们快去把贺兰校尉扶起来吧!”
贺兰楚石虽然被扶余福信一记势大力沉地侧踢击倒,不过比起扶余福信肚子上被薛仁贵打中的那一拳,并算不了什么,抬额感激地看着李元婴,老脸一红,摆手道:“不敢劳烦两位舍人!”接着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两手一撑,很快便站了起来。暗道,这个可恶的百济番将,今天把他的老脸都丢光了,还想得到大唐的支持,哼!
方才贺兰楚石也听了扶余隆的诉苦,知道百济和新罗有着不死不休的世仇,心里暗暗思索,百济既然想要得到大唐对他的支持,想来新罗也应该有着同样的心思。于是打定主意,只要新罗也像百济那样向大唐派出使团,他一定尽最大的努力让大唐支持新罗,如果能直接出兵那就更好了,就算是去十二卫当个小小的旅帅他也要随军出征,不把这该死的百济灭了难消他心头之恨。
贺兰楚石当然有这个资本,一来他是太子的心腹之臣,虽然李承乾如今的地位岌岌可危,但毕竟还是储君,在朝堂上还是有一些影响力的;二来他的老丈人侯君集是以吏部尚书职参与朝政的当朝宰相,而在此之前,侯君集更是担任了七年之久的兵部尚书,在新罗、百济这个问题上,在圣人面前自有很强的话语权。只要贺兰楚石能说动李承乾和侯君集的其中一个,他想要一雪今日之耻,也不是什么难事。
“二弟!怎么是你?”贺兰楚石这么一站起来,刚才围涌过来的人流中突然有人叫了起来。
李元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器宇轩昂,身着一身浅绿色襕袍的青年男子携着一个美艳少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虽然这名男子的面相与贺兰楚石有几分相似,不过远远看去,其风采亦不输于上官仪那样的美男子。心里暗道,二弟?贺兰楚石那个莽夫竟然会有长相如此丰俊的哥哥?而他身旁的那个少妇更是让人感到惊艳,正是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胸脯丰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恍如天上的谪仙一般,想来曹雪芹UU小说的凤姐也不过如此。
李元婴突然心里一登,对了,贺兰安石!上次听到贺兰楚石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当初让郭迁去应国公武家打听过,武家长女嫁给了应山县男贺兰安石,只是一直没有问过贺兰楚石和贺兰安石这两个名字相近的人有没有什么亲戚关系。莫非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就是武则天的姐夫?
杜荷和赵节两人显然也认识这个英俊得不像话的男子,连忙上前拱手道:“荷(节)见过安石兄!”
扶余隆应该刚才扶余福信的事情再留在这里本就尴尬,见到滕王殿下他们是碰到熟人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向滕王告辞,吩咐几个随从拉着至今还跪在芙蓉池畔的扶余福信落荒而逃,心里暗思,今天以后他们百济使团在长安城里怕是呆不下去了,唉!看来天绝百济啊,如今也只能和高句丽与虎谋皮了。
安石兄,果然就是武则天的那个死鬼姐夫贺兰安石啊。李元婴心里暗叹,有了贺兰安石以及武则天那一族的基因,怪不得贺兰安石的儿子贺兰敏之能以相貌俊美写入史书。那照这么说贺兰安石身旁这个体态风流,在李元婴看来很有王熙凤气质的美妇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韩国夫人武顺了。
看起来贺兰楚石对贺兰安石这个哥哥还是有些敬畏的,看到贺兰安石后立刻就不见了先前的豪气,畏畏缩缩地走到他哥哥面前,小声说道:“兄长,嫂嫂!你们不是去渭水了吗?怎么也在芙蓉园啊!”
武顺妩媚一笑,娇声道:“怎么,叔叔难道就这么不想见到儿吗?”
“嫂嫂言重了,楚石不敢!”听到武顺那娇媚的声音,贺兰楚石不禁有些头皮麻,站在这个大嫂面前,实在是有压力啊。心里暗道,幸亏兄长如今随越王殿下在扬州为官,考妣也已经逝去多年了,并没有三年一次的定省假,等过几天寒食节一过,兄长的拜墓假也该结束回扬州去了,否则要是跟这个大嫂呆久了,指不定会生什么事情呢。
武顺见贺兰楚石低头不敢看着她,又是得意地一笑。贺兰安石皱了皱眉,转而道:“原来是赵洗马和杜舍人,安石有礼了!刚才那几个人好像是穿着百济的衣服吧,楚石怎么和他们动起手来了?”
提到百济这两个字,贺兰楚石又再次忿恨起来,不过他在他兄长面前也不敢放肆,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说话。
李元婴的目光也终于从武顺的身上收了回来,定了定心神,爽然笑道:“安石兄不要责怪楚石兄,那几个百济番将夜郎自大,不知我大唐的威严,楚石兄去教训教训他们也是应该的。”
“教训,某看是丢人吧,也不知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们贺兰家乃是武勋世家,竟然三两下就被那几个蛮夷给打败了,真丢我们贺兰家的脸面!”贺兰安石并不认识李元婴,还当也是哪个功臣家的小郎君,所以只顾着教训他弟弟。说来也是,原本他在远处看到贺兰楚石被一个百济人两招击败,心里还曾嘲笑过,没想到这个丢脸丢到百济的人竟然是他的亲弟弟。
贺兰楚石更是满脸通红,是啊,今天他确实是丢尽了贺兰家的脸面。听着李元婴的声音,越觉得好像是讽刺。
第七十二章 未来的韩国夫人
“这位小郎君是?”武顺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再一次亮了起来,娇声问道,如青葱般的纤纤素手习惯性地就要抚上李元婴那俊秀而又略显稚气的脸庞。
郭迁和王伦岂能让这个也不知哪冒出来的野女人靠近他们的滕王殿下,冷哼一声,一左一右如门神般把武顺给拦了下来。这武顺虽然艳光四射,妩媚动人,不过对这俩小太监可没有什么吸引力。
武顺对自己一向有着足够的自信,除非不是男人,否则没人能够无视她的存在。很明显,眼前这两个小家伙就不是男人。当然,以武顺的眼力也知道郭迁和王伦更不可能是女扮男装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猜出郭迁和王伦的身份后,武顺越觉得这个俊秀可爱的少年郎眉宇之间跟越王殿下还真有几分相像之处,而且和越王殿下一样,有着相同的皇家气质。贺兰安石是越王府属官,武顺自然也见过几次越王。
想到此武顺心里一登,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少年郎应该也是哪一位皇子殿下吧,莫非是晋王殿下?于是武顺也就不敢再放肆了,心虚地看了她丈夫贺兰安石一眼,她可没有撩拨晋王殿下的胆量。
李元婴微愕,这位未来的韩国夫人果然彪悍,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个少年,但这武顺的举止也未免太轻佻了些,这还是她丈夫贺兰安石在场的情况下,看来这个武顺很有向他皇姐永嘉公主展的趋势啊。心里腹诽,史书上说这位韩国夫人早寡,估计贺兰安石就是被武顺给榨干的,可怜这一代美男子了。
贺兰楚石虽然感觉刚才滕王殿下的话有些刺耳,不过自己也明白,滕王殿下那是好意呢,而且刚才滕王殿下让薛典军出马,帮他狠狠教训了一番那个让他颜面扫地的百济蛮夷。原本因为太子的原因,贺兰楚石心里对这位名满天下的滕王殿下并不以为然,不过因为刚才之事,现在渐渐也有了好感,小声介绍道:“兄长,这位就是金州刺史,滕王殿下!”
贺兰安石顿时动容,原来是滕王李元婴,要知道他家殿下最崇拜的人中,除了当今圣人以外,就属这位滕王殿下了。连忙恭声作揖道:“卑官越王府功曹参军事贺兰安石见过滕王殿下!这是贱内武氏,刚才贱内失礼之处,还望滕王殿下海涵!”
“滕王殿下?”武顺也有些意外,原本她还以为是晋王,没想到竟是越王殿下的皇叔滕王。这位滕王虽然是皇弟的身份,不过比起他们越王殿下这样的皇子来却更受圣人的宠爱,要知道古来特许留京不之官的皇子大有人在,但是皇弟绝对找不到几个。当然,这里面也有滕王年纪尚小,还未大婚等因素存在,但是他们越王殿下虽然年纪稍长于滕王,却同样没有大婚,不过却已经之官好几年时间了。
越王府功曹参军事?李元婴心里有些茫然,他那便宜老爹生了二十二个儿子,而天可汗哥哥的功能也不差,到现在为止也已经有十三个儿子入账了,抛开夺嫡被杀和早夭的那几个,如今宗室中,有着将近三十个亲王,而且这两年李世民又突然神经,大规模的徙封了两次,反正李元婴是记不得越王是他哪个哥哥或者侄子了。只是隐约记得魏王李泰在徙封魏王前的封号好像是越王。
不过有专门记着这些事情的王伦在呢,他也知道殿下从来不去记那些烦人的封号,马上退到李元婴身后低声道:“殿下,越王就是扬州都督,八皇子贞!”
李元婴心领神会,他可不想被人知道以孝悌之名享誉天下的滕王李元婴连自己哥哥、侄子的封号都记不住,摆出一副很自然地表情说道:“某记得越皇侄现在应该是扬州都督吧,安石兄既为越王府功曹参军事,何以久在京师呢?”同时李元婴的心里也有些怪异,要是在往日,通常都是李孝逸先行告知他的,今天李孝逸怎么失声了。
武顺连忙紧张地说道:“滕王殿下有所不知,因为这几天正是外子五年一次的拜墓假,所以才从扬州回到京师的,待寒食一过,就又得回扬州去了。”心里更是后悔,原以为叔叔和滕王上巳节结伴同游,那应该和滕王交好才对,没想到滕王一出口竟是问罪,不用问肯定是因为她刚才有些惹怒滕王殿下了。
“正是如此!”贺兰安石慢慢接声道。他并没有像武顺那样紧张,因为这次回京师,是正常的拜墓假。而且即便他贺兰安石是擅离职守,也不用太在意,因为他弟弟的老丈人正是吏部尚书侯君集,恐怕没有哪个考功郎中敢在考课方面为难他。
眼睛直地盯了武顺好半晌,李孝逸也觉得不大好意思,刚要不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就又听到了武顺那挠得他心底直痒痒的媚音,不过武顺那颤人心弦的目光却一直都放在二十二郎身上,连一丝都没有分给紧紧站在二十二郎身旁的他,这让李孝逸有些沮丧。为了引起这个美娇娘的注意,李孝逸深深吸了一口气,涨红着脸说道:“孝逸曾经听襄邑王叔说起过扬州的风光,那里可是个好地方啊,否则也不至于吸引隋炀帝三下扬州了!怎么听口气武夫人好像并不喜欢扬州啊?”
李元婴诧异地看了身旁的李孝逸一眼,今天孝逸从兄的行为很奇怪啊,难道这位未来的韩国夫人杀伤力这么强大,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把宗室双杰之一的李孝逸都给俘虏啦?
李元婴嘴角微微翘起,既然如此,那他就帮帮这位兄弟一把好了,给他们创造点机会,至于贺兰安石嘛,那就对不起了,反正你也没几年好活的了。于是颔道:“孝逸从兄不说,元婴倒是忘记了,武德九年襄邑王叔也曾经出任过扬州大都督。如今正是扬州一年中风光最好的烟花三月,莫非孝逸从兄突然有了下江南的兴致?”襄邑王李神符是李孝逸的亲叔叔,如今已经致仕,他并不像李元婴那些哥哥、侄子,封号更换得频繁,所以对于李神符,李元婴还是知道的。
第七十三章 被人道破的心思
“这位郎君是?”天见可怜,武顺总算是注意到李孝逸的存在了。
也不知道杜荷是不是也看出了李孝逸的心思,微微一笑,介绍道:“这位就是梁郡公了!”
梁郡公?武顺当然不可能知道梁郡公又是什么人,不过既然有着开国郡公的爵位,那即使不是宗室也是勋贵之后了,声音有些低弱地说道:“扬州虽好,但和繁华的京师相比,那还是稍显不如的,而且先考已逝,儿又要随外子到千里之外的扬州为官,家慈和两个妹妹也就无人照顾了。”说罢又把那殷勤的目光投向李元婴,贺兰安石现在是越王府功曹,要是滕王殿下一高兴,把安石调到他那滕王府去,那就好了。即使过些年滕王殿下去金州之官,那也比远在江南的扬州好。
这时,赵节突然促狭道:“滕王舅舅,您可知道这位武夫人是什么人吗?”
李元婴一愣,一时不明白赵节这话是什么意思,诧道:“难道不是安石兄的夫人吗?”贺兰安石和李孝逸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赵节,而当事人武顺的眼睛里更是茫然。
赵节神秘地笑道:“不错,但这只是武夫人的其中一个身份而已!”
“节兄,儿还能有什么身份?”这回武顺是真弄不明白了。
节兄?李元婴又是一怔,难不成赵节和武顺两家还有着亲戚关系?不过他们之间好像八竿子打不着吧?当然这也并非不可能,虽然因为隋文帝杨坚开创科举制,打破了魏晋南北朝以来的门阀世家通过“九品中正制”对官场的垄断,但是初唐并非后世的明清,科举制度仅仅还是草创而已,也不太受朝野重视。即使科举被录取,还要通过吏部的考试,合格后才能授官,而且唐代科举出身者授官的品秩是很低的,最高不过正八品上,一般都是九品官。
比起这样的科举,显然皇亲国戚、高官子弟们的门荫以及春秋两季的荐官制度更受世人的青睐,所以至少在唐代初期,政权还是掌握在门阀世家的手中,比如著名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和山东高门五姓七家。因此,放眼贞观朝,除非是像侯君集这样的从龙之臣,否则哪个朝臣站出来没有一点这样那样的背景。别的不说,就现在李元婴身边的这几个人中,李孝逸、赵节是皇亲国戚,杜荷是功臣之后,贺兰兄弟则出身关陇集团,即使薛仁贵,也是因为攀上了他滕王李元婴,才青云直上的。就算是被后世史家津津乐道的草根宰相,现在还只是门下省给事中的马周,也是因为得到中郎将何常的举荐才能进入仕途。
而说到门阀世家,就不得不说到门阀世家之间的联姻了,这种联姻甚至影响到了皇权的巩固,以至于后来李治登基后还特意下了《禁婚诏》,以限制世家之间的联姻。所以,也许从朝堂上随便抓出两个大臣来,上溯几代就能找到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
赵节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节这妹妹其实就是应国公武家的长女,滕王舅舅没有想到吧?”
见赵节提到她父亲武士彟,武顺就更加地黯然了。人情冷暖啊,当年她父亲在世的时候,作为武德朝十七位开国功臣之一,深受武德、贞观两朝的信任,何等的风光,可惜这种风光在她父亲随高祖大武皇帝而去后就烟消云散了。而她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又实在不争气,如今的武宅,也只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了。
李元婴脸上一滞,他哪能不知道这个武顺是武士彟的长女,武则天的大姐,但是赵节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顺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贺兰安石可不一样,一下子就现了赵节话中肯定含有深意,眼睛在赵节和李元婴身上飘移不定。
原来她就是应国公武士彟的女儿啊,李孝逸也有着自己的一番心思。
赵节见李元婴装着一副很茫然的样子,戏谑道:“滕王舅舅,看来您是不知道家慈和武家的关系啊!”
“桂阳皇姐和武家有什么关系?”李元婴刚刚脱口而出,脑袋里就突然闪出一条记忆来,去年随驾巡幸洛阳宫前,李世民本来想把长孙无忌的女儿许配给他,最后因为长孙皇后的帮忙才艰难地让李世民打消了主意。记得当时在两仪殿中,他听李世民说起过,武士彟和杨氏成婚,就是由他便宜老爹李渊亲自做媒,桂阳长公主主婚的。桂阳长公主……可不就这个赵节他娘吗!对了,武则天的老娘姓杨,不会也和杨师道有关吧?
事实正如李元婴所猜测的那样,武顺抢先答道:“家慈也是出身弘农杨氏,门下侍中杨相公正是家慈从兄,而当年先考和家慈的婚礼正是桂阳长公主主婚的!”如今武顺的娘家已经风光不在,而其夫贺兰家族传到贺兰安石这里也只剩下了一个男爵的爵位,唯一能值得武顺骄傲的也就只有她母亲的娘家弘农杨氏。虽然杨氏的隋朝已经灭亡二十几年了,不过杨家依旧显赫,杨恭仁、杨师道兄弟相继为相,而颇受宠爱的吴王恪也是他们杨家的外孙。
李元婴看着赵节那满脸笑容的模样,更是不屑,看来这个赵节是完全忘记他其实是姓赵了,纵使那个武顺和杨家沾亲带故,和你赵节有什么关系。不过心里还是奇怪,这个赵节怎么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个来了?
武顺虽然因为提到弘农杨家而有些洋洋自得,不过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虽说武家和杨家有亲,但和滕王殿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赵节笑道:“滕王舅舅在小甥面前还隐瞒什么!您前段时间不还曾派郭舍人打听过照娘的情况吗?长孙皇后知道母亲和杨家姑姑交情深厚,原本还想让母亲给滕王舅舅做媒呢,不过后来舅舅在陛下面前主张推迟婚事,母亲这才作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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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武则天进宫前的名讳不可考,根据她称帝后改名为“武瞾”,我设定她进宫前的闺名为“武照”,根据唐人的习惯,称之为“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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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期待
李元婴目瞪口呆,饶是他脸皮不薄,也是尴尬不已,毕竟人家的姐姐就在站在面前呢。那长孙嫂嫂也是,就这点破事至于到处宣扬吗?恶狠狠地瞪了郭迁一眼,要不是他经不住考验,被杨保媪套走了话,哪会有现在的尴尬。
李孝逸微微一怔,目光有些躲闪地看了李元婴两眼,转而对赵节迟疑道:“照娘是?”
而武顺的眼睛更是亮堂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李元婴看,没想到滕王殿下竟然看上了她们家照娘。心里盘算着,如今滕王还没有大婚,若是照娘能够如愿进入滕王府,以她应国公之女的身份,又有皇后和桂阳长公主做媒,自然就是滕王妃了。滕王可不是宗室里一般的亲王,深得圣宠就不必说了,少时就有孝悌之名,如今独创“滕王体”书法更是让滕王名满天下,长安城里哪家的女郎没有听说过滕王殿下的名声啊。如果照娘能够成为滕王妃,那她这个做姐姐的脸上也有荣光不是。
不过武顺随即心里就开始自怨自艾起来,也怪父亲,当年怎么就把她嫁得这么早呢,虽说贺兰安石确实也是个貌比潘安的美郎君,不过比起滕王殿下,身份着实低了些,头上虽然安着一个应山县男的爵位,可这都几年了,还在越王府里面厮混,也不懂得去求求侯相公或者杨相公,至少调回京师也好啊。照娘虽然是她的妹妹,秉承了她的美貌,不过如今还只是个黄毛丫头而已,哪能及得上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运气,竟然能被滕王殿下看上了。
武顺瞥了一眼也不知低头在想些什么的贺兰安石,很是骄傲地挺了挺胸脯,抿着微翘的嘴唇自叹一声,唉!要是她现在还是未嫁之身就好了,否则哪还轮得上照娘那小丫头片子。
赵节笑道:“照娘当然就是节那杨家姑姑次女的闺名了!对了,顺娘,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今天三月三上巳,没有跟杨家姑姑她们一起出游吗?”
赵节今天可是开心得很,自从上次福临楼把李泰的跟班柴令武的脑袋开瓢了以后,由于父亲亲自出面,柴令武也没敢拿他怎么样,算是为被李泰骑在头上的太子殿下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看着柴令武那竖子最后灰溜溜地离开太府寺,他们东宫的人憋屈了这么久,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此后他和贺兰楚石两个就被杜荷拉着成天往滕王府跑,他也知道杜荷是为了争取滕王舅舅对太子殿下的支持,没见柴令武那竖子也和他们一样没事就去平康坊转悠吗?不过他对这个年纪比他还小,但却摆着长辈面孔的舅舅并没有多少好感,从来都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然模样,杜荷又不是他老爹杜如晦,他可不信以杜荷的能力能把滕王舅舅拉到太子的阵营中。如果不是因为李泰那边也派柴令武去滕王舅舅那里套近乎的话,他才懒得去滕王府装孙子呢,嗯,确切地说是装外甥。
没想到今天他赵节能够让名满天下,一向无悲无喜的滕王李元婴也脸红一回,现在只有心里面只有一种感觉,舒畅啊!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杜荷在听了赵节说起李元婴和武照娘之事后,眼睛里一道精芒一闪而逝。
李孝逸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不过听到赵节肯定的答复后眼睛里还是泛起一丝失落的眼神。他今天第一眼见到武顺娘就被她那颤人心弦的风韵给深深地吸引住了,可惜罗敷自有夫,他也只能独自黯然神伤。原本一开始李孝逸还想私下打听一下这个武夫人的娘家,如果还有尚未出嫁的妹妹,能退而求其次也无妨,没想到原来这个武夫人就是应国公武士彟的长女,而武家次女却早已进入了二十二郎的眼帘,而且此事连长孙皇后都知道了。李孝逸不由苦笑,既然是长孙皇后已经定下的滕王妃,那他还能如何呢……
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飘向武顺,李孝逸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其次毕竟是其次,还是想开点好,像顺娘这样绝艳的女人,哪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得到能够替代的。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听从二十二郎刚才的建议,过几日跟着顺娘和那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贺兰安石一起下扬州,虽然不期望能生点什么,但能与顺娘多呆上几日,也是好的。
武顺自不知道李孝逸心里在想些什么,现在还沉浸在无限的遐想中呢,连赵节刚才的问话,她也是半点都没有听到心里去,还是贺兰安石替他妻子回答,避免了赵节的尴尬,“今天安石与拙荆正是和丈母她们出来踏青的,原本已经说好去渭水的,结果三娘早上吵着要来芙蓉园游玩,所以才会在这里遇到诸位。”
“哦?杨家姑姑她们也来芙蓉园了吗?”赵节喜道,又转头促狭地看着他那滕王舅舅。
李元婴也是怦然心动,看来今天就能见到那位被后世演绎过无数遍的一代女皇武则天了!想到这里也就不再在意赵节那促狭地目光。虽说因为他的蝴蝶效应,让孙思邈治好了长孙皇后的病,使得历史生改变,并没有出现历史上贞观十一年那次大规模的选妃。不过李元婴并不敢大意,他那天可汗哥哥还能再活十几年呢,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李元婴对历史上那个心狠手辣的一代女皇可是深深地忌惮,要知道历史上李元婴那几个儿子就是全葬送在武则天的诏狱之中,他可不想冒着老来不得善终的风险,也许滕王妃就是武照娘最好的归宿吧。
“三娘!”李孝逸的眼睛也突然亮了起来,忙不迭地问道:“应国公家可是还有季女?”叫出声后李孝逸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了,老脸一红,尴尬地笑笑。
李元婴微微一怔,他是知道李孝逸看上了武顺的,却没想到他也打起了武顺妹妹的主意。看到李孝逸那一脸兴奋地模样,李元婴哪还不知道在此之前李孝逸也打过武则天的主意,不过却因为赵节道出他的心思后才知难而退的。
李孝逸、武则天,李元婴不禁摇了摇头,在他的记忆里,隐约记得历史上帮助武则天平定徐敬业、骆宾王反武势力的那个主将正是他这位孝逸从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