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尾声(三)
天火山。
山下树林中的数千具尸体早已经腐烂发臭得连觅食的狼群都已经只有密密麻麻的乌鸦秃鹫还是和苍蝇一样地盘旋穿梭中间这崩坍了一半的山体就像是个巨大的坟堆。
唐轻笑就一直呆在这坟堆中还是那天发生一切的已经冷凝成岩石的熔岩池上。小夏在这里将他击在这里等他醒过也把他丢在这里。而他就这样一直呆呆地坐在这里。
其实在刚开始的一两天过该发完的呆他也已经发完但他还是在这因为他想不出自己该哪能哪里。
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坐在熔岩池中那个吞没了唐公正的位置当rì的一切所见所之前的种种悲欢喜怒都在他心中不停地流过。那光芒万似乎足可以覆盖整个世界的梦想原来是那般的可可如肥皂泡一般破裂之后才将下面的真实显露出来——那个高大的身影在他心目中其实是那么的伟岸亲那种他不屑不耐到极点的平凡生活原来是那么地令人心和那朴实乡愿的女孩一起原来就已是他的全部和所有。但是现在这些全部都深深埋葬在了这巨大坟墓的下不留丁点。
他也记得不曾哭过多少只是到了后来也渐渐麻木双眼再也没有泪水好所有的悲伤好像都化作灰尘沉淀到了心中最深留下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间中下过一两次他就着一直喝那些岩石凹陷处积累的雨肚子饿了他就随捡石子击杀一只飞过的乌连火也懒得就那样撕开拔毛就生吃。几天下那个曾经俊逸好看不输女子的白净少年已经成了一个衣衫褴褛面目污糟的野人。
不只如他还生病了。也许是巨变之后的身心憔悴受了风也许是那些乌鸦吃了太多死人肉。他开始发开始呕吐不他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自也懒得想更懒得最后就只能躺在那熔岩池zhōng yāng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地看着天空。
就这样在这里死了也好。朦朦胧胧中看见周围岩壁上已经有几只秃鹫在那里等他无力地笑了。
不知什么时候地面似乎在微微颤身下的岩石也开始发热。周围的秃鹫慌忙地飞走这座已经完全沉寂死的火山好像又重新回复了活力。就算是在半昏迷唐轻笑也可以感觉到这岩层下有一股力量似乎正在向这里冲来。
地上的唐轻笑还是没有动。在喷涌上来的地火岩浆中化作灰在他心中来大概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轰。不远处的冷凝岩层破一道火光冲破下面那层岩石高高飞但没有预料中随之而来的崩碎和爆发。身下的岩层随即就平静了下。那道火光在高空慢慢地势已一个转折后直落而噌的一声插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
那是一把一把看起来有些粗简比寻常的刀更阔更大的厚背大带着一层暗红sè的光芒。宛如一座丰碑直立在那里。
唐轻笑愣住抬头呆呆地看着这把熟悉的刀。半晌之他才积蓄了全身的力量站了起踉踉跄跄地走过看向那刀冲破地面飞出的洞窟。
地洞深处是缓缓褪的流动红光和扑面的热那下面依然是地心深处的熔岩地除了那些死的天火派众确实不可能有任何生灵能在其中生存。他发了会忽的转身走到了那刀落下的岩石下朝上爬。在摔下好几次之后他终于爬上那块岩站在那把刀面前。
端详了许久之唐轻笑终于向刀柄伸出了。他的抖得很厉比积年的老酒鬼的还抖得厉多年沉浸暗器练习出来的稳定早已不知哪里他也不知道是不时太激抑或根本是害怕。他怕这只是他自己临死之前的幻怕这伸出却抓不没资格抓住那把刀。
终他握住了刀柄。地火的余热还很烫。但就是这中的滚还有那厚淳亲切的感觉一下就将他已经冰冷空荡的心给填满了。
他拔起了刀。那刀的沉重差点带得虚弱的他摔下岩但他还是勉力站稳身体依然虚弱如心中涌上的热力却让他感觉从未有过如此的充满了力量。
看着中的口齿滞涩地吐出这几天来的头一个字。不知什么时候那好像干枯了眼眶也重新恢复了生两行清泪从污糟一片的脸上滚落而下。
一个月后。徐州西边明山镇凌云秀玉谷。
唐轻笑很容易地就找到了这个风景秀人迹罕至的山也很容易地找到了唐公正口中的那两处坟。坟前虽有杂草却并不看来是每年唐公正都会来打扫拜祭。一个上面的石碑写着的是“父亲唐天昊之墓另一个则是“爱妻李笑之墓”。
唐天昊的墓碑肯定是唐公正所而那另外一则应该就是唐轻笑的母亲了。生平头一次站在父母坟前的唐轻笑没有痛哭流也没有激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墓碑上的字在发怔。
“我娘姓李?”
唐轻笑没有见过自己的母甚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一个背叛了唐家堡的家族不值得浪费他的记忆和感但他至少还是知道父亲和亲的那家族并不是姓李而且那个多少也是个世家之女的亲也不可能会和父亲一起默默地葬在这无人知晓的山谷中来。
但是临到生命中最后一刻的唐公正没有任何理由骗既然他这里埋着的是他母这就一定是他母亲。
“难道.我娘是.”经过了天火山中的变这数十天的沉寂和反唐轻笑本以为自己的心绪是再也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但是此刻他却感觉到自己居然又在微微发他甚至不敢进一步往深处想。
带着心中的一片乱唐轻笑缓步走到了坟墓不远处的一个小小院落中。这是几栋小木屋组成的小小院木屋也搭造得颇为jīng致。虽然很陈旧了却并不破院落中的杂草并不似乎唐公正会在祭拜前后这里住上一嗅的样子。
木屋的门都没唐轻笑随便走到一栋前推开门走了进。
很普通的陈屋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和木屋一jīng致而别具匠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凭唐轻笑的眼力甚至依稀可以看出些上面留下的一些唐门子弟特有的法的痕迹。而最令他震惊的还他越越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涌上心似乎这地方是他曾经来过曾经很熟悉但他却不记得来过。也不应该来过。
在房间的角落里他找到了一个木里面用油纸封存着几幅书展开一都是他父亲唐天昊的他在唐家堡三娘家中早已看得熟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只是这几幅画画的都不是三娘家中画的那楔鸟鱼而是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唐轻笑没见过这女但却依然还是能一眼认出因为那画中女人的模样几乎和他一样。
画中女子或喜或明艳如chūn风艳柔顺如轻雾细绘画的笔法虽和唐家堡中那楔鸟鱼虫一般无但却有了种不出的感情和生只需微微一揣摩。就能体会出画者下笔时是带着如何的欢亲昵和爱慕。这几张女子的画中分别有两幅上还有两个孩一个是七八岁的正持一柄木刀临空砍年纪虽小架势居然也颇有气分明就是唐公而另一幅上的则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一脸慈爱的女子环抱在怀中。
从面目上看不出这婴儿是但唐轻笑却能猜得出。他的已有孝抖。在这里发现的一切正在逐渐将他心底构筑成世界的某些东西击摧毁。
除了那些书箱子底部还有一封信。发黄的信纸上是他父亲的几个字‘吾儿轻笑亲启’。
唐公正没有提过有这封信。也许是来不也许是他知道唐轻笑来这里后自然会找到。不管如当唐轻笑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彻底呆住他从来就没有想象过会和那个叛出唐家在他眼中就是个最大的耻辱和污点的父亲会有任何的交但此那些幼年和年少时的世界已经在开始模崩碎。
终用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和力唐轻笑拿拆开了这封信。
十五天蜀唐家堡。
历经数百年的经唐家堡早已经不再算是而是个有数万人聚居的城外围车水马人来人和其他城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区不过只要一进入最中心的唐家的内宅地一切喧嚣都会慢慢yīn安在蜀州那大多数时候都yīn沉沉的天空这一片看似平凡的古朴建筑好像一只会吞噬一切的yīn影巨无声无息地将闯入其间的任何人都侵蚀成自己的一部分。
时隔近六唐轻笑又回到了这里。
在这六年他无数次地幻想着是如何带着一身的荣誉和伤宛如英雄一样地回归这个他心目中的圣除此之外再不会有任何方式。对之前的他来不成功就是死在了成功的路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可能。
但在现实面那些臆想就如水泡中的倒影一般的虚幻和不堪一击。他现在回来没有成更不是英甚至连这yīn沉沉的圣地在如今的他的眼中也再不是以前那般模样。
他没有事先通传但只要有任何意外的人进入唐家唐家的人自然会知道。所以当他独自走到内宅门口的时一个叔伯已经在等着他了。
“跟我老太爷在等你。”叔伯只简简单单地了这样一句。
老太爷极少私下召见普通唐家子弟。这曾是唐轻笑梦寐以求的殊现在他的心中却只剩一片压抑。
一栋有些yīn暗的阁楼唐轻笑见到了那位曾是他心目中的神祗的老人。比起六年老太爷似乎更老脸上的皱纹更多背也更驼了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和这唐家堡浑然一体的一股老人味。
“你哥死了??”老太爷的眼光一直在唐轻笑背后的那把刀上。等他磕完头站起来之才开口问。
轻笑回答。
老太爷沉默身上的老人味似乎更重背也好像更驼了。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问:“他是怎么死的?死在金志扬还是大将军里?”
以唐家堡的消息渠天火山下前前后后都发生了什么应该早已经了解的一清二只是天火山中的事除了那有限的几人之外却是无人知道。
深吸了口气。唐轻笑才回答:“为了救和金志扬一同坠入了地火岩浆之中。”
“.那你又为何会在那里?”老太爷的声音和眼光中都带上了一丝怒意。这是非常少见至少唐轻笑从来没在这老人身上看见过任何情他永远都是那样的yīn沉漠深不可简直好像是这整个唐家堡浓缩具现出来的一个人形。但是现在。那一丝怒意让这位唐家堡大多数人眼中的神祗多出了蓄生生的气息。
“我.本想趁机谋取那朱雀灵证明我才是比我哥更适合当一个真正的唐门子但是.我.我错了.是我害死了我哥.”直到这时唐轻笑出这一句的时候依然还能感觉到心中泛起的酸声音在发但他终究能出来了。
老太爷长长地叹了一口眼中的那一丝生气也沉寂了下。整个人似乎重新变回了那座神秘莫测的神像。
很久之老太爷才开口缓缓:“从此四房便只剩你一你便顶替你哥为我唐家堡的内门弟子了。”
就是这句让唐轻笑奋不顾身抛下一切地追求了整整六只是当这个梦终于来到眼前的时候整个世界却早就不一样了。他微微摇了摇涩声:“这本是我哥的位原本便不该是我的。”
老太爷微微皱了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在他面前一个不或者表达一个类似的意思了。而且六年前发生的那些事老太爷都还没有忘记。
“我此番回唐家堡来。除了向老太爷报认错之还想问老太爷一件事.”唐轻笑深深吸了一口用微有孝抖的声音继续:“原来.我哥才是嫡出的长我才是我爹背出唐家之后所生的私生是么?”
太爷微微点了点头。
“我看到我爹写的信了。那原本是准备让我哥在我十八岁之时再交给我的他因为我母亲病他也旧伤复发时rì无多。才让我哥送我回唐家堡。而且请老太太代为掩盖我的出便是为了让我在唐家堡不受人歧视和欺压所这内门弟子的身份原本就该是我哥的.”
唐轻笑的声音越来越渐渐不下了。这就是他从父亲唐天昊的信中得来的真相。彻底将他之前心中所有执嫉愤怒的根源击得粉碎。他甚至没有力气追究那个将他一直抚养长一直向他灌输一个唐门弟子所该有的一切的三娘是不是知道这个真相。
“在我眼你们一直都是唐家的血没有嫡子庶出的区别。唐家的需要证明的只是他自而不是出身。”老太爷的声音依然的漠然。“我要你哥做内门弟是因为他更合适。”
唐轻笑没有出声。他不能原谅的不是老太不是唐家是他自己。
老太爷冷漠yīn沉的眼光注视着低头不语的唐轻半晌之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我老唐家堡也太老了。”
唐轻笑抬起了有些愕然。
“数百年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势名声威.这些太多太久之后就渐渐成了负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我明白家里的人都想得太多但我却没办法让他们不想。因为要在这风波诡谲的江湖中撑着这个硕大的家有些事是必须做的。你父亲天昊是我和老太太最喜欢的弟他的xìng子我们也最清他那样我们心底其实并没怎么在意过。”
老太爷的声音和眼光依旧漠但那却不是对一切视若无睹的漠而是阅尽世故之后的淡疲惫和无要在这江湖中维持着唐家堡这庞然大物的地名牺牲最多的也许正是这个老人。
“你哥是从没将唐家堡这包裹看在眼背在身所以我和老太太才最看得起他如今他不在你将他的刀背在了身唐家堡这包裹心中也放下脚下的路要怎么走却是你自己决我也不强求你。”
冷冷完这老太爷转身走出了阁楼。看着这佝偻老人远的背唐轻笑又跪下磕了个然后也转身走了出。不过不是向着唐家堡的更深而是向着外面走。
路要怎么他当然早已清楚背上那把刀传来的滚烫热力时刻都在提醒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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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借力
豫州北部,白屏镇。
还只是晨时三刻,镇上最大的平安客栈大堂中就挤满了人。这几天从冀州南下的商人和江湖客络绎不绝,将几个两州边境上的小镇弄得得好生兴旺热闹。隆冬将至,冀雍二州的行商都像候鸟一样朝着南方赶来,那些江湖客却是往年间难得见到的,这些人一大早就在大堂中喝酒吃肉,高声喧哗口沫横飞地谈论近日江湖中的两件大事。
首先的一件便是半个月之前,北面冀州以外的天火山下的一场恶战。关于那天火派的朱雀灵火江湖上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没胆子去凑热闹的,或者心中早就清楚那是沾惹不得的,都在等着看那些聚集而去的江湖客们的收场。果不其然,不只是西狄人半路杀出来,冀州的白虎军也趁势而动,整个场面化作一团惨烈之极的混乱厮杀,最后却是红叶大将军和麾下一百铁骑横空出世,摧枯拉朽一般地将西狄人全数斩杀,惊走白虎军,那一朵朱雀灵火也自然是落入了大将军的手中。悦来商行,五岳盟,散影会等等几家牵头的帮会势力的人基本上全死了个精光,领头的黄山剑仙石道人也去向不明,生死不知,就算活着,从此之后大概也再没脸面出来见人了。
红叶大将军当然不能算江湖中人,但那一骑当千,所向披靡的盖世威风和武功,但凡是习武之人都不禁心醉神驰。这些江湖客大都是窝在白石城一带等着看热闹,捡便宜的。基本上都是从退下来的白虎军中打探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后来都有些走了样。什么数万西狄大军数千西狄妖虫铺天盖地,却在大将军一戟之下尽成齑粉,那白虎军领军的冀州州牧只是一介儒生,顿时吓得口吐白沫屎尿齐流跌下马来。现在这些酒客食客大多都在谈论此事,只听得一些刚刚知晓此事的行商们瞠目结舌,有些自诩眼光高远的则在高谈阔论朝廷会对大将军如何如何,天下大势从此又将怎样怎样。
相较之下。那另一件事的动静就小多了。却是两个月之前青州洛水帮的少帮主被人活活剥皮凌虐致死,帮中好手也在那凶手手中死了个干净,痛失独生爱子的老帮主散尽家财。以洛水帮的全部基业为赏金,通缉那害死少帮助的凶手以及与之勾结的帮中奸细。
洛水帮乃是青州数一数二的帮会,虽然是正宗的江湖草莽,和那些世家大族是没的比。但十多二十年积累下来的钱财基业也非同小可。一二十万两黄金是少不了的。这通缉令一下,不能说震动江湖,却也让不少人眼热心跳,想入非非。而且那凶手还在洛水城中害了不少人命,搞的人心惶惶,若能真的捉住凶手,这等震动一州的大事说不定便能登上除妖灭魔令,正是扬名天下的好时机。所以此事虽然远没有大将军在天火山下的一番惊天动地来得引人瞩目。却是真正落到了人的心眼里去的。
比如黄老五就是一个。他现在正独占一桌一边喝着猪血汤,一边吃着葱油大饼。眼看着那前面一桌胖子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地比划大将军的惊世武功,耳朵听的是旁边那一桌对天火山下当日种种变故的猜测,心中思量的却还是关于洛水帮传来的那些消息。旁人的绝代豪勇盖世无双听听也就罢了,能落到自己腰包里的银子才是真有意义的。
黄老五当然并没有要把那悬赏一口吃下的想法。作为一个从十五岁就开始当马贼,一直到这四十岁还没死的老油条,他很清楚凭自己的斤两在江湖上该吃多少,能吃多少。那凶手既然能将洛水帮请来的一众好手杀个精光,连净土禅院的护法金刚都折损了一位,就绝不是他一人能对付的。不过他也很有自信,凭着他那一手从小锻炼出来的码踪奇术,他绝对可以排在冀州五大追踪好手之内,只要让他发现了,看到了凶手的脚印,那追到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只可惜时间已过了两个月,青州又远在千里之外,脚印无论如何是看不见了。现在只能是静候消息,看看会不会有其他人先将这凶手的踪迹找出来些,他再趁机前去追踪,就算是自己不敢动手,只要将那凶手的行踪消息卖出去也是笔横财。
若是能亲自去青州洛水帮打听打听,想必还能得出些更精细的线索来。那四处流传的通缉画像上只能看出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女的颇为貌美,修得有厉害邪门法术在身,男的据说只是个四处流浪的三流野道士,姓夏,除此之外便再没什么有用的消息,连那女的姓名都没有。也不知只是这样的两人怎么就能将硕大个洛水帮弄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还要倾家荡产来悬出赏格,难道是一对奸夫淫妇勾搭成奸里应外合......
正在胡思乱想,左前方一对似乎是流落江湖的卖唱父女吃喝完了起桌离开,黄老五也没在意,随便瞥了一眼便埋头继续吃喝,但心中忽然又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抬头再看,马上便发现了蹊跷。
那对父女不过是一个提着胡琴满脸皱纹,约莫六十多的灰发老头,一个打扮俗气,脸上都是劣质胭脂的少女,扔大街上都没人理会,黄老五确实也看不出他们身上有什么古怪的,但他从地上的脚印上看出古怪来了。那少女的也还罢了,那老头的脚印却不是老头该有的,那分明是一个年轻人的脚印。
在十二岁的时候黄老五就能跟着地上的蹄印,从邻居家的上百只羊里面把自己走丢的那只给找出来。自从当上了马贼之后对这手绝活更是勤加练习,只需要看一眼脚印就能知道踩出这脚印的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武功高低不用说了,身上是否有伤,携带得有多少货物等等之类。简直比直接看这人还清楚。就凭这一手,他虽然武艺平平也在马贼中混的风生水起,借他这双眼睛不知道截杀了多少马队镖货,只是近日被官军剿灭了老窝,这才和一些逃跑的兄弟们一起流窜来了这豫州。
那老头的外貌身姿黄老五都看不出任何的异状,但是一看这留下的脚印,他却能立刻判断出这绝对不会是个真的老者。就算一些内功深厚之辈的身体能强健不输少年人。但步伐起脚上年轻人特有的筋肉弹性那也是没法子保持的,黄老五敢拿自己的一双眼睛打赌,那绝对就是个年轻男子假扮成的老头。
从步伐上看这年轻男子虽有些功夫在身。却并不怎么高明,行进间双手有意无意地靠拢腰间,倒像是个常年用暗器的,但身上却又没带着武器。照道理来说除了蜀州唐家那些怪物。一般就算是精擅暗器的江湖人怎么也会带把随身的兵刃,这架势倒有些像那些惯用符箓的野道士......
噗的一下,黄老五嘴里的猪血汤和大饼一股脑儿的喷在了桌上,还有些呛进了气管,顿时大力咳嗽起来。周围的一些人都侧目看过来,连那已经走到客栈门口的‘父女’中的年轻女子也扭头过来看他一眼,一双脂粉掩饰下的眼睛倒是灵秀清澈异常。
黄老五的反应也是极快,一边强压下心中快要爆炸般的惊喜。一边装作满脸的怒色大声吆喝起来:“小二!你这猪血汤里怎么有股屎臭?莫不是那做饭的大便了没洗手就来煮汤么?”
那边正忙着的小二连忙跑过来大叫:“客官你莫要乱说~!我们这里的猪血汤今天早上已经卖了上百碗了,哪里会有什么屎臭?就算厨房的师傅们拉了屎也不会不用草纸用手去抹吧?就算真沾到了些在手上他也自晓得去清洗。哪里有故意留在手上去做饭的道理?”
“***大爷正吃得香,哪里来的贼厮鸟口无遮拦地说什么屎啊尿的!?店小二!你说得比那厮鸟更恶心,存心让大爷吃不下是不?”
“哈哈,那泼皮莫不是身上没钱了胡乱寻个由头要赖账?掌柜的可要小心了。”
“老子看是脖子短了闻着自己肚子里的屎臭了吧,哈哈哈哈......”
扫了周围笑骂怒喝的江湖人一眼,发觉好像没露出破绽来,黄老五这才暗中松上一口气,忍着心中的紧张忐忑从怀中摸出几钱碎银子丢给小二,皱着脸连说几声晦气,转身走出了客栈。不过他并没跟着那一对‘父女’,甚至连看都没看上一眼,而是埋着头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之后,重新换了身打扮的黄老五才从远去的方向走了回来,好似信步闲逛一样,似缓实快地跟着那一对‘父女’留下的脚印走去。
黄老五的眼光似乎一直在左右张望,但精神却全集中在了地面的脚印上。就算已经有不少人在那路上走过,但在他的眼中,那些普通人难以察觉的蛛丝马迹依然如黑夜中的明火一样的明显。这全神贯注之下,踩出那脚印之人的更多细节逐渐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那男子脚步看似松散,其实随时都在微微提防,分明是个做贼心虚的,那女子的脚步轻灵跳脱间好似又有种奇怪的韵律,正是某些功法到了心神合一的境界才有的征兆。
没错了,没错了!黄老五的心在胸口中一阵狂跳,表情还能勉强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额头上已经有了细汗。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一对乔装打扮的父女就是他正惦记着那一对洛水帮通缉中的狗男女。想不到居然这样凑巧能让自己给碰到,难道真是时来运转,该当自己发迹了么?!只可惜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就算去招呼那些一起逃来豫州的兄弟,也万万对付不了这两个能将青州第一大帮杀得丢盔弃甲的厉害人物......且慢,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啊,只要摸清楚了这两人的行径路线和落脚的地方,迷烟,麻药,机关什么的统统用上,有心算无心之下照样的能拿下。那洛水帮的十多万两金子可不就是自己一个人得了么?只是这厉害的迷烟毒药什么的自己身上并没有。这豫州初来乍到的,路子没熟也不知道怎么去弄......不过听说那什么神机堂在这中原一带的生意做得好生宽大,只要给钱。一些偏门独门的迷烟毒药蛊虫都能买到...但这些玩意肯定都贵得厉害,也不知道自己钱够不够......
一边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路数,黄老五一边跟着那对男女的脚印走出大街,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虽然心中略略有些不安,但细心一想,黄老五对自己之前的表现很有信心,自信绝没有暴露出半点破绽。而且这里面说不定就是那对男女的落脚之处,那更是无论如何一定要跟下去了。
走入人迹罕至的地方,地面上那两对脚印的痕迹就更是明显了。黄老五不觉间也加快了脚步,胸口的那颗心跳得更快了。但是刚走过一个拐角处他却是一愣,前面赫然是一面墙,这根本就是个死胡同。
地上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了墙边。然后就这样消失了。既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发力跳过去的迹象,简直就好像是这样径直走进了墙里去一样。
黄老五蹲了下来,用心地看了看那两对脚印,确认自己没有判断错之后,就抬头仔细地打量面前这道墙来,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找出道暗门之类的东西。只是这道墙确实又没有任何的出奇之处,和两边的一模一样,甚至连上面的缝隙裂痕的模样都丝毫不差......
刚感觉到一些不妙。一只手就忽的从墙上伸了出来捏住了黄老五的脖子。黄老五都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觉一股大力抬来,天旋地转地一下猛摔在了地上。只摔得胸闷气短头昏眼花四肢欲断,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动弹不得。
“这位老兄,跟着我们父女俩走了这么远,所为何事啊?”
一把有些古怪的老人声音响起,黄老五缓过一口气来,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正是他一直跟着的那一对‘父女’。开口问他的老者神色有几分警惕,又有几分戏谑,旁边站着的那个年轻女子。从距离上看刚才赫然就是这女子捏住他脖子把他给摔过来的。而刚才挡住他的墙壁现在已经看不见了,那位置上只有一张符贴在地面上微微发光。
黄老五全身上下马上就被冷汗给浸透了。心中大骂洛水帮那些活该被人杀的家伙乱发消息,法术符箓的门道他不是很懂,但这种他近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的幻术障眼法也不应该是三流野道士能用出来,而且这两人分明已知道了有人跟在后面,但这一路之上的脚步来看居然没丝毫的慌乱,显是江湖经验极深的老手。
“两位...两位高人请饶命,小人只是...只是...”黄老五心中的念头乱转,别说这两人乃是虐杀青州数十位一流高手的杀神,只是刚才那女子抓他过来摔这一手,他就知道动手只是徒然找死,现在只盼着这两人不知自己已发觉了他们的伪装。“...只是一时间猪油蒙了心...看你们仿佛是外地来的,便想跟上来劫些银两...”
“喔?难道我们父女看起来像是很有钱的样子么?”那老者眯了眯眼睛,仔细看了看黄老五的手和腿,就淡淡说。“在冀州的马上混饭吃的朋友何时沦落到和那些地痞无赖一样要打劫一对卖唱父女了?”
黄老五的背心一凉,连忙辩解:“老丈法眼无差,小人确实之前乃是冀州马贼,只是前不久冀州动荡,四位当家的被人杀了三个,又失了官面上的掩护,被官军给剿了老巢,这才流落到豫州来混口饭吃。小人初来乍到不敢乱找肥羊,只能......”
这时候旁边站着的女子忽然开口,冷冷的声音直接将黄老五的全身上下说得冰凉:“夏道士,不要再浪费时间骗人了。我不是说过了么,这人在客栈吃饭的时候就把我们认出来了。而且这是个杀过很多人的坏人呢。”
“我只是很好奇,这位兄弟是怎么样把我们认出来的。”老人笑了笑,沙哑沧桑的声音完全不见了。变作了一个和外表全然不同的年轻人的嗓子。他蹲下来看着地上的黄老五:“我本来还想慢慢套话的,现在便只有请这位兄弟自己说了。”
黄老五的表情已经是一片死寂,不过旋即那沉寂下去的表情又开始扭曲起来。猛的开口嘶声大喊:“来人啊!救命啊!那青州洛水帮悬赏的两个匪人都在这里~!”
这叫声大得连黄老五自己的耳朵都震得发痛,但是旁边的两人却一点都不惊诧,好像料定了他会这样似的。那扮作老人的年轻道士还是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周围没有丝毫的反应,连在这窄巷子里怎么都该有些的回音都没有荡回来,这一声声嘶力竭的嚎叫倒像是蒙在被窝里的大吼,除了自己谁也听不到。
黄老五脸上的表情,和着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飞快地漏了个精光。这野道士在这里布置了障眼法埋伏跟踪的人,自然也安排有消音除声的符咒阵法。他呆了一呆。才有气无力地喃喃吐出一句:“朋友的道行高,姓黄的认栽了。看在都是道上混饭吃的份上,麻烦给个痛快吧...”
“......”这扮作老者的男子也不动手,默然了一会。忽然开口说。“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么?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有机会我还能顺便帮你了了。不过你要将如何看出我们的破绽这事告诉我。”
“你说真的?”黄老五死人般的眼睛里泛出一些神采。“你不怕我设计害你?”
“我自有法子分辨。”这男子淡淡说。“我也只能保证在有机会的时候顺带为之。”
“...好。”黄老五微微点头。“我脖子上戴的玉佩还有身上一共五百四十八两的银子银票,你去找个信誉好些的可靠镖局托送到白石城老油巷子里一个叫严英英的瞎眼姑娘手里。你用父母祖宗发个毒誓一定照办,我便说。”
这男子却摇摇头:“我从不发誓。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祖宗是谁在哪。我只能说我答应你了。你说不说由你。”
黄老五鼓起眼用力地看了这男子一会,一咬牙说:“我是从你两人的脚印中看出端倪来的。这是我自小便练出来的码踪奇术,只消一看人的脚印便能看出这人的高矮胖瘦男女老幼,你分明是个年轻人却要假扮成老人,行走间双手有意无意地朝腰间收拢,不是擅长用暗器的便是习惯使符箓的野道士。你们又是一男一女,我自然猜到了。不过我这法子其他人用不了。这豫州不清楚,至少冀州里码踪术能有我这般境界的最多不过一两人。”
男子听了沉吟不语。黄老五涩声补充了一句:“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知道。”男子缓缓点头。顿了顿又说:“钱我会帮你寄去。你安心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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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不行么...”小夏看着地上黄老五的尸体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前面那有些阴森森的长巷发怔。
“怎么了,夏道士?还要在这里等人过来么?”一旁的明月问。
“不用了,看来这人只是独自一人。”小夏摇摇头。
在流字营中行动的时候那些老手们有一句话,那便是看得清楚的危险永远比看不清的好。这话在那神机堂的胡茜口中也说过。只要看清楚了,便能想对策想办法来应对,而模模糊糊的臆想和猜测往往只能让人自乱阵脚,最后便是无头苍蝇一般地一头撞进真正的危险中去。所以小夏得了明月示警之后并没慌着速速离开,而是故意走到这里设下陷阱埋伏,就是要看看是什么人,用什么法子识破了他们。为了防止这人带了大批人手跟来,他还备得有几个后手,无论如何脱身并不是问题。好在和小夏猜测的一样,这人应该只是先来跟踪的。
现在看来这是完全正确的选择,若当时一知被发现了便立即慌慌张张抱头鼠窜,以这人这练到近乎先天法术般神奇的码踪术下,说不定哪天就被带来的大批人手追到了。
现在这尸体可以挪到这巷子里随便哪个死角,用刚才幻出墙面的幻形符遮挡一下,在符力未散尽之前便不怕有人看见。符力虽然只有大半天左右的功夫,但这巷子又偏远僻静,说不定三四天内都无人发现。而且这人他是用从唐公正那里学来的截脉手点了死穴,旁人就算仔细检查也发现不了什么蛛丝马迹。这一次可算又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但下一次呢?
因为是集中了所有身有异术,武功,道法的重罪死囚,流字营绝对是天下间品流最杂,各式各样的人才也最多的地方。在里面混了足足两年,一起和各种各样的人出生入死,小夏学到手的东西很是不少。这易容之术以前去刺探情报之时经常要用,小夏自己也练得颇为熟手,虽做不到那种以人皮秘制的面具来以假乱真的地步,但要瞒过一般人的眼睛却也够用了。本打算就靠着这法子一路乔装去云州,但从在冀州开始,他前前后后就被人看破了三次,只是凭着小心算计和几分运气这才能瞒天过海化险为夷。加上这次被这当过马贼的汉子用神乎其技的码踪术看破,他心中已经没多少信心了。
固然,这汉子的码踪术确实可能只此一家,但天下如此之大,奇人奇术何其之多,比这码踪术更神奇的追踪法子也不是没有。更何况他这易容匿踪之术都还远未到真正的高深地步,在高手面前都容易被一眼看穿,洛水帮的悬赏令已经通过青雨楼公布天下,为着那十万两黄金而两眼放光的高手必定不少。
那到底该怎么办呢?小夏真的挠头了。现在看来光靠一己之力已经不行了,恐怕得借助下他人之力。
若是唐公正还在,走唐家的渠道去云州自然安妥无碍。那十万两黄金在普通江湖人眼中是笔难以想象的横财,唐家这种大世家却不一定看得上眼,何况以唐四哥的性子说不定还要赶赴青州将此事从根子上解决了。可惜天妒英才,现在向来也只是黯然神伤而已。
去净土禅院找十方寻求庇护?这法子看似不错,其实也是不通的。十方神僧江湖上颇有盛名,但在净土禅院中不过也只是个出类拔萃的年轻弟子罢了。姑且不论长老方丈们会不会因为他的一己之辞就对自己这两个满手血腥的狂徒法外开恩,单说明月身上那一颗赤霞和尚的舍利子便是天大的问题,更何况净土禅院远在徐州,这一路过去也有足足千里,不比直接去云州容易多少。
那还能找谁?小夏挠头挠得头皮都快破了。他这十多年来游历天下四方,认识的人不少,交情深厚的却不多,而能在这等天大祸事和十万两黄金的面前还能靠得住的就更是没有了......
不,还有一个。小夏眼前一亮。这样的人,或者说朋友他真的就还有一个,而且这人说不定现在就在这豫州扬州一带,打听起来也不是很难找。
只是这个朋友...想到这里小夏又忍不住苦笑。若非必要,他是真的不愿再去找这个朋友的。(未完待续。。)
第二章 何姒儿(一)
豫州,上阳城。
南宫世家在这豫州的最大一座别院中,今冬的第一场小雪正纷纷扬扬洒落,这别院的主人南宫同正在这雪中舞剑。
和往日不一样,今天南宫同起得很早。他早在天亮之前就先在四个贴身丫鬟的伺候下简单洗漱了,骑着那匹前几天刚花十万两银子买来的乌云盖雪围着上阳城外疾驰了一个时辰,然后回来趁着那股热血之气再打上了一套南宫家的‘上穷碧落七十二手’,最后才是这集中了全副精神精力的灵闪九变。
细小的雪花裹在北风中乱舞,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入南宫同身边一丈之内,只能看到一道道的寒光在空中一闪即没,南宫同的身形也如同这剑光一样在这方圆一丈间闪烁不定,瞻之在前忽耶在后,好似数个幻影不停地相互替换闪现。
骤地一声清喝,南宫同的数个身影忽然同时朝中间一闪化作一个,九道凌厉的剑气相互缠绕激荡着朝外勃发,数丈外的两个木制人偶顿时被绞成了漫天乱飞的碎片。
南宫同站定,收剑,已是满头的大汗,丝丝白气正从衣服中头脸上不断蒸腾而出,俊逸的脸上抿出一丝微笑。终于能将这招‘九灵崩’用出来了,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很好,今早这一番热身确实没有白费。
但是这一早的骑马,练拳,舞剑也并不是为了能用出这一招,这一招也不过是和那些热身一样。是培育自己的好心情的一个铺垫罢了。
南宫同丢下剑转回房中,这时候他那四个丫鬟已经早用一百五十里外运回来的寒山泉水烧好了一大桶洗澡水,里面加上了药王谷的豫州总掌柜专门为他个人特别配制的药材和香料。只是这桶洗澡水的花费就足够普通百姓人家过上十年。但在南宫世家这实在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南宫家有钱,南宫家的人更懂得怎么样用钱。说起享受和品味,江湖中从来都没有人敢说能胜过南宫家的人。
在那几乎可算是个小池塘的大浴桶中泡了小半个时辰,每个毛孔都舒张开到了极致,将所有的汗液和皮肤肌理中的废物全部排出,微微有些劳累的肌肉也在两个贴身丫鬟的细致按摩下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南宫同这才起身。换上一套用最好的蜀绣裁剪成的青衫,吃上一盅厨房精心调制的天参雪蛤燕窝粥,他便感觉到自我的气色。心情,精神都已经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对着镜子端详一番,果然只看见里面一位俊朗如玉。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唇红齿白,精神焕发,整个人散发出一阵美玉般的色泽和光辉,又有些遮掩不住的英气在举止间流连,每一分肌肉的线条,身体的轮廓都在彰显这具身体中的活力。
果然,只有这样的少年英雄,才能当得起即将崛起江湖。引领万千目光和风云的‘正道盟’的领导人物。南宫同很得意地笑了。
今天乃是正道盟在豫州的分舵正式成立的日子,而且表妹也要来。所以南宫同才打足十二分的精神和准备,打算一定要将这个好日子打扮整理得和他自己一样风风光光,漂漂亮亮。
哎,不对,表妹说了如今正道盟才是刚刚开创之时,不宜太过张扬,也特别嘱咐了今天一定要低调。也罢也罢,反正人也没请多少,南宫家的事怎能和那些土财主一般弄得喧嚣吵闹生怕别人不知?不过只是请来了两位真武宗长老,净土禅院在这豫州的嵩山别院的主持青木禅师,还有神机堂豫州分舵的舵主肯定是要到的,加上豫州本地最大的门派的几位掌门,也不过就只是这整个豫州白道的泰山北斗们聚在一起吃顿随茶便饭,交流商讨一下正道盟今后该在这豫州江湖上如何行侠仗义。
要不要让州牧刘大人也来一趟呢?虽说到场的都是江湖门派,说的都是江湖中事,但江湖庙堂又岂能分得那么清楚?当年若不是真武,茅山,龙虎山等江湖门派出力,这豫州早在西狄蛮子的刀斧下化作废墟一片,南面的京师也要跟着遭殃,吸取了这教训,如今几年来朝廷不是也对真武宗,龙虎山礼遇有加?京师三万御林军中的江湖子弟也不少了。何况这正道盟也是肯定要和官面上有所沟通的,有六扇门的关系办事便要容易得多,只是不知道儒生出身的刘大人在一群江湖人中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正在皱眉苦思间,下面的人忽然跑来报讯:何仙子已经来了。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前门,正看到一袭红衣的娇艳身影从马上一跃而下,南宫同连忙上前:“表妹,这一路上幸苦了!”
“哪里,表哥坐镇这豫州帮我筹备才是辛苦了呢。”这人嫣然一笑,这明明才刚刚入冬,南宫同却顿时觉得百花齐放,鸟语花香。这是个明艳大方得好似春天里的阳光的女子,一袭大红色的皮衣戎装更烘托出她的英气和热情,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来去自信和气场,心中稍有些晦涩之人看了便要忍不住暗自感觉低上一头。
南宫同连忙回答:“姒儿表妹的事便是我的事,帮表妹做事表哥心中只有高兴,哪里还有半分的辛苦。何况这正道盟我们南宫家也要参与其中的,表妹无须客气。”
对于这位比自己小两岁的表妹,南宫同是带着三分仰慕,三分喜爱,四分佩服,在他心目中更像一位的能干的表姐。和一辈子笼罩在南宫家族光环中的自己,还有其他大多数兄弟姐妹不同,这位表妹出身并不比他们稍逊,甚至尤有过之——她的母亲是南宫家昔年的第一美女,父亲则是当今茅山掌门。但是这位表妹自小的刻苦与要强却是他们远远无法相比,即便在茅山数百弟子中,她无论武功还是道法都是同辈里的佼佼者。而且从十五岁开始便独自一人在这江湖中闯荡,这三四年下来茅山何仙子的名号已经在中原三州响亮了起来,而她似乎觉得还不够,这两年又联络上了不少人,打算成立一个江湖白道上杰出年轻弟子的结社‘正道盟’,正是这中原江湖上冉冉升起的一颗璀璨新星。
“表妹,此番得了我七哥的便宜。今日邀请到了真武宗两位长老前来,只可惜他们似乎暂时无意插足进来。嵩山别院的青木禅师虽还没有开口,但以净土禅院近年来的行事风头。我看多半还是会答应会加入我们的......”
“他们一定会答应的,不过不是现在罢了。”女子一边随着南宫同朝内堂走去,一边很有自信地淡淡一笑。“真武宗行事向来谨慎稳重,我们如今才是刚刚起步。他自然要先持观望。净土禅院这些年来好生兴旺。但对其他世家的态度一直有所顾忌,正找不到机会来和大家好好相处交流互通有无。这次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机会,他们一定会答应加入的,最多只是现在还有些担心......怕我们不过是些世家子弟闲着无聊聚拢在一起胡闹罢了。”
“...这...这些和尚当真好生无礼!”
“表哥你可别胡乱生气,这也不过是我猜测的。”女子又是咯咯一笑,旋即面容一肃,眼中有光芒闪过。“说到底也还是要靠我们自己的实力。毕竟这正道盟纯是我们这年轻一辈刚刚才发起的,别人有些疑虑也是正常。只要我们先做办成几件大事给江湖同道们看看,他们自然会明白了。”
“还是表妹看得清楚!那此番我们定要好好做上几件大事。让他们刮目相看!我待会便去请刘大人也过来赴宴,有了他的鼎力支持,我们...”
“不行。”女子毫不迟疑地手一挥。“暂时莫要将官面上的人牵扯进来。”
“为何?”南宫同一愣。“这正道盟将来做事肯定要和官面上打交道,何况神机堂他们早就和影卫府有了协议,所以这才......”
“所以江湖中人向来看不起神机堂。”女子冷冷道。“虽然朝廷对江湖势力一直多有包容,但国家法度终究不能罔顾,江湖草莽中的好汉们毕竟性子疏野惯了,对六扇门中的规矩很是反感。我们在这草创初期最重要的就是要在江湖中打响名号,所以这官面上的关系暂时莫要公开出来。便是神机堂的那些人也要尽量少加来往,行事之间更尽量要少借用家中势力,只能靠我们自己。”
“全靠我们自己...那...难道还要我们自己去和那些匪人妖魔打杀?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南宫同听得不知不觉中头上有了些冷汗。他的剑法,武功放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但真要他和其他江湖汉子一般嘶吼怪叫着浴血死斗还不如干脆一刀将他杀了痛快。
少女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又是一笑:“表哥放心,总不会叫你亲自去打打杀杀的就是了。”
南宫同惭然一笑,连忙说:“那近日江湖中的几件大事表妹可清楚么?说不定便正是我们正道盟的机会。”
“哦?这些时日我都和李家大哥在扬州筹措,虽然听说了些风声,但详情却并不是很清楚,表哥可打听明白了么?”
“我自然都打听明白了。”南宫同颇有些得意地一笑。“我是求二叔直接向影卫和青雨楼索来的消息,便是影帅手中的消息都不过如此。”
“首先便是塞外天火山那里的事。数年前那朱雀灵火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之时,我们就已暗中接到影卫的消息,在青雨楼中悬赏出三十万两黄金的极有可能是雍州将军府的人。也就只有那些利欲熏心的井底之蛙才会去妄想分一口羹,最后果不其然,那叶红山直至灵火祭炼完结之时杀出,借助那满场血光刀兵煞气和朱雀灵火将手中那一柄血光天神戟祭炼完成。”
“......此事既然都过去半个多月了,我们还能怎样?”
“呵呵...那叶红山向来自持武力。目中无人飞扬跋扈到了极点,此番却用如此拐弯抹角的手段去祭炼手中兵器,难道表妹你还看不出端倪来么?”
“...表哥你莫要卖关子。有什么消息便直说吧。”
“咳咳...”南宫同脸红了红。“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便是二叔似乎也知晓得不是很明白,而且再三叮嘱我莫要再多打听,只说那叶红山似乎近年间便要去做一桩大事,朝廷这些年纵容他也是和此事有关。而此事无论成败,对那叶红山的实力定有极大的折损,我们大可从中......”
“行了。表哥,此事莫要再去关心了。那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女子摆了摆手。“我知道影卫暗中助我们成立这正道盟,便是有要整合中原三州的江湖之力以逐渐成为制衡雍州的力量之一的意思,但那至少也是需要十多年的慢慢积累筹划。如今我们的力量太小。这等大事还轮不到我们去操心。你说的那事我不久前听掌门隐约提过,那乃是震动天下大势之事,其中的算计关节无数,连净土禅院与龙虎山都只能如履薄冰。我们的力量在其中不过沧海一粟。先将眼前脚下的步子一步步地走好才是正经。”
“嗯,表妹说的也是...”南宫同脸又红了红。“不过听说在那天火山下的一场乱斗中,昆仑派掌门之子何天少侠在其中大放异彩,不只法术精深,击杀无数西狄蛮子和妖虫,更是正气凛然,对那些敌我不分的冀州军旅大加呵斥,最后剩下的那些江湖中人也极有可能是被昆仑派的人救走了。这样侠义无双的年轻俊彦正是我们正道盟所需要的。而且昆仑派上三院素来很少涉足江湖争斗。因此名声不显,但毕竟是和五行宗一般的上古道门。底蕴肯定极厚,若能加入我们必定大有益处......”
“话虽不错...但昆仑派和我们几家都素无往来,那何天我们又不熟,昆仑山也远在塞外之地,难道要千里迢迢地登门去邀人加入?岂不是显得太刻意了些?”
“厄......”南宫同额头已经有些微微冒汗。“那青州洛水帮的消息表妹可听说了么?那城中数十人都被那凶手剥皮虐杀致死,当真是残忍到了极点,分明是邪道中人祭炼妖法之用。而灭杀数十名洛水帮召集的江湖好手,连净土禅院的灭怒大师也不是对手,捉获这等凶邪魔头的功绩铁定能上今年的除妖灭魔令......”
“表哥你可总说到个实在些的了。”随南宫同一起走到了里屋,女子拿起早准备好的香茗轻啜一口,淡淡一笑。
“呵呵...”南宫同心中终于松了一大口气,好在这里屋的地下早埋上了铜管,通上了地火热气,他头上的细汗也看不出来有多古怪。连忙拍拍手,让外面早准备好的下人将今天早上才用快马送来的南方鲜果端上来。
不过马上女子的问话就又让南宫同的汗水又开始有些不大控制得住了:“那表哥可打听出了什么特别的消息么?那洛水帮虽发布了悬赏画像,但画得也并不怎么清楚,其他消息也都模模糊糊的,只是凭着那些便想要捉住人可有些难。”
“这个...偏偏这事却打听不出来什么...连青雨楼和影卫那方面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那洛水帮自己也说不出那凶手到底是用何种法术或者武功将一众高手击杀,凶手的面目听说也只是一个垂死之人口中说出来的,只知是个貌美的年轻女子。至于那和凶手勾结的野道士倒还好些,知道姓夏,二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三流武功,二流符箓.....”
“姓夏......?”女子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正在这时候,外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丫鬟小跑到门边禀报:“外面有一对卖唱父女要求见何姒儿何仙子,说是仙子的旧识。那老汉说......曾在扬州的时候请仙子喝过一碗酸梅醒酒汤,仙子一定还记得他。”
南宫家的下人也是多有见识,并不简简单单地以貌取人。行迹落拓潦倒的江湖异人并不少见,这南宫家别院就算是州牧大人,龙虎山张天师之辈到了也不能擅自硬闯。但任何人只要报上合适的理由,通报一声是绝没问题的。
只是座椅上的何姒儿听了这句通报,本来就有些奇怪的表情变得更奇怪起来。
“表妹,还真是你熟人?怎的你才刚刚到就找到这里来了?可是有重要的急事么?”这表情自然落到了南宫同的眼中,转而对那丫鬟说。“既然是我表妹的客人,那还不快将人请进来。再将我的云雾灵尖泡上两杯。”
“呵呵,不用了。这人大概没什么心思喝茶,别浪费表哥你那茶叶了。”何姒儿笑着摆了摆手。想了想,又说。“不知表哥可否借我处僻静的厢房?这朋友大概有些隐秘之事要和我交代。”
南宫同连忙点头:“表妹说哪里话。定是表妹结交的什么江湖奇人有绝密消息吧,我也不在这里妨碍表妹,暂且回避便是。”
没多久,下人就领着那一对卖唱父女进来了。那父亲模样的老者看上去并无甚么出奇之处。手拿一把老旧的胡琴。身上衣衫单薄,在这初冬小雪中冻得瑟瑟发抖,直到走入这温暖如春的室内来才松了一口气。旁边作村姑打扮的似乎就是他女儿,却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
下人退去之后,何姒儿盯着那老者冷哼一声说:“你倒是好胆,我不去寻你,你居然敢来寻我?难道你不知道本姑娘嫉恶如仇,以铲除天下间一切邪魔外道为己任么?你就不怕本姑娘将你就地拿下?”
“姑娘在说什么?请恕老朽昏庸。听不大明白啊。”那老者听了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老朽与女儿浪迹天涯,相依为命。只因身负一桩盖世奇冤,久闻茅山派何仙子乃是侠肝义胆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这才和女儿一同前来求助...”
“行了。这里又无旁人,还做戏给谁看?”何姒儿皱了皱眉。“快说,青州洛水帮那事是不是真是你所为的?真相到底是如何?你又为何跑来找我?”
那老者却还是一脸的迷糊相,嘶哑着声音说:“姑娘的话请恕老朽真是听不明白啊...老朽和女儿流落江湖,乃是因为村中恶霸曾老虎想要强纳小女为妾......”
“你够了没?”何姒儿猛地怒喝一声一拍案桌站了起来。
格拉一声,那上好梨花木的案桌在掌力之下四分五裂。而那老者也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对着何姒儿连连磕头:“请仙子息怒,请仙子息怒啊,老朽真的无半句虚言,句句属实。”
这下却轮到何姒儿完全愣住了,看着地上求饶的老者一脸茫然,不知所措。那村姑打扮的少女也好像被吓住了似的,愣愣地看着何姒儿。
半晌之后,何姒儿才用很古怪的语气问那老者:“你...你真的不是那姓夏的?”
“老朽姓符,不是姓夏啊。”地上的老者早已被吓得满头大汗。
“那...那你怎的说,在扬州的时候请我喝过什么酸梅醒酒汤...?”
“那...那是因为...有人叫我这样说的...”
正在这时,外面又有下人过来禀报:“何仙子,门外有一名自称姓夏的年轻道士要求见。说是何仙子的旧识。”
“叫他给我滚...叫他给我进来...”何姒儿捂住额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那个叫她捂头的人就进来了,二十岁上下,笑嘻嘻的模样透着股老江湖的油滑之气。这次终于是和她预想中和记忆中的一样的那人了,正是她之前认识的,青州洛水帮所悬赏的那个姓夏的野道士。她忍不住怒声喝问:“姓夏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小夏先没回答,却是立刻去扶起了地上的老者:“符老爹,你怎么跪在地上了?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位何仙子乃是侠肝义胆菩萨心肠的大好人么?你不用跪求她她也必定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这是怎么回事?你...他...”何姒儿指着小夏,又看着地上的老者,只感觉脑袋里一团乱麻。
“哦,这位是我在这上阳城外认识的符老丈。他受同乡的恶霸逼迫,带着女儿流落街头,我便顺道带着他来见你。刚才我有事迟来耽搁了一下,便让他们先一步来这里了。我怕他们进不来,便让他那样说的。”
“好吧。是我自己想多了,我还以为是你装扮成这样......”何姒儿摇摇头,连忙走过去对那老者作揖赔礼。“老丈,小女子刚才有所误会,惊吓到了老丈实在是不好意思。老丈有什么冤屈之处大可与我细细分说...”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女子。“那这位便是老丈的女儿了?”
“不是,这位是我朋友,也是净土禅院十方大师的知交好友,同为佛门传人的明月姑娘。之前我便是先安排符老丈的女儿去客栈先住下,让明月姑娘陪同符老丈先来。大概是门口的下人误会了吧。”
“哦,原来是十方大师的好友,真是失敬失敬......”何姒儿脸有惊喜之色地对着明月一抱拳。“那我暂且先安排符老丈去歇息一下,请明月姑娘你们两位在此稍微歇息歇息。”
等到何姒儿亲自带着老者离开,这屋中只剩下小夏明月两人的时候,明月忽然对着小夏一笑:“夏道士,你让我和符老爹一起先来,还要让我看看她有没有杀气恶意之后才给你暗中发讯号,是不是怕她把你抓起来?”
“明月姑娘,我发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其实你不用怕的。这个何仙子虽然有些笨,但却不是坏人呢。”
小夏长长叹了口气,说:“明月姑娘你是不知道,有时候那些不大聪明的好人比坏人都还危险呢。”(未完待续。。)
第三章 何姒儿(二)
小夏有时候回忆,常常会发现他认识一些奇怪的朋友的时候往往是在一些奇怪的场合做着奇怪的事,比如认识唐轻笑的时他就正在浸粪坑。而认识何姒儿的时则是在扬州的一家妓院里,他正打着赤膊,端着一碗醒酒汤刚刚去后院的厕所吐了一轮撒了泡尿出来,然后就看见穿着贴身小衣的何姒儿也正蹲在墙角呕吐。
那还是大乾八十五年六月中,小夏刚刚从流字营退役之后的事。
将在流字营的军功折算成了银子,再加上两个死去的同袍所留的,小夏带着一千多两的银票一路从雍州南下,先去豫州找到了一个同袍的家眷分了几百两去,然后就来到了扬州找另一个同袍的家眷。
说是家眷也不大对,这同袍是个父母双亡的浪荡子,也没什么亲戚,只是在垂死之际交代小夏的便是将他的银子和遗物交给他家乡扬州的一个女子。
流字营的同袍之间似乎没什么太深的感情,能进到里面的大多都是有些年纪,各自的经历阅历都足够深沉的老江湖,就是有相互之间言语投机的,下意识的防备心和距离感也不会消失,不会如那些心思单纯的年轻人一般轻易就以心交心。但就算这样,一同在生死线上打滚所生出的情谊也像那流字军牌一样,粗糙,不起眼,却沉甸甸的让人丢不下。
那个同袍也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和小夏一样在这流字营中算是少有的异数。因为是扬州人。个头瘦小,练的是一手小巧软骨功和地堂拳,大家就一直叫他小扬州。小扬州的性子活泼乐观。没事就爱和人开玩笑,自个自地哼着哥哥妹妹的扬州小调,就算被老兵油子欺负也常常一笑就算了。因为年纪相仿就和小夏等等几个年轻些的关系最好,听他自己说是在家乡替一个青梅竹马出头失手打死了人才判了充军被送到流字营来的,连充军这事在他口中好像也成了件难得的运气一样,照他的说法在这里的几年不只可以把身上的命案给销了,还能积下几百两银子回去讨老婆用。比去当个镖师或者是护院什么的赚钱多了。
只可惜事实上流字营那高达七八层的折损并不是说着好玩的,他的运气也并没他想象的那么好。一次任务中他们十多人被追杀得走投无路,只能拼死用雪蛛丝吊下悬崖。追来的西狄人怒吼着砸碎岩壁,大大小小的岩石如雨般的落下,将几人砸得稀烂的同时也将他给压在了下面。
看来我***还是熬不到回去娶媳妇了。小扬州一边吐着血一边苦笑着说。他整个身子只留下一只胳膊小半个胸膛和头一起露在外面,其他部位全夹在了两块数千斤重的岩石中间。扁得像是被拍过一掌的豆腐。鲜血正像拧动的湿毛巾中的水一样从他的身体里欢快地朝外面奔涌。
兄弟,帮我个忙。小扬州用仅剩的那只手扯下了胸口的一个吊坠,塞给了从旁边的岩石缝隙中钻出来的惊魂未定的小夏,手指甲直掐进了他的肉里去,用那最后的几滴生机挤成几句话说:我赌钱赢来的银子都放在已号茅厕左边第二个蹲坑下第一排第三块砖石里,麻烦你去取出来,以后有机会的话帮我和这吊坠一起带到扬州去给我女人,她一定在等我。别对他说我死了,就说我和塞外一个女人跑了让她别惦记我了......
小夏回去之后确实就在那茅坑里找到了他留下的几张用油纸包好的银票。跟着他顶替的那人的役期也满了。他就来到了扬州,找到了小扬州口中的那个女人,同时也是那个为了她才被发配充军的青梅竹马,只不过这个青梅竹马已经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了。
当看到偷偷潜入的小夏和小夏手中的信物的时候,这位少奶奶脸上没有丝毫的惊喜,而是见了鬼一般惊恐和厌恶。连小夏的话都没听完,这位少奶奶就急急地让他离开,并严词色厉地声明她从来就不认识什么去充军的朋友,她现在只是一名好好相夫教子的豪门贵妇,今后再看到任何身份不明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要叫救命了。
小夏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又偷偷地溜了出去。看着手中那从茅厕里挖出来的三百多两银票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他甚至都来不及提及这笔银子。那位一直很乐观很爱笑的小扬州看来确实真的是太乐观了,只是不知道他如果在天有灵,知道了他在最后几口气还念念不忘怕惦记着自己的女人其实压根就没有惦记过他的时候还是不是能笑得出来。
当晚小夏就找了一家最好的青楼,将那三百多两银子全部花了出去,叫了满桌的酒菜和四五个红姑娘一起喝花酒,又吃又喝又笑又闹又折腾。这是小扬州几次和小夏提起过的他的梦想之一。小夏旁边就一直都摆着一副空着的碗筷,酒杯里倒满了酒,泡着小扬州的那个吊坠。
夏老爷,你摆那一副碗筷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还有朋友要来啊?喝到半醉,一个微微发胖的丰满姑娘忽然问。
是有个朋友,可惜他到天上去了现在来不了啦。不过这桌酒钱可都是他给的,所以我自然要给他留个位置是不是,这一顿酒也是替他喝的。来,姑娘们我们一起敬这位朋友一杯!小夏大吼着率先举起酒杯一口干掉,其他姑娘也嘻嘻哈哈地喝了。
夏老爷的朋友真是大方啊,去了天上也要留银子来给朋友喝酒,若是天下间像老爷朋友这样的人多些就好了。一个瘦瘦的纤细姑娘笑嘻嘻地说。
好个鸟。这银子他本来是留给个女人的,不过他有眼无珠。那女人现在已经当了有钱人的大少奶奶了,用不着了,所以我们便帮她用了。小夏哈哈大笑说。
唷。是这样啊。不过夏老爷的朋友也不是有眼无珠,只是有些傻气罢了,当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和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一定回不回来的人,只要是个女人就知道该怎么选。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他不是傻气是什么。有个明明是瘦瘦的瓜子脸却有分明的双下巴的姑娘这样说。这话说得小夏一愣,随即又大笑起来,拉过这个姑娘在怀里狠狠揉了一把。说还是你说的是老实话,夏老爷就喜欢说老实话的人,等夏老爷去撒泡尿上来再和你们慢慢喝。
包间的屋里自然备得有净桶。不过小夏还是习惯了去那种老式的茅房。天气六月的天气本来就有些闷热,他就打着赤膊端着一碗酸梅醒酒汤走去了楼下的茅房里,路上风一吹酒劲有些上头,撒尿之后他又顺便吐了一轮。才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走了几步。却发现居然弄错了方向,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僻静的后院,然后他就看到了不远处墙角那里有个佝偻着背在呕吐的女子。
女子只穿着贴身的小衣,吐得很幸苦,明明嘴里已经没有什么了还在拼命地干呕着,简直好像恨不得将肠胃都一起呕出来一样,纤细的身躯都被扯动得卷曲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可怜。空气中一股混合了酒臭的呕吐物的味道。
大概是哪个喝多了的姑娘吧。小夏摇摇头走过去。将手上那喝过一半的醒酒汤递了过去,说:“喝点醒酒汤感觉会好点。”
女子摇摇晃晃地勉力站起了身子。接着旁边楼上传来的灯火,这时候小夏才能看清楚这居然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子,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嘴边还挂着些秽物,头发也被汗水浸湿了粘在额头上,眼神中满是脱力之后的迷离,明明很狼狈的样子,却依然掩盖不住一股寻常女子绝不会有的亮丽之色。纵然是在这昏暗的灯火之中,也如一朵盛放的玫瑰一样的刺眼。
女子随手接过小夏的醒酒汤直接一口气喝下,又狠狠喘息了几口气之后才回过些精神来,这时候她好像才留意到小夏,悚然一惊,双手掩在胸前厉声问:“你是什么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自然是来喝酒的客人了...”小夏觉得这位漂亮姑娘有些傻得可爱,便有些想问她能不能跟着自己一起上楼去。“下来撒个尿正准备回去,看见姑娘你在这里喝多了便给你喝些我的醒酒汤,话说你们这家楼里的师傅手艺还不错,这酸梅汤当真是......嗯?”
小夏耸了耸鼻子。他发现在酒臭味和脂粉气中夹杂了点熟悉的气味,让他忽然就想起了雍州大荒原上和西狄人相互追逐猎杀的那些时候,这时候这气味出现在这里,显得和这片舒适**的氛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这是死人才有的血腥味。
小夏的酒顿时醒了些,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女子掩在胸前的手上,那手上抓着一套衣裙,应该是这女子原本身上穿着的,只是昏暗的灯火中能看出上面有大片的深色污渍,血腥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姑娘把客人杀了?刚才在这里呕吐是因为杀了人?难怪,第一次杀人很多人都会这样呕吐......但她为什么杀人?客人不给钱?还是这姑娘只是卖艺不卖身,那客人强要霸王硬上弓?小夏盯着这女子手中的血衣,被酒劲晕得有些迟钝的脑袋寻思着。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他一闻到那血腥味就下意识地就知道是死人的血腥味了,因为面前这位很靓丽的姑娘脸上弥漫着一丝杀气,刚刚杀过人的杀气,也是马上想要杀人的杀气。
“...你...你...给我喝你端去茅厕过的...?”女子的面色变得一片惨白,猛的埋头又将刚刚喝下去的醒酒汤全呕了出来。
“......”小夏已经没心思去辩解或者是开导什么了。因为他马上又发现了这位姑娘的身形虽然苗条有致,但却不是青楼女子的那种纤细和单薄,手臂腰腿上的一些曲线分明是常年练武的结果。
也就是说这位姑娘其实不是姑娘。至少不是这楼里的卖唱卖笑卖身的姑娘。
正当小夏准备趁机转身开溜回楼上去的时候,一声惨叫从楼上传来,一个全身鲜血的人撞破一扇窗户冲了出来。还在半空中就对着下面嘶声大叫:“何仙子快走~!你杀错人了~!那人不是......”
不是什么还没说出来,一把长刀带着厉烈的风声从后面那破碎的窗户中飞出回旋着一下斜砍在了那人的颈脖上,这飞掷的一刀力道之大,从这人脖子上砍入几乎从肋下破出,差点就生生将这人在半空中剖成了两片,刀的余势未竭还带着这人的尸体又在半空中打横飞出去丈多远,这才和着一蓬血雨啪嗒一下跌落在后院中。
四个身影先后从那破碎的窗户中越出。其中有两个则是干脆直接撞破了那一面墙冲出来的,跳落到后院中就将小夏和那呕吐的女子围在了中间。
这是四个形象各异的中年汉子,共同特点就是都是满脸的戾气。杀气和怒气,手上都拿着兵器,为首的一个壮硕汉子看着刚刚呕吐完直起身来的女子,一双眼中愤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低声喝问:“小贱人。你是受了何人指使来暗杀我三弟的?快快说出来,我们还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我们天河五鬼可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天河五鬼?”女子抹了抹嘴边的唾沫,一脸的惊讶,居然反问向那汉子。“你们是天河五鬼?......那我杀的是不是天河五鬼里的老三云中鬼?”
四个汉子听了这话顿时脸上的神情各异,不过怒火怒气都是同样的越来越盛,一个干瘦得像具饿倒尸的汉子尖声怒道:“你个贱人,居然连人都不认清楚就胡乱动手杀我三弟?”
“哼,杀了便杀了。反正你们天河五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帮欺师灭祖的无耻之徒。简直就是我大乾江湖之耻,本姑娘迟早也要找你们开刀。”女子一声轻蔑之极的冷哼。“你们听好了,本姑娘茅山派何姒儿,立志便是要将你们这些江湖败类妖魔小丑尽数诛杀。今日在这里撞上了,只能说算你们倒霉。”
“茅山派?你...你...是那何晋芝的女儿?”
那壮硕大汉脸色一变,其他三人也是大吃一惊,相顾之间面有骇色。那干瘦男子也点头:“看上面的情形,老三真是被人用道法给定住了神魂再给抹了脖子的...难道这小贱人真是...?”
虽比不得龙虎山的号称统帅天下道门那样威风无二,茅山派作为三山符箓之一,也是天下间公认的道门领袖,名声同样赫赫不凡。掌教何晋芝手中炼制的两具铜甲尸曾在在大乾七十五年西狄来犯中原三州的时候大显身手,在关键的守卫扬州之战中击杀天狗部大萨满及四位千夫勇,硬生生将崩溃在即的战局扭转了过来,连天子也降旨嘉奖。那已是天下闻名的大宗师之流,如今面前的这就算只是他女儿,也依然对四人震慑极大。
但其中一个满脸横肉,比为首的壮硕男子更高大壮硕的汉子却只是微微一惊,脸上的横肉马上又以百倍的凶悍之气重新横了过来,怒吼道:“何晋芝的女儿又如何了?无端杀我三弟也得偿命!你们莫要怂了,若是就是退让,传出去我们天河五鬼在江湖上还有何颜面立足?”
其他三人听了脸上的凶悍之气多少又回来了些,只是顾忌之色却也还在。这壮汉说得虽然不错,若是此仇不报在江湖人口中定会颜面无存,但若是真杀了茅山掌教的女儿,那就是铁打铁的性命无存了。一旦登上张天师御笔亲点的除妖灭魔令,天下之大就再没他们的容身之处,他们自付没有魔教余孽或是千年老妖的能耐,面对闻风而来的想成名想疯了的各路少侠大侠们只能乖乖授首,弄得不好还被捉去茅山活活炼成僵尸,那可比死了还更凄惨。
几人面上的神色自然落到那名叫何姒儿的女子眼中,她却毫无得色,反而面色一肃:“本姑娘是不是何晋芝的女儿都没有什么关系,你们有什么手段便尽管划下道来...哎唷......卑鄙...”她忽然捂住右手手臂,转身过去怒目看着那精瘦如鬼的男子,然后身体一软滑倒在地。
“老二,你...”壮硕大汉连忙看着精瘦男子。
“要杀要放慢慢再说,先将这小贱人拖离此处,莫要被其他太多人看见了。”精瘦男子回答。这时候楼里早已经乱做了一团,刚才的响动无疑早引来了人去上面查看,那什么老三的尸体自然被发现了。现在女子的惊呼声龟公的嚷嚷声四处都是,还有许多脚步声朝这里冲来。
“小子,你也是茅山派的人么?”这时候四人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一直傻站在那里的小夏身上。
小夏的酒劲早就被吓得没了。这四人身手颇为不错,更一看就知道是杀人不眨眼的果断好汉,如果只是一两人,或者不是这样近地把他给围在中间他还有办法脱身,现在这样只要稍有异动或者回答不好立刻就是掉脑袋的事。首先要绝了别人灭口的心思,他也只能躬身唱个肥诺说:“四位好汉,贫道这个小师妹被师傅娇养惯了,行事言语都莽撞得很,其实此事根本就是个误会,不如我们就......”
“老五,上去把老三的尸体给收拾了。”为首的壮硕汉子给那个最凶最高大的壮汉打了个眼色,然后小夏眼前一花,就看见这为首汉子的手砍了过来。“这个也先一并带走了再说。”
ps:这是祝二哥十八岁生日快乐赶出来的一章。(未完待续。。)
第四章 何姒儿(三)
小夏是被冰凉的水给泼醒过来的。他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脖子还在隐隐生痛,那壮汉一掌砍下的力道大得惊人,如果不是他下意识地让了一让这一掌几乎就要将他颈椎也给砍断。
揉了揉脖子坐起来,他马上就看到那号称天河五鬼的四个汉子正站在面前,而那叫何姒儿的女子也正躺在旁边,似乎也刚刚被泼了冷水,正在悠悠转醒。
左右看了看,小夏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山洞中,顶上有道长长的狭缝中投进来一道日光将这里隐约照亮。去青楼喝花酒是晚上的事,这分明已经是第二天了,也不知道这天河四鬼把自己和那位何姒儿给带到了哪儿。
“何姑娘。现在你可以好好回答我,你到底是出于何种缘由来杀我三弟的了吧。”四人中为首的壮硕汉子这时候沉声问。
何姒儿也坐了起来,却先不是回答,而是看着那昨晚用暗器将她打晕的精瘦汉子怒声说:“以众欺寡便也罢了,居然还以暗器背后伤人,还算不算习武之人?你们天河五鬼果然是和传言中那般卑鄙无耻......”
轰的一下,那为首壮汉的一拳猛击到旁边的岩壁上,顿时碎石乱飞,坚硬的青石岩壁上居然被击出一个方圆数尺的浅坑来,这壮汉的外门硬功看来已到了极为深厚的地步,而那双看着何姒儿的眼睛更是布满了血丝和怒火,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何姑娘。我是看在何天师的当年保住了我们扬州的面子上才与你好好说话,你可莫要再拿你那江湖侠女的口气来教训我们。可好?”
何姒儿确实也被吓了一跳,虽然面上还是有不屑和愤怒,却还是开口回答了:“本姑娘根本不知道那是你们天河五鬼中的老三。我此番乔装打扮混入青楼乃是冲着飞天玉蜂去的。那飞天玉蜂仗着一身好轻功和暗器迷烟不知道坏了多少良家父女的身子名节,我好不容易打探到他的行踪,知道他这几日会来这一带,便想办法混进了青楼作一名清倌人,让人放出风声说有一位绝色佳丽就在这几日间出阁。那飞天玉蜂好色如命,平常也经常流连各处青楼。听到消息自然会来......谁知却是你们天河五鬼来找我的?”
这番话只听得旁边的小夏哭笑不得。那天河四鬼脸上的表情则是变幻不定,惊怒交替,那精瘦汉子尖声怒号起来:“你这小贱人难道连要杀的人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么?那玉蜂子面如冠玉一副小白脸模样,我三弟满脸的麻子,难道你是瞎的不成?”
何姒儿脸上也是微微一红:“那玉蜂子姓万,楼里的乌龟带你们三弟上来的时候也说是万大爷,你们三弟步伐行走间分明也是有一身好轻功在身的样子。我还以为是玉蜂子易了容。陪他喝了几杯酒之后他便言语轻薄要动手动脚,我便趁机用定魂咒定住了他,然后......”
“三弟啊三弟...你死得好冤啊...”那精瘦汉子一声悲号,眼中忍不住滑出眼泪来。“前两日他死活找我要借一千两银子,说是在翠红院看到了个貌美无比的清倌人,一见钟情。听说这清倌人马上就要出阁,实在不忍心让那些龌蹉男人糟蹋了,便要我借钱去梳拢,还要替这女人赎身......”
“三哥那一千两银子是你借的?”满脸横肉的巨汉问,又狠狠瞪了一眼何姒儿。“我便说他怎的要叫我们一起来青楼喝酒。原来还是想要给这小贱货赎身?你这小贱货可对得起我三哥的一片真心?”
何姒儿也大怒叫道:“放肆!口齿干净些!本姑娘冰清玉洁,岂容你们这些无耻败类贱人贱人的一通乱叫?江湖上谁不知你们天河五鬼乃是将天河门掌门一家杀了叛出师门的?这等欺师灭祖罪大恶极之人还有什么真心?早都喂狗吃了罢?”
一直默不吭声的小个汉子也开口怒喝:“你个小娘皮知道个屁?那焦家老鬼从来便没将我们五个当作弟子。只是当作他儿子的打手和护卫来用,比试间不小心伤了他儿子便是重罚加身,我们才暗中结义杀他全家,这一身本领也是我们抢走派中秘籍后自己修来的。我那三哥向来就将银钱和面子看得极重,这次居然找二哥借了一千两,你当我们的银子来得容易么?”
“你们倒好意思说!你们天河五鬼从来只认钱不认人,替贪官奸商当保镖作打手为虎作伥,劫道劫镖黑吃黑,哪一分银子不是这样得来的肮脏钱?”
“够了~!”一声怒吼从为首壮汉的口中爆出,将何姒儿和他几个兄弟的声音都压下,随后深吸一口气,看着何姒儿缓缓说:“何姑娘,事已至此,你说该怎么办?”
“你说要怎么办?”何姒儿冷哼了一声。
“自然是将你这贱人先给好好地弄上一阵子,再挖了心肝活祭三哥!”那满脸横肉的巨汉露出一个狰狞无比的笑容,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这话说得何姒儿的脸色也顿时微微一变,她虽然对茅山派的威名很有信心,但现在这状况确实有些不妙。好在为首的壮汉摆了摆手制止了后面那巨汉,一双眼睛中神色闪烁不定,直过了半晌之后才开口,声音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寒意:“我看现在我们大家正在气头上,不如歇歇,等大家都冷静些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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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的?”何姒儿看着旁边的小夏问。好像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有他这个人在这里一样。
“我昨晚不就告诉你了么,我就是个去那翠红院喝酒的客人。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还不是拜何仙子你所赐?”小夏认认真真地叹了口气。天河四鬼大概将他当作了何姒儿的跟班一类似的人,基本没怎么理会他。何姒儿也忙着和天河四鬼斗嘴。全把他当作了透明人。只可惜昨晚在那青楼后院的时候偏偏却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天河四鬼已经出去了,还用几块近千斤的巨岩垒在一起堵死了洞口。这山洞的出口是从下往上。要从里面出来就要一口气将外面的数千斤的岩石全部推开,天河四鬼断定了这里面的两人没这个力气,也就将这个洞窟当作了个临时的牢狱。
小夏走上去试了试,就知道天河四鬼的判断确实没错,凭他们两人要从下方推开岩石是万万不能。他又尽量攀上岩壁高处去看了看顶部的那条缝隙,连塞进条手臂都很勉强,而且离外面的地面至少也有数尺之远,想从这里出去也是不可能的。
好在腰间的符囊还在。虽然从流字营中退了出来。在里面养成的这习惯却还是没变,这些符箓是临阵对敌的依仗手段,更是保命的本钱,别说脱去衣服,就算脱去裤子这玩意也不能丢下。天河四鬼倒是似乎随手搜查过他的身上,但这符囊是流字营中所制,和一般符箓道士的大不一样。咋一看就只是条宽些厚实些的腰带,倒是没被发现。只是离开雍州之后基本上就没制作过新的符箓,之前留下的并不多,一些还因为存放得太久而符力消散成了废纸,现在能用上手的根本没多少。
小夏想了想,从腰间的符囊里摸出一张固形符一抖。柔软的符纸顿时变得坚硬如木石,他试了试去砍削地面和周围的岩壁,却发现全是坚硬的岩石,至少凭这固形符的坚硬程度是应付不了的。也就是说现在还真的就被死死关在这里面了。
小夏挠头。若是普通的牢狱地窖什么的他倒还有些法子,却偏偏是这种浑然一体只能靠蛮力开启的石窟。不是中一品以上的符箓就根本没用。
“你是道门弟子?”何姒儿也看见小夏从腰间摸出了符箓,顿时言语间就带上了几分喜意。“是哪门哪派的道友?”
“随时可以抓去浸粪坑的那一派。”小夏没好气地回答。原本在楼里左拥右抱地喝花酒。接过莫名其妙地被抓到这阴森洞窟里,说不定还有性命之虞,心中没火才有鬼。
何姒儿也听出了小夏的语气不善,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说:“区区度牒一张只不过是朝廷法令方便治理天下罢了,当真有一颗向道之心也无需拘泥于此。只是兄台不好好清修却去青楼喝酒**,也太不知上进些了吧?”
小夏也没去搭理她,只是自顾自地埋头寻思。何姒儿在地上坐了一会之后就忍不住双手环抱手臂,身子微微发抖,她身上只穿着贴身的短衣短裙,又被冷水浇透了,加上昨晚把肚腹中的东西吐了个精光,现在这山洞中透着阴阴的冷气让她有些经受不住。环抱着手臂在洞窟里走来走去左右张望,何姒儿居然在地上发现了她的那件血衣。天河四鬼看似粗鲁,做事却也精细,这件重要的证据和线索也没忘了一并带走,只是上面的血早就凝成了一团,显然是不能再穿。
将血衣拿在手中看了看,何姒儿忽然走到小夏面前来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地问:“茅山派何姒儿,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小夏也是一怔,但别人这样有礼有节,他也只能抱拳回答:“在下姓夏,名字么还没想好,随便何仙子怎么称呼了。”
“那不知夏兄弟身上可带有凝水咒,炙阳温火符?”
小夏点点头。这两道符咒都是五行道法中的基本符咒,他当然备得有,而且因为品级低下,加上他制作熟练符力稳固,也都没失效。
“那请夏兄弟分别给我一张。”
何姒儿说得自然之极,小夏几乎就要顺手摸出来给她了,但转念一想,就反问:“我为什么要给你?”
何姒儿反而一脸的讶异:“我们如今同陷于此,不正应该同舟共济以渡难关么?”
“......”小夏倒也不好反驳,想了想。只能点头。“正是如此。不过在下近日正当银钱拮据,那去青楼喝酒也是一位朋友给的钱。这两张符自当给仙子以解近忧。只是也请仙子慷慨解囊援助在下五百两银子行么?”
何姒儿毫不犹豫地就回答道:“江湖同道自当相互扶持。区区银钱小事何足挂齿,夏兄弟早说便是。”
小夏一怔,倒是忘了这位乃是茅山掌门之女,他心目中要贩卖许久符箓才能赚起来的一笔巨款在人家眼中可能根本不算什么,这个挤兑之举倒有些趁人之危勒索银钱的意思了,只能怏怏地摸出两张符箓递过去。
“多谢了。”何姒儿接过符箓口中道谢,然后手一摊。“但夏兄弟也看见了,我现在身上也没银子。只能出去之后给夏兄弟了。”
这手向外一摊,马上她自己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妥,面上一红朝后几步退进个阴暗些的地方。她身上的贴身短衣早被水淋湿了,一身玲珑有致的曲线纤毫毕现,露在外面的胳膊手臂小腿雪白一片,再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有些说不过去。
小夏自然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也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愣头青少年。脸不红心不跳地全当没看见。
何姒儿在角落里找了个凹坑,用凝水咒化出一股清水注在里面,将血衣在里面洗去了血迹,拧干后再将炙阳温火符化作一团火焰烤起了衣服。小夏也不好再去盯着看她,把头扭开一旁想着那天河四鬼的事,想了一会忽然问:“你去那青楼潜伏。除了那个从窗子里飞出来被砍死的,还有多少其他人知道?”
何姒儿将衣服烤得半干就赶快穿上,摇头说:“...没有人了。我是独自一人悄悄的去的。”
“没有人了?”这话说得小夏倒是一惊。“你派中同门,长辈不知道么?那被杀的人又是谁?”
何姒儿摇头:“上次在徐州出了一次意外之后,我爹便把我叫回茅山去。说我学艺未精,世故也不明了。让我再潜修五年才能下山。我心中不服,这次我便是偷偷找个机会跑出来的,来这扬州也是一路小心不让别人知道。本打算将那逍遥多年的飞天玉蜂给捉拿归案,让我爹好好看看。那被杀的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曾见过飞天玉蜂的苦主,装扮成清倌人在青楼潜伏下来也是他给安排的,哪知道这天河五鬼莫名其妙地跑来搅局......”说到这来,她看见小夏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古怪。“怎么了?”
小夏看了她半晌,才古怪地一笑:“...既然压根就没其他人知道你这茅山掌门之女落到天河五鬼手里,那你为何还这样气定神闲?你就不怕他们真把你给杀了,挖了心肝祭奠他们的老三?”
何姒儿脸色微微一变,好像也是刚刚才想到此节,不过她旋即又长出一口气:“...幸好他们又不知道...”
小夏冷冷问:“那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把你先抓来此处?现在又都出去做什么了?”
“......你是说他们是去翠红楼探查消息...?”
“...是不是查探消息,是不是去翠红楼我不知道。但他们只要是隔上一段时间发觉茅山派没有什么来寻你的消息和动静...”小夏叹了口气,这位何仙子学艺精不精暂时不知道,这世故确实是既不通又不透,也不知茅山掌教之前怎么就敢放心让她出来行走江湖。刚才那天河四鬼眼中脸上满是杀气,几乎就要忍不住动手了,为首的汉子也只是顾忌到后果才勉力压下了同伴。若等他们明白这其实根本就可以没什么后果,那后果可能就严重了。
“......对啊...糟糕了......”何姒儿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惨白。
小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你身上真的就没什么藏起来的符咒,法宝了?铁甲尸铜甲尸什么的就不用问了。摄魂天音咒,猛虎镇鬼符,这些有没有藏几张?灵鬼兵什么呢?”
三山符箓中天师役神,茅山拘鬼,都是天下间鼎鼎大名的厉害道法。而和五行宗那种不拜鬼神,只求天地自然间原始大道的上古道门五行法术全然不同,茅山,天师派的法术远没有那么淳朴霸道,不能焚山煮海令天地变色。但要论变幻的玄妙和摄神通灵镇魂等等门道上,天师教和茅山派的法术符箓便要胜过一筹。只不过这种有了师承的道门就开始有了门户道统之见,功法道术都只有派中弟子才能得传授,江湖上流传的就极少,不如五行宗那种广开门路,只要给钱就可学习法术的做法,搞得普天之下的野道士几乎都会两手五行道法。
但也正因为如此,江湖上也对天师教茅山派的法术符箓都要看高一眼。只消有一道上品符箓,或者是两三张中一二品的,小夏觉得对上那天河四鬼也是大有机会。
但是何姒儿却是脸上一红:“你刚刚又不是没看见,我之前便只剩贴身衣物,哪里能放什么符箓?”
小夏翻翻眼睛,回忆了一下刚才她那一身湿透的模样,问:“头发里,鞋子里,贴身衣服裤子里都没有么?”
“你这人好生无礼!”何姒儿脸上顿时红透一片,又羞又怒,居然下意识地用手去拔剑,幸好拔了个空,否则多半就是马上一剑砍来。“怎的居然用言语轻薄我!”
小夏也不辩解,只是脱下一只鞋子来从里面摸出一张符,然后又从头发里摸出一张捻成一卷的符:“裤子里便不用给你看了吧?”
何姒儿顿时目瞪口呆:怎的将符放在这些地方?”
小夏叹气摇头:“便是预防着落入何仙子你现在这种境地的。江湖险恶,有备无患啊。你是还没见过那些将符箓和暗器放在口里,塞进体内以掩人耳目出其不意的。你真当天下道士都如你们名门正派的天师那般大袖飘飘瑞气千条便能群魔慑服妖怪退散么?”
何姒儿只能怏怏回答:“......我好不容易才看准机会悄悄偷跑出来的,哪里来得及去拿什么符箓和法宝...而且我爹说了,符箓之道其实乃是从权的方便手段,不是真正锻炼法术神念的正道,须得要心神合一,言出法随,胸中一点灵光即是符那才是高人风范。所以我便从不制符。”
“那你去定住那天河五鬼中老三的定魂咒是......”
“那是我存神凝思直接用出来的法术,不是符箓。”
“中七品的法术...你凝了多久的神才用出来的?”
“大概五息......之前让那姓万的摸了我的手,便散了三次神,第四次才成功用出来将他定住。”
“也就是说若是打斗搏杀之中那是用不出来的了?”
“...我那一把千鬼斩魂剑内中含有灵火神雷,更有四名灵鬼天兵助阵,加上我们茅山派的九十九路升天破邪剑法,对敌之时哪里还用得着什么其他法术?”
“那现在你的剑呢?”
“额...杀了那云中鬼之后丢在青楼里了......”
“...看来你爹说得没错。”
“我爹执掌茅山十多年,乃是天下间有数的道门宗师,便是龙虎山张天师也不见得胜过我爹多少,他所说的法术修为之道自然是没错的......”
“不,我是说你爹说你学艺未精,世故不明这个没说错。”
“你...!”
“还有空发火生气,还是赶快想想要怎么办吧。”
何姒儿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仔细想了想,骤的面容一肃,一咬牙道:“邪不胜正是自古以来天地至理。吉人自有天相,只凭天河四鬼这等小小的黑道邪人是绝不能奈何得了我的。”
小夏还没来的及笑出声来,外面洞口传来几声闷响,然后挡在门口的几块巨石就被挪了开去,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弯腰走了进来,正是天河五鬼中那名身材最魁梧健壮的巨汉。(未完待续。。。)
第五章 何姒儿(四)
只是随手一拨,巨汉就将身后一块近千斤重的岩石给重新塞在了门口,转身看了何姒儿一眼,露出一个食腐巨兽般的狞笑,迈步朝洞中走来。
“...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顾忌太多。茅山派又如何了?何晋芝又如何了?若是连兄弟的仇都不能报,不敢报了,还在这江湖上混什么?”
随着巨汉的每一次踏步,地面洞壁都似乎在微微震颤,这巨汉全身拱起的筋肉疙瘩好似比岩石还更硬更重,整个人就如同一尊会活动的岩石巨像。那张横肉纵生的脸上的狰狞之色也好像突破了人所能表达的极限,就像是把几块能砸死人锤死人剁死人的岩石硬块硬生生地拼凑在一起弄出来的表情,朝着何姒儿摩擦出满是杀意和戾气的声音:“既然三哥都将梳拢你这贱货的银子出了,那便不能浪费,老子便要看看茅山掌教的女儿剥光了和其他女人还有什么两样。还有...老子这辈子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些投了个好胎便真以为高人一等的贱货。老子就来个先奸后杀,干完你之后挖了心肝祭我三哥,再砍下头来送回茅山去,让全天下的人都好好知晓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小贱货便是该奸!该杀!”
“糟...糟了...”何姒儿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只是看着那巨汉脸上的神情,她就立刻对自己的吉人天相没了信心。只能转头对小夏疾声说:“这人是天河五鬼的老五铜钟大力鬼,力大无比。最是残暴嗜杀,寻常刀剑难伤。如今我们只有齐心合力才有机会...”
小夏的脸色也比何姒儿的好看不到哪里去。若论眼光。他自然比这位何仙子要高出很多,只是看这巨汉的体格和步伐,就知道是天赋异禀加上后天的外门苦练,就算是放在西狄人中去至少也是个百夫勇的角色,那如岩石一般的筋肉看起来莫说是刀剑,就算给他们两把斧头也不见得能砍得动。
而且这大力鬼虽看着是朝着何姒儿去的,但既然要动手了,也断没有单单放过他的道理。
还没等小夏想出该怎么办来。那边却已经先动手了。而且先动手的居然是何姒儿。大力鬼刚刚走入到这洞窟中比较宽敞的地带,她就率先冲了过去。
迎向她的是大力鬼那几乎可以一把将她捏在手里的巨掌。这巨汉只是随便伸手一拍,带起的劲风就将数丈之外小夏的衣衫吹得呼呼作响,小夏都可以很清楚地想象出这位何仙子一旦被拍中后的像苍蝇一般飞出去的模样。但是何姒儿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如柳絮一般毫不受力,腰身一扭刚好躲过了大力鬼的手掌,顺势就冲进了大力鬼的中门,跃起半空双指疾点向大力鬼的双目。膝盖则踢向大力鬼胸口的膻中大穴。
小夏不得不承认,这位江湖经验一团糟的何仙子居然还敢出来行走江湖,也并不单单只是依仗了背后茅山派的威风,至少她这身手看起来已经不输于普通的二流高手,在同龄人中已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只不过要赤手空拳对付这个大力鬼,只凭这种二流好手的身手是远远不够的。反应和敏捷虽然慢了一点。大力鬼也还来得及一点头,何姒儿的双指就只点在他的额头上,反撞得噼啪两声轻响。胸口上那一脚大力鬼则根本不去理会,只将那两块岩石般的胸肌一鼓,何姒儿整个人都反而弹了开去。
半空中的何姒儿捂住手指面露痛苦之色。这两指险些没被反撞得折断,膝盖也是隐隐作痛。她的身手虽算灵敏。招数身法也自然精奇,但内力还远达不到隔山打牛的地步,劲力根本无法透过这大力鬼身上的肌肉,即便是正中穴道也是无用。
还没等得到她落地,大力鬼又是一巴掌拍来,这一次半空中的她再也无法闪避,只能屈身举手尽量招架。只是忽的一下,只是被那巨掌掌沿拂中,她整个人就像被人拍中的苍蝇一样转着圈飞了出去,正撞在数丈后的岩壁上滑落下来。
落到地上,何姒儿勉强翻了个身就再也动弹不得,这一下虽没真个伤到什么地方,却撞得四肢百骸都散了一般的酸痛无力。如果说对手确实功夫高绝也就罢了,偏偏她都能看出这大力鬼的拳脚功夫其实很是一般,那一巴掌都只是胡乱拍出来扫到自己的,但就是以这巨大的蛮力和一身横练筋肉来了个一力降十会,让她心中全是不甘的怒气。
勉强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何姒儿的怒气更是直接烧成了怒火。只见她唯一寄予希望的盟友,那个姓夏的野道士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脚无措,看得好像傻了一样。她顿时将刚提上来的那口气化作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怒喝:“你怎的......不用符箓上来帮忙?傻看着...有什么用?”
小夏还是傻了一样站在那里没什么反应,倒是大力鬼神色一变,一脸的狞笑收敛了不少,转过身迈步走向他,一双牛眼中凶光暴露:“倒还留的有符箓?小子,之前看你赤着上身,没好好搜搜你,倒是小看你了。有什么符箓便用出来吧,让老子领教领教你们茅山派的鬼门道。”
看着大力鬼那巨大壮硕的身体一步一步走来,小夏终于被吓醒了似的一跳,双手随即摸到了腰间,不过他却不是去摸符箓,而是直接将符囊给解了下来,还顺手从中抽出几张来合着符囊一起朝地上一丢,大声叫道:“好汉饶命,符都在这里,不关我的事啊!”
大力鬼一怔,地上的何姒儿也是一怔,俱都没想到这人会是这样的反应,然后大力鬼就呵呵地露出一个堪比恶鬼一样的笑容,何姒儿则又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怒喝:“你还...是不是男人?你真傻了?以为这样...这恶贼就会放过你么?”
大力鬼当然没打算放过面前这人。就算这样将符箓都丢下了。表示出毫无反抗之心的他也不会放过,既然动手了。就不会再留个活口,更不能在他办事的时候放一个有可能有所威胁的人在旁边。所以他的脚步并没停下,直到走到了小夏的面前,一脚踩在了丢在地上的符囊上,抬起了手。
“等一等,等一等啊!好汉,请稍等!”小夏好像也从大力鬼的表情和动作上看出些端倪来,满脸惊恐地大叫。又是猛地一咬牙,好像做出了个极难的决定一样。“好汉!我知道难逃一死,但是好汉能不能先不要杀我?若是好汉不放心的话可以将我的手脚全部打断也行,但是请不要先杀我......至少等好汉你先去将那个...那个何仙子给奸杀了之后再杀我,可好?”
“恩?”大力鬼闻言倒是一楞。“为何?”
“不瞒好汉啊~!小人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茅山派的人,就只是个流落江湖买卖符箓为生的野道士,昨日莫名发了一笔横财。就想着去翠红楼找几个姑娘开开荤...喝得多了下楼来撒泡尿,就碰到这位茅山派的何仙子在那里,本想过去问问是不是楼中的姑娘,结果几位好汉就冲了出来。因为怕被几位好汉灭口,这才谎称是茅山派的弟子啊......”小夏坐倒在地,满脸哀怨凄凉。鼻涕口水糊了一脸,看起来完全都已是涕泪横流了。“...谁知终究还是逃不脱一死...小人如今也知必死无疑,只是有桩心愿未了。只求好汉迟些杀我,让我了了这桩心愿,便是死也瞑目了。”
“你有什么心愿?”大力鬼忍不住问。这人这样死气活赖的求饶模样。让他连心中的杀气都弱了下来,也对这小子这宁愿断手断脚也要迟些再死的心愿有些好奇。至于那边地上的何姒儿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气来。他倒也不担心。
“...其实小人这辈子还没碰过女人,连女人的身体都没看过,昨夜去翠红楼就是特意想找个姑娘来破身的......但是此刻就要死了,只希望在死前能亲眼看看好汉和那何仙子办事过过干瘾也好...”说着小夏还将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裤裆里,神情说不出的委屈,姿势说不出的猥琐。“对了,好汉请将我这只手给留着不要打断,让我自己也可以有些乐子可寻......”
这一番话连大力鬼都听得瞠目结舌,脸上的杀气戾气也早忘得一干二净,变作古怪之极的嗤笑。“...呵呵哈哈...临死之前还有你这般兴致的人,老子倒是头一次见到...倒也真是有趣,好吧,老子便成全你了。”
“无...无耻...无耻之尤...”那边的何姒儿也不知道到底听明白了其中多少意思,但脸已经气得煞白,刚刚鼓起的一口气差点就给岔了。
小夏却还觉得不够似的,呆呆盯着大力鬼那已是笑意多过狰狞之意的大脸继续说:“而且小人这一辈子浪荡江湖,为糊口经常还被官府捉去浸茅坑,受尽了那些所谓正道人士名门大派的白眼,如今能和茅山掌教的女儿死在一块,也可说是死得其所了......小人由此还想到个法子,不如好汉将小人和这何仙子杀了之后剥光了衣服,然后用盐给腌了再捆在一起,无论是送去茅山也好,还是用马车拉了四处展览也好,都在上面用白布扯上一面大旗,上面写上几行大字,就说是这茅山掌教之女和人通奸被你们撞破,争斗起来才失手将这对奸夫淫妇一起杀死。如此既大大宣扬了几位好汉的名声让那茅山派不好追究,也顺便给小人这辈子的凄苦无助还有至今都未破的童身都出了一口恶气......”
无...无耻...”地上的何姒儿已经是气得脸色发青,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大力鬼则足足愣了好一阵子,猛的才张口哈哈大笑起来:“好......”
不过就在他张口的同时。小夏那伸进裤子里的手也抽了出来。那看似瘫坐在地上的姿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作了可以随时起跳的半跪,也就在这时候猛的一跃而起将手中那刚刚从裤子中摸出来的东西给塞进了大力鬼那因为大笑而大张着的嘴里。
大力鬼还愣了一下。居然微微想了想这是不是那小子求饶的什么新法子,然后才从那滑稽爆笑的心情中泛出警觉来。可惜这时候已经迟了,那塞入他嘴里,刚沾到他喉咙口的东西已经猛然膨胀扩散开来,只是眨眼之间就带着火辣辣的灼热感和巨大的张力炸成一声好像一万只大鼓一起在脑里猛锤的声音。嘭。
这一声嘭其他人也听得见,只是没有大力鬼自己听得那么清楚入耳,而且随着这一声,大力鬼的鼻孔。嘴巴,甚至耳朵里都一起喷出火光来,连一只眼珠子都一起随着这一声嘭一下飞出了他的眼眶。
大力鬼只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被这一声给震得几乎成了一团浆糊,剩下的所有意识都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杀意,他双手用出所有的力气朝中间一抱,要将那个狡猾可恶到极点的小子彻底给压榨成一堆肉干。
但是大力鬼这一下却抱了个空。在将手中的东西塞入大力鬼口中之后小夏没有丝毫的停顿,身体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刚好躲过了这能把他变作一团肉干的一抱,然后他一个懒驴打滚从大力鬼的双腿之间滚了过去,起身的同时汇集了腰腿胳膊手臂全身之力的一肘也重重击在了大力鬼的双腿之间。啪啪又有两声轻不可闻的响动传出。
这响动大力鬼是没有听到的,在听到那一声嘭之后他这辈子就再也不可能听到任何响动了,他只能感觉到一股好像尖锐无比又好像钝得要死的剧痛从胯下猛的直冲而起穿透五脏六腑扎透脊髓以后直刺入脑,再将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扎穿刺捅搅了个稀烂。
那已经是一团焦臭碎肉的喉咙居然还能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来。大力鬼跪了下来,巨大的身躯虾子一样地躬在一起,所有剩下的力气都用在了捂住胯下的双手上,好像是想要拼命将那碎了的东西给捂回去一样。
眼前一黑,那唯一的一只眼睛被一只卷成筒状的符纸从侧面捅来给戳破了。只是大力鬼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反应,所有的精气神都被胯下的剧痛给击散了。他就任由这卷符纸刺透了眼眶直达入脑还搅上一搅,将剩余所有的意识和剧痛一起化作了一片黑暗。
小夏后退几步,看着眼前这堆巨大的肉山彻底丧失了生机,只留下偶尔一下的无头青蛙般的抖震,他这才长长松下一口气来,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总算这大力鬼是个真正的空有蛮力的粗坯,才能让他钻了空子来个这样的偷袭绝杀,否则以手上那些剩下的符箓来硬碰,还真拿这浑身横肉蛮力无边的巨汉没丝毫的办法。
转身走到何姒儿身前,只见这位何仙子还傻呆呆的瞪着眼睛,似乎还没从刚才那一幕的转变中醒过神来。小夏心中也不禁很有些得意。其实他无论身手还是道法的造诣比这位何仙子其实都还差着老大一截的,不说刚才何姒儿和大力鬼对战时的身法姿势都比他要干净利落得多,之前何姒儿所说的居然不借用符咒就能用出中七品的道术,他自己却只有下一二品的修为,这更差得远了。但现在却是自己一力就将这大力鬼给收拾掉,再看着这位茅山掌教的女儿的模样,心中的得意之情自然是难免的了。
“怎么样,何仙子没真个伤着吧?好好休息休息,我们还要赶快试试能不能...”
啪的一声脆响。刚做出一副宽厚长辈的表情来柔声说了几句,小夏脸上就是火辣辣的的一痛,却是何姒儿的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然后这位何仙子才满脸通红地跳了起来大声怒喝:“卑鄙下流!无耻下贱!刚才你说的什么奸夫淫妇?什么通奸?你还是人不是?你这人简直比那天河四鬼还卑鄙无耻!”
小夏捂着脸瞪着眼,几乎忍不住就要反手一巴掌给挥过去。总算知道这位何仙子的身手其实比他好,这一巴掌过去说不定就是两巴掌更重的反回来,若要用出符箓来真的,但这要出去肯定得要两人合力才行。正窝火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何姒儿又气鼓鼓地抱拳对他一躬身,低声恨恨说:“...我正道之人恩怨分明,我也知道夏兄弟那是权宜诱敌之计,若不是夏兄弟今日我可就麻烦了。何姒儿在此也还是要多些夏兄弟救命之恩......但是...但是...你怎可说得那样难听?简直...简直就是......你怎可以那样说?”
小夏瞪着眼看着涨红了脸呐呐说不下去的何姒儿半晌,最后还是长叹一口气,点点头说:“何天师说得没错,我们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之后你最好还是赶快回茅山去吧。这江湖对何仙子你来说太危险了。”
什么意思?”
小夏忽然一挥手,将何姒儿的话语打断,转身看向了洞口处。何姒儿也马上闭上了嘴。
刚才被大力鬼随手扯来封住洞口的那块岩石正在缓缓移开,似乎是外面有人正在推动,那本来就封得不是很严密的洞口已经被移出了一个小缝隙来,一个精瘦的脸凑在了上面朝里面大喊:“五弟~!五弟~!你莫要乱来啊!你大哥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可千万莫要乱来啊!”(未完待续。。。)
第六章 何姒儿(五)
这张脸正是天河五鬼中那精瘦得像饿死鬼的老二。他一边大叫着,一边用力推着洞口的巨岩想进来,只是大力鬼随手扯来的巨岩就有千斤之重,别说普通人,就是一般的江湖高手要挪动也是吃力,这老二看起来并不是长于外门硬功的,仓促间要推开也是艰难。
洞窟顶虽然有一线天光落进来,但相比外面的白昼却是昏暗一片,这老二透过刚推开的缝隙只能隐约看到洞窟深处一个巨大的身影蹲伏在那里不断地耸动,其他什么都看不见,心中顿时大急,吼叫道:“老五!你在那做什么?快退开了!你难道连你大哥的话也不听了么?”
那巨大身影没有丝毫理会这位二哥的话,只是耸动得越来越剧烈了,随着还有不断的喘息声传来。
“老五!老五!***你在干什么?还不住手?”这老二更是急得不行,一发力将巨石推开了一个仅能容身通过的缝隙就朝里面挤了进来,随即向那不断耸动的巨汉飞奔过去。“我叫你你***听到没?”
“啊~!”一声女子的娇呼惨叫忽的从巨汉身下传来。那飞奔中的老二已是双眼急得发红,居然手一甩扔出两道寒光就朝大力鬼射去,大力鬼自然是没有丝毫闪避的可能,两道寒光噗嗤一声深深没入那块块磊起的背部肌肉中,大力鬼不停耸动着的身体也一下停住了。
“**!你这蛮子!你居然敢...居然敢......”那老二的一张瘦脸扭曲得像一块干透了的大头菜,双眼通红,满是暴怒和杀气,冲上前来伸手就去扳大力鬼的肩膀。而这只是随手的一扳,就将大力鬼那庞大的身躯扳得轰的一下向后倒去。
老二一呆,他虽然对自己的暗器很有信心,但也知道绝不能就凭着那两下就能将这壮硕如牛的大力鬼给击毙。那大力鬼的脑袋从他身边滑落,借着已经逐渐习惯了微光,他能看清楚那曾经满是凶狠暴戾的面孔上如今是一片僵硬了的死寂。眼眶中只剩两个巨大的血洞,一张半闭的阔口中冒出类似烧焦了的腐肉一般的恶臭。
只是半眨眼时间的惊疑,老二就身形疾闪朝后暴退,只是一直隐藏在大力鬼尸体下的两个人影已经冲出,一个一掌击在他的胸口让他胸口一闷,另一个一把捞住了他的脚贴上了一张符箓,顿时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袭来。将他整只脚都冻得毫无知觉。
一脚踢去逼退抓住他脚的那人,老二单脚在地上一点飞身退到洞口,踉踉跄跄地还没站稳,双手就一阵乱挥,五道寒光从他手中激射出朝那两人飞去。那原本还要追赶的两人立刻俯下身躲在了大力鬼的尸体之后,那尸体虽然已经倒下。却还是侧躺在地,那足够大足够阔的身躯还是足以当作屏障,三道寒光没入他那僵死了的身体中,另外两道锵锵两下撞在岩壁上落下,原来是两把无柄飞刀。
“原来何姑娘你没事,那真是太好了。”瘦子老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也看清了那扑出来在他胸口上印上一掌的正是何姒儿。另一个在他腿上贴符的则是另外那个姓夏的茅山道士。“居然还想法子杀掉了我五弟...当真是有些小看你了啊...”
小夏的头从大力鬼的尸体后探了出来,看了看那堵在洞口的瘦子老二,那老二正将脚上贴着的那张寒冰冻气符给撕下丢掉,他也只能叹了口气说:“何仙子...我不是让你狠踢这家伙的下阴么?你轻轻地这样替他拍上一下是什么意思?”
我茅山派乃是名门正派,怎可能用你那种下三滥的招数?”何姒儿的头也从后面伸了出来,不过也是和小夏一样的只是蹲伏在那里,不敢随便站起来。她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恼是羞。“什么轻轻拍一下了?这僵尸鬼看似干瘦无力。一身内力修为其实颇为精深,要不你也接我这一掌‘时乘**’试试?”
“小子,听起来好像你并不是茅山派的?”那精瘦的僵尸鬼甩了甩依然冻得毫无知觉的脚,看着小夏,眼中一道亮光闪过。转头看了看一脸警惕的何姒儿,他又是一笑,干瘦的脸努力挤压出一个祥和些的笑容来。“不过幸好何姑娘没事。那我们接下来的事便好说多了...”
“你想说什么?”何姒儿皱眉问。
僵尸鬼叹了口气,说:“还能说什么?自然就是今日之事就如此算了。茅山派乃是道门魁首,何天师的威名更是无人不知,我可得罪不起。更不想被捉去炼作僵尸,此次将何姑娘劫来此处也只是一时气愤之下的无心之举,多有冒犯,还请何仙子见谅。”
“...你是说真的?”何姒儿听得有些呆住了。
“自然是真的。”僵尸鬼点头叹气。
“...那...你们大哥,天河鬼也是这般说的么?”
“那是自然的。大哥虽然心痛三弟身死,也更爱惜我们余下四人的性命。”僵尸鬼苦笑着摇摇头。“只是想不到老五一意孤行,险些害了何姑娘,也害了我们三人,如今他这样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谁。只是希望何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放在心上。”
何姒儿想了想,也就从大力鬼的尸身后站了起来,点头道:“好吧。此次意外也是我自己莽撞了。只是希望你们剩下的三兄弟能从此改过向善,莫要再助纣为虐......”
僵尸鬼也连连点头:“那是那是。现在就请何姑娘还有那位兄弟一起过来,大家合力将那洞口的岩石推开方便出去。”
何姒儿刚要迈步走去,忽然觉得脚上一紧,低头一看,却是旁边依然蹲着的小夏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她的脚,指头还在上面轻轻划动,一阵痒酥酥的感觉直顺着脚腿往上爬。
之前一起缩身躲在大力鬼的尸身下的时候何姒儿早就有些羞怒难当,再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毕竟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和个上身**的男子贴身靠在一起当然感觉极为不妥。特别是小夏用口型让她叫。她半是不懂半是不愿地不开口,小夏就突然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痛得她大叫起来。当时事急从权,也没工夫去计较,这时候这阵酥痒感一上来,顿时将刚才压在心底的火给重新点了起来,她飞起一脚向小夏踢了过去,怒喝:“无耻狂徒。你干什么?”
小夏匆忙间撤手去格挡,但仓促间也架不住何姒儿这羞怒下的一脚,连手臂一起踢得弹了过来撞在鼻子上,顿时仰头跌倒在地。
爬起来的时候只感觉鼻中一酸一热,反手一摸,居然已是被踢得流出了鼻血。小夏连忙摸出两道符纸塞住鼻孔。看着何姒儿怒极反笑:“我干什么......自然是看如今这良辰美景,貌如天仙的何仙子你又脱身在即,再不抓紧时机好好轻薄轻薄便没机会,于是便用手脚来占占便宜了。”
何姒儿的脸立刻又是一片通红:
“不用理会我了,何仙子你快快到这位僵尸鬼大哥身边去,让他带你出去吧。”小夏挥挥手。
何姒儿朝外迈出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小夏:“你......你怎的不一起来?”
小夏还是蹲在大力鬼的尸身后面,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有些阴阳怪气地回答:“我看这里风景独好,一时还舍不得去外面。何仙子你快去吧,不用挂念我这无耻狂徒。”
朝僵尸鬼那边再迈出一步,何姒儿却又停下了脚步,用有些迟疑的眼光看着不远处的僵尸鬼,好像又回忆了一下什么。有些迟疑地开口问:“夏兄弟,你在我脚上写的是个没写完的‘假’字,是不是?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了。”小夏冷笑了一下。“难得何仙子你还能想起来我的手是怎么摸的啊?”
何姒儿只是怔怔地看着僵尸鬼,然后莫名其妙地又将刚刚走出去的步子退了来,迟疑问:“...你是不是说这个僵尸鬼是假的?”
“怎可能是假的?你看那痨病鬼的模样,不就是昨晚我们看见的那人?长成这般模样的一千人里也难找出一个来,这里又是天河五鬼秘密关押你的地方。这样轻轻松松地找来这里的人怎可能是假的?”
“...但...但是...”何姒儿的声音中忽然带出了些不自在的惧怕之色。“但是他看我的眼神我怎么觉得和昨晚完全不一样?...感觉好怪...好像......看得我全身都发痒。”
小夏捂着鼻子本想再讥讽了几句,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正经回答:“这天河五鬼结义多年,相互之间情义深重。就算是情势再紧急。这位二哥也不该冲进来就对着自家兄弟施杀手,之后更是没事人一般要放你离开,这不分明是假的还是什么?”
何姒儿呆呆道:“...这种欺师灭祖,坏事做尽的恶徒之间哪里有什么情义深重?不正该是这样唯利是图,翻脸不认人的么?”
“...何仙子你当真不是头一天出来闯荡江湖的么?”
洞窟入口处的僵尸鬼没有做声,那张枯瘦的脸上此刻也没有了表情,只是一双细长的眼缝中闪出再也不去掩饰的烁烁神光全落在何姒儿身上,好像忍不住就要用这眼神将她吞下去一样。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也变得再和之前的完全不同:“这小子倒没说错。万某自付这易容装扮之术中原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号的,纵然瞒不过那些先天大高手和真正的老江湖,糊弄一般人是全没问题的。只是没想到一时心急大意,便在言语间露出了破绽,倒是枉费我憋足一口气来拉伸筋骨血肉。”
随着说话,这僵尸鬼模样的男子身上传来轻微的噼啪声,身形微微变得矮了些,原本枯瘦的四肢和脸颊都鼓胀了起来,虽然还是有些高瘦,但却显得健壮了许多。双手再在脸上搓了搓,随着一些粉末和胶质落下,那原本别扭精瘦的容貌也变作了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
这是个很英俊好看的男人,微微带点清秀感觉的脸庞。挺直高高的鼻梁,端正的五官,当真是当得起面如冠玉这个词。只是一双一般只有女子才会长的桃花眼让他看起来有些缺乏男人该有的阳刚正气,显得有几分阴柔。
“你...你是...”何姒儿看着这面貌大变的男子,明明是头一次看见,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好像有些熟悉,更有些不妙的感觉。
果然。这男子对着何姒儿一拱手,虽然那双眸子中热切地好似要烧出火来,但动作言语间来说还是颇有风度地道:“在下姓万,名玉峰,江湖上同道送了个绰号叫‘飞天玉蜂’。见过何姒儿姑娘了。何姑娘不愧是出身道门大宗,兰心慧质。道心通明,居然只是从眼神间就能感觉到万某对何姑娘的爱慕之情,真是让万某感动莫名啊。”
“你...你就是那飞天玉蜂?”何姒儿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你怎的来这里了?来这里做什么?”
“万某来这里,自然是为了何姑娘你啊。”这飞天玉蜂摇头叹了口气。这回复了本来面目之后,掩盖下的本性好像也不自觉地完全散发了出来,他再也不去看蹲伏在尸体后的小夏一眼,旁若无人全心全意地和何姒儿说起话来。声音扬抑有致,语调吟哦感慨,活脱脱就是正在和红颜知己倾述衷肠。
“前几日听闻翠红楼有一位绝色佳人要出阁,万某激动万分,但突然临时有急事分身乏术,只急得五内如焚,只道那佳人定然已给些不解风情的凡夫俗子给糟蹋了,心中痛如刀绞。那边刚刚事毕。便飞身赶去看看究竟。哪知道一去翠红楼却只见一片大乱,听说有江湖人械斗杀人,将花了一千两银子来梳拢佳人的恩客给杀了,连那要出阁的姑娘也一并掳走。万某心中顿时又惊又喜又急,连忙寻踪追来。在路上遇见那天河五鬼中的老二僵尸鬼,正是翠红楼姑娘口中所说昨晚械斗的江湖人之一,万某便小施手段将之擒下。拷问一番之后,才知道那位绝色佳人居然是茅山何仙子,真是让万某惊喜莫名。”
说到此处,飞天玉蜂那一张俊脸上已是神采飞扬。看着何姒儿的眼中神光勃勃,高兴欣喜兴奋之意四射,几乎就要忍不住手舞足蹈:“久闻何姑娘貌美如花,是何天师的掌上明珠,又是南宫家的女子,身份尊贵无比,乃是近年来江湖中少见的名门仙子。如今一见,果然艳若桃李,美若天仙,特别是眉目气质中那一点江湖侠女的英气,自小不受丝毫压迫欺负才能自然而然散发于心底的自信,活力,其他寻常女子便是再美上十倍百倍也都没有这份独特气韵。而且听说何姑娘委身青楼扮作清倌人,其实目的也就是为了万某,即便这身陷险境,也能设计杀掉那大力鬼以保清白之躯留待万某,这一切除了缘分天定之外,还有何解呢?”
“...无耻淫贼...”何姒儿的脸色从青到白再到红,然后又重新变白变青地轮回了一遍,对面那男子的眼光神情分明都是对她倾之爱之,如痴如醉,但却偏偏又令她毛骨悚然。
“何姑娘可是大大地误会万某了。”这飞天玉蜂万玉峰深深叹了一口气,面露不忿苦恼之色。“那些所谓什么淫贼之说,不过是凡夫俗子们对万某出于嫉妒的偏私之见。其实在万某心中,每一位年轻貌美可爱的女子都是上天造物的奇迹,都需要用心珍惜用心爱护,更需要用心体会。万某对每位动心的女子都是真心实意,每一分感情都是出自内心最深处,和每位女子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全情投入,两情相悦。直至此时,万某心中也无时无刻不挂念着那些过往佳人的音容笑貌,那些女子心中也定是暗中记挂着万某,只是碍于名教束缚不能说出来罢了......不过何姑娘不用担心,万某必定助你摆脱这些世俗偏见,一日不行,便有十日百日千日,万某定当让何姑娘悟出这人生的真谛,了解万某对姑娘的一片真心,知晓只有万某这等知情识趣的奇男子才堪领略何姑娘性灵中最美好的部分。”说到此处,这位奇男子又再叹上一口气,目露追忆神往之色。“五年前,号称五岳盟第一美人,恒山剑派的妙一姑娘刚开始**于我的时候也是寻死觅活,但万某日日夜夜陪着她聊天,亲热,不断与她讲解示范这天地男女间的大奥秘,大乐趣,两余月之后便已是琴瑟和鸣,心心相印,再过得两月,她就说要破门还俗从此与我一同浪迹天涯,日日夜夜地亲热。只可惜万某乃是天生的浪子,一只鲜花再美再好,终究无法束缚住天边的云彩,不得已之下只能留下一封书信悄悄离去......偶尔深夜回想,也不禁黯然神伤。只盼有朝一日江湖左道重逢,重温旧梦,又自有一番欲罢不能的乐趣。”
眼神一凝,万玉峰面露微笑,神情中有仿佛有无限的自信,眼光中有说不尽的温柔之情,缓缓对何姒儿柔声说道:“所以何姑娘不用戒备怀疑,更不用提心吊胆。能在此处遇见你固然是万某的幸事,也是你的幸事。等得数十年之后,回味起今日开始的种种,便知是你一生当中最美妙的时光。万某也当指天为誓,至少半年之内不会无端离开何姑娘,定要和何姑娘日日温存。”
何姒儿张口结舌,不用说说什么,连该用什么表情都忘了。她大概从没想到过天下间还会有这样的淫贼,或者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奇男子。足足愣了好一阵子,她才回过神来对小夏说:“这淫贼比那大力鬼可好对付多了,现在更已受了伤,你我联手将他制住便可逃出这里,更能将这恶贯满盈的淫贼擒下,为中原江湖除此大害。”
“咦?”小夏却露出有些吃惊意外的表情。“我看这位万兄弟言语之间一番真情实意,还以为何仙子你必定被打动了呢。怎么如此不解风情还是想着要动手?而且捉下了这位万兄弟,岂不是叫天下间无数女子伤心寂寞,错失了领悟人生真谛的大好机缘?”
“你胡说什么?”何姒儿只感觉所有气血往头顶上冲,脑袋一阵阵地发晕。“这等胡言乱语你也信?那些女子尽是自甘堕落,便是嚼舌自尽也不该落入他手受尽凌辱......”说到这里,她只觉得头越来越晕,忍不住一下坐到在地。还想着要强撑站起来,但旋即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脚全都软绵绵地提不起劲来。
“罪过罪过。”不远处的万玉峰又是长叹一口气,只不过满面都是得意喜悦之色。“万某说了,这天下间每一位漂亮女子都是上天的杰作,若是因为万某而受了丝毫伤害,那都是莫大的罪过。既然何姑娘不肯过来,又如此戒备小心,万某也只有以这独门秘制的‘**蚀骨软筋烟’来得罪了。姑娘放心,此烟无色无味也无毒,只是让人提不起力气来罢了,正是万某为了防止如何姑娘一般的刚烈佳人一时糊涂自伤身体而苦心炼制。”
“...你...你这...夏...夏兄弟...”何姒儿靠在大力鬼的尸体上,只感觉连开口说话的劲都没了,心中又羞又急。刚刚开口想要问小夏,却看见旁边蹲着的他也身子一软睡倒在了地上。
迷烟如此奏效,万玉峰脸上的得意之色却一下收敛了回去,也不迈步走去,只是皱着眉对睡下去之后便全藏在了大力鬼尸身后的小夏低声喝道:“那边的臭小子,万大爷苦心秘制的迷烟可是给众位姑娘们准备的,你这等臭男人可没福消受。莫要藏在那里假装了,有什么手段便使出来看看吧。”
PS:哎,前段时间小孩生病,又烦又忙。更新耽搁了。接下来会试着提速连更。(未完待续。。。)
第七章 何姒儿(六)
小夏直起身来,小心翼翼地从大力鬼的尸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不远处的万玉峰叹了口气说:“万兄果然不愧是这中原有名的风流人物,连这迷烟都要制作得男女有别,只可惜枉费了我这两张价值百两的清风散毒符。”
万玉峰不屑之极地嗤了一声:“那是自然的。这迷烟可是万某苦心研究,精心调制,同时时时刻刻都念着想着天下间无数美丽女子才做出的,只针对女子体质才有奇效。若是让你这等龌龊粗鄙的男子都能消受,那不是对万大爷那一番苦心与诚意的亵渎?”说到这里,他又皱了皱眉。“既然你是早有警觉,怎的不提醒何姑娘?或者暗中给他两张这符咒?”
那自然是因为现在符囊中也只有这两张了,而且相比于没头没脑地自以为是,这位何姑娘这样还比较能帮忙些。小夏看了一眼软倒在旁边的何姒儿,淡淡说:“我觉得这位何姑娘还是暂时歇歇的好,这样我们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万玉峰皱眉问:“你想说什么?”
小夏却反问:“难道万兄弟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或者说,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么?譬如现在这位何姑娘就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你怎的就站在那里不动?”
万玉峰并不说话,只是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刚才面对何姒儿的时候还热情似火的眼神已经完全冷了,露出丝丝杀气。
小夏自然也看见了。笑着说:“...难道万兄弟是怕贸然走过来,就和变得和这大力鬼一般了么?”
默然了一会,万玉峰点头冷哼一声说:“...臭小子。算你说对了。万大爷是有些顾忌,你们这些符箓派的道士惯有些压箱底的玩意,确实让人不得不小心些。”
不要轻易将符箓派的道士逼上绝路,这是不少江湖老手们的共识。和打熬筋骨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出来的武功高手,还有吐纳搬运调和龙虎的外丹派道士不一样,这些摆弄符箓的家伙手里到底有多硬,有多难对付。并不怎么能单单从外表上看出来。就算是一个眼神散乱,脚步虚浮几乎手无缚鸡之力修为不入流的野道士,说不定手上偶尔也会藏得有几张中品的符箓。尤其是以霸道实用著称的五行道法,若是拼命的时候冷不防来上那么一下,只要不是修炼到了先天之境的大高手谁都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如果这些都还只是可能性,让人顾忌而已。那横在那里的大力鬼的尸身就是明摆着的证据了。这大力鬼凭着一身天赋神力和横练功夫已算是难得的好手。却死得这样诡异莫名,确实不得不让人小心提防。尤其是那躲在尸身后的小子还有意要诱人过去的时候。
“但是万兄弟你也不能就那样站在那里吧?僵持得久了,若是等那天河五鬼中的其他两个赶回来了怎么办?”
万玉峰冷冷一笑:“对啊,他们赶回来怎么办?我倒是有把握逃掉,你呢?”
小夏说:“自然是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的,所以我这里有个法子,其实说来简单得很,我和万兄弟你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你要你的何仙子。我自走我的,各不相干。”
这话听得万玉峰一愣:“就这么简单?”
“当然就这么简单,否则你还想怎么样?”小夏叹气摇头。“我本来就和这位茅山何仙子不熟,不过就是在翠红楼喝酒时偶遇,还以为是哪位陪酒的姑娘,正要上去搭话,便被那天河五鬼给围住了,一起抓来这里。刚才和她合力杀掉这大力鬼也是只为自保。如今万兄弟你既然将洞口也打开了,那就正好。趁着现在那天河五鬼的其他两个还没回来,我走我的路,你要和这何仙子探究什么人生真谛也请自便,这不是很好么?”
万玉峰却皱着眉,对着好像确实简单至极的方法有些不信:“你便真的这样舍得让这何姑娘被我带走?虽然这本也是何姑娘自己的大好机缘,但你这些见识狭隘的俗人难道不会觉得嫉妒,觉得可惜?这等貌若天仙,身份尊贵的女子若是救下了,不说赢得美人芳心以身相许,便是有了茅山派的感激那也足可依仗为江湖立足之本......这难道不是你们这些粗鄙之辈心中所想的么?”
“是啊!我也是这般想的啊!”小夏也一拍大腿,但马上又大大地叹上一口气。“但是谁知万老兄你居然不上当,不走过来啊。我这压箱底的灵符在这个距离上可没什么必中的把握,自付身手横绝不是万老兄的对手,连走出来都不敢。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了...”
“你...你这人...怎能...”一旁软着的何姒儿听得清楚,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勉强伸手出来想打小夏,只是落到身上的时候软绵得连蚊子都拍不死。
不远处的万玉峰不耐烦地连连挥手:“那好吧,便如你这小子所说的,快快滚吧。”
小夏却没动的迹象,依然还是躲在大力鬼的尸身后说:“但是万老兄你站在那里,我可没胡乱走出来的胆量,你那些飞刀犀利得很。如今这茅山何天师的女儿落在你手中,可就只有我一人知晓。这等情况下要说你没有灭口之心我可是第一个不信。”
万玉峰一双桃花眼一瞪,也居然迫出些阳刚之气来,喝道:“若是真是为了这些小小阻碍便心存顾忌,又怎有资格来和天下佳丽共品人生快事?茅山何天师名气虽大,我万某人也不放在心上。那五岳盟的石道人一对飞剑纵横天下杀人如麻,也是著名的棘手人物。妙一姑娘正是他的得意弟子,我万某人不是也一样的无所顾忌?”
小夏却还是摇头说:“虽然我对万老兄至真至诚的一腔热血非常佩服,可惜小命只有一条。不敢胡乱冒险。还请万老兄你先退出去,麻烦再将洞口那石头给推开些,再走远些,好让我独自逃开了。这何姑娘就给你留在这里。”
“......我怎知你是不是存心将我支开,好对何姑娘图谋什么不轨?”
“...这生死攸关之际,我还真没万老兄那等情致...”小夏不得不再叹上一口气。“还是快请万老兄先让一让吧,若是让那天河四鬼将我们堵在这里了。万老兄逃得掉,这娇滴滴的何姑娘可就逃不掉了。”
“...好,若是我发现你对万某的何姑娘做了些什么不该做的事。必然让你后悔生在这世上!”万玉峰恨恨地看了小夏一眼,这才转身走向了洞口,然后上面便传来了巨石挪开的声音。
过了半晌,小夏终于气喘吁吁地爬出了这个洞口。只见外面一片郁郁葱葱。正是一个山坡上的树林中。目之所见的十几里之外依稀可见有炊烟升起,似乎正是自己来扬州之时路过的一个小村镇附近,心中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而万玉峰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万老兄,我知你一定在这附近的。”小夏喘了几口气,开口大声说道。他左手上正拿着一张符,右手则环着何姒儿的腰身将她半提半拉地拖着挡在身前。正是要拖着何姒儿一起爬出来这才费了不少功夫。
“臭小子,你在做什么?”远处的一棵树下闪出万玉峰的身影,满脸怒容地看着小夏。
“自然是防着万老兄你的飞刀暗器了。那大块头的尸体我可抬不动。就只能请何姑娘来替我挡一挡了。顺便也让你看看我可不是空口恐吓你。”小夏扬了扬左手的那张符,然后将之贴到了何姒儿的额头上。“你也莫要怪我手段卑鄙不懂怜香惜玉。只是这江湖人心险恶,不作些万全准备实在放心不下。这张三阳火爆符离开我手十五息之后就要炸开。你若是想要先来追杀我,这何姑娘的一张脸蛋可就保不住了。”
话一说完,小夏侧身一推,何姒儿就沿着洞口又跌了进洞中去。这洞口本来就是开在高处,何姒儿周身根本使不上力,顺势一下就滚回了洞窟深处去。而小夏则看也不看,转身就朝着远处跑去。
“好奸猾的小贼!”万玉峰怒喝一声,身形一闪就全力朝着洞窟中奔去。
冲入洞窟在下面的地上看到了倒卧着的何姒儿,万玉峰连忙过去将她额头上的那张符咒揭下,刚刚抬手丢出就在半空中化作一团火光炸开,算下来居然刚好十息的时间,自己若是慢来一点那便糟了。再看看怀中美人琼鼻朱唇,一双大眼中忽闪忽闪的全是泪光,艳若桃李中又带着凄凉无助的哀怨,脸上和手脚上都带着几处跌下来的时候擦碰到的伤痕,看起来实在是叫人又爱又怜。
“何姑娘莫气,待我抓住那不知怜香惜玉的小子定然好好折磨一番再杀掉,为你出这口恶气。”美人终于在抱,万玉峰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杀气盎然。这十多息的时间能够让人跑出的距离并不短,再要追上去的话浪费的时间更多,更顾忌着随时可能会回来的天河五鬼的其他两人,看来暂时确实没时间去理会那逃跑的小子了。
不过只是暂时而已。那小子身上已沾上了‘**蚀骨软筋烟’的味道,虽然极淡极淡,却能保持上很长一段时间,就算是洗澡都无法完全清除。只要将怀中这美人儿安置好了,自己第一时间就要追踪过去将之杀掉以除后患。没错,就算是何天师的威名也不能丝毫阻止自己亲近佳人的决心,但若根本就不让他知道岂不是更好?那小子也算是个机灵的,知道自己必定灭口,手段谋略也算老辣周到,可惜不知道自己那花费无穷心思研制出的那软筋烟有诸多妙用,他的名字已算是上了阎王的账簿了......不过现在首要的还是尽快将这美人儿给带出这里,送到自己准备好的住处去才是。
“你...你放手。若是让我爹知晓了你侮了我清白...定不饶你...”被万玉峰抱在怀中,何姒儿已急得眼泪直掉,只是周身无力。再被刚才小夏推下去摔那么一下,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
“何姑娘怎的还是如此想不开呢?罢了罢了,在此多说也是无用,还是速速赶去万某安排下的地方,让万某好生与你交流交流,你便会慢慢明白这万某对姑娘的一片真心,便是何天师日后知晓了。有我两人的真情实意在,他想必也不会太为难生气......只是万某要事先说明,万某今生已下定了决心独自四处漂泊流浪。与天下女子结缘,绝对没有成家之念,何天师到时若要强迫万某迎娶何姑娘,就算你茅山派确是道门正宗家大业大。万某也绝不会多看一眼。只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横抱着何姒儿走到洞口。万玉峰心中一边还在苦苦挣扎,回去后到底是该先和怀中美人好好亲热温存一番再说还是立刻就去追杀那逃跑的小子,一边侧身在乱石中一步一步地朝上挪。这洞口本来就不大,地下又是碎石凹凸不平,他尽管轻功不错,但怀中抱着个人要出去也是不易,特别是他还不能和那小子一样将怀中美人在这周围岩石上乱撞乱磕,只能步步小心找着合适的落脚处。
就在他刚刚找到最后一处合适的落脚点。将上身刚刚探出洞口的时候,一股刺骨寒气陡地从那落脚的地方蔓延开来。将他整只脚都冻得僵硬。他低头一看,正是之前被符咒冻伤过的那只脚,而且这次居然连脚到地面都结出了一层薄冰。
好奸猾的小子。居然还在这些地方设得有符咒陷阱来拖着我,等会捉到之后定要他好好尝尝万老爷的手段。万玉峰正恼怒不已地暗骂的时候,忽然耳边听到一股尖锐的破风声从脑后直刺而来。
不好。万玉峰大惊,他现在怀中还横抱着人,洞口狭窄,连转身回头都做不到,只有松开一只手将何姒儿单手搂住,听声辨位抓向那背后飞来的一缕风声。
抓到了。只凭入手的感觉,万玉峰就知道这正是自己的飞刀。但是这飞刀却不是飞来的,而是被人用全力捅过来的,所以他虽然抓到了,却没能抓住,连着手臂一起被带着向自己的脖子上刺来。
低喝一声,万玉峰手势一松随之马上再一紧,放开了刀刃捉住了握着那刀的手腕,真力勃发,立刻将这手和刀都给捏得纹丝不动。转头一看,这持刀偷袭的赫然就是刚才跑掉的小夏,居然是不知道去哪里绕了一圈跑回来在这洞口等着伏击他。
“小子,你是专门回来送死的么?”万玉峰狞笑。只凭这徒劳无功的背刺一刀,他就可以确定这小子身上绝没有什么足可以对自己有威胁的中品符咒,藏在地上的那道冰冻符箓也不过是稍稍有些阻碍行动而已。倒是这小子奸猾之外居然还有如此果断狠辣的心性,敢返回来偷袭这一点稍稍有些让他吃惊。
不过只是心性,没有足够的实力也是没用。万玉峰手一发力,小夏持刀的手腕骨节顿时咔咔作响,但是功力大有差距,任凭他如何用力抽也抽不动,只能飞起一脚朝万玉峰的头上踢去。
脚被冻住了没办法躲,另一只手还环抱着怀中的何姒儿,仓促间也放不开手来,不过万玉峰也并不怎么在意,他早发现这小子拳脚上的功夫不过三四流,内力更是几乎没有,即便被踢上一下也是不痛不痒。只需要再一发劲捏碎那持刀的手腕,就凭这单手他都能轻松收拾这小子。
啪的一下,这一脚踢在了万玉峰的耳门上,在他提气提防之下果然是不痛不痒,只是一股冰寒尖锐的胀痛感却同时朝着耳内飞速刺去。
糟糕......这个念头只刚刚起了个头,那股尖锐的寒意就冲进了他的脑门里,将脑海中所有的念头都冻住了。噗嗤一声,一小截冰柱从万玉峰的眼眶中冲了出来,将他的一颗眼珠子也串在了上面。他另外一只眼珠还朝这转了转,这才身子一歪,就那样站着靠在了旁边的岩壁上没了声息。
小夏费了不少功夫才将自己的脚从冻在了万玉峰耳边的鞋上脱下,揉着自己几乎被捏碎的手腕松了一大口口气,身上早已被冷汗浸得透了。无论这飞天玉蜂还是之前的大力鬼,实力来说都远远在他之上,只是都没将他放在眼里,才让他有机可乘。而且这江湖中人无论是心态还是警觉性,比起那些西狄人的探子来说都差得远了,在他看来到处都是破绽,要不然他才不敢绕回来偷袭。
“夏兄弟...快拉我一把...”还被万玉峰搂在怀中,一起靠在洞口的何姒儿双眼中满是泪光,张口有气无力地呼救。她本来心中已是一片绝望,哪里想得到原本跑掉的小夏居然返回来杀了万玉峰,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但是小夏却有些犹豫,他折返回来可不是为了要救这位何仙子的,纯粹只是为了免受追杀。而且要带着这位手脚无力的何仙子上路可就要大费精神周折,万一碰上天河五鬼中的其他两个,已经是几乎用光了所有 符咒的他可是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好在这时候何姒儿自己开口了:“我...我背后腰间内衣里还缝着有一小瓶万灵正气丹,麻烦你取出来给我服下...应该可解这迷烟之毒。”
能被这位茅山千金带在身上作保命之用的药自然不是凡品,三小粒药丸下肚,不过几息之后何姒儿就能勉强行走了,被小夏一路牵着跌跌撞撞地小跑。总算他们运气不错,一直到了附近村镇边上找了户农家歇息,都没有再碰见天河四鬼中的其他两人。
向农户买了些食物吃下,休息一番之后,何姒儿总算恢复了元气,那迷烟的效力似乎也被完全驱散了,只是这一番峰回路转的风波似乎对她打击不小,独自默然不语地看着天空发呆。
小夏原本是懒得再去理会这位何仙子的,只是身上符箓几乎用了个干净,在没补充好之前实在不宜独自行动,也只有暂时和她一起结伴而行。而且这位毕竟是茅山派的千金,想办法让她帮忙弄些符箓材料来应该不是难事。
正等得有些不耐,发呆的何姒儿忽然低下头来,对着小夏一抱拳躬身说道:“说到底,这次还是多亏了夏兄弟的援手,何姒儿才能免遭那两个淫贼的毒手,在此多谢了。而且我现在回想起夏兄弟的种种手段,反思我自己的不足,也是大有领悟。”
小夏倒有些意外。这位何仙子头脑不大灵光,江湖经验浅薄,但是这知道自我反省一道却是非常不错的,而能让这位茅山掌门之女反省自谦,自己心中确实也禁不住有一股得意之气,忍不住问:“那何仙子可是学到了什么么?”
何姒儿面色沉重地点点头说道:“那就是对付那些卑劣无耻的江湖败类的时候,只要有用,纵是使些下流手段也是无妨。”
“错了!”小夏跌足长叹。“应该是动手之前先动动脑子!”
ps:哎,琐事太多,连更看来不可能了,我尽量提速吧。(未完待续。。)
第八章 何姒儿(七)
“夏兄弟,你能发誓不将这两日发生之事对别人说起么?”何姒儿看着小夏说,一张俏脸忍不住有些微红。“此事对我来说实在太过重要,若是传了出去......”
小夏却摇头:“我从不发誓,但我答应你不将这些事说出去便绝不会说出去。”看了看何姒儿的脸色似乎不大高兴,他又连忙解释说:“何姑娘你也不用点脑子想想,我说那些出去做什么?可换得来丝毫好处?而且我一介浪迹江湖的野道士,口中所说出去的,相比你这茅山掌门千金所说的,旁人听了信谁?说不定还会被人说沽名钓誉无中生有,被钦慕你的江湖少侠们围攻追杀。”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小夏很有些着急。若是平常时间他才懒得和人这样婆妈,但现在却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心中惴惴,生怕别人不信。
“那好吧。”看样子却是何姒儿松了一大口气。然后这才将手中的一道符递给小夏。“如今我身边也没有足够的银两,这彩云观虽是我茅山派的下属道观,我也不好胡乱调用银钱,若是符箓之类的却还好,这张戊土甲兵符就算是赔给你的。”
“那就多谢了。”小夏将这道符接过,收入腰间符囊中最深的一道夹缝中。
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实际上小夏连拈住那符的手指都忍不住有些微微发抖。这可是上品灵符,虽说只是上一品。可说是最次的上品灵符,但毕竟也是上品!少说也是值得数千两银子!不要说绘制,小夏几乎连想都没有想过居然能搞到一张。只是这样一张上品灵符。这一番折腾就算是大赚了。
平安回到了城中之后,何姒儿去取回了遗落在青楼中的宝剑和其他事物,又来到了茅山派的分属道观彩云观,终于是不用害怕碰着什么天河五鬼了。在小夏不动声色地暗示之下,这位茅山千金很当然地想起了曾答应过要援助这位同舟共济的江湖同道的银两,还有那些为了救她而用出去的符箓、只是小夏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直接拿出一张上品灵符来。
“还有我和观主说过了,这观中的静室还有制符材料你都可以取用。”何姒儿再加上一句。让小夏几乎没忍得住把刚压下去的惊喜之色又露了出来。这等好事他还从没碰见过,道门正宗的静室可不是流字营里那种一间僻远的破房子能比的,不止地面有用玉石布下法阵利于人在其中安神聚气。还有各种特制的焚香,更别说还有备下的各式制符原料免费使用。这位何仙子在小夏心中的形象顿时连升三级,从头脑不灵刚愎自用的纨绔名家子弟,升作了头脑不灵刚愎自用但出手大方乐善好施值得结交的纨绔名家子弟。
“不过符箓之术终究只是末节小术。夏兄弟还是不要太过依仗。用心锤炼心神元气才是正道。”何姒儿又以有些语重心长的口吻说。
对于这位何仙子居然能说出这样老成善意的话来。小夏有些意外,不过也只是点点头,微微笑了笑没说话。这些他当然也是知道的,道法根本还在心神元气,符箓不过是种最为快捷方便的途径而已,借助符纸,材料,通过云纹勾勒将原本需要一气呵成的法术慢慢架构出来保存住。比起直接施用法术方便了许多。但是这毕竟是捷径,手法再娴熟精妙。能绘制出的符箓品级也超不出本身的真实水平太多,他现在能以其实只在下七八品道法的境界绘制出中品符箓已算是相当不得了了。
只是没有正统的道统传承,要去锤炼心神元气那又谈何容易,即便不说什么财侣法地等等实打实的东西,只说道法本身,也是和武学之途还有天下间任何一门东西一样,只有至精至纯才能至高至深,五行宗特别是天火派就是绝好的例子。何姒儿不屑去使用符箓,连五行宗的基本法术也不学,也确实是修行磨练道法境界的一个法子。小夏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如他这种每派道法都会些,却只将之用来当做赚钱糊口之术的野道士,从这心思根本上基本就绝了修出真正高深道法的可能,心思散乱了,境界提升也是极难极慢。
所以尽管五行宗的法术基本上谁都可以去学,天下间会两手法术符箓的野道士也很是不少,却从没出过什么能上得台面的高手。毕竟所谓博采众家之长,那非得是有大宗师的眼光和气度才能达到的境界。小夏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迈上那一步的可能。
“...不知道夏兄弟从今以后有何打算呢?”何姒儿又问。
“大概四处走走看看吧...”这个问题倒真是问中了。这扬州就是小夏替流字营那几个战死兄弟送银钱的最后一处,补充好符箓之后他还真没想清楚该去何处。似乎应该是去继续一边四处云游一边寻找师傅,但师傅到底在哪里如今又毫无头绪。倒是惹上天河五鬼这一摊子事让他有些顾忌。
何姒儿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忽然说:“那......夏兄弟可有意留下来入我茅山派?”
“嗯?”小夏一呆,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多谢何仙子美意,只是我早已有了师承。虽说已有数年没见着我师父了,也不知他如今在哪,是死是活,但如此就擅自改投茅山派怕是不妥吧?”
“也不是说让夏兄弟真的拜入山门成我茅山弟子,只是...比如就暂时挂单在这彩云观,成我茅山派的外门弟子如何?”
小夏怔怔地看着何姒儿,然后一笑:“何仙子怎的突然有这想法?”
何姒儿咳嗽一下,说:“我是看夏兄弟你为人机警。江湖经验又丰富,乃是大好人才,只是心术小节上...有些...那个...不怎么正经。怕你误入了歧途,这才想邀你入我茅山派......”
小夏一笑:“到底有什么话何仙子不妨直说。”
“好吧。”何姒儿脸红了红,点头。“往后日子里我有许多事要做,夏兄弟心思敏捷,头脑灵活,正好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小夏问:“那何仙子到底要做什么事?”
何姒儿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斟酌考虑了一番。终于长吐了一口气,缓缓说:“不瞒夏兄弟,我打算是要联合中原江湖上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一个志在匡扶正义。除魔斩邪的正道盟,引领中原江湖风气重回正道。但是刚刚的此番波折也让我明白我无论江湖阅历还是经验都太浅,而夏兄弟你虽然出身旁门,手段有些......恩。那个...不择...但我能看出你胸中一股正气犹在。江湖经验也很丰富,正是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的人,所以才希望夏兄弟能暂入我茅山派。假以时日,我定会想办法给夏兄弟你弄一个客卿的名义,这样夏兄弟也可以有机会精修我正宗茅山心法,精进道法境界。”
小夏听得有些发怔,一时之间完全不知如何作答。入道门正宗的茅山派作客卿,这可是一般江湖野道士做梦都想不到的天赐良机。不过对小夏来说相比什么茅山心法。他更习惯了多年来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而且何姒儿这番远大心思。让他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平心而论,这位何仙子能自我检讨,明白自己江湖阅历太浅,在那些名门世家子弟中已是非常难得的。而能慧眼识英才,放下世家子弟名门大派的身段,抛出合适的条件拉拢一个毫无根基的江湖散人,这心胸决断也是不错。但是什么要引领中原江湖这番抱负是不是又太大了些?当然,以茅山派,南宫世家的地位来做这些事并无不妥,只是怎么也轮不到面前这位初出茅庐有些愣头愣脑的何姒儿出面来做。
别人好言相邀,小夏也不好直接讥嘲,只能摇头叹了口气:“想不到原来何仙子有这样一番大的抱负,果然是名门子弟,眼光远大,我有些奇怪你为何会这样想的?”
何姒儿也叹了口气,说:“自从十年前那叶红山纵容西狄入关,中原浩劫之后,各大世家和各大门派都大伤元气至今未复,只能养光韬晦休养生息,妖魔宵小趁机四起作乱,江湖上一片乌烟瘴气。偏偏旧有的势力格局并未完全破坏,无论哪门哪派也不好强自出头。此时正是需要一股全无顾忌的新生力量来带动整个局面的时候,我们这新生一代便正是站在这风口浪尖之上,自然当为这天下江湖尽自己的一份力。”
这话倒是听得小夏真的呆住了。因为这话说的都丝毫不错。天下十州,除了海外瀛洲他还没去过之外,其他地方他都或多或少地呆过一段时间,尤其是这刚刚从雍州南下经过豫荆徐中原三州,一路之上所见所闻确实是有些混乱,帮派之间争斗不休,山贼劫匪一路也碰见的不少。但是到底为何如此他也没去细想,直到何姒儿说出这话来才恍然大悟,这些确实都是因为旧有的江湖格局被十年前的战事破坏之故。
而能将这些看似简单的事用几句话说得通透明了,小夏相信绝不是这位何仙子的头脑心思就能做到的,所以他问:“...难道是令尊何天师告诉你要如此做的?”
“自然不是。”何姒儿摇头哼了一声:“这些话我也对我爹说过,他却说这等事不是我所能做的。他还与我击掌为誓,两年之内若磨砺不出个模样,做不出些名堂来就要抓我回山。幸好现在铲除掉了这为祸无数女子的飞天玉蜂,还有天河五鬼中的三个......咳,我知这些本都是夏兄弟的功劳,但我实在是需要这些虚名来堵住我爹的嘴...”
小夏摇摇头叹气说:“...你能替我担这虚名,引得天河五鬼剩下的两个去找你报仇,我感激还来不及。而且我答应了你不告诉旁人,也绝不会食言......但我也觉得何天师说得确实不错。这等事还真不是你所能做的。”
何姒儿的一张俏脸顿时就涨红了,憋了一会才怒声道:“...我知我年纪太轻,声名不著。江湖经验也浅薄,但万事开头难,从这最艰难的开头一步一步走来也可让我一路慢慢磨练成长,焉知不会有成事的一天?若是连做都不敢去做了,那才是真正的失败!我多杀一个江湖败类,便少一些人受苦受难,多做一件好事。便有多一分的人心汇聚,终有还这中原江湖清明的一天!”
“何仙子你想多了......”小夏挠头,何姒儿这话说得慷慨激昂正气十足。似乎不错,但事实上那根本又完全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只是一时间也不知怎么样去解释清楚。
何姒儿看了看小夏的神情,闷声说:“那夏兄弟也是不愿留下来帮我了?”
“...我要先四处找找我师父的消息。这两年间也还有几桩要事要办。暂时还安定不下来,就请恕我眼下只能辜负何仙子的美意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吧。”不把事做绝,不把话说死,这是江湖老手们的习惯,何况小夏还惦记着这彩云观中的静室和符箓材料,所以只说了个暂时。
“既然如此,姒儿也不强求夏兄弟了。我知此事艰难,你们心中都暗笑我好高骛远不自量力。但我自会慢慢做给你们看。我便不信,这天下人心便没有一股正气。”
埋头闷了半晌。何姒儿终于抬起头来,一双对女子来说有些过于浓烈了的眉头紧皱,朱唇抿成了一条线,倔强和不甘糅合在一起给那副亮丽的模样增加了许多英气,大大的眼睛里有些朦胧的湿润。也许她阅历确实浅薄,头脑想法有些粗疏,但并不是真的蠢笨,也能隐约看出小夏的不以为然来。只是她居然露出这样一副神情,让小夏有些愕然。
“我这回去之后便会开始筹划正道盟之事。夏兄弟日后若是想投身正道做出一番事业,便可来中原三州寻我。而你若是为非作歹,入了邪路魔道,我正道盟也当一视同仁。”
对何姒儿这临别时的话,小夏当时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没想到的是在他离开扬州后来的一两年间还真听说了这位何仙子和正道盟的不少消息。而他最想不到的还是自己还真有一天会转头去找这位何仙子,还就真成了被人四处通缉的邪魔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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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州洛水帮那些人真是你们杀的了?”
听完了小夏口中的讲述,何姒儿愣愣地看着他和明月两人,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口气:“...那这事可有些麻烦了...”
“也不算麻烦,只需要借何仙子你那正道盟的渠道,将我们两人悄悄送去云州就行了。”
“不行!”何姒儿却很干脆果断地一挥手。“此事怎能这样简简单单地就算了?你这...你也就罢了,怎能让明月姑娘也跟着去那等蛮荒之地受苦?”
“嗯...但是我也很想去那里看看,听夏道士说那里似乎是个很好的地方呢。”
“明月姑娘你莫听他胡说。他这人最惯会骗人,你要真信他的话迟早会吃亏。”
“呵呵,夏道士的确是经常喜欢骗人呢,不过他都不会骗我啊。”
“哎,明月姑娘你心思单纯,涉世未深,不知这天下间最危险的骗子,便是那些看似从来都不骗你的人。”何姒儿长叹一口气,看着明月已经卸下了伪装的面貌,眼中是忍不住的赞赏和惊叹,再转而看向小夏,眼光则变得有种别有意味的尖锐和戒备。“譬如说他居然哄得你这样宛如天仙化人般的姑娘对他言听计从,一路跟着他东奔西走,这不是分明就是心存不轨么?你以为他真是什么好人?他在青楼找一大堆姑娘左拥右抱地一起喝花酒的事你可不知道吧?”
“这事我是不知道,夏道士没和我说起过。但是和一大堆姑娘喝花酒也不是什么坏事啊,我知道夏道士他真的是好人呢。”
“哎...算了,原来明月姑娘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懂......”何姒儿以手扶额,用满是怜惜的眼神看着明月摇头叹息。然后又转过头去对着小夏哼了一声。“此事我不知究竟也就算了。但既然落到我头上来了,便绝不能用这等含含糊糊的法子糊弄过去,被人知晓了不是毁了我正道盟的声誉?而且冲着十方大师的面上此事我也绝不能坐视不理。”
“那你是想......”虽然事前已经有所预料到何姒儿的反应,但真的看到她这副神情的时候小夏依然感觉有些头痛。
“自然是要将这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彻底解决了。”何姒儿淡淡一笑,言语神情中极有自信,再不见两年前的丝毫颓丧和不甘。“正好稍后两位真武宗长老,净土禅院在这豫州的嵩山别院的主持青木禅师,还有这豫州江湖的几位名宿都会来赴宴,席间我便将你和明月姑娘之事告诉他们,有了他们作保,洛水帮的悬赏自然不用挂在心上,最后我们再去青州洛水城将一切都说个清楚明白。”
“哎??”小夏只感觉自己的头不止有些痛,还越来越大了。“此事到底如何还不能定论,就如此张扬,是不是有些不妥?”
“你放心,我心中自有计较。”何姒儿颇有深意地看着小夏笑了笑。“但是你到底什么名字,如今总该告诉我了吧?”
小夏一摊手:“...我真的就是姓夏,名字还没定,我爹娘没告诉我师傅,我师傅也没给我取,让我自己决定,但我直到现在也还没想好。”
“.....真的?”何姒儿神情古怪地看着小夏。“那道号呢?虽然你只是个野道士,但道号总该有一个吧?”
小夏还是摇头:“...这个也没有,我师傅说道号比名字更重要,乃是代表了我修道之人的明道见道立道之本,我还远远不够资格取道号。”
何姒儿神情更古怪了:“...天下间如你师傅那般的师傅,还真是少见...但是那你现在要我如何向旁人引荐你?要那几位江湖名宿替一个无门无派连名字都没有的野道士主持公道?传到江湖上不成了笑话么?干脆现在就暂时先取一个用着吧。”
“......”小夏无语,但好像这又确实是必须的。“...那就暂请何仙子你做主吧...”
“我做主...那干脆叫清风如何?这也刚好和明月姑娘的名字能配得上。”随口说了个这种几乎十个道观门派中就会有九个的杂役道童的名字,何姒儿的眼中有了几分戏谑的笑意。
小夏还没开口,一旁的明月先拍手叫好起来:“好啊,这个好听呢。清风,明月,很好听啊。夏道士你就叫这个吧。”
“好吧...”小夏摸了摸额头,他真的有些头痛了。
何姒儿一怔之后也是有些啼笑皆非,想了想后说:“既然道号也有了,那干脆其他的也改改吧...清风道长,你是我茅山派属下扬州彩云观的一位云游道士,知道了么?至于度牒和记录之类的么...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看来何仙子这两年间当真是明白通达了不少呢。”小夏感叹。想不到两年之后居然又绕了回去,何姒儿这样安排要说没有对当日他的拒绝记仇,小夏绝对不信。
“那是自然了。我可从夏兄弟......不,清风道长你身上学到了不少呢。”何姒儿笑了,当真是艳如春风般的得意。(未完待续。。)
第九章 份量
窗外飞舞的雪花越来越大了,这豫州初冬的第一场雪就这么大,似乎预示着今年会有个很冷的冬天。
而在南宫别院的客厅中,却是一派温暖如春的景象。地下掩埋着的铜管将远处暖房烧出的热力昼夜传递到房间中,几株南方特有的阔叶盆栽都盛放如故,不见丝毫的冬意,连几名穿梭着将酒菜送来的侍女身上都只穿着薄薄的几件纱衣。
酒席上的菜看起来有些简单清淡,因为席中有几位重要的宾客都是出家人,但即便是最挑剔的老饕都不敢对那些看似简单的菜肴有丝毫的不满,就算是一道最简单的炒白菜,那也是千挑百选的材料,经过了数名大厨精心准备的数十道工序处理才端到这里来的。即便是皇城中的御宴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精致。
吴金铭是个很能吃也很喜欢吃的人,任神机堂豫州分舵舵主的这几年间,他已经将豫州所有能吃的好吃的都吃了个遍,身上的神机盔甲也从中号变作了大号再变作了现在特制的加加大号,现在坐在那里晃眼间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台家具。但是面对这面前的精致美食他却不大敢动筷子,不是他不想吃,而是酒桌上的几位客人比这桌酒席更难得。
真武宗的冲虚,玄虚两位道长,净土禅院嵩山别院的方丈青木禅师,都是这豫州佛道两派的魁首,也是最难请动的人。若是其他时候,吴金铭要想见这三位一面都有些难。神机堂的人一向不大受江湖上高手们的待见。特别是这种德高望重老成持重的名宿,对于机关取巧之类的手段都是深恶痛绝,更别说神机堂那种有钱便可办事的商贾风格。也就只有冲着现在这南宫家的面子上才有机会和他们同坐一桌。所以吴金铭必须打醒全副精神。
酒席的主人,何姒儿和南宫同正在向席间的诸位敬酒致谢。这两人年纪虽轻,但言谈举止间世家子弟的那种悠然自信的气度,得体的神情都让人挑不出丝毫的瑕疵来,这是吴金铭自付无论怎么样也学不来的,虽然他也见过不少世面,打过交道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但那浸透到骨子里的市侩味和圆滑连他自己都能闻得到。所以他不随便开口,只是听着,等着。
“...姒儿成立这正道盟。也是想联合各派之间年轻有为的青年子弟一起为中原江湖出力。还望各位前辈能鼎力支持......”
“何姑娘能有此等心境和志气,当真不愧是茅山高足,巾帼不让须眉...何天师有女如此,当足自豪了。呵呵...”
“哪里哪里。前辈谬赞了。只是如今中原江湖一片混乱,实在令人忍不住叹息...”
一边仔细听着,吴金铭心中一边又不禁隐隐有些不屑。这些世家子弟没事弄个什么正道盟出来玩耍,口中说的什么匡扶正义斩妖除魔,简直比戏台上唱的还要好听,但若不是南宫家真的有钱有势,不是自己花了大把人力物力去捧,连场闹剧都算不上。他们还真当这在座的几位真的是为了什么正道公理才坐在这里的么?但他依然听得很认真。神机堂帮着成立正道盟出了花了大笔银子和心思,所为的不是别的。也就是这样一个能向这些世家大族,名门大派展现自己的机会,能坐在这里,就已是他的一个成就。只可惜听了好一阵子,何姒儿和南宫同口中都是些看似华丽滴水不漏,实质却没任何意义的客套话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插嘴的实质性问题,他都有些忍不住要打呵欠了。
“......今日邀请诸位前辈来赴宴,除了向诸位表明我正道盟的决心,感谢诸位前辈的鼎力支持之外,还有一件要事要向诸位告知...不知诸位前辈对几月前青州洛水帮发生的事可知晓么?”
幸好这时候,何姒儿的话题和语气都一转,吴金铭下意识地感觉到了有什么有分量的东西要即将要出来,顿时精神一振。
“你是说那残害洛水帮数十条人命,连净土禅院的灭怒和尚也一并杀了,最后却还神秘逃去无踪的一男一女么?”席间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干瘦老者开口问。他一身灰扑扑的旧衣服,左臂齐肩断去,只留个空荡荡的袖子垂在那里,坐着好似个落拓的乞丐,和这客厅中的柔和精致很有些不协调。
“是。不过又不是。”何姒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姒儿说的正是此事,只是此事真相却并非如那洛水帮所说的那般简单。”
“哦?难道何姑娘得知了什么特别的消息么?”青木禅师开口问。一位护法金刚居然圆寂于斯,已是净土禅院近年来所受的最大一个挫折,由不得他不关心。
“确实,姒儿也是今日方才知道些真相。”何姒儿一笑:“我来说也不清楚,还是请那两位亲口来向诸位前辈说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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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想不到真相竟然是如此......只可惜灭怒师弟一身法力神通,却也丧命在宵小的机关暗算之下...”青木禅师摇头长叹。
桌子对面的吴金铭已是满头大汗,之前的无聊和睡意早不知道飞刀哪里去了,因为这宵小之辈就正是他神机堂的人,暗算也正是出自他神机堂的机关。他很想大声辩解,或是质问这到底有何真凭实据,但他清楚这里还轮不到他先开口,而且他自己也隐约明白这还真是神机堂惯有的作风。
好在还是有人开口的,那身穿旧衣的独臂老者浑浊的老眼瞥了一下,看定着场中新来的那一男一女中的年轻男子,哑着声音问:“但如今所有人都尽数死光了。又没留下什么真凭实据,只凭你两人的话便要定论恐怕有些不妥吧?焉知是不是真如江湖坊间流传的那样,是你两人勾搭成奸。里应外合,谋财害命之类的?”
老者这话一出,何姒儿的脸上顿时就有些难看,但是转眼之间又恢复如初,笑着说:“这位点苍派的徐老爷子是出了名的口无遮拦,随心所欲,还请清风道长。明月姑娘莫要见怪。”
听着这莫名其妙落到自己头上的道号,小夏无论如何也觉得很不习惯,他摸摸鼻子。苦笑摇头说:“哪里哪里,徐老爷子说的乃是实话。事实如此,我们两人确实拿不出什么证据来,那数十条人命却是实打实的。旁人要这样以为也是难免......”
一旁的明月却是看着那老者一笑:“这位老爷子很好玩啊。”
青木禅师摇摇头。口宣佛号说:“阿弥陀佛。其他的贫僧还不敢保证,但是这位明月姑娘的一身修为却是不容置疑,确是我佛门神通,要说她是滥杀无辜之辈贫僧第一个不信。而且我净土禅院早已派人去青州查看,清风道长所言也与现场所遗的情状丝丝入扣。”
“焉知不是**分真话,一两分关键之处的假话?”那姓徐的老者哼了一下,颇是不以为然地说。“那女娃娃倒也罢了...我也知净土佛法最重心性修持,神通法力即是修持心性的外放。作不得假的。但那小子分明是个油滑之极的人物,从那一众比他厉害许多的高手全都死了。偏偏他毫发无损地活下来这一点就可知道。最为古怪的便是你们怎么当时不主动站出来向那洛水帮说明真相,偏偏要等到这时候跑到这豫州来说?”
小夏还是苦笑。这老头倒也没说错,他真的还就是说的多半真话,关键之处的假话。
有那十万两黄金的诱惑,青州黑木林中的每一寸土地都早不知被多少人仔细探查过了,其中绝对不乏寻踪识迹的高手,再要在那些过程上面说假话很有些危险,所以小夏在之前告诉何姒儿的,在这里说出来的,基本上都是真话实情。他们如何围攻明月,自己如何用那张乾天锁妖符将明月制住,众人又如何在树林中迷路,胡茜设计下毒用蛊,云州大汉逐渐妖化,直至最后翻脸动手等等都巨细无遗地说了出来。
只是在最根本的一点上小夏扯了个不算是谎的谎,那就是将洛水帮少帮主和洛水城中那些受害者剥皮虐杀的是一只二十年前被那些人残杀的动物的残魂,在那黑木树妖的残骸中滋养了二十年,得了那黑木树妖的巨大妖力成了妖灵,这才出来报仇。
当然,明月姑娘和这只妖灵是没有半点关系的。而且作为一位隐世高僧的传人,她早就感觉到了这妖灵的无比怨气才赶到了那黑木林中,恰好看到妖灵将白少帮主虐杀。而很不巧的是她刚刚将那妖灵超度,洛水帮的一干高手们就赶到了,眼见少帮主的尸体,悲愤至极的曾老护法就不由分说带领众人一拥而上,明月也被迫还击。这才酿成了这场惨剧。
和洛水帮众一起的灭怒和尚虽也在打斗中看出了明月的佛门神通而心存疑虑,但战事却已是生死相搏由不得丝毫迟疑,等到乾天锁妖符将明月封住之后,她又已昏迷过去说不出话来了。灭怒和尚要将她带回净土禅院去再加以细细询问,和早已心怀鬼胎的胡茜意见相左,也就埋下了后来内斗的苗子。
严格说来这个谎还是有些破绽的,灭怒和尚的眼光,反应和想法等等之类的还可以在细节上修改掩饰,最大的破绽就是明月姑娘实在不是个演戏和撒谎的人,就算小夏早就在一路之上教了她很多次,她也老是说不好,不是吞吞吐吐别扭至极,就干脆是发火生气什么都不说。最后小夏只得让她尽量少说,或者在一些问题上干脆说记不得记不清了,由他来补上。
好在这个谎也不需要太严密。因为虽然确实没有证据证明事实确实如此,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如此。至于洛水帮如何得知自己两人的面目,小夏稍微想想就知道和那神秘轿中人脱不了干系。那可是比自己和明月的所为更不敢见光的,所以他丝毫不怕。
而现在这老者的种种质疑也都在小夏的预料之中。他不慌不忙地答道:“...当时我和明月姑娘两人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有谁可信?胡乱站出来只怕成众矢之的。所以我才和明月姑娘暂避风头,打算由北上冀州再绕道来豫州请何仙子替我们主持公道。”
“...恩。都是无凭无据之下,谁有分量些,谁说的话便值得信一些。比如现在那青木和尚说这女娃儿不会是凶手,那洛水帮说她是凶手的话便成了放屁了。”徐姓老者点点头,做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这位何小妞虽然年轻,但身后的茅山和南宫家可都有分量,你小子果然够油滑。知道来抱她大腿。”
何姒儿的脸上终于忍不住泛起一阵红晕的羞怒之色,恨恨瞥了一眼旁边的南宫同,暗怪这表哥怎么会找来一个这样口无遮拦的宾客。南宫同脸色也微微有些尴尬。但却又不好说什么。
至于席间的其他几人都没说话,尤其是真武宗的两位长老。真武宗乃天下内丹派之首,这两位长老的养气功夫无疑早到了极处,面上的神情一直都是一副清淡怡然的微笑。好似漠不关心。又好似早知会是如此。
至于小夏自己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面对这老者的连番逼问,他非但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有种古怪的感觉,这老者的询问似乎并不带着什么恶意和真的质疑,倒像是给他个机会解释。
那徐姓老者又继续问道:“...还有,就算去冀州绕了一圈,你们两人怎的直到这时候才赶来豫州?难道你带着这漂亮的女娃娃便忽然有了兴致。一路上慢慢游山玩水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在冀州路上我们又遇见了一些熟人,被些事给绊住了。很是耽搁了些时日。”
“到底什么事?说来听听。”
小夏叹了口气,这些事他本来没打算在这里说,现在也干脆全盘托出算了:“...那是因为遇见唐公正唐四哥,和他一起去天火山了...”
“哦?”这一下立刻是举座皆惊,连那真武宗的两位长老都齐齐动容。何姒儿也是张大着嘴看着他,问:“你...你怎的之前不告诉我?原来你认识那位唐家堡的四少爷?”
小夏只能一摊手回答:“...何仙子你也没问...我本来想稍后告诉你的。”
“快快说来听听!这等大事还等什么稍后说!”徐姓老者一拍桌子,急声说。“正找不到此事的详细消息。想不到你这小子居然能从那里活着出来,当真小看你了,小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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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我和明月姑娘便一路南下,来这豫州了......”小夏说完这最后一句,端起面前的金丝燕窝汤喝了一口,润润早说得口干舌燥的喉咙。转头看看窗外,天色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他这一讲就从中午足足讲到了傍晚。
桌上花了大厨们无数心血的菜肴几乎就没动过,早已凉得透了,南宫同也忘了叫下人撤走。不只是他,桌上的每一个人的心思全都被小夏口中的讲述吸引了。不久之前的天火山之变当之无愧是一场扯动了整个江湖乃至整个天下的风波,在普通江湖客眼里,那只不过将之作为酒后谈资和神往臆想的对象,但在这些站得足够高的人的眼中,其中内涵和意义更沉重了千百倍。出于各自的顾忌他们没有敢亲赴冀州,只能从其他渠道打听消息,但是那些所谓灵通的小道消息,和身处漩涡最核心最深处的小夏的所见所闻相比又简直就成了街头巷尾的道听途说。
这时候席间都只闻一片呼吸声,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和高度细细回味刚刚听到的一切,一时间这客厅中的气氛显出一种古怪的凝重。终于,还是那个姓徐的老者长长出了一口气,率先涩着声说:“唐家老四...当真是可惜了......”
真武宗两位长老中的玄虚点头,声音也带着遗憾之意:“那唐公正我也亲眼见过,绝对是天下间数十年方能一出的武学奇才,心性品格更是无缺,如此陨落,只能说是天妒英才了。”
另外一位长老冲虚摇头:“唐家堡行事向来阴狠而不留余地。虽然借此造就历代唐门子弟的威名,但人心所向逐渐便朝着狠辣狭隘的路子上走,难得有唐公正这般英雄人物,却又被一心妄为的兄弟拖累,也难说不是天道循环,自遗其咎。”
青木禅师也埋头叹息:“阿弥陀佛。想不到的是魔教覆灭这百年之后,居然还有人去修炼那最为阴损的弥天鬼心咒......此魔道功法比起那吞噬人血肉精气以提升功力的吞天噬地**更为恶毒,害人害己,流毒无穷。我净土禅院也必马上也将与龙虎山张天师商定,将此人永列除妖灭魔令之上。”
“嘿。也就是那叶红山将人逐出了雍州,你们才敢这般作势,若是人还在将军府中你们可敢发那劳么子令牌出去么?若要说魔教余孽,雍州将军府中便是闭着眼睛也是一抓一大把,也不见你们和那张御宏找上门去?”徐姓老者瞥着青木禅师笑了一笑,毫不掩饰讥嘲之意。青木禅师也只得垂首不语权当没看见。
“哼,小和尚当时没把那个家伙抓住,这以后可到哪里去找?”明月恨恨地哼了一声,对于那轿中人的走脱她一直耿耿于怀。好在小夏叮嘱过她,有关十方故意放走那轿中人的事千万不能乱说,否则这里随口一句,就算这些人可能心中早已有数,终究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烦。
不止如此,包括唐公正唐轻笑两兄弟的一些恩怨纠葛在内的等等细节,没有必要说的,小夏也都没有说。就只需要说出夺宝盟中的一些内情,和唐公正一路闯到天火山核心处的亲眼所见所闻就已经足够了。
“小子,说起来,老夫还真是小看你了啊。”徐姓老者看着小夏,眼中终于有了几分惊叹之意。“居然在那雍州的流字营里呆过,又能入得了唐老四的眼,还能深入天火山中,在叶红山的手下活过来,偏偏你看来又无什么过人的技艺......那便是你这油滑精乖之处当真已是有些超凡入圣了。”
“徐老爷子当真是小看人了。”冲虚道长微微笑道,看着小夏的眼光中也有几分赞许之意。“这位清风道长年纪固然不大,道法武艺都来不及练到高深之处,但是只看言谈举止不骄不躁不亢不卑,纵使沾染了些市井气息,方寸之间却也自有风度又不失真诚,便知是历经过大风大浪,胸中大有沟壑的少年英雄,假以时日必定大放异彩。武功技艺什么的不过旁枝末节罢了。”
“哪里哪里,前辈谬赞了。”小夏连忙抱拳,当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真武宗乃道门内丹派之首,在修炼武艺的江湖人眼中地位甚至超过龙虎山天师教,这位冲虚长老的随口夸赞真让他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也有些道理,不过这小子终究还是油滑。”徐姓老者看着小夏颇有些深意地笑了。“小子,有了这番经历,特别加上我们在座这几个老不死的知晓了之后,你的分量便足够重了。再有了这何丫头的正道盟罩着你,洛水帮没真凭实据之前还真没人能动你了。”
何姒儿终于忍不住说道:“徐老爷子说哪里话来着。我们行事永远只能凭着自己胸中的公理正义,是非曲直岂能由谁有分量来定?”
“正是。何仙子说得是。”一直默然不语,只能在一边偷偷流汗的吴金铭终于开口了。事至如今,他知道已是最后的机会,再不说些什么,他这一趟就算白来了。“...我们神机堂近年来发展太速,新晋之辈中泥沙俱下,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之辈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也是难免。我们定然会一查到底,还清风道长和明月姑娘两位一个公道!”(未完待续。。)
第十章 加盟
“表哥,你怎的将徐正洲那老怪物也请来了?一番肆无忌惮地胡言乱语,幸好在场的前辈也都是涵养深厚,没有计较,要不传出去岂不是让我们正道盟难堪么?”
送走了一众宾客之后,何姒儿开始皱眉对南宫同低声质问,刚才那位徐老爷子的话让她感觉大伤面子,但偏偏又不敢发作。南宫同也面露尴尬之sè,辩解说:“咳徐正洲老爷子脾气是古怪了些,但一身武功早入化境,二十多年前就已是天下闻名的先天高手,辈分更高,乃是如今点苍派掌门的师叔,中原江湖上一等一的前辈高人。是他近rì碰巧云游到这豫州,我听到消息才特意登门拜访请他前来一聚,以壮声势。谁知道他会是那般没个高人前辈的风范”
“算了。终究此事还算是圆满完成了。”何姒儿吁了口气,转头看向小夏,一双大眼中异彩连连。“只是想不到夏兄弟你原来还有如此多的奇遇。只凭这些经历就足以作成名立身的资本,更有冲虚道长之前的评断,等我们解决了青州洛水帮的悬赏之后接机宣扬出去,你再和我正道盟做几件大事便足可扬名江湖了。”
“谢了,只要能将洛水帮这事给顺利解决,我就已心满意足了。”小夏摇了摇头。
“为何?”何姒儿反而倒是一怔。“借此良机扬名立万难道不好么。”
“当然不好。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扬名立万?”小夏也是一愣。他压根从来就没想过要在江湖上怎样怎样闯出个什么名堂来。而且随着江湖越老,风波险恶见得越多,生死边缘去走过几转。他越是明白低调不起眼才是活得久的最大诀窍。所谓鲜衣怒马,前呼后拥,人人敬仰之类的,不过是不更事的少年抑或受惯了白眼的暴发户要展示自己,再么就是青州大侠李玉堂那样的人才求之若渴的。别说是主动去出名,就算是遇到稍有些出风头的机会,他反而还要下意识地避开。不是那位徐正洲老爷子所逼。他还真不愿意将天火山的经历当众说出来。
但是何姒儿的表情却像是听到了有人问为何要吃饭喝水一样的不可思议,反而一时间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们两人好有趣。”噗嗤的一下,旁观的明月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宛如chūn风桃花,又如冰晶水仙,娇艳生动中又说不出的灵秀清丽,沁人心脾。南宫同在旁也不由得跟着傻乎乎地随着笑了一下。
“里面好有趣的小子。出来。我有些话忘了对你说了。”
一个声音忽然众人耳边响起,居然是刚才离开的徐正洲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折返了回来。
何姒儿闻言脸sè顿时就白了,外面的下人没有通报,这位很没前辈庄重自觉的徐老爷子显然是悄悄回来隐藏在侧,刚才她在这里的话语也不知落到对方的耳朵里没有。
小夏推门而出,就看见那位旧衣独臂的干瘦老者正站在外面的院落中,暮sè飞雪中好似一把不起眼的干柴一样。老者对他微微摆头示意了一下。转身朝着后院深处走去,小夏也连忙快步跟上。
南宫别院的后院是一片打造得很jīng致的假山荷池。这初冬时节水面还没来得及结冰,徐正洲负手在前不紧不慢地走在池间小桥上。
这片大批巧匠jīng心雕琢打造的山水秀气灵动中又不乏贵气,专门以供南宫同那样的俊朗公子,抑或是何姒儿那样的名门淑女在上散步游玩的。但是现在跟在后面的小夏居然莫名地觉得这乞丐打扮的老头和这片jīng致山水,还有漫天散落下来的细雪寒风很是搭调,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之感。
当然这并不是这副景象当真是搭配得入戏入画。小夏经过和唐公正的一些闲聊和交流,眼力也大有提升,知道这是因为前面这老者的气机,生机,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和这方天地环境融为一体。若是单论这等举重若轻,自然而然的境界,恐怕比唐公正都要高出一大截去。看来这位徐老爷子的多年高手之名确非浪得。
“你师傅让我告诉你,让你不用四处找他了。”前方的徐正洲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小夏说。
“哎?前辈认识我师傅?”小夏吃惊不小。
“认识有几十年了。也有个几十年没见面了,不久前刚在扬州碰到他。那时候青州洛水帮的消息也刚刚传来,他便与我说起你,我倒没想到他那样的人居然也会收个徒弟那个什么清风道长的名头,是南宫家那丫头给你安排的?当真是个没事找事的丫头。”
“是。”小夏苦笑点头。原来徐正洲一直都称呼他为‘小子’,而压根不理会何姒儿所介绍的‘清风道长’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我师傅说我什么了?我在青州惹下那么大的事”
“他说你是他教出来的,那就定然不会有事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徐正洲说来也颇为古怪地笑了笑。“结果倒真让他给说中了只有他那般古怪的家伙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来。他还说让我若是遇见你便给你说,让你不用四处去找他了。他有事的话自然会来找你。当时我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今rì还真的在此遇见你。”
这番话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小夏也更确定了这位徐正洲老爷子确实是认识师傅的,这也确实是师傅说的话,师傅说话做事经常都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事到临头就会觉得好像又有些似是而非的道理。
“对了,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叫明月的女娃娃。是不是受了赤霞和尚当年的舍利子?”徐正洲突然问。
“是。”小夏只能承认。既然徐正洲都这样问了,自然是早有所察觉。但他同时又很不解,明月并没有出过手。同为佛门的青木禅师能感觉出明月的修为那还不足奇怪,但是这位徐老爷子居然能一眼就看出来,更察觉其中更深一层的真相,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但前辈是怎么察觉的?”
“怎么察觉的么颇为复杂,我也不细说了。若是以后有机会你自会知道……”徐正洲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夏一一眼。“那女娃娃身上牵扯的因果极重,遇见她也不知该说你运道好还是坏。”
“净土禅院那边么小神僧十方也是看见过明月的,他”
“净土禅院那边你反倒大可放心。此事就算他们知道真相也是没办法的。那金刚舍利子乃是和神魂全然契合为一。就算赤霞和尚复生也没办法取出来的。说不定他们还要主动找借口来掩饰此事,毕竟赤霞宁愿将毕生修为传给外人也不留给师门,此事说来也实在丢这天下第一佛宗的面子。”
“那就好”小夏不禁松了一大口气。明月的身份实在是他心中的一块大石,若是净土禅院真的不予追究,那这大石至少就放了一大半下来。
徐正洲看了他几眼,忽然问:“有了那南宫家的何丫头帮忙。洛水帮的那档子事大概就难不住你了。不过解决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暂时不知道”小夏摇头。在此之前都是一直想着如何解决这事。对于解决之后倒完全没想过。师傅又让不用去找他,难道还是带着明月一起去云州?
“何丫头定会招揽你和那明月女娃娃进她那什么正道盟的。你现在已可算是江湖上颇有分量的人了。她这正道盟正在四处找人加入以壮声势,而且那何丫头似乎对你别有心思,看起来你们之前还有些过节?若是没有相当的交情,她这种世家子弟虽然看似待人礼数周到,其实骨子里极为自傲,不会胡乱替人蹚浑水。”
“两年前在扬州认识她的时候,帮过她些小忙。”
“小忙?以那丫头自把自为的xìng子。能让个初识野道士帮的忙不是什么小忙?”徐正洲不屑地一笑,那看似老朽浑浊的眼中闪出的光芒却是清晰无比。“那就对了。知道你是个能帮忙的人,她定然更想将你拉去身边。毕竟现在她的人大多是些世家子,喝酒享乐吟诗作对也罢了,真能有些本事的没几个。”
“不过就是她合着南宫家的子弟们胡闹罢了我是没丝毫兴趣。”小夏摇头。他对这位何仙子的雄心壮志可是半点兴趣都没有,更丝毫不看好。
“也不全是胡闹的。至少从背后那些人来说不是。你真当就是一些世家子弟的胡闹便能扯出这一档子场面来么?青木和尚,还有真武宗的两个牛鼻子,你当他们真会为了南宫家这两个小屁孩子来这里?”徐正洲摇了摇头。此刻他脸上反而没了刚才在酒席间那种漫不经心的戏谑,看起来正经了许多,也沉重了许多。“这些手段比起打斗厮杀的心机来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若是你留在其中小心仔细些,自然会看得到。”
“前辈的意思是让我留在这什么正道盟里?”
徐正洲点头:“若是为了安全着想,我建议你们还是暂时和何丫头他们走近些的好。”
“哦?为什么?”
徐正洲淡淡说:“因为那被叶红山逐出雍州的幕后黑手迟早会找上你们。愿意去修炼鬼心咒的人基本都是疯子,能将之练到先天之境的更是疯子里的天才,天才里的疯子。既然那人早和你们交过手了,又在你们手上吃了亏,那便是被人踩了一脚的疯狗,绝对会反咬一口回来。南宫家和茅山派毕竟势大,高手也多,你们身在其中也能有所依仗。否则单凭你们两人,你人虽机灵但修为太差,那女娃娃又没能将赤霞的法力神通运转如意,在那人面前没有什么胜算。”
小夏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他并没将当rì晚上的所有情况巨细无遗地说出来,那神秘的轿中人对明月说话的语气,还有说的那些话的意思,内中隐隐透露出的意思让他一直都感觉很不对劲。不用徐正洲提醒,他也知道此后和这人之间多半还会有着些交集。
“对了,说起来蛇道人这名字,我好像有些印象”徐正洲皱眉露出思索之sè。“只是是多年以前的事情,现在也记不大清楚了似乎和昆仑派有什么关系,你们若是有心可以多加留意一下,若能将此人查出来彻底除去,也让天下间少个害虫。”
说到此处,徐正洲瞥了远处的墙角一眼,笑了笑,“好了。我也该走了,要不然那边藏着的何丫头会忍不住冲出来了。”
说完徐正洲就转身走了出去。他走的速度好像也并不快,依然还是如刚才一般的随意漫步,但几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远处。这个时候藏在远处拐角后的何姒儿才跳了出来,快步走到小夏面前,看了看徐正洲远去的方向,疾声向小夏问道:“刚才徐徐老前辈和你说什么?他怎的忽然叫你出来说话了?他他有没有听到刚才我的话?”
“没什么。原来徐老爷子是我师傅的故旧,有几句话转告给我。”小夏笑了笑,看了看何姒儿那有些惶恐焦躁的神情,又说。“还有他说你成立这正道盟也是一片苦心,为了中原江湖着想的好事,你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虽然我力单势薄,也要尽力帮帮你。”
“什么?”何姒儿的表情顿时变得又惊又喜,想了想又有些迟疑。“是不是真的?你可莫要骗我。刚才徐老前辈可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小夏只能说:“前辈高人,xìng子难免是有些古怪的。纵然是心中赞许,也不会当面说给你听的,这你难道也不知道?”
“对了,是这样了!”何姒儿想了想,也仿佛恍然大悟般地点头。“徐老前辈看似放浪不羁,游戏人间,其实都不过是因为见过太多是非恩怨,经历过太多风雨飘摇,才会看起来对事事都无所谓的偏激模样。但他内心深处依然是一副明辨善恶是非,胸中正气长存的古道热肠。看来之前我的看人的眼光真的是有些流于浅薄了”
“”小夏只能叹口气点点头。“想不到你还真是兰心慧质,善解人意”
何姒儿脸上微微一红,然后不以为意地一笑,将手在空中一挥,放声笑道:“看来今天当真是我正道盟的大好rì子。不止真武宗,净土禅院对我们有了不错的印象,连徐老爷子也对我们鼎力支持,再有了夏兄弟你和明月姑娘的加入,我们正道盟大展宏图,扬名天下指rì可待。”
“加入什么?我要加入什么?”明月的身形突然间一闪,几乎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小夏和何姒儿的身边,左右张望了一下。“那位老爷子走了么?刚才我还想悄悄过来看看,但是感觉他好像不想让人过来,我都过不来呢。”
小夏说:“没什么。那位徐老爷子说,何姑娘要帮我们对付了那些追杀我们的坏人,我们也该帮她对付其他的坏人。”
明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啊。原来有那么多坏人吗?”。
“明月姑娘,我们正道盟可就是为了对付那些为非作歹的坏人的。”南宫同也跟着一路跑来,就算是疾行之间,那份雍容自若的气度也不曾落了半分,看着明月微微一笑。“如今有了明月姑娘你这仙子般的人物加入,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将会对我们正道盟趋之若鹜呢。”
“仙子?仙子是什么东西?”明月一脸莫名其妙,看着小夏指了指旁边的南宫同。“这人好奇怪,和那个昆仑派傻乎乎的何天有些像呢。”(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追踪(一)
青州,洛水城。
今天又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普照,入冬以来的寒意都被驱散了几分。躺在后院的那张紫藤太师椅上,白老帮主能感觉到自己身上那些老伤和关节似乎都好了起来,再没有往rì间那种几乎用耳朵都能听见的要命呻吟。
但是他心情还是不好。实际上这几个月来他的心情根本就没有好过。他只能躺着,坐着,眼睁睁地看着硕大的洛水帮是如何一步一步地瓦解,崩溃,却没有丝毫能力去补救和挽回。帮中最jīng锐的好手和三大护法都死了,人心崩析,树倒猢狲散,早就虎视眈眈的其他帮会一拥而上,威逼利诱强取豪夺,外围的地盘一月之内就被占了个jīng光。如果不是早请州牧大人作了保,立下了文书,就连最核心的那些产业和地盘都保不住了。
这是他和无数兄弟花了半辈子的心血用命拼回来的江山,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逐渐崩朽,再被人一口口的咬去,这份折磨让他在这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就好像老了几十岁一样,整个人瘦成了一具皮包骨的活骷髅,只剩胸中的那一团执着和恨意还烧得旺盛无比。
他记得很清楚,这一切开始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阳光明媚,所以现在他一看到这样的太阳,就禁不住地感觉到厌恶,还有内心深处隐约的一丝恐惧。
“帮主,有中原正道盟的客人来访。带头的是南宫家的八少爷南宫同,还有茅山派掌教何天师的女儿何姒儿。”一位帮中的老香主走到后院来禀报。
并不是这消息有多么重要。非得要香主来亲自禀报,而是这时候还留在帮中的也基本上只有这些跟随了他很多年的老人了。失去了大多数jīng锐的中坚人手。也就失去了帮中的凝聚力,普通的下层帮众早都已经跑了个jīng光,其他颇有能力的中坚也被其他帮派尽数想办法挖走,在青州这等帮派林立的地方,大树一倒,猢狲散得比任何地方都快。
“正道盟?”白老帮主迟疑了一下,才从有些凝滞的脑海里翻找出这个客人的消息。似乎是徐州扬州等地方近年来开始出现的一个世家子弟搞出来的东西。诚然,洛水帮比起南宫世家。茅山派这些庞然大物来还只是个不大起眼的地方帮会,但这青州也并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来做什么?”
“一同来的还有州牧刘大人,神机堂的吴堂主,小普陀寺的普济禅师,还有之前邀请来作证的各派掌门,他们都在前厅...似乎是那些悬赏的凶手的事有结果了。”
“什么?真的?”白老帮主以和他那老朽干瘦的身躯完全不符的力气和jīng神一下跳了起来。
“只是...只是...那通缉悬赏的那两人也同他们一起。”
“是活捉的么?好。太好了。”白老帮主已经干瘦得像活骷髅的面容抽筋一样的笑了,眼中的光芒如同两团噬人的鬼火。他甚至没有去深究这个老香主脸上古怪的神sè。就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当终于在前厅中看见了这几个月里无时无刻都在眼前浮现的两个身影的时候,白老帮主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冲前几步,几乎就要忍不住跳起来先一口咬下面前那人身上的一块肉再说,但多年来的理智还是让他发觉出了不对的地方——这一男一女的两人并没有被捆绑着,或者压根就没有受约束的迹象,就和其他来访的客人一般。大大咧咧地坐在厅中的椅子上。
看到他,那貌美的白衣少女好奇地睁着眼睛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姓夏的野道士居然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得好像看到一个欠了几十两银子的老熟人一般。
白老帮主站住了,盯看着这两个已经深烙在脑海里的面容。眼中的两团鬼火好像直接能烧出去一样。不过他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并不真的在就在这两人身上,他还是慢慢将目光落到了其他人身上。
厅中已经坐满了人。基本上就是和当rì他请来作公证的那些青州各派掌门,现在居然不声不响地被人召集在了这里。就算已经被怒火遮蔽了大多数的理智,白老帮主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很不自然的压力。
“白老帮主。”座中为首的一位长袍宽袖,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向白老帮主伸手介绍他身边的另外两个年轻人。“这位是南宫家的南宫同公子,还有茅山派的何姒儿姑娘。今rì我陪同他们前来,就是为了你之前所发的悬赏之事。”
“有劳刘大人了。”白老帮主心中再有什么怒火疑惑,也只能先压下,对着这中年人一躬身行礼。这位就是他请来作为公证仲裁的青州州牧刘俊峰大人。他洛水帮的势力在青州固然还算大,但毕竟不过一江湖帮会,若不是洛水城的凶案闹得太大,也还没资格惊动这位一州之牧。
而且这位刘大人乃是儒门高士,清正刚直——是真正的清正刚直,并不是大多数读书人那般的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惺惺作态,白老帮主数十年的江湖经验,看人眼光都足够老足够深厚,对于那种读书读傻了的一眼就能看透,也能看出这位刘俊峰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才会去请动他来为自己作保,现在也只能先听听别人如何说。
然后他身边的两个年轻男女,只看了一眼,白老帮主就知道这满座的人都是这两人带来的。这两人都很年轻,打扮得都很得体,看似不起眼的衣着中处处透露出雍容贵气,分明面对着坐中一干各门各派的江湖长辈,但神情中淡然自若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分分明明地将茅山派和南宫世家的威信表露出来。
为首的那个叫何姒儿的年轻女子先站了起来。用响亮清脆的声音说道:“白老帮主。数月前发生在洛水城之事我们早有所闻,白老帮主所发的悬赏通缉我们也都看到了。令公子和贵帮中的一众好汉的境遇我们深感惋惜。但是对此事的真相,白老帮主恐怕却是有些误解了。”
“误解?”白老帮主好像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对,误解。我们今rì来此便是向白老帮主解释的。首先,这位清风道长乃是出身我们茅山派下扬州彩云观......”
叫何姒儿的女子语气音调中的那股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味道让白老帮主的心开始逐渐地向下沉,他几乎不用再听,就知道这接下来的将会是什么。
“......便是如此了。此事说来完全纯粹是一场不必要的误会。那真正的凶手,害死令公子和洛水城中数人xìng命的妖灵其实已经被明月姑娘所超度。”
“...你们说,这只是一场误会......?”听完了何姒儿的讲述。白老帮主只觉得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一个笑话,而且他还根本就笑不出来。
“原来真相居然是这样...”但是其他人似乎并不觉得是笑话,坐中的虎山门门主率先一拍座椅的扶手,高声感慨道。“...真是曲折惊险。这位清风道长不愧是茅山高足,于那般混乱情形之下也还能进退有度,不乱方寸,这才能将这位明月姑娘救出。”
“......可惜白少帮主还是丧身于那妖孽之手。还死得如此凄惨。也难怪赶去的曾老护法他们激怒攻心,居然将超度妖魂的明月姑娘当做凶手了...”李家的三老爷皱眉抚须长叹。但无论怎么看他面sè中都没有丝毫可惜的意思,还隐约有几分喜意,原本是洛水帮控制下的几条水道商路有一大半都是落入了他们李家,也难怪这几个月里李家几位老爷都有些jīng神焕发。
其他人或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或是连连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也有几个不动声sè的,看起来基本上都是接受了这个误会的说法。姑且不论是不是因为南宫家和茅山派的关系,至少这番说辞在道理上基本挑不出什么漏洞。
只有白老帮主脸sèyīn沉地就像死人一样。因为只有他是清楚的,裴护法和曾护法那两位老兄弟绝对不会是那种不明情况就冲上去的莽夫,而且之前那个‘老熟人’很明白地对他说了。其他那些人不是不能跑,是凶手根本没想过要他们跑。若是误会,会误会到这个地步吗?
更重要的一点。虽然那白衣少女也正看着他,一双清澈灵动的妙目间没有丝毫杂质,好似婴儿的眼睛一般,确实不像个是会生生剥去人皮的凶手,但一股出自内心最深处隐约散发弥漫出来的yīn郁深沉的恨意在告诉他,这面前的人确实就是杀掉他儿子的凶手。并不是只有女人才会相信直觉的。当一个人的感情浓烈单纯到了极致,自然能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对,这确实就只是场误会。”那叫南宫同的年轻男子也点头,声音柔和,但是内种蕴含的意义同样地不容反驳。“若不是神机堂的胡茜从中做鬼,这误会本该是早就清楚了的,净土禅院的灭怒大师也不至身陨。此事神机堂总堂也已知晓,吴堂主也已经接到总堂的通知了。待会从这里出去之后,他就再也不是执掌青州分舵的堂主了。”
白老帮主看了一眼站在大厅角落的吴堂主,他是来者中唯一一个没坐下的。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再没有资格坐下。他身上那件常年披在身上的机关盔甲已经被剥了下来,满头的冷汗,满脸的沮丧和落魄,眼神空洞得像有人马上把眼珠子给他挖出来他自己也不会知道一样,看上去好像一个刚死了全家又将所有财产赔在了赌桌上的中年男人。
只是剥下这废物的一身盔甲,就想轻轻松松地将这件‘误会’给了解了么?白老帮主用有些发抖的声音问:“...你们凭什么说这是误会?可有什么真凭实据么?”
“...这个真凭实据么,确实是没有...”何姒儿淡淡笑了笑。“不过白老帮主又可有什么真凭实据说明清风道长和明月姑娘就是凶手?这位清风道长不止是我们茅山派年轻一代的杰出人才。还和唐家堡的唐公正四少爷交往至深,真武宗冲虚。玄虚两位道长也对他赞誉有加,点苍派的徐正洲老爷子不久之前知晓了此事,也是......”
“何姑娘。我们如今说的乃是此事真相究竟如何。这位清风道长有什么朋友,长辈,和此事并无半丝关联。”一旁的刘俊峰忽然开口打断了何姒儿的话。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含丝毫的威严和腔调,只是一片温润柔和,但偏偏让人感觉到极有力量。
“......刘大人说的是。”何姒儿的脸sè微微闪过一丝尴尬。旋即又恢复如初。“只是如今在大家都拿不出真凭实据之下,谈谈这些旁枝末节也不无助益。譬如说蜀州唐家堡的唐公正四爷豪迈直爽,乃是我们年轻一辈中大大出名的英雄人物,虽然此次不幸身陨于天火山下,但清风道长和他一路结伴而行,交情深厚,数千人亲眼所见。若清风道长是见利忘义的jiān邪之辈。又怎可能和他结为好友?而且即便不论清风道长,就算是明月姑娘的一身佛门法力,也曾得到过净土禅院十方神僧和豫州嵩山别院青木禅师的亲口认可,同为佛门修士,他们都说明月姑娘绝不是滥杀无辜之辈。”
“确然不错。”一旁的中年和尚闻言点头了。那是小普陀寺的普济禅师,净土禅院在青州最大的一分寺的主持。这次也特意随着何姒儿他们一道而来。“贫僧也接到青木师兄的来信,何姑娘所言确是如此。而且贫僧自己眼观这位明月姑娘分明也是有甚深佛法修为在身,绝不会是滥杀无辜的jiān恶之辈。”
刘俊峰闻言也不禁点了点头。他一身儒门养气功夫也有极深境界,儒家的由目观神,由气观人的功夫只会比那些纯靠自身经验和头脑的江湖人更深更全面。如果说那个清风道长还有几分油滑市井之气,还让他有些不以为然。这位明月姑娘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则是一片清澈。
而座中其他人更是只有纷纷点头,深以为然。确实如此,如果连净土禅院自家都承认这位明月姑娘不可能是凶手的话,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这就已经是很有分量的真凭实据了。
“只是...这终究是数十条人命,也牵扯到洛水帮硕大基业的归属,没有真凭实据之前确实不能妄下定论。到底真相如何,还得押后再说。清风道长和明月姑娘两人的嫌疑尚不能完全洗脱,我会吩咐继续查办此事,若有进展随时还会请你们两人前来问话......”刘俊峰想了想,也只能这样暂时作个折中之法,面向厅中诸人说道。“但是白老帮主你对他们两人所下之悬赏也得要撤下才是。毕竟你也确实没有真凭实据证实他们确实就是凶手,最多只能是将悬赏改为查实当rì真相,找出确实证据。如此,大家觉得可好?”
“大人处事公正,不偏不倚,我等佩服。”李三爷首先起立抱拳。
“嗨,俺们看这事便该就此完了,这般漂亮的姑娘,又是佛门子弟,怎能是那凶残之极的凶手?”虎山门等几人则更是不以为然。不过这终究是州牧大人的决定,也不便多说。“不过刘大人如此处置,也是极公正的,没有什么不妥,就等以后看谁再去找到那劳么子证据了。”
何姒儿和南宫同对视了一眼,只能起身抱拳:“全凭刘大人处置。”
默然了半晌之后,白老帮主也点了点头,慢慢地用喉咙磨出干巴巴的一个字:“...好...”
还有什么不好?州牧大人所说的法子已可算是非常照顾他的了。在官面上,刘俊峰能做出这样的断定已是公正之极。但是身为江湖中人的白老帮主却知道此事实质上已经到此为止了,刚才何姒儿所说的那些固然是有些炫耀,示威,实质上也是种表态,这个姓夏的野道士背后不只有他们茅山派,南宫家的支持,更有唐家堡。真武宗的影子。而那个叫明月的女子背后则是净土禅院。
这些无论哪一个,都是洛水帮完完全全无法与之相比的庞然巨物。只看在座那些人的丑态便明白,就算自己真能拿出证据,也不见得有人去信。江湖上最有力的证据是拳头,是势力,就像之前这两人还名不见经传的时候,他可以不用任何证据就悬赏通缉一样。
颓然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白老帮主只感觉全身上下一片空荡荡的着不了丝毫力,难受到了极点。连厅中诸人什么时候离开的。说过些什么也都没有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直起身来。那原本就已经老朽的身体更显得衰败了,从里到外都泛出没有生机活力的死寂,眼眶中的那两团鬼火宛如风中残烛,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但是那逐渐衰落下去的火焰更深处,好像又有种更不详更黑暗的气息正在朝外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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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刘俊峰真是读书读死了,还当真以为他这一州之牧好了不起么?若是他那儒家君子之风有用。这青州还会这样帮会林立乱作一团?”
洛水城最大客栈里的最好一套房间中,何姒儿很有些郁闷地一拍桌子。今天洛水帮之行离她预想中的结果有颇大差距,相对于富庶繁华的中原和南方来说,这青州只是个偏远苦寒之地,相对于底蕴深厚的南宫世家和茅山派来说,洛水帮也不过一小小的草莽帮会。但他们千里迢迢赶来一趟偏偏却不能全功而返,确实感觉是有些窝囊。
“表妹着相了。”南宫同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的茶轻轻一吹,抿上一口,动作之间尽显雍容潇洒的不凡气度。“朝廷治国明用儒术法治,实际上对江湖草莽之力和世家都颇有顾忌。加之有雍州和西狄这一内一外之患,更加不敢随意挑起江湖人对朝廷的敌意。因此只要不是闹得太过,民生没有什么影响,对江湖之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这青州一偏远之地,大乾立国之初才从冀州分化而出,妖魔之迹都四处可见,只是近三十年运河开通之后才慢慢有了些气象。那刘俊峰出任青州牧不过数年,当然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又要维持他那儒门君子的刚直清正,就只能在这些末枝细节上斤斤计较了。我们本就占着上风,何必与他计较这些。”
“但是那个叫刘大人的大叔真的是个好人呢。”趴在桌上吃着一个苹果的明月忽然抬起头来说。“还有你们不要小看他,他也蛮厉害的呢。”
“咳。”南宫同忍不住呛了一小口茶水,连忙用手遮挡住,手腕轻轻一抖,袖中的一叠锦帕滑出抹了抹嘴,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然后像没事一样露出个很完美的微笑。“明月姑娘心思灵秀剔透,对这些俗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虽然此番没能将明月姑娘身上的冤名全部洗去,有些遗憾,但是清风道长不是说了么,我们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说到此处,何姒儿和南宫同的目光都落在一旁的小夏身上。只是小夏并没说话,他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在手上的一叠纸上,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终于看完了手中的消息,小夏揉了揉有些生痛的眼睛和额角,满意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果然还是有钱好办事...我以前还老是奇怪青雨楼的生意怎能做得这般大,原来搞消息买卖也能这样赚钱......”
“真的有什么发现么?”何姒儿眼睛一亮,问。
“有一些比较奇怪的东西...”小夏摇了摇头。挥了挥手上的那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张,那是花了两千两银子去从青雨楼买来的消息,记载了从那次风波之后洛水帮所有到访的大小客人,发生的各种变动,还有这洛水城中发生的所有有古怪之处的事件。要从如此多的记录中梳理出有用的,想要的消息来,也真是将他看得头晕眼花。“上个月一个月间,这洛水城里死了两个仵作。一个是喝酒喝多了摔在路边的yīn沟里淹死的,一个是不小心被自己的分尸器具划破了手,染上了尸毒而死。这洛水城一共就五个仵作,这死的还是两个年纪最大,最有经验的。”
“...有人想要灭口。”何姒儿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这两个仵作是不是去帮洛水帮收拾过那些尸体?那些尸体中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夏摇摇头:“那些尸体我都是亲眼看过,哪里来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而且当rì帮洛水帮收拾尸体的仵作一共去了四个,只是这两个后来都留在了洛水帮几天。若是真是尸体上有问题,怎会留到上个月才动手灭口?”
“那你说是什么意思?”
“...那自然是想掩盖其他事情了...”小夏一笑。“我仔细看了事发之后去洛水帮正式拜会过的人的记录,大多是本地帮会的头目,言行举止间好像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有在九月十七那天早上,神机堂吴堂主带了着一顶很大的轿子进了洛水帮,没人知道那轿子里是什么。而那天那两名仵作恰好还留在洛水帮中。此外,叛出洛水帮的人当中,这两个月间也死了不少......虽然这里面没记载,我想当rì看见那顶大轿子中是什么的人,大概也都死了吧。”
“哦?难道你的意思是,吴堂主带进去的那顶轿子里的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夏用力呲了呲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对,应该就是天火山下那用弥天鬼心咒的黑手。”
“好!”何姒儿却是一拍巴掌,神情说不出来的振奋。“若是能查出这人的来历底细,甚至直接将这人擒下,乃是我正道盟扬名江湖的好机会!原来那吴堂主竟然是和那人有勾结?快去将他给抓来...”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小跑着接近的脚步声,脚步声落得很重,似乎是专门踩给房间里的人听的。然一个很亲热,甚至带点献媚的声音响起:“南宫公子,何仙子,虎山门门主洪万全求见。”
南宫同连看都没有看门口一眼,只是淡淡说了句:“进来吧。可是吩咐你的事有什么进展么?”
小步迈进来的虎山门门主长得虎头虎脑,五大三粗,但是现在笑起来就像只猫咪一样:“不负南宫公子所望,我们布在洛水帮周围的眼线来汇报,那白子明孤身一人策马朝着神机堂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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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追踪(二)
白老帮主没费什么功夫就在洛水城中的神机堂分舵中找到了已经不再是堂主的吴堂主。已经被除去了一切职务,那一身代表了身份的神机盔甲也被剥了下来的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前去总堂接受处罚。宽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往rì间那些围绕在旁的杂役手下们像是忽然间蒸发了一样。
“告诉我,怎样去找那条蛇?”白老帮主并没有废话,直接就这样问。
丧魂落魄的吴堂主怔了怔,死人一样无神的眼睛里马上炸起一团慌乱之极的光,像屁股上被突然扎了一刀一样,他一下跳了起来跑到房间门口左右看了看,碰的一下关上门再跑了回来,看着白老帮主低声吼道:“你不要命了?在这里这样提起...提起...魏首座?”
白老帮主冷冷地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吴堂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告诉我,怎么样去找那条蛇?”
“我...我怎的知道...”吴堂主的脸sè像茅厕墙角上的白灰,白里还透着黑黄和尿sāo味。
白老帮主冷冷说:“你现在还活着,就说明你一定知道。天火山那边的事我听说了。红叶大将军将他逐出雍州,再没有了将军府作靠山,只是他那一身魔门功夫就足以成为过街老鼠,你既然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现在却又还没被灭口,那一定是他手下的人了。告诉我,如何找他?”
吴堂主的一双小眼睛闪过一抹凶光。左右晃了晃,微微伸手做了个抠弄机关的动作,但是旋即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再没有了那身盔甲。呆愣了一会,眼中的凶光又全部暗淡了下来。
白老帮主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一点也不cāo心,没有了身上的那套盔甲和堂主的身份,这条可怜虫就原形毕露,不只干不了什么,也没胆子去干。所以他只是继续冷冷说:“你若是不说,我便去问其他人。这神机堂里总有几个知道他真面目的。这青州分舵没有人知道,我便去徐州总舵问。但问别人的时候会不会走漏什么消息我就不知道了。”
“我只是被首座提拔至此,替他在青州打听消息和做些无关紧要之事罢了。也不知道如何去找他,现在总堂的那个也只是......总之你去问别人也是无用的。”吴堂主的脑门上逐渐浸出汗珠来,咬了咬牙说:“你既然是魏首座的故人,也该是知道他的xìng子。只能是他来找你。又怎能让你去找他的?”
“那怎么才能让他来找我?”
“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去转达给魏首座。”
“不行,你还不够资格知晓此事。”白老帮主摇摇头,用看虫子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吴堂主。“总之我一定要去找他,若是你不说,我便用其他方式去找,甚至可以公开宣布他的身份,告诉所有人。逼他出来。到时候会怎么样,不用我说。你自己知道。”
“你...!”
吴堂主的一双小眼睛顿时充上了血sè,散发出丝丝杀气,像只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逃的老鼠。白老帮主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和他对视着,干枯老朽的身躯看似没有丝毫的气势,仿佛一堆随时可能垮下来的柴堆,只是一双眼眶中的鬼火好像能直接照进吴堂主心底深处一样。
终于,吴堂主还是软了下来,喘息了几下,恨恨地低声说:“...我只知道一处地方,是首座的一个心腹的居所,我有消息都是送到那里。”
“是哪里?”
“...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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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得了消息的白老帮主掉头离去,吴堂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头的冷汗将胸口的衣服都浸透了,人也像断了线的木偶,几乎要忍不住瘫倒在地。
他能从天机营中一个寻常的工匠坐上青州分舵堂主的位置,可说是那位首座大人的一手扶持出来的,因为他算是神机堂中几个知道那位首座的秘密身份的人之一。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比其他人都更清楚那位首座的可怕之处。只要想想曾经看到过的那些手段,他就禁不住瑟瑟发抖。
当机立断地将这姓白的老狗斩杀在此才是最好最彻底的办法。他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能在神机堂中担任工匠一职的人,头脑的机灵是必须的,但现在身上没有了神机盔甲,身边没有了人手,他根本没勇气靠着自己那三脚猫的手段去和那看似风烛残年没剩几口气,那眼神却亮得怕人的残废老头拼命。一无所有,只剩条老命的人是最可怕的,而且那还是杀人无数,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
也许这老头真的是有什么要事,加上他原本就是首座的故人,也许首座不会怪罪自己。而且这也不过是一处首座心腹的落脚处,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地方...吴堂主立刻就想到了这些不用去拼命的理由。而且总不能真放任那死老头去四处宣扬,那遭殃的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要不是现在先用飞鸽传书送个消息过去?但是现在这分舵中已不是自己做主了,万一被旁人发现了怎么办......
呆呆地坐在地上前思后想,左右为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总堂派来的特使,暂时接替自己青州分舵堂主职位的张九仙代堂主,紧随其后的则是之前带着自己去洛水帮走了一趟的四个年轻男女。正是那所谓什么正道盟的南宫同,何姒儿,还有原本被通缉的年轻道士和那貌美女子。
“吴明!想不到你不止擅自纵容手下行卑劣手段谋取私利败坏我神机堂的名声。居然还和魔教妖人有勾结!若不是茅山何仙子和南宫公子明察秋毫,神目如电,还真不知道我们神机堂中居然出了如此败类!”
张堂主当面就一声怒喝。满腔的正气让吴堂主一愣一呆。就算下意识地就明白了这应该是做给旁边那两位正道盟的世家子看的,但他还真不习惯堂里的人用这般语气说话,再然后,他才从那话中听出了极不妙的味道来,顿时面sè大变。
“什...什么魔教妖人?张九仙你莫要无凭无据就血口喷人~!”总算是强忍住了惊慌失措,吴堂主迅速将苍白的脸sè涨得一片通红,高声怒斥。
“对。无凭无据的,也先不要就急着妄下断论。”来者中那个原本被通缉的年轻野道士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张堂主先不要着急。那笑容得意中又满是狡黠,就像是看着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让吴堂主感觉到背心一阵发寒。然后他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对旁边的南宫同问道:“对了。南宫兄。那白老帮主的去向可是清楚的么?那些虎山门的人手可靠得住?他那里可是重要线索。千万莫要跟丢了。”
“丢不了。虎山门本就是我二叔那房的一个旁支所建,专门让其在青州打探消息,别的不说,跟人找人打探消息倒还靠得住。”那南宫家的南宫同淡淡回答,一双眼睛只在这房间中四处打量,对站在中间的吴堂主却是不屑一顾,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年轻道人又转向张堂主问:“张堂主,你们堂中可有这位吴堂主的资料。和他在这青州分舵的所有记录么?比如他在近年九月间见过什么人,有过什么举动之类的?”
“那是当然的。”张堂主连忙回答。还将胸口处的盔甲拍得碰碰作响。“我神机堂不止以机关术闻名天下,这资料记录归类的完善详细也是人所共知,堂中每个香主以上的人所有资料记录都是有的。这吴明居然和魔教余孽勾结,不止败坏我神机堂的声誉,更是祸害天下江湖!罪无可恕!我已向总堂传去消息,让他们将这厮的所有资料记录都抄写一份来,定要将这人的所有底细都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后这道人又转向那茅山派的何姒儿问:“何仙子,你们茅山派专长于拘魂役鬼之术,不知道可有抽魂炼魄之类用来审问人犯的法术么?”
何姒儿却是一瞪眼说:“我茅山乃是名门正派,便是有这些手段也绝不会用!”
“咳,好。不过若是这位吴堂主一不小心自杀了,或者是扛不过拷问死了,可还有办法问得出话么?就如那弥天鬼心咒可以从死人身上找出些消息来一般......”
“你怎的拿那魔教的邪术来和我茅山道法比较?那弥天鬼心咒乃是直接榨取魂魄和血肉元气的jīng髓,最是yīn损害人。我茅山道法是正道**,虽然确实比不上那邪法的霸道,但要趁着魂魄未散之前问些事那也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那就好了。”那年轻道士转过头来,看着吴堂主。“吴堂主,这些你都听见了?现在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而这个时候吴堂主已经如烂泥一般的瘫倒在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吴堂主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你将一切都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就没事了。”这笑眯眯的年轻道人好像看透了吴堂主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很亲切地宽慰他说道。“我们也都知道那魔教余孽人人都是穷凶极恶,手段残暴之辈,吴堂主一定是受了威胁才助纣为虐,吴堂主只要将那人的底细说出来,助我们将这江湖毒瘤给挖出来除去,将功补过不就好了么?那魔教之人固然残暴,毕竟是过街老鼠众矢之的,难道连茅山派,南宫世家都还护不了吴堂主的周全么?”
这些话又在吴堂主一片漆黑绝望的胸中点起一点火光,他不禁慢慢寻思,事实上好像确实如此,这样的退无可退的绝境之下彻底转过身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我便告诉你们......”打定了主义。吴堂主坐了起来,沙着声音有气无力地回答。“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是......嗯?”
刚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吴堂主突然就呆住了。他正在回忆,打算将这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记忆深处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冒了出来,漆黑,yīn暗,又是那么地亲切,好像很多年之前发生的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一直都将其忘记了,这个时候才突然回想起来,那熟悉晦暗的感觉就席卷而来。将他所有的思绪都染成一种癫狂的灰黑sè。
我为什么要受这几个小辈的威胁?他们当真以为捉住了我的痛脚就可以威胁我么?还有那个张九仙,用那种眼神看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我还是之前在天机营里可以任意呼来喝去的那个无名工匠?他们居然敢小看我,居然敢小看我!居然要威胁我!
吴堂主被染成了灰黑sè的脑海忽然沸腾起来,埋藏在最深处的自卑。愤怒全都被掀起。合着这股激流一起化作汹涌的情绪。眼看这前面几个人眼中,脸上哪越来越明显的嘲弄,讥笑,蔑视,他只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这样的愤怒,这样的有力。
“欧啊~~!”一声野兽一样的吼叫,吴堂主猛地冲了出去。冲向了在他眼中最看不起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南宫同。他要掐住这装模作样的公子哥的喉咙,将那白白嫩嫩的俊俏脸蛋咬得稀烂,将那双瞧不起人的眼珠子给抠出来吃下去,让他一辈子再没机会这样看人!
在其他人的眼中,吴堂主只是忽然发了会呆,然后就像疯了一样的扑了过来。那干瘦的身躯爆发出完全与之不相称的速度和力量,如同一个巨大的暗器一样带着激烈的破风声飞至。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所反应,首当其冲的南宫同更是吓得几乎呆住了,他身手固然不弱,但却没有丝毫的防范之心和jǐng惕,眼看着扑来的吴堂主那张老脸扭曲得像是一块干透了的臭肉,白沫横飞的嘴里两排焦黄的牙齿似乎立刻就要啃到身上来,连拔剑刺去都忘了,只能仓皇之间朝后急退。
只是南宫同步伐全乱只凭本能的后退,又怎能比得上吴堂主积蓄了全身力量的扑击。转眼之间吴堂主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前,眼看那张得老大的嘴就要啃在他身上的时候,吴堂主却突然一下停了下来。因为两个纤细玲珑的白衣身影已经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他。
嗤的一声,这两个纤细秀气的白衣身影朝左右一分,被拉在中间,还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势的吴堂主就像一口装满了血肉的口袋一样,哗的一下洒落一大滩内脏鲜血后被扯做了几片。
“要留活口~!”一个喝声传来,不过明显已经是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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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īng血消损,魂飞魄散,这果然是中了弥天鬼心咒......”从吴堂主尸体的额头上取下一张符,符上面隐约有一层金光流转,何姒儿仔细看了看,却还是皱眉摇了摇头。
“真的没法子问出些消息来了么?”小夏也皱着眉。刚刚他一看到明月出手,就知道要糟,立刻出声喝止,哪知道还是慢了一点。
“没法子了。看起来这幕后黑手早有防备,对知晓他身份之人种下了咒,一旦要说出他的秘密立刻就会中咒发狂而死。”何姒儿叹气。“鬼心咒本就是针对心智魂魄的魔道功法,若论霸道yīn损天下无能出其右者,我这一张上一品的拘魂现形咒都没有半丝的反应,这位吴堂主在刚才动手之时多半魂魄就已经有了消融的迹象......”
“夏道士你又不早说。”明月则是撇着嘴。她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淡然自如,身上的白sè衣裙还是那样的一尘不染,好像和这满地的血肉模糊没有半点关系一样。“还有这个人可是个坏人,坏人难道不该杀么?”
何姒儿只能苦笑:“哪里。还要多谢明月姑娘及时出手,要不然我表哥可就遭殃了。”
这时候南宫同早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呕吐了,这位世家公子甚至连杀人都没有杀过,这种一个人在面前被活生生撕开的景象确实有些太过刺激,看起来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随着何姒儿和小夏追寻这凶手了。
张九仙代堂主看着地上吴堂主那四分五裂的残缺尸体面sè苍白如纸,满头大汗,声音也微微哆嗦:“竟然真的是那最为yīn损的魔道功法弥天鬼心咒!我神机堂中居然真的有人被那魔教余孽给cāo控了!”
“怎么,张堂主难道还以为我们是无的放矢不成?”何姒儿淡淡说。
“哪里,哪里...我自然是相信何仙子和南宫公子有真凭实据的,只是这亲眼见到......”张堂主的脸sè越来越难看,好像并不是这面前的血肉残骸把他给吓到了,而是有更深层的恐惧。“我一定要将此事禀告总堂,一定要将这吴明背后之人查出来!只是......此事恐怕得仰仗茅山派和南宫世家施以援手了...”
“...大家江湖同道,对付这些魔道妖人自然该互补长短...”何姒儿点点头,心下有些了然。神机堂的机关器械对江湖好汉们的血肉之躯来说威力极大,但偏偏对这种cāo控人于无形之中的yīn鬼魔功毫无办法,宛如一只待宰羔羊,自然特别忌惮。“如今这吴明身死,有些问题便只能问贵堂中其他人了。张堂主还请将那吴明的资料取来仔细查看有什么线索。再叫些堂中人来询问,九月十七那天,吴明带着一顶大轿子去了洛水帮总舵,可有人知道那顶轿子中是什么人,有什么玄机么?”
这是件很重要的线索,极有可能就是直指那用弥天鬼心咒的幕后黑手,所以无论何姒儿还是小夏都认为那轿中的秘密必定掩藏得极深,只能从吴堂主口中问出来,现在他身死,也只能问问看从其他人口中能不能得出些消息来。但是张九仙一听这话,却是马上就一愣,回答:“大轿子?那应该是魏首座?”
“魏首座?那是什么人?”何姒儿和小夏一听,对视一眼,连忙问。
张九仙回答:“是我神机堂的机关首座魏瑟大师。他的身体行动不便,去哪里都是坐着一顶轿子。九月间他也来青州耽搁过一些rì子,你们所说的那顶轿子应该便是他。”
“那现在如何才能找到他?”何姒儿问。
“...魏大师一直便在徐州总堂的天机营中专心研究机关之术,每年只有极少时候会出来游玩散心...”张九仙露出个极度不可思议的古怪表情来。“何仙子的意思不会说魏大师会和那魔教余孽有关?”。)
第十三章 追踪(三)
徐州,田阳城。
徐州自古以来就拱卫着京师重地的中原三州之一,无论是世俗人气的繁华兴盛,还是文化底蕴的厚重悠久,都远远不是其他几州所能比拟的。即便是经历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场中原浩劫,如今这田阳城依然有着足足数十万的人口,几乎已是整个青州人口的一半。
神机堂的总堂就正是坐落在这座数十万人的大城之中。既不巍峨也不雄壮,只是有些别样的气势——是直接将这城边上的一整块街区的所有铺面,屋舍给买了下来,联合在一起改建而成。而且这几年中所买下的地盘也在不断增加,似乎有迟早将这整个田阳城给买下来的趋势。
神机堂近些年崛起得很快,虽然很多人不屑于它的底蕴薄弱,不屑于它的市侩,不屑于它的这个那个,但是有一点是不得不承认的,那就是神机堂确实很会赚钱,很能赚钱。
小到普通人家所用的火折子,大到城门城墙的设计建筑,还有军旅中所用的火器,机关兽...几乎所有地方都能看到出自神机堂的各种玩意。还有神机堂所发明的将各种事物分作品级归纳的法子,很快便已经成了江湖上所通用的标准。这些东西确实也带给人很多的方便,而人都是喜欢方便的,所以神机堂的钱赚起来也很方便。
只是钱有时候的作用也很有限,就像赚再多钱的商人也只是商人,不大被读书人瞧得起一样。江湖上的好汉们顶多也就是将神机堂当做一个很会赚钱,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花钱找方便的小贩一类的罢了,就算神机堂将分舵开得再多,再上蹿下跳地到处拉关系,找盟友,挖空心思地联合其他人一起请动张天师设立除妖灭魔令也罢,崇尚拳头和义气,最看重一个人本身的气概和真功夫的好汉们确实对那些摆弄机关器械的商贾从心眼里有些瞧不起。
策马沿着大街一路行来,将那金碧辉煌,颇有气派的神机堂总堂收在眼中,南宫同眼中的蔑视和不屑更是浓得要凝成块掉下地来,看着门口那两尊足有数丈高,号称天工级的机关兽冷哼道:“果然只是以商贾起家的一群工匠,以为只是将门口修的大些,刷上一层金漆来就有气派了么?门口那蹲着的两尊机关兽是什么意思?大则大矣,难不成还想用这种全无气势,丑陋不堪的东西来镇宅不成?咳咳咳...居然还将作坊直接修在里面,搞得如此乌烟瘴气......”
旁边不远处,同样起着一匹枣红马,一身红sè戎装的何姒儿看了看他的模样,忽然道:“表哥,我一个人去就行,你还是不用去了。”
一听之下,南宫同的脸sè顿时变得很古怪,好似突然松了口气,但是马上又自我感觉不能如此,顿时愣了起来,半晌后才面容一振,一鼓气道:“此番乃是去探查那使用弥天鬼心咒的幕后黑手,我怎能让表妹你独身涉险...”
何姒儿一笑道:“也只是去试探询问一番罢了。这神机堂又不是什么龙潭虎xué,袁总堂主早便邀请过我们来这里做客,若是事先知道我们会来,说不定早就派人一路迎接了。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才没通知她。正好吴金铭堂主应该还在总堂,我从他那里悄悄入手,去探探有关那机关首座魏瑟大师的消息。”
“...但是怎么说此事也太过危险,那什么机关首座即便不是幕后黑手的真身,也是有极大关联的人物。鬼心咒又最擅暗中cāo控人心,若是和那吴明一样,在神机堂中的人全部被下了暗咒,我们这一上门去无疑是送羊入虎口,我看不如先将此事禀报给二叔,然后请二叔派人来助我们...再不济也要联络已加入我们的那几位...”
“若是事事都要依仗着家中的力量来解决,我又何必煞费苦心成立正道盟?还有,你以为二叔的想要知道的,还会需要我们去禀报么?若是我们开口向他求助,他固然不会不答应,但心中会如何想?”何姒儿皱眉摇了摇头,淡淡说。“而且此事也还未定论,只是探查一番,这样就去劳师动众,我们带头的这几人威信何在?此时正是需要做出些成绩来给旁观者看的时候,怎能作如此软弱之态?”
看了看南宫同有些惭sè的表情,何姒儿叹了口气,又说:“我知表哥你不大喜欢这些争斗厮杀,尔虞我诈的江湖门道,所以表哥你也不用随我进去了。只是探查一番,我又早有准备,你不用担心。”
南宫同默然不语,面sè变化不定,半晌之后猛地一咬牙,道:“不用!刚才我已说了,我陪表妹一起去!我知我也正是太过缺乏这些江湖磨练,前些时rì在那神机堂青州分舵之时,居然...居然还要明月姑娘来救我...我怎么也是身为南宫世家的男儿,怎能如此丢脸!?rì后这些事我绝不会再回避,也就要如表妹你一般借这些江湖风雨勤加磨砺,总有一rì也能还明月姑娘当rì的那个人情,再也不让她小看我!”
其实人家也没小瞧你,甚至根本都没在乎你。何姒儿一笑,不过却没说出口。无论用心如何,这位表哥能发奋起来总是一件好事。
“对了。明月姑娘那边不会有事?虽然兵贵神速,我们只能和她还有清风道长分道扬镳,他们两人一起去追查那白子明的去向,万一那边却是那凶手所在怎么办?我看明月姑娘虽然法术神通都不俗,但为人也太过单纯,全无心机,若是一不小心......”
“有清风道长在一起,你放心。”
“哦......表妹你说,明月姑娘对旁人都是爱理不理,为何唯独对清风道长很是亲热?她乃是禅门女修,总不会有这个...咳...儿女sī情才是...”
“......表哥你何不找个机会去问问她本人?我也很想知道呢。”何姒儿笑着回答。忽然间她一怔,转头四处看了看。
“表妹你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有人在看我...”何姒儿微微皱眉。刚才的一瞬间似乎有一种不大自在的感觉从心中掠过,好似背后被人窥视一样,但这转头看过去,满街的人流涌动间似乎又没有什么出奇的。“大概是念着那幕后黑手之事有些心神不宁,正事要紧,我们还是快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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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何仙子,南宫公子,你们两位不是去了青州么?怎的来了这徐州总舵?怎的来之前也不通知一声?如此贵客,我们总堂主必定喜出望外倒履相迎...”
看到在迎客厅等候的两人,吴金铭又惊又喜。这两位乃是总堂下令要刻意结交的对象,可说自己在豫州的大多半任务都是落在他们两人身上,今天居然不声不响地专程登门造访,若被总堂主知晓了少不得要在自己的功劳薄上大大记上一笔。
正当他还在考虑到底是该马上去向堂主如何禀报的时候,何姒儿的身影一闪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运指如飞在他胖大的躯体上一阵连点,转眼间就已经将他全身上下的绝大多数筋脉xué道全部封住。在这总堂之内,他那一身彰显分舵堂主地位的盔甲便没穿在身上,被何姒儿这突然出手制住,连惊呼都来不及,就已经成了尊肥肉雕塑。
不理会吴金铭震骇莫名的眼神,何姒儿从腰间取出一道符向半空一抛,闭眼凝神。那道符刚刚一脱离何姒儿的手就化作了一道朦胧光幕盘旋在半空,散发出阵阵耀眼的清光。
吴金铭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南宫同,却看见南宫同忽而抬头看着半空中的那一片光幕,忽而又低头反而看看他,脸上的神sè疑虑当中又不有些紧张,好像审视着一头危险莫名的怪物,弄得吴金铭也莫名地紧张起来,一张胖脸很快滴全都浸出了油汗。
好在片刻之后,何姒儿睁眼轻吐一口气,抬手一招,半空那片光幕又重新变回了一道符飞回了她的手中。她随即手指连点,便将吴金铭全身的xué道又都解开了。
“何仙子,这到底是...?”虽然xué道被解,吴金铭却还是不敢乱动,只能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问。
何姒儿将这道符收回腰间符囊,淡淡说:“这是上清三元定灵符,即便我茅山也只有两张。用贵堂的分级法,这已算得上是上五品的灵符。虽然我也不能运用自如,但借助这道灵符所jī发的上清三元灵光之下,也可保天下间一切作用于神hún的yīn鬼之术无所遁形。”
“那...那为何要对我...”
“那是因为怕吴堂主你已变得和青州那位吴明堂主一般。”南宫同的脸sè这时候也恢复正常了,对吴金铭解释。“吴堂主你可知道青州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这...还不知道。张代堂主还没将消息传回来...”
“那是我让他暂时不要让总堂知晓,以免打草惊蛇......”
果然,当吴金铭听到弥天鬼心咒的消息之后,那脸sè也是和张九仙一样的大变,大变得如同大便一般:“何仙子你是说,我神机堂极有可能已被那施展鬼心咒的幕后黑手给cāo纵了?糟糕,总堂主偏偏这时候又去蜀州找唐老爷子商谈合作事务了,难道要将堂中所有人都找来细细筛查...”
“你当这道三元灵光符是那些野道士手中的二流符箓,可随意买卖动用的么?施用一次连我也要耗损不小的jīng神,细细筛查那是绝无可能。”何姒儿皱眉摇头,面有不悦之sè。就算真的能做到替神机堂所有人查看一遍,她也绝不情愿将这茅山珍藏的上品灵符随意用在这些商贾匠人身上。“...反正现在目标早已有了,就是贵堂机关首座魏瑟大师,如今所查出的一切显示他有重大嫌疑,即便不是那幕后黑手,很有可能也与之有很大关系。吴堂主你可知晓这人的底细么?”
“知道虽是知道...”吴金铭点点头,脸上是一副古怪之极的难以置信的神情。“但是...怎...又怎么可能是魏瑟大师?那是绝无可能的......”
何姒儿皱眉问:“这位魏瑟大师到底有什么古怪?我们问过张九仙,他也语焉不详,只说是我们来总堂一看便知。”
“对,你们随我来一看便知了。”吴金铭点点头,看了看南宫同的眉头一皱,又连忙说。“南宫公子切莫误会,这万万没有怠慢的心思,只是因为魏瑟首座行动不便,xìng情也...有些古怪,所以请来不得,只能请两位随我一起去了。对了,还有,何仙子你最好用带着顶斗笠将面容遮起来。”
“为什么?”
“咳...因为...这个魏首座的xìng子...这个对女人...”吴金铭的脑门上又冒出些细汗来。“总之是委屈何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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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机堂总堂的深处坐落着一座宽广得犹如广场的大屋,旁边是几座不断传出叮当敲打声的工坊,还有两座冶炼高炉升腾起黑烟和火光,不断有着工匠带着各种机关器械小跑着出入,看起来显得热闹非凡。在足够几头大象一起并肩出入的大门上,是用各种机关零件拼凑出的‘天机营’三个大字。
“何仙子,南宫公子,这里便是我神机堂专门研发机关的天机营了。和专门研发道法秘药的‘天地熔炉’,还有收集整理天下间各种物品资料,并评定品级的‘鉴天堂’,并称为我神机堂三大核心要地。”
带领着何姒儿和南宫同走入里面,尽管心中还有着要事,但是吴金铭堂主在介绍这里的时候,脸上依然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之sè。
不得不承认,何姒儿和南宫同在初见之时确实被小小震慑了一下,只是这片宽大宏伟得有些匪夷所思的建筑就不是在其他地方所能见到的。室内屋顶上还有一大片仿佛用完全透明的水晶瓦片拼起,合着几面人力cāo控着的巨大镜面,随着外面的rì光转动角度将光芒转折反shè到室内来,让这间庞然大屋里亮堂得犹如室外。几条横梁上,巨大的机关臂抓吊着大型的机关起起落落,地面上力负千斤的机关兽驮运着各种原料在其中走动,确实有一副非凡的气势。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何姒儿和南宫同随即都相视一笑,眼中都有一样的神sè,微微吃惊之后泛起的不以为然。这不过也就是一座打造得宏伟的作坊罢了,而且这所谓神机堂三大核心之地的名号他们也早就听说过,连茅山,龙虎山这等道家名门都不敢胡乱取用天地名号,他们却反而以‘天’字冠名之,在不少人眼中这并不能算是雄心壮志的,只能说是不知天高地厚。
“魏瑟大师正好就在那里,居中坐在那里的便是了,两位请看。”
其实不用吴金铭指点,何姒儿和南宫同也早就看到了那个人。因为即便是在这宽阔广大得如校场一般的巨屋中,这无数杂乱的机关零件杂役匠人当中,那个人也是那么地鲜明,那么地亮眼,让人一旦走进了就不得不把视线投入到他伟岸的身形上。
这是个身高七尺,腰围却至少有九尺的男子,正半坐半躺在一张对他那体型来说也很宽大很舒适的软椅上,十只萝卜般的手指却异常灵活地摆弄着手中的一堆机关器械,还不时地抬头起来呵斥指挥旁边的几个匠人,偶尔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抓起身边的一些纸张和炭笔写写画画。
很难判断这个男子的年纪,因为这个人不只胖到了脸部都有些变形的地步,脸上再看不出有丝毫的皱纹和沟壑,胡须和头发也都乱糟糟地没有梳理。同时这人还是满脸的油腻和污垢,从他身边桌上摆着的各种酒肉,糖果糕点来看,似乎全都是这些所留的残渣,一身原本华贵的衣服上也全是油渍和糕点碎屑,从颜sè上来看至少已经累积了十多天,只是用这看的,似乎都能感觉到一股酸臭体臭混合的味道在他身边旋绕。他身边却还有两个衣着暴lù,打扮风sāo的女子却好像根本就没闻到一样,满脸笑容地在替他捶肩按tuǐ。
“那...那个人就是你们机关堂首座?”何姒儿和南宫同不得不又再次小小地震慑了一下。
“确实,那便是我们神机堂的机关首座,魏瑟大师。”吴金铭点点头,对这体型比他更肥硕上一圈的男子,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尊敬。“如今两位也知道为何我说魏首座行动不便的原因了。除了偶尔的休息玩乐之时,他整rì间都是专心致志于机关器械之术,所以才能有独步天下的机关术造诣。而为了让机关器械有更大的动力,有更能持久坚固的身躯,他在五行秘药的研发和金铁冶炼上的造诣也是天下有数之人。如今我堂定型的二十八种机关兽中,有一大半都是出自他之手。我神机堂这十多年来之所以能发展得如此迅速,至少有小半功劳也要得力于魏瑟大师不断的研发创新机关之术。堂主为了他身体着想还专门每年安排让他出去周游散心一番,前几月就是去了青州...”
何姒儿打断了吴金铭的话,问道:“吴堂主的意思是说,他几乎每rì都是如此在这里专研机关?”
“确是如此。这满营的机关师,还有我神机堂总堂上千人都可为之作证,那是绝对假不了的。”
何姒儿和南宫同皱眉对视一眼,如此说来,这魏瑟大师还真不大可能是那幕后黑手。不说这时间根本对不上,就算是再厉害的机关之术,也没可能将那肉山一般的肥硕身躯塞进小夏口中所说的那顶小小轿子中去。
“魏瑟大师也无什么亲友,平rì间来往的就只有堂中的其他机关匠师,顶多就还有些青楼女子,两位要说他和那使用弥天鬼心咒的魔教妖人有什么关系,那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何姒儿和南宫同的眉头也是越皱越紧,不用吴金铭说,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南宫同说:“难道这确实只是一场巧合误会而已?清风道长和明月姑娘追踪的那边才是那真凶所在?那还要不要用表妹的三元定灵符来探探他?”
“吴胖子,这么久没见你,跑到哪儿去了?”
忽然间,远处高坐在那椅子上的比吴胖子更胖的魏瑟大师一下看到了这里,丢下手里的机关高叫起来。还不等吴金铭回答,他手在椅子上一拨弄,那椅子发出一阵咔咔声居然又伸出四只脚来,合着原本的四脚,像只活过来的大爬虫一样载着他朝这里走过来。
“吴胖子,你怎的不当内堂总务跑到外地去了?你走了之后那些糕点不好吃了,连女人也一次赛一次地丑。看看那两个的模样,庸脂俗粉,只能用来捶捶肩膀,暖暖chuáng,搞得我连制作机关的灵感也没有了。你快快回来,给我带些真正漂亮的美女来。”
随着那活动的椅子,上面坐着的那位魏瑟大师一身的肥肉也在移动中一抖一抖地dàng漾出一层层的bō浪。和江湖上惯见的那些胖大汉子不一样,这位大师身上的肥肉没有一丁点紧扎结实的感觉,松散得就像是一团团的发酵灰面。他的声音也没有一般胖子的那种粗厚感觉,这大叫大嚷地反而像女子小孩一样的尖细。
吴金铭早就上前一步,将何姒儿给挡在了身后。所以赶过来的魏瑟大师的眼光就一下落在了南宫同身上:“咦?这是你带回来送给我的兔子么?长得这般好看,至少比那两个粉头强些。我还没试过兔子,正好尝尝鲜。”
南宫同的脸瞬间就绿了。
“魏瑟大师,万万不可胡说!这位可是南宫家的南宫同公子!”吴金铭的脸sè比南宫同的更难看,更着急,连忙走上前来连连挥手。
“什么南宫北宫?不是兔子么?”魏瑟大师忽然又看见了吴金铭背后的何姒儿,眼睛顿时一亮。“咦?你身后的是谁?是个女子么?快将她头上的帽子拿下来让我看看!”
“不可不可,大师千万莫要失礼,这位何仙子乃是茅山派掌门的千金!”吴金铭顿时又身体一弹将何姒儿挡在身后。“他们此番来这里是想请大师......”
“什么千金百金的!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什么意思啊?”椅子上的魏瑟大师猛地cāo起身边一叠装着糕点的盘子扔在地上,砸得粉碎。他那肥肉堆中的五官挤成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表情,连眼中都有丝丝泪花,像受了欺负的女孩子一样尖叫起来。“又没有好吃的,又没有美女,算什么啊?不是说好了的么?给我美女啊!我不管!我不管!”
“好好好,魏大师您稍安勿躁,我立刻就去为大师物sè美女!我带走的那些糕点师傅也跟着我回来了,我这里还带着几封大师您最喜欢的芝麻猪油糕,您先尝尝...”吴金铭手忙脚乱地一只手从怀中mō出一包东西递上,一只手示意南宫同和何姒儿快快离开。
“原来是你把那些糕点师傅带走了!你们都在欺负我~!”魏瑟大师眼眶中的泪花终于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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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若不是看在还要从他身上询问线索的份上,我当时就一剑将那人给杀了!”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南宫同的脸sè还没好转过来,平rì间那bō澜不惊温文儒雅的风度早被气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公子恕罪......”吴金铭几乎要给南宫同跪下了。他在豫州辛辛苦苦话费了无数银子才能搭上南宫家,却几乎被那位大师一句话就给砸得前功尽弃。偏偏他还不能怪罪,为神机堂赚来无数银子的机关都是出自那人之手。“魏瑟大师向来都是如此秉xìng。太过沉浸于机关设计,于这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就如小孩一样...”
“算了,表哥,也不过就只是个无知之人的信口胡言,何必当真。”何姒儿淡淡说。
喘了几口气,南宫同终于勉强平静下来:“还是表妹你沉得住气。可是如今要怎么办?干脆去将那人强行抓来用三元定灵符仔细查查。”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吴金铭差点真的跪了下来。“魏瑟大师的xìng子本来就不好,若是再受了刺jī雪上加霜地要死要活怎么办?我神机堂明年还有数桩极重大的计划需要他来设计...”
“行了,你们不用再争,我自己心中有数。”何姒儿皱眉很不耐烦地对两人一挥手。“这人的xìng子如此不知所谓,就算真和那幕后之人有什么牵连,大概也是无足轻重的一枚棋子而已。我自会想办法去探个清楚。”
PS:嗯,最近诸事不顺事还特多,居然连无限道武者路更了两章我都一章未更,实在是非常不好意思。
推本书《匹夫的逆袭》可以去百度搜,很久没见这么爽利的小说了,之前的猛兽记我本也想写这个调子的。我推的都是我自己特别喜欢的,同时不大出名的书,像无限道武者路这种出名的我就没推了,这里顺带一提,不知道的人可以去看看。RS!。
第十四章 傀儡(一)
在田阳城九成九九的男人心目中,烟花飞雪楼绝对是一个梦幻般的天堂。这里有徐州最好的酒,即便是号称酒中神仙的李家三公子偶尔路过都要去喝上两杯——天下间能让李三公子喝上一杯的酒,就已能算是名酒,好酒了。这里还有徐州最大最好的赌坊,飞雪楼的二三层间,方圆数百丈中有上百张赌台,筛子牌九甚至斗鸡赌狗都一应俱全,有一掷千金,一晚上能输赢上数十万两的豪客间,也有几两银子就能去凑热闹搏一把的普通台子,只是每rì间从里面传出来的各种输赢消息,就已能让无数人瞠目结舌,羡慕得口水直流。
如果这前面的两项还可以说只是对好此道者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那剩下的这一项就几乎是所有男人都不能免俗了——飞雪楼还有着徐州最好的女人: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艳名远播的红牌姑娘,身姿嗓音名动一方的歌姬舞姬,海外番邦来的金发白肤的异族女子......无一不是千挑万选后的绝sè佳丽,静候有各种需求各种口味的来客。这样一个地方,怎能不是男人心目中梦幻般的天堂?
当然,就算真的是天堂,前提也是要有银子。没有银子的地方哪里都不会是天堂。
“鄙人愿意出五万两银子,从这些新来的姑娘当中选三位去陪一位贵客一个月时间。不知道这够不够?”
站在飞雪楼四楼的这位客人挺着胸膛,满满的自信犹如他的钱袋子一样。声音也非常的宏亮,一个人在钱袋子鼓的时候声音不自觉都会宏亮几分。
“不够。”掌柜的却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这位客人大惊。“这可是五万两银子,即便是替这几位新来的姑娘赎身也够了?”
“赎身是赎身。陪客人是陪客人。”掌柜的表情波澜不惊,声音平淡如水,有条有理地向面前这位客人解释。“若是在我飞雪楼中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客人要将姑娘带走,那我们就要为这三位姑娘的身家xìng命作保,若是出了什么事,受损的不止是这三位姑娘,还有我们烟花飞雪楼的声誉。客人您不会觉得我们飞雪楼的声誉只值得几万两银子?”
“这...自然是不止...但不过是陪陪客人。哪里会出什么事?”客人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来。“而且说穿了,这些也不过就是些青楼女子而已,贵楼也是打开大门做生意的......”
“青楼女子又如何了?客人你的意思难道是青楼女子的xìng命便是只要用钱就可以买下的么?”掌柜的淡淡一笑。眼角皱起的鱼尾纹即便是再好的胭脂水粉也遮掩不住,但那一抹烟视媚行的淡然媚意还是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华。
“哎哎,那自然不是,掌柜的您误会了......”客人的额角顿时有了些冷汗。能够随手抛出五万两银子的豪客。自然也是清楚这烟花飞雪楼的底细。这是紅烟青雨楼在徐州最大的楼子,能在这楼子里担任掌柜的肯定也就是红烟阁的香主。红烟阁姑娘们的xìng子和手段,江湖上的男人们都是又爱又怕的。
“客人你是神机堂的人。”掌柜的声音和表情还是那么客气温柔,没有因为客人的表现而强势半分。
“哎...”客人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前几个月中,贵堂有三次来我楼中带姑娘出去,结果三次回来的姑娘身上都带了伤,有两个还伤得颇重,从此也是郁郁寡欢。问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也不详说,没过多久之后一个吞金自杀。一个身染恶疾,一个留书离开去向不明......看来贵堂中还真是有不少爱好古怪的贵客呢。”
“这个...我们事后不是也赔了银子的么......”客人抹了抹头上的汗。
掌柜的点点头,淡淡说:“对,是赔了。我知贵堂的银子不少。但是我们飞雪楼也并不缺银子。我们楼里的姑娘们卖艺,卖笑,卖身子,但是却不卖命。”
客人不说话了,只叹了口气。他知道再说什么大概都是无用。红烟阁的女子不少是出身青楼,这位掌柜的对楼中女子照拂有加也不奇怪,特别是堂里的那位又喜欢玩些古怪花式,弄残了别人两个姑娘,虽然这次刻意隐瞒了来路,但在田阳城中能瞒过青雨楼的事实在不多,他也是来此之前就已经有了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
不过掌柜的这时候又叹了口气,悠悠说:“但我们毕竟也是开门做生意,没道理客人拿着银子来却不让花的道理......这样,我便将那几位新来的姑娘叫来,把事情说明了,若是还愿意跟着客人去的话那也由得她们了。”
客人闻言大喜:“那多谢掌柜的了!”
来的姑娘不少,有十多个,果然也都是燕瘦环肥,各有容姿,只是在听掌柜的说过细节之后,愿意为那两万两银子留下了的只剩下三个,两个歌姬,一个清倌人,不过倒也都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客人也总算满意了。
“该说的我都也已经说了,既然你们自己愿意去那也由得你们,有什么后果也须得由自己承担,明白么?”
面对着掌柜的最后的吩咐,三个姑娘都点了点头,其中一个长得分外明朗艳丽的姓何姑娘还很是脆爽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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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青石板的路上跑得飞快,但坐在车厢里面的何姒儿感觉不到什么颠簸震动。这车厢不只宽大华贵得如一间jīng致小屋,下面还不知用什么机关减弱了行进间的波折,此外车厢里摆放着这隆冬间难得的新鲜瓜果。可说是应有尽有。
就为了找几个青楼女子去让那位大师开心开心就能一抛几万两银子,这固然是说明了神机堂的钱多,也说明了这位大师的重要xìng。而在这神机堂总堂所在的田阳城中却用马车。并没用那种自动行走的机关车,就也就是说这事需要相对隐秘地进行,至少不能落入寻常人的眼中去。再加上密闭的着的车窗,用意不难了解,说明招待那位大师的处所很有可能是个比较隐秘的地方......
心中慢慢梳理着头绪,何姒儿的脸上忍不住微微有了些微笑,她现在越发的肯定自己做对了。既然不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那个什么大师出手。那就换个方式悄悄潜伏进去探查,说不定还能找出些正面渠道找不出的东西。
当然,肯定还是有更好。更安全的法子。只是如今的情况下她想不出来而已,而且她也再没有丝毫的耐心去拖去等,小夏和明月去追踪的另外一边还没有丝毫消息,她很希望自己能够领先一步。经过了这两年的磨练。自己无论是武功技艺还是心xìng上都大有提高。必定不会再让那姓夏的小子小看了。
只是,始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感觉旋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好像是有什么人一直在暗中窥视着自己,又好像是身边潜伏着什么巨大的东西。这并不只是身为女人的单纯直觉,也是茅山上清心法开始逐渐登堂入室的征兆,会对周围身边的气机敏感异常。但这感觉确实又太过细微,而且何姒儿早已认定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心中也没有太过在意。
“这位妹妹。可是头一遭去见客么?”
一把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何姒儿回头看去。原来是和她一起同去的另外两名女子中的一个。这两个女子都是歌姬,这个开口的约莫二十岁左右,打扮得十分jīng致动人,看似恬静清秀,骨子中又带着一丝丝的媚意,一举一动都显露出女子的柔美细腻。
“是啊。姐姐怎会知道的?”何姒儿心中微微一紧。
“看你装扮和神sè也就便知道了,姐姐毕竟在这行里有些年头了,眼力还是有的。”这女子一笑。“不过妹妹大可放心,虽然掌柜的说那位贵客有些坏脾气和毛病,但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只要小心些,心思灵活些,手法拿捏得好,还不是任由你摆布。妹妹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大可问我,大家都是刚在飞雪楼立足的新人,彼此间有个照应才好。姐姐水玉竹,在青州也是薄有虚名,州牧刘俊峰大人也曾是姐姐的座上客呢。”
“...我叫何清儿,这一路还请姐姐多关照了。”何姒儿笑笑。看来这只是个有些眼力的青楼女子罢了,看来自己确实有些多虑了。
“那这位妹妹呢?”这叫水玉竹的女子又看向车厢中的另一名歌姬。这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身形也有些娇小的女子,带着一把焦尾古筝。“看妹妹你自带乐器,想必技艺了得。姐姐的嗓子和萧在青州也是独一号的,不若这路上我们先练练,到了客人面前也好镇得住。”
铮铮几声。那年轻歌姬的手指在筝上轻拨,白皙细长的手指如跳舞一样的灵动,又带着些不似女子的挺拔有力,虽然她什么话也没说,但听那琴声就知道她是没兴趣多说什么。
“这位妹妹倒是颇有傲骨,琴技也极好,只是记得在客人面前可要多收敛些,莫要误了生意才是。”水玉竹的面sè微微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很热情很热心地说。
那歌姬还是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淡淡看着面前的古筝,细长的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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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飞雪楼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封闭的车厢打开,山野外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在驾车的两个劲装大汉的示意下,何姒儿和其他两女一起走下车来,左右一看,原来早已出了田阳城,眼前的是一座dú lì的宅院,周围环绕着的是一片小树林和小溪,也不知是田阳城外左近哪里。
宅院不小,内中的装潢修饰也是华贵异常,应有尽有。可见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和力气才能布置出来,宅子中的人不多,只有少数几个彪形大汉四处走动巡视着。至少从外面,确实看不出丝毫和神机堂有关的地方。不过当何姒儿和另外两女走进内宅中一处极为宽大的厢房之内,果然就看到了那位肥得像坨发酵了的面团似的魏瑟大师。
“咦?好!好!老吴办事果然有一套,这三个才才像样嘛。也不枉费我专门到这别院来等着。”这位机关首座正半坐半躺地靠在一张大床上,嘴里咬着半块糕点,一双几乎被肥肉掩盖住的眼睛闪着喜悦之极的光芒看着被带来的三名女子,吃力地撑起身体来。
带着她们前来的那位上前鞠了个躬。满脸讨好地说:“这是小人刚花了十万两银子才请来的三位绝sè佳丽,之前便和她们都说清楚了,让他们在这里好好陪大师玩一个月。有了这几位佳人作陪。大师的心情必定大好,灵感也必定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明年的那件大工程也必定手到擒来顺风顺水......”
魏瑟大师却很不耐烦地将那粗如寻常人大腿的胳膊一挥,把挡在他面前的人拨开:“马屁jīng。用了多少钱关我什么事。自己去找老吴报账。快快将三位美人送到我房间里来,我要好好和他们乐乐。”
“好,好,那小人马上让两名护卫进来陪着大师一起......”
“呸,我和美人玩乐要什么护卫?”
“厄?这些护卫乃是总堂专门高价礼聘来保护大师的高手,务必要全天十二个时辰护卫大师的周全......”说到这里,这人也是着实感叹。这位大师机关造诣虽然绝高,但本身不会丝毫的武功。连头脑都有些和常人迥异,上次就有个青楼姑娘受不了拼命反抗而差点伤到他。现在为了要讨好他也要保护他。总堂所花下的心思和银子实在不少。
只是大师无疑对这种关怀并不感激,反而发怒尖叫起来:“都给我滚开!滚远点!如果是有人来搅了我的兴致我就什么都不干了!让总堂主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装在马桶盖上去!”
没办法,其他人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台会动的巨大椅子载着大师,领着三位姑娘去了里面的一间密室。这位大师的人古怪,爱好也古怪,伺候起来着实费力费神。好在这处别院不只隐蔽,还专门准备了身手不错的保镖卫士,大可由得这位大师折腾。
大师的专用密室看起来也足够大,足够奢华,没有窗户,墙壁上蒙着一层厚厚的古怪棉布,似乎是不希望这里面的声音传出去。密室的正zhōng yāng是一张大得夸张的大床,四周用红sè的纱帐笼罩起来。此外还有不少各式各样,形状古怪的器具挂在墙上,有些造型别致得让人一眼就能明白是用来干什么的,有些则需要不少想象力。
只是看了一眼这些东西,何姒儿的脸就红了起来,一半是羞,一半是怒。虽然她也只能懵懵懂懂地看明白一小部分。而旁边的水玉竹的脸sè则有些发白,她当然更明白墙上那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好了,三位姑娘,快来陪我开心开心。谁先来?我会先慢慢地一个一个和你们玩哦。”魏瑟大师已经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衣衫剥得干干净净,笑得很开心。他居然从那张椅子上走了下来,颇为吃力地走了几步,去墙上取下了一件器具,然后扑到了床上,这即将开始的游戏好像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活力和jīng力,一身畸形的白肉就像一团团即将腐烂的软面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抖动。
终究还是水玉竹经验老道些,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她呼了口气,脸上又重新泛起那种恰到好处,清秀恬静中又带着丝丝媚意的完美笑容,款款走上前去说道:“这位公子其实无需如此着急,不妨先同我们姐妹三人浅饮几杯淡酒,听小女子唱几首小曲......”
“唱什么小曲,小曲有什么好玩的?”魏瑟大师哈哈一笑,上前一把抓住了水玉竹的手猛地朝后一抽,将她整个人一起合身拖到了大床上。水玉竹惊呼一声,立刻就被身躯大过她数倍的魏瑟大师给搂在怀里,床前的纱帐被掀起又落下,将已经纠缠到一起的两个人遮住。
何姒儿忍不住上前一步,手已经摸到了腰间。虽然这不过是刚刚认识的一个青楼女子,但她也看不过这种场面,那些yín秽变态的玩具不说,只是看纱帐后的光影中那位大师的如山体型已经彻底将女子的身影淹没在其中,就算马上有几声骨头被压断的咔嚓声传出都不奇怪。
但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拉住了她。是那名持着古筝的歌姬。
何姒儿回头看了她一眼。这名年轻歌姬的柳眉微皱,神sè淡漠地看着前面那张大床红纱帐后的身影,面对这也许不久之后就要落到她自己身上的景象居然是无动于衷,那张英气秀美的小脸上有的只是一种带些尖锐的冷意。
也许这些青楼女子对这些遭遇早已麻木,早已经认命了,看她不过才十七八岁,也许早就经历过了许多女子一生都没有经历过的。想到此处,何姒儿忍不住对这看起来比自己还年幼几岁的歌姬生出怜惜之情,轻叹一声,俯身伸手过去半搂着她,轻轻在肩膀上拍了拍,柔声说:“妹妹放心,有姐姐在这里,必定不会让坏人欺负你。”
这歌姬一愣,扭头愕然看了何姒儿一眼。何姒儿却已经上前两步,抽剑在手。
剑当然不是真的剑。就算是软剑也没办法瞒过那带她们前来这里的那些人的检查。这是一把由数十张符咒连接在一起拼凑出的纸剑,但是当被何姒儿抽在手中,剑上那数十道符咒同时被激活之时,就是一把能杀人,还能斩妖,除鬼的利器,茅山的剑向来就少见真正的金铁之剑,九十九路升天破邪剑法更是绝不会以那些毫无灵xìng的铁块来施展。
剑在手,一挥之下,那笼罩着巨床的纱帐就被呼啸而出的几十道鬼影扯得稀烂飞了出去,露出下面的两人来。不过有些出乎何姒儿意料的是并不是肉山一般的魏瑟大师将水玉竹压在身下,而是水玉竹正趴在魏瑟大师那一身的肥肉上,连头脸都一起埋在了里面,周围凹陷下去的肥肉让她看起来像是自己主动陷进了一个肉坑里一样。
“哈哈,这个美人儿已经等不及了么?快来快来!快上来一起来乐乐!”
被‘压’在身下的魏瑟大师哈哈大笑着,兴高采烈地摇头摆脑,脸上的肥肉也随着乱甩,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疯癫之意。也不知是汗水还污垢,丝丝的黑sè点滴正在从他的头上滴落。
何姒儿看得一怔,这情形看起来很有几分古怪之处。但她还来不及细想,一个低沉的声音就出现在了身后不远处:“茅山派的何仙子。两年前你扮的是婊子,今rì再见你又是在扮婊子,看来你和婊子还真是有缘。或者你自己其实很想尝尝当婊子的滋味?”
ps:过年忙,不好意思了。顺带一提,上次推荐的那本书原来作者很有名的啊,是我孤陋寡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