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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天魔神     废土txt下载     废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二节晚宴

    第二百四二节晚宴

    “所以,我们需要示弱————”

    林翔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望着被厚厚辐射云沉沉压实的地平线,淡淡地说:“很多人都知道“永远不要轻视比自己弱小的对手”这句话。(顶点小说手打小说)但是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寥寥无几。辐射造就了变异,异能者已经习惯于利用气息判断彼此能力的方法。刚才那个叫做斯图尔特的家伙也不例外。只要我们一直保持弱小的表像,就很难引起猜忌和警惕。至于“魔爪”和他们的会长……如果能够控制克莱斯特,一定能够从他嘴里知道不少相关的秘密。”……

    傍晚,天光已经非常昏暗。大片的辐射云把整个世界笼罩在永远不变的阴沉之下。与核战刚刚结束时,时间长达数年之久的永夜和极昼相比,现在至少能够在二十四小时内进行明显的黑白交替。但是晨暮之间的变化,却很难通过光线明暗进行对比。这种情况也许还会持续很久,或者成为统治地球的唯一色彩主调。

    一千两百名城卫军士兵整齐排列在城市西面入口两侧,把空旷的地面围成宽度超过十余米的道路。他们都穿着浅灰色的军制战斗服,手里握着清一色AK突击步枪。在布兰琪和城市管理委员会的紧急调配下,士兵们按照不同身高顺序排列,旁观者从视觉上很难发觉其中差异,只有整齐、壮观、震撼的感觉。

    在一辆武装越野车的引导下,表面涂有“魔爪”标志的车队,沿着这条完全由士兵构成,附近挤满上万名围观市民的街道,缓缓驶入完全敞开,充满友好气息的城市。

    “墨菲,放轻松点儿。他们不是敌人,而是即将接受我们统治的平民。”

    坐在缓缓而行的黑色房车里,望着车窗外面那一张张满是好奇的面孔,克莱斯特只觉得自己那颗沉着冷静的心,像打了激素一样,正被刺激得越来越趋于兴奋。

    很多人都喜欢虚荣。表面上华而不实的东西虽然没有任何意义,却能让人在视觉和感官上感到满足。

    克莱斯特并不喜欢斯图尔特带回来的答复。但他却也因此减少了很对隐月城的戒备和敌意。没有人会拱手让出属于自己的东西,绝对服从通常都意味着潜在的反叛与颠覆。有纠纷,针锋相对的谈判,适当让出一部分利益,才能得到真正的稳定。

    “阁下,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点儿。我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欢迎,而是一场示威。”

    身材魁梧的墨菲。凯莱斯特姆并不适合房车这种高贵豪华的精致机械。面部肌肉像岩石一样坚硬的他,目光一直死死注视着车外那些保持站立姿势的城卫军士兵,丝毫不顾自己超过九十公斤的体重,正疯狂碾压屁股下面的柔软绒垫,与皮制沙发的紧密摩擦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咯”声。

    “你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思维,不要老是用军人的眼光去看待问题。”

    克莱斯特兴致勃勃地从摆在茶几上的盒子里抽出一支雪茄,双指运势成刀,巧妙削去尾部切口。坐在旁边的墨菲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殷切地为他点燃。

    “过了今天,你就是这座城市的最高军事防卫官。记住,别把黑金镇的那一套拿到这里使用。我不想在这座城市里看到“杰特”的影子,这里很干净,也很有秩序,就让它一直保持下去。如果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就多向那些原来的管理人员请教。枪和拳头只是用来对付荒野上的流民,在这里,你必须学会如何运用自己的智慧。”

    说着,克莱斯特嘴里喷出一股浓浓的烟,神情惬意地用手指轻点了点自己的头……

    林翔与其他主要城市管理者守候在中央大楼的台阶下面。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骷髅骑士团配发的军官战斗制服,而是换上另外一件做工精美的黑外套。这样的打扮让他平添了几分英气,宽大的西装恰到好处遮挡住健美身形表面高高外凸的肌肉,使人丝毫感觉不出力量。乍看上去,就是一个英俊得令人嫉妒,表面光鲜,性格安静,却有着对权力和物质强烈占有**的年轻人。

    黑色房车在楼前空地上缓缓停住的一刹那,林翔也飞快走了过来。他侧身站在车前,拉开车门,同时伸出右手为刚刚探出身体的克莱斯特挡住车顶。这种过于谄媚的举动,使刚刚从领头卡车上跳下,已经走到车前却明显晚了一步的斯图尔特很是不满,却让克莱斯特那颗略带兴奋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阁下,我们已经准备好欢迎晚宴。希望您能喜欢。”

    林翔侧过身让出道路,语气恭敬地微笑道。

    轻点了点头,克莱斯特锐利的目光落在他额前那片因为活动过于剧烈,显然是刚刚渗出,密密麻麻的微小汗珠上。随即笑了笑,在众人的簇拥下,昂首走上台阶。

    感觉不到异能气息,身体反应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斯图尔特说的没错,这个年轻的城主,的确是个毫无能力的普通人……

    一楼大厅已经被临时改造成宴会场。铺着洁白餐布的圆桌上面,杂陈着令人馋涎欲滴的珍馐美味。

    表面涂刷着鲜美酱料,散发出金黄色泽与诱人香气的烤羊。搀加了大蒜和各种香料,用文火焖煮至酥烂的炖猪肉。用长铁钎穿在一起,平铺在新鲜紫花菜表面,正往下滴淌油珠的烤鸡块。稠得必须用刀子才能切开的黄油,以及装在白色瓷盘里,已经分切成整齐厚片的玉米面包。就在这些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旁边,还摆放着一瓶瓶刚刚擦去表面灰尘,瓶身上还贴有从旧时代延续至今品牌标签的百年陈酿。

    一百二十名卫兵被安排在一楼大厅里就餐,墨菲、斯图尔特和克莱斯特一起,被引进三楼会议厅。这种把手下与自己分开的举动,丝毫没有引起不快或者反对。毕竟,与楼下相比,会议厅条形长桌上摆放的餐具更加华贵,菜肴也更精致,幽静的环境有利于谈话,也符合彼此之间的身份。

    必不可少的寒喧与客套过后,人们开始落座。克莱斯特理所当然坐在首位,墨菲和斯图尔特顺理成章分列在左右两边。更加往下一些的顺序,才轮到林翔和其他人。

    一名年轻美貌的侍女走上前来,手里端着一瓶刚刚开启封口,用丝帕裹住瓶身的白兰地。正当她准备弯下腰,把酒倒进克莱斯特面前高脚杯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斯图尔特忽然伸出手,把倾斜的瓶口硬生生拦在半空。

    “等一下————”

    他从脚边拎起一只从车上带来的小皮箱,摆在腿上,熟练地拉开系在表面的皮扣,打开箱盖,从白色棉布衬底的箱子里,拿出三套做工精美的银制餐具,逐一摆放开来。

    “你来倒酒,先喝一杯————”

    斯图尔特向坐在自己下首的林翔看了一眼,冷冷地说:“抱歉,克莱斯特大人从不使用别人提供的餐具。我们也一样。”

    “没问题————”

    林翔微笑着站起身,接过侍女手里的酒瓶,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旋即把摆在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又将里面盛装的琥珀色酒液一饮而尽,这才举起喝空的高脚杯,把滴酒不剩的杯子口面朝下,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重新放回桌子上。

    斯图尔特脸上的冷意仍然没有消退。他不为所动地看了看林翔,又将目光转向坐在对面的王彪等人,伸手指了指,说:“还有他们,一样也要喝。”

    克莱斯特丝毫没有想要制止斯图尔特的意思。他把双手交叉抵在盍下,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谨尊您的命令,阁下。”

    林翔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他面色阴沉地绕过长桌,把坐在对面的王彪等人各自的酒杯倒满,又看着他们把整杯酒全部喝空……直到每一个人的杯子重新恢复透明,斯图尔特像冰块一样坚硬寒冷的脸上,才略微稍显舒缓。

    验过酒,接下来是验菜。

    这一次,斯图尔特没有再让林翔动手。他拿起刀叉,从菜肴和面包的不同部位上分别取下一些,平均分配到林翔等人的盘子里,同时撒上调料。做完这一切,才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恢复机械般的冰冷。

    谁也没有拿起餐具。王彪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坐在对面的林翔。他们不约而同抿紧嘴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额角不断跳跃的青筋,却牵带神经催促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这些微小的细节自然无法逃过斯图尔特的眼睛,他如同钢丝般坚硬的唇线边缘,也终于微露出一丝小小的裂缝————暂且不论这些人心里究竟愤怒也好,耻辱也罢,这的确是他们本能的意识表现。虽然无法看穿他们实际在想些什么,但是只要流露出内心深处隐藏的东西,至少能够让自己找到可能存在的破绽。

    林翔皱了皱眉,他敏锐地感觉到王彪等人身上显而易见的怒气。他深深地呼了口气,抬起头,把目光投向坐在首位上的克莱斯特,用略带不满的声音说:“阁下,恕我直言,这实在是……”

    “让你吃就吃,怎么那么多废话?”

    墨菲的咆哮,听起来就像是天空中滚滚而过的炸雷。他从后腰皮套里摸出一枝口径粗大的改装手枪,威吓地拨弄着“哗哗”作响的金属转轮,朝林翔嘲弄地笑了笑:“当然,不想吃也没关系。这些菜看上去味道应该不错,我可以帮助你稍微做些餐前的开胃运动。”

    “等一下,别这么无礼————”

    一直保持沉默的克莱斯特出声制止正要从座位上站起的警卫队长,他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在林翔身上来回打转,仿佛要一直穿透身体,看到内心。过了近五分钟,才收回目光,淡淡地笑了笑:“身为曾经的城主,相信你应该明白“防患于未然”这个道理。斯图尔特和墨菲的举动虽然粗鲁了一点儿,但他们是为我好,同样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呵呵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不是我的敌人,也不想与我作对。谨慎和小心,是我最大的毛病,希望你们能够满足我小小的特殊嗜好。既然各位如此热忱,特意准备了如此丰盛的一顿晚宴,那么你也应该把所有事情全部处理干净。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因为吃下这些东西当场倒地毙命,也不希望你们饿着肚子走出这间大厅。所以,你们应该赞同斯图尔特说的话,把盘子里的食物当作正餐前的开胃菜,一点儿不剩,全部吃完————”

    说最后这几个字的时候,克莱斯特脸上仍然带着微笑,语气却森冷坚硬,充满令人不寒而隶的冰冷。

    林翔脸色一片铁青,他死死地盯着克莱斯特。片刻,目光又顺序扫过分列两边的斯图尔特和墨菲。无论在任何人脸上,他都找不到怜悯或者温和友善的成份。三双不同颜色眼眸中释放出来的目光,不约而同充满残忍、轻蔑、傲慢和敌意。

    强行忍耐下内心深处想要把克莱斯特那颗丑陋脑袋打碎的冲动,林翔慢慢举起叉子,从盘子叉起一块被割得支离破碎的烤肉,缓缓举至紧紧闭合的唇边,默默凝视了好几分钟,才猛然张开嘴,把叉子上的肉块以最快速度塞进,带着毫不掩饰的屈辱和愤怒,连吞带咽大口咀嚼。

    有了第一个带动者,其余的人也开始拿起刀叉,慢慢吃起面前那份被强行安排给自己的食物。那些本该鲜美多汁的肉块吃在嘴里却没有什么滋味儿,仿佛是在嚼着干瘪淡寡的蜡,难以下咽,却不得不吃。

    没有人说话,大厅里回荡着刀叉碰撞餐盘的“叮当”脆响,还有从众人口中传出的机械咀嚼声。

    克莱斯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老奸巨猾的目光仔细分辨一张张陌生面孔上所有可能引起注意的细节。

    墨菲狞笑着玩弄着手里的枪,不时把枪举高,透明瞄准孔,把一颗颗脑袋纳入其中。

    斯图尔特则认真注视每一个人的动作,眼角余光同时朝腕上手表轻瞟,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直到所有人面前的盘子被彻底清空,手表分针整整走过二十个刻度,这才点了点头,站起身,从林翔手边拿起已经喝过一半的白兰地,走近克莱斯特身旁,俯低身体,用最尊敬的口气说:“阁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您愿意,现在就可以开始进餐。”

    克莱斯特微笑着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第一次聚会就发生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呵呵希望各位能够理解。当然,如果我们之间更加熟悉,这些事情也将不再发生。正如同古代贤者所说的那样————一切,都需要时间。”

    林翔咬了咬牙,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愤怒,以尽可能平淡的语气说:“阁下,我承认您说的很对。可是这样做,似乎显得有些多余。您完全可以用测试仪器进行代替。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可以提供相关设备对剩下的酒进行检测。”

    “那不可能————”

    斯图尔特断然否决,他指了指陈列在桌面上其它尚未开封的酒,看着林翔,目光象是凝止不动的冰:“喝完这一瓶,继续重复刚才的过程。每瓶酒都是这样,你们先喝一半,接下来才轮到我们。”

    “为什么?”

    林翔惊愕地摊开双头,用力摇了摇头:“这,这完全没有必要。检测仪器完全可以……”

    “你说的没错。嘿嘿嘿嘿不过……我不相信那玩意儿————”

    克莱斯特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忽然狞笑起来:“年轻人,你不是寄生士,自然不会明白我们拥有什么样的身体特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受到辐射的影响,那些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检测方法,不可能对每一种毒素都能产生效果。利用人体进行检测,可以彻底避免出现遗漏。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要求更多的人进行测试吗?因为你们四个已经足够。有普通人,也有寄生士。有男人,也有女人。暂且不论你们是不是真的在菜里和酒里动过手脚,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坐在这儿,在我之前吃一样的菜,喝同样的酒,我们就绝对安全。呵呵我喜欢看到下毒者死在自己杰作之下的悲惨模样。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解毒药能够维持超过半个钟头的效应。如果你们安份守己陪我喝完这几瓶酒,那么接下来的谈判,也会简单得多。”

第二百四三节酒话

    第二百四三节酒话

    克莱斯特的话非常恶毒,却极其现实。(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强者,可以命令弱者做任何事。这是权力,也是他们用以证明实力,统治、奴役的资本。

    从面包旁边的藤编酒篮里,拿出一瓶陈酒,林翔面无表情撕掉瓶身商标,用力拔去瓶口的软木塞,把早已摆在自己的四只杯子全部倒满,右手仿佛失去控制般朝旁边随便一摆,握在掌心中的酒瓶也随之桌面重重立稳,只有被倒得只剩下一半的液体,整在强烈惯性作用下,在狭窄的空间里左右摇晃。

    纯黑眼眸表面闪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悲哀,林翔神情麻木地端起自己的杯子,颤抖着手,慢慢举到唇边。从刚才到现在,时间仅仅只过了几分钟,他给人的外表却已经变得苍老和虚弱许多。

    “来这是你们的————”

    满杯烈酒一饮而尽的感觉酣畅淋漓,从胃袋里反涌上来的酒精一边刺激着食管和肌肉,一边随着血液迅速上行,浸透从自己身边滑过的每一条神经。让它们首先品尝到火辣炽热的能量,在从中寻找强烈的兴奋与刺激。

    林翔仰脖灌下一大酒,站起身,把装满酒液的高脚杯分别放回王彪等人面前。他似乎是喝醉了,踉跄的脚步勉强支持身体,扶着椅子边缘,深一脚浅一脚慢慢爬回自己原来的座位。

    “这酒很不错,你应该再多喝点儿————”

    克莱斯特兴致勃勃地用餐刀割开盘子里的烤羊腿,割下一块还散着热气与浓烈香味的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端起手边的杯子,带着说不出的舒服,满满喝了一大口。

    “我只能喝这么多。他们也是。再喝下去,我们会醉的。”

    林翔冷冷地盯着他,左手虚抬起来,指了指坐在对面的王彪等人。由于酒精刺激的关系,他的眼睛瞪起来显得很大,里面布满发丝一样细密混乱的血红血管。

    “阁下,如果您需要找人试酒,我现在可以帮您安排。非常抱歉,我的体质对酒比较敏感。请允许我提前退席。谢谢————”

    布兰琪适时地插进话来,迷离的目光明显已有微醺,却勉强保持着必不可少的礼仪。

    斯图尔特放下握在手里的刀叉,抓过摆在旁边的餐巾,擦了擦混腻在指尖的油,侧过身,斜着眼睛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慢慢地问:“所有人都不再愿意喝酒?还是……只有你们两个?”

    林翔不无感激地看了看站在桌子对面的布兰琪,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坐在首位上的克莱斯特。用痛苦与悲愤的语气说:“阁下,我已经做完您需要做的每一件事情。现在,我请求离开。”

    这番话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能产生效果。犹豫片刻,一直在利用目光进行交流的王彪和杨华互相看了看,各自抓起一瓶酒,用力拔掉瓶塞,先把自己的杯子倒满,又带着必恭必敬的神情,谄媚地微笑着送到邻座斯图尔特与墨菲手上。

    克莱斯特面色平静地看这一幕。其实他对烈酒或者面包的畏惧,要比子弹或者刀剑要强烈得多。这仅仅只是一种比喻,正如同旧时代中国那句流传了几千年的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接受隐月城可能会遇到无数令自己感到麻烦的对手。也可能回招至卡斯尔会长和骷髅骑士团的攻击。至于现在……还必须在这场已经被挑起愤怒对抗的宴会上,寻找出自己需要的目标。

    “魔爪”,是一个实力庞大,触角能够延伸到世界任何角落里的杀手集团。连克莱斯特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杀过多少人?濒死前细胞的挣扎,被子弹贯穿肌肉组织的疼痛,坦克履带从腿上碾过,留下两条沾染着鲜红血肉的道路……如果不是被同伴抛下,旁边正好也有一条溪流,克莱斯特永远也不可能拖着残腿离开可怕的重辐射区,更不可能因此产生基因突变,从原本一个只有三极强化的普通雇佣兵,一跃成为实力强及七星的寄生士。

    水能解渴,却不能提供足够的热量,提供给身体进行营养补充与能量转换。在身体还没有出现变异的两周内,克莱斯特唯一的食物来源,就是两具被子弹搭得浑身是洞,卧倒在地面上,身体瘫软蜷曲成古怪形状的尸体。

    一个是在此次行动中被击毙的对手。

    另外一个是刚刚加入“魔爪”还不到半年的年轻人。克莱斯特记得————这个年轻人性格有些腼腆,也很英俊。那段时间他拼尽一切力量狂接任务。据说,是为了让家里人生活得更好一些……这种事情在废土世界毫不稀奇。不管各人有过什么样的遭遇,他们既然选择加入“魔爪”,就是为了钱而存在。

    饿到半死的时候,吃什么都是美味儿。克莱斯特用砍刀割下年轻人的一条大腿,加上盐,架在火上烤熟。他早已没有什么所谓的心理负担,吃人的感觉并不好,但是他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何况,烤熟铺的人肉吃在嘴里,和牛肉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几天过去,尸体已经变得非常难看。僵硬的身体表面丝毫看不出皮肤应有的光泽,反倒像是被某种物质做成的机制品。眼睛发胀,眼白表面覆盖着一层灰色的斑点,黑色眼球也像内障一样浑浊不堪。整个眼球的感觉就好像玻璃珠————圆滑、坚硬,然而却干巴巴的,丝毫没有液体润泽,也谈不上什么弹性。

    他们正在腐烂,却还仍然能吃。克莱斯特了像疯一样用刀子割下尸体上所有的肉,平摊开摆在太阳底下,晒制成颜色浅棕的肉干……正是依靠这些令人想起来就颤抖欲呕的东西,自己才能坐在这儿,享用美味的酒和烤肉。

    “既然不想喝,那就坐下来随便吃点东西。坐到我旁边来————”

    克莱斯特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酒,酒精刺激舌头产生的麻木感,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要大一些。他伸手从旁边的藤编篮子里拿出一块玉米面包,撕下一点,蘸了蘸盘子上的肉酱,塞进嘴里慢慢咀嚼,淡淡地说:“当然,你有拒绝或者接受的权力。但我也得提醒一句————如果现在就离开这个房间,那么你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

    “哐当————”

    杨华手一滑,握在掌心的白兰地酒瓶猛然落下,他迅速反应过来,连忙一把死死抓住细长瓶颈,失去平衡的瓶身已经和墨菲面前的杯子碰撞在一起,爆发出清脆的刺耳声响。

    “对不起对不起请不要介意————”

    杨华连忙拿起杯子仔细看了看,确认玻璃表面没有任何裂纹后,这才点头哈腰小心翼翼摆回原处,在墨菲那对冷厉残忍稍微有所缓和的目光注视下,胆战心惊地把他的酒杯倒满。

    王彪这边情况也差不多,斯图尔特似乎很喜欢有人侍候的进餐方式。他不断地朝弯腰站在身后的肌肉男发布一个又一个命令,声音很小,只够他们两个人听见。只见王彪连连点头,甄酒、切肉、调料瓶……即便是近在咫尺的东西,斯图尔特也懒得伸手,而是单纯依靠动动嘴皮,从咀嚼与吞咽的缝隙当中挤出时间,继续发布新的命令。

    至于布兰琪……她坐在稍微偏远一点儿的椅子上,从手提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默默无声地洗着。很快,整个人身体周围已经笼罩上一层朦胧之雾。

    林翔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仰起头,望着没有装饰的雪白天花板长长呼了口气。头部缓缓垂落的同时,眼睛里的悲愤与暴怒已经彻底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认命般得颓废,还有无声无息,空洞、寂寞的眼眸。

    餐桌首位旁边已经另外摆上了一把新椅子。克莱斯特伸手指克指侧面,示意斯图尔特让出足够宽敞的空间。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拿起盘子和高脚杯,坐进距离更远的靠椅。丛林翔走过的一刹那,林翔看见他盘子里的炖肉和面包已经吃完,杯子里残酒只够勉强盖住凹陷的杯底。见状,守候在旁边的王彪连忙拿起酒瓶将空杯倒满,又高高卷起袖子,撕开桌子中央那头通体黄金色烤全羊的背皮,用刀子割下一大块鲜嫩多汁的羊脊,带着讨好的媚笑,献宝一般叉进斯图尔特的盘子中央。

    “我喜欢你,你是个聪明的家伙。”

    那块鲜美的羊脊连克莱斯特看了都觉得眼馋。他用餐刀点了点林翔的胳膊,朝不远处的烤羊努了努嘴,说:“去,给我弄一块。等你回来,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羊肉显然很对克莱斯特的胃口。他吃得津津有味,赞口不绝。因为这道菜的缘故,杯子的酒也被迅速清空。每当这种时候,克莱斯特总会伸出粗短的手指,先指林翔,再指杯子。

    “你很聪明,没有选择无用的顽抗,而是把整个城市全部交到我的手中。你应该明白,“忠诚”这种东西可不是动动嘴皮说说就能做到。它需要时间来进行考验。不过,目前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很满意。你不像某些死抱利益不放松的傻瓜,明明知道力不可违,却偏要声称什么该死的正义,要不畏强权,自己动手毁灭整个城市之后,又在城破前杀光所有平民。他们都是一群应该被扔进猪圈,被母猪轮流/强/奸/的自私鬼、人渣和骗子。他们根本不愿意放弃手上的权力,只能拖着无数平民和自己一起下地狱。两相对比下来,你要比他们好得多。没错,伯格森的确在我面前说过你的坏话,把你形容的一无是处而且奸诈狡猾。呵呵呵呵不过在我看来,连他对你如此恨之如骨,一定是在你手上吃过大亏。”

    “那个时候我急需粮食,伯格森扣押了索斯比亚一名违令对我私售物资的官员。因为这件事情,我带人血洗了加尔加索尼城堡。不夸张地说,就算卢顿家族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他们也要拼尽全力砍掉我的脑袋。”

    林翔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闹得不可开交,隐月城与索斯比亚之间的矛盾纠纷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伯格森不趁这个机会在克莱斯特面前说点儿什么,他反倒会觉得应该更加引起注意和警惕。

    因为,那意味着伯格森有比克莱斯特更好的方法用来对付自己。不管究竟是什么,林翔都会隐隐有些担忧————克莱斯特已经是最强大的九星寄生士。假如伯格森真的搬出比这还要强悍的大神……那个时候,改怎么办?

    “年轻人,我需要你————”

    克莱斯特喷吐着浓烈的酒气,从椅子上侧过身,心满意足地看着刚刚从沉思中被惊醒的林翔,说:“你很清楚应该在什么时候让出自己的利益。胆小鬼人人会当,可是怎么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胆小鬼?让自己在保证能够逃跑活路的前提下,再狠狠捞上一把丰厚的盘缠,这可不仅仅只是凭靠胆量就能做到。这需要具有强大运算能力和判断能力的头脑,呵呵呵呵就像你————”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睛在直视克莱斯特的同时,余光却在杨华和墨菲身上打转。身材魁梧的“魔爪”警卫队长脸上仍然带着食人狂魔般的凶色,倒也少却了几份故做声势的暴烈,开始把兴趣转移到杨华不厌其烦,从桌子处收集到的新鲜烤肉上。

    至于斯图尔特,他的确非常警觉,目光和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林翔的身影。这种对主人无比忠心和谨慎的表现,的确得到克莱斯特极大的赞语。然而他们俩谁也没有发现————在那些自己眼睛无法看见的死角,那些被餐盘杯盏遮挡起来的暗处,王彪和杨华正从口袋里不时摸出几块白色小药片,用面包捏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破绽,微笑着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布兰琪也从远处坐了过来。非常令人惊讶,她没有选择杨华与墨菲那边。而是伸出修长的大腿,用脚背勾住距离斯图尔特最近的一把椅子,毫不客气地侧身坐下,用刀叉往盘子随便拨了一些牛肉块,又顺手拎起一瓶朗姆酒。她灰色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斯图尔特,左手细长的手指灵活地抓过两个空玻璃杯,平平摆放在桌上,逐一倒满。

    “敢喝吗?有毒的————”

    见状,坐在侧面的王彪连忙站起身扯了扯她的衣袖,用紧张而急促,却又刚好能够被斯图尔特听见的声音道:“别,千万别这样。他们比我们强得多。我们……我们不可能改变,只能接受。”

    “就算是要接受,也必须有个限度————”

    布兰琪头也不回地挣脱自己的衣服,径自从桌上端起一杯酒,带着女性特有的优雅,还有男人的豪迈,将杯子里所有液体一口喝尽。她伸出粉红色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又伸手抓起另外一杯。刚刚举到嘴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把酒杯慢慢放到膝盖上,眼睛死死盯着整在斜瞟自己的斯图尔特,翘起右手上修建整齐,显然是油彩擦过的小指尾尖,轻轻虚点着对面,不无鄙视地笑着说:“七星?哈哈哈哈就这点本事居然还是个七星。真搞不懂你究竟害怕我什么?连酒都不敢喝……哈哈哈哈”

    斯图尔特冷冷地盯着布兰琪,将她每个细节都收在了眼里。目光焦点一直聚集在她那双修长平滑,被黑色丝袜勾勒出诱人线条的腿上。

    酒和食物都没有问题,他已经确认过,在这方面,即便是克莱斯特或者卡斯尔会长都必须以他的话作为行动标准。

    斯图尔特非常谨慎,刻板面容与精密大脑的组合,使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台机器,而不是真真的人类。

    布兰琪并不漂亮,真的。

    上天造人的时候,很可能开了三条生产流水线。一条专属于美女俊男,天生就是众人瞩目,被赞美与歌声环绕的焦点。第二条专门出产残次品:缺脚的、断手的、瞎眼歪脖斜唇暴齿一应俱全。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材料短缺,从这条线上下来的女人要么只有一只/乳/房,男人生殖器的大小也有些萎缩。至于最后一条流水线……它属于大众型。数量最多,介于美貌与丑陋边缘。既不引人注目,也不会令人觉得讨厌。

    布兰琪就是这样的一个三号产品。也许是因为长年在荒野上生存的缘故,她在索斯比亚学校里的接受能力,比一般人要强得多。当时负责音体教学的老师对她赞不绝口,认为布兰琪天生就是个舞蹈家,她的肌肉强韧程度比普通女孩更加具有弹性,骨骼分布比例匀称。如果能够解决面部五官的问题,诸如整容,那么,她肯定会是一个连魔鬼看了都觉得心动的绝佳美女。

第二百四四节斗酒

    第二百四四节斗酒

    斯图尔特是个男人。(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他拥有正常的生理器官,激动的时候回勃起,失落的时候会变软,而不是像那些胯下装着假货,质地通常是废旧橡胶或者塑料之类的/阴/茎/改装者,他们永远坚硬,永远不会软,只要身体情况允许,永远都是一台不知疲倦的钻探机。

    斯图尔特见过许多女人,也和她们中间的几个上过床。凭着过目不忘的强悍记忆能力,他现在就能说出所有被自己干过女人的名字。如果不是出于生理需要,他甚至觉得这种事情纯属多余————把生殖器插进/阴/道/里来回摩擦,这个过程完全可以变得更简单一些。只需要杀死一头腐狼或者其它什么动物,割下一块带皮的肉,用力卷紧,觉得麻烦的话甚至可以直接用铁丝捆绑。做好这些准备工作,脱掉裤子,把生殖器对准肉卷核心硬挤进去就行。

    如果觉得活动过程中皮肤觉得干燥,可以提前在手够得着的地方,摆上一小瓶香油。

    如果觉得脱掉裤子觉得有点冷,不太适应,可以在屋子里提前点上一炉旺火。炉子可以摆在双腿中间,等事情做法,紧张全部消失,只剩下空虚的时候,不用动手就能品尝到新鲜烤肉。

    至于整个活动中必不可少的女性/叫/床/与/呻/吟/的声音,那就更简单:一台留声机和几张唱片就能办到。当然,这种东西属于无法制造的奢侈物件,售价也非常昂贵。但在各个大型定居点的市场上都有出售。只要有钱,就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布兰琪是个万众瞩目的美女,斯图尔特会对这种挑战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漂亮女人最引以为骄傲的资本,不过就是那张漂亮得足以迷倒所有男人的脸蛋。煮在锅里的滋味儿,未必会比普通人、双头牛或者其它动物更加美味。按照以往的处理经验,斯图尔特通常会把那些搔首弄姿,故意在自己面前撸裙子脱衣服,露出大腿和胸脯,目光迷离的女人当场按翻在地。毫不客气地肆意蹂躏一番,再扔给外面的值班警卫,当做他们额外的奖励。

    斯图尔特对女人的要求非常挑剔。他尤其喜欢那种同时兼具知性美与野性魅力的女人。遗憾的是,在废土世界,他所找到得女人要么知性太足,已经演变成奴隶和猫狗一样的存在。要么干脆就是刚刚从森林里跑出来,身上虽然脱去毛发,骨子里却是蒙昧未开化的野人。她们在床上大喊大叫,用腿夹住自己的身体疯狂索求。惹得斯图尔特大为火起,猛然拔出手枪把那颗在自己身前来回摇摆的脑袋一枪轰碎。

    布兰琪仍然在斜睨着他。这场小小的,谈不上什么恶意,带有几分发泄色彩的争斗,已经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克莱斯特侧过身体,以便让自己看的更加清楚。墨菲则干脆抱起一条烤羊腿大嚼。显然,他把即将发生在眼皮底下这件有趣的事情,当做添加在肉里的调料。

    摆在桌上的两只酒杯已经被喝空。在酒精的作用下,布兰琪面颊两边泛着粉红色的晕团,顺着耳根一直蔓延到整个前颈,眼睛里满是微醉的妩媚,还有目光和眉梢里毫不掩饰的嘲笑。

    斯图尔特觉得喉咙里干得象着了火,喉节艰难地动了动,用干涩的声音问:“你想怎么喝?”

    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布兰琪身上正在释放出越来越强的诱惑力。这个女人算不上漂亮,但她是一个寄生士。残酷恶劣的环境,促使废土世界许多女人必须以武力保护自己。她们当中也有基因变异者,“魔爪”麾下也有数量庞大的女杀手战斗团。在斯图尔特看来,她们已经不能再算是女人,仅仅只是一群拥有女性外表,骨子里其实和男人没有任何区别的死亡制造机器。

    女人,还是得像布兰琪这样,才真正会令男人觉得心跳与刺激。

    这种逻辑听起来实在有些混乱,然而斯图尔特就是这么想的。用文明人的话来说,他喜欢的对象其实这具躯壳里的灵魂。但他也不想放过身体,面孔虽然普通,身体却是一流。尤其是那两条被丝袜紧紧包裹的腿,摸上去,一定手感十足。

    “你想喝酒,就自己倒吧”、

    布兰琪斜靠在椅背侧面,高翘着腿,手工精致的黑呢料短裙被腰臀挤压着,在腿根与群底之间形成一条触目惊心的直线。从斯图尔特所在的方向,可以轻而易举看见双腿中央那一点点随时可能被遮挡住的黑色三角。

    “放心吧这瓶酒没有毒药,很安全————”

    布兰琪把已经喝过的酒往桌子上重重一顿,用力滑朝斯图尔特所在的方向。抬起头,伸手从桌上又抓起另外一瓶没有开封的威士忌,指尖扣住瓶塞猛然发力,“嘭”的一声,脱出瓶口的软木塞已经散裂成无数细小碎块。

    “把这瓶给我————”

    斯图尔特双眉微皱,冷冷地说。他已经明白布兰琪话里隐藏的讥讽。理智告诉他,不要去碰那些没有经过测试的饮料呵食物。可是身为男人的尊严与雄性生物特有的高傲,又促使他不得不像发/情的孔雀一样,拼命在雌性面前展示自己漂亮的尾羽。

    “先让我试试,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你再接着喝————”

    布兰琪仍然保持身体半倾的斜靠状态,她抬起右脚,黑色高跟鞋在足尖上灵巧地来回晃荡,松散的棕色卷发顺着肩膀滚落下来,手里端着一杯刚刚倒满的威士忌,看也不看对面这个随时可能暴起的男人,连鄙夷的目光也懒得流露,干脆闭上眼睛,把所有的酒一口干尽。

    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斯图尔特只觉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愤怒在迅速膨胀,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在自己面前用这种口气说话。印象当中,女人应该是美丽而听话的,她们懂得如何谄媚,懂得如何让男人在床上更加舒服,懂得如何利用撒娇博取同情与呵护……然而布兰琪却不属于她们其中任何一种。她就像是一头漂亮的牡马难以驯服,又好像藏在深谷里的玫瑰散发出浓郁幽香,却浑身上下都是扎手的尖刺。妈勒个逼的,她明明只有五星寄生士的力量,我却怎么也提不起足够的杀意。

    “嘭————”

    连斯图尔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要开一瓶新酒?

    因为赌气?

    因为想要证明什么?

    还是要改变自己在这个女人心目中的形象?

    他已经无法找到答案,随着酒瓶液面不断缩减,备受酒精刺激的肠胃也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炽热。神经变得麻木,思维意识在短暂的清醒过后,逐渐变得混乱。松散的韧带无法绷紧肌肉形成力量,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鞋底感觉要比平常光滑得多,连连打了几个趔踤,才堪堪稳住脚步保持平衡,斜塌着身子坐在椅子上。

    两瓶威士忌,加上此前开封,被林翔等人喝掉一半的那瓶白兰地,仿佛三个高矮不一,腆着凸圆肚皮的士兵,呈不规则直线站在桌面上。悬挂在大厅顶部的圆形吊灯散发出明亮柔和的光线,在所有瓶面凸起的高光部位,照耀出一片片惨白刺眼的反光。

    “你,你这家伙……哈哈哈哈不行,实在太差了……”

    对面,身形如同传说中巨人般魁梧高大的墨菲,仰脖朝天灌下一大口酒,心满意足地抬起衣袖抹了抹嘴,冲瘫坐在椅子上的斯图尔特咧嘴大笑:“不能喝就别逞能,才两瓶就醉成那个样子……啧啧啧啧斯图尔特,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如此狼狈。论头脑,我的确比不上你。论喝酒,十个你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看看吧我这边已经空了整整五瓶。你呢?两瓶酒就翻了……哈哈哈哈实在是太有趣了……活见鬼,我应该弄个小型摄录机之类的东西,把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情全都录下来,拿回去让其他人也好好看看。一向聪明智慧的斯图尔特,竟然喝得像条半死不活的醉猫。这,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所有人都在笑。男人和女人斗酒这种事情,从来就不会缺少观众。这段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克莱斯特的兴趣,直到斯图尔特摇摇晃晃坐下,他仍然在用餐刀切着盘子里的羊肉,不时抿上一口酒。坐在旁边的林翔已经完全取代了侍者的工作。他脸上带着微笑,不动声色慢慢添满半空的酒杯。刚开始的时候,克莱斯特还礼节性地略点点头,当冲突进行到白热化,斯图尔特与布兰琪开始拼酒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完全吸引,虽然没有出声或者干预,但是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小插曲的开头与结尾都兴趣十足。

    病毒,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寄生物。它们会按照自己的需要,对宿主细胞组织进行全面、彻底的改造。这些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小东西非常清楚————宿主越强大,就意味着自己能够活得更久。因此,它们利用每一个机会疯狂改造着宿主的身体。骨骼、肌肉、神经传输系统……不放过任何角落,不给潜在对手以任何可能形成威胁的机会。

    按照旧时代某些军事理论家与政治家的观点————最强悍的士兵,应该拥有磐石般的意志,钢浇铁铸般的躯体,不需要喝水进食,不需要任何生理发泄或者帮助,单纯只会操纵武器对敌人进行杀戮的人形兵器。

    在旧时代,很多国家都在暗中进行与此类似的研究。毫无疑问,洛克菲勒走在了最前面。他们成功地得到数量庞大的寄生士集团,也利用各种不同类型物质的基础,把所有适合病毒寄生的宿主编入骷髅骑士团。但是洛克菲勒永远也不可能掌握、控制这些人的思维。也许是出于实际需要,或者是生物特性,病毒没有对宿主大脑进行渗透。它们仍然允许宿主保留记忆,保留七情六欲,保留对文明,对希望,对未来,对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与追求。

    寄生士也会喝醉。

    酒中主要造成*人酒醉的成分是乙醇。乙醇在胃内被吸收后,通过血液循环进入肝脏进行代谢,在这个过程中,短时间内无法被肝脏吸收的部分乙醇,会通过血液循环进入大脑,抑制大脑的活力,造成醉酒。在人体大循环调整作用下,这些乙醇只能短时间存在于血液。人体通过睡眠、外来药物帮助等手段进行自我改善。负责分解毒性的肝脏,也会将工作速度提升到最佳状态。

    病毒能够把寄生士身体改造至最强。但是它们无法违背最基本的生物法则,把人类变成毫无知觉,单纯依靠程序行事的机器。寄生士的肝脏解毒功能比普通人更强,但它仍然存在能够承受极限的临界点。一旦进入身体的毒素超过肝脏处理能力,只能随着血液一起在体内往复循环。如果摄入的“毒物”是酒,那么最直接的身体表现,就是大醉。

    林翔在所有的酒里都下了药。刘宇晨提供的这种强效安神药物的确非常管用。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一点五毫升的剂量,就可以把一头成年暴熊活活醉死。

    不仅仅是酒,盘子里的羊肉是用药剂醉死后,再剥皮剔骨上架烘烤。炖猪肉里的汤汁鲜美可口,谁也喝不出里面加了什么多余的佐料。至于玉米面包……如果用显微镜仔细观察,你会惊讶地发现————切片断层上面丝形成的凹孔缝隙中,残存着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

    克莱斯特说的没错————没有任何一个寄生士能够在持续使用有毒物质的情况下,支撑半个钟头以上时间保持没有异常。但他同样没有注意到,林翔等人背对自己吃解毒药的场景。他们早已把这些动作演练得非常纯熟,喝酒、擦嘴、打呵欠……每一个手指能够与嘴唇接触的机会,都是吞咽药片的最佳时机。事前的演练已经让他们形成默契配合,无论克莱斯特等人的视线焦点在哪里,总会腾出一个人站在他们目光死角,以最快速度吞下能够继续维持解毒效果的小药片……

    斯图尔特现在的心情非常沮丧。

    他居然败在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比自己进化等级低得多的女人手上。

    他曾经看过几本从废墟里翻找出来的旧时代医学书籍,也请教过一些定居点里的医生。按照书中和医生们的说法————女性身体构造与男性有所差异,她们体内分泌解酒酶的速度通常比男性要快得多。这种激素可以在短时间里把酒精分解成水分。一般情况下,女人的确比男人更加能喝。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够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很意外,布兰琪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讥讽或者得意的神情。她从酒篮里拿出另外一瓶白兰地,顺着桌面用力推滑过来,淡淡地说:“怎么样,还继续来吗?”

    斯图尔特满脸胀红,他咬牙切齿地轻哼一声,恶狠狠地盯着好整以暇的布兰琪,张开嘴,把玻璃瓶口凑近唇边,用牙齿紧紧咬住。被巨力碾压发出的刺耳碎裂声中,细瘦的瓶颈被完全咬碎,用力啐出几块沾在嘴边的玻璃渣片,用手抹去满是木屑的瓶口,斯图尔特一把抓过面前的空杯,以最快的速度用酒倒满。

    “这是个很不错的游戏,我奉陪————”

    带着贵族般傲慢,斯图尔特冷笑着举起杯子,杯壁与嘴唇即将接触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地偏过头,看了看仍然握在手里,瓶口已经尽碎的白兰地。

    不知为什么,渐渐的,他收起脸上的笑,面部肌肉变得僵硬冰冷,眼眸里释放出的目光带有焦急和疑虑的色彩。他眉头紧皱,丝毫不顾端在左手的杯子已经倾斜,里面播洒出一大片色泽澄黄的香浓烈酒。

    这是一瓶二零零六年生产的MARTELL(马爹利)。锤形的瓶身上,贴着两张盾牌形状的商标。它们就像是两只合拢的手,从左、右两边把整个瓶口紧紧包合。即便是在瓶口已经完全破碎的情况下,它们仍然顽固地守护在原来的位置,死死咬住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丝毫不想放松。

    斯图尔特的观察非常仔细,他震惊地发现————就在标签右边的末端,贴有一张非常微笑,颜色与连接部位完全相同的纸片。张贴的手法非常巧妙,它被环绕成一个圈状,把两张标签完美套在其中。正常情况下,开瓶倒酒这种事情都是由侍者完成。如果不是无意中看见,自己也不会对它产生任何兴趣。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高明的作伪。但是伪造者究竟想干什么呢?

第二百四五节活口

    斯图尔特英俊的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他伸出手,带着内心深处强烈的不安,小心翼翼,认真地轻轻掀起。顿时,一条细如发丝的平滑切缝,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这瓶酒……被人开过。

    斯图尔特眼中突然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把目光迅速投向自己双手,还有桌子上那些刚刚喝空的瓶子,又迅速转过头看看布兰琪,看看墨菲和杨华,看着克莱斯特……最后,把骤然紧缩的瞳孔焦点,死死集中在面带微笑的林翔身上。

    “你,你……快别喝,酒里有……”

    斯图尔特像疯了一样猛然站起身,语无伦次紧张焦急地拼命咆哮,就在他想要推开椅子冲到克莱斯特面前的时候,一直站在身后的王彪,忽然以闪电般的速度从侧面猛扑过来。他手里的匕首发出呜呜的低啸,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掠过斯图尔特的脖子。

    双手死死捂住喉咙,斯图尔特摇晃着身体,连连朝后倒退数步,脚跟和椅子碰触到的瞬间,沉重的身体仿佛终于找到依靠,像倾塌的山一样背靠着瘫坐下来。大片温热的鲜血从喉部断口喷涌出来,斯图尔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双手紧紧扣住头部与肩膀,用力挤压使中间那道被割裂的缝隙尽可能缩小,减少血液外流的速度,让自己能够多活几分钟。

    对面,墨菲已经双臂张开,整个人奄奄一息趴在餐桌上。他的背侧心脏位置插着一把锋利的军用格斗刀。斯图尔特发现破绽暴起的瞬间,杨华也以最快的速度出刀,又准又狠,直接捅穿整个心脏。

    墨菲还没有死,他的双眼瞪得斗大,杨华那一刀的力量实在太大,刀锋穿过身体,将其整个人硬生生地按在桌子上,又在惯性作用下深深插进桌面的木质部分。墨菲根本无力挣扎,只能像被大头针固定在标本架上的昆虫一样伸开四肢,拼命颤抖,张着嘴,却没有声音,耳边传来阵阵奇怪的杂乱噪音,眼睛能够看到的景物却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

    斯图尔特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刚才经历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们是寄生士,是比进化人和强化人更加高级,拥有强悍无匹力量的寄生士啊

    斯图尔特七星,墨菲八星。

    至于对手,王彪五星,杨华六星。

    利用星级对寄生士实力进行评估,以气息对彼此之间的强弱进行判断,寄生士们早已习惯于这种类简单有效的对比方法。因此,尽管明白隐月城完全站在“魔爪”的对立面,克莱斯特等人仍然决定进城,并且参加这场由对手设下的晚宴。

    在他们看来,自己的确有傲视一切的资格。

    隐月城里最强的高手就是杨华。区区一名六星寄生士,连斯图尔特都能轻而易举将起打倒,更不要说是实力强横,足足达到九星颠峰的克莱斯特。他们根本用不着害怕或者有所顾虑。如果发现对方异常,立即当场格杀。如果那些家伙知趣,那就让他们做条看门守院,帮助自己赚钱的狗。

    这就是克莱斯特的并吞计划。很简单,非常实用。

    寄生士比普通人要强悍得多。但是归根结底,他们仍然还是人类,有着共同的弱点。

    在烂醉如泥的情况下,一个三岁小孩,可以用刀子轻而易举割下世界格斗冠军的脑袋。

    王彪、杨华与斯图尔特等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很大,正面交锋,根本不是对手。然而墨菲和斯图尔特实在喝了太多的酒。长时间的在外奔波的人,对于美酒和食物通常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尽管他们很清楚今天的晚宴很可能会爆发冲突,却丝毫没有想到林翔竟然疯狂到想要杀光所有人的地步,加上能够依靠气息感觉到的寄生士具体等级……斯图尔特忽然忍不住打了寒战。

    陷阱,这是一个可怕的陷阱。

    他们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酒和食物里都下了毒。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药?为什么他们吃了那么多都没有反应,而我们却丧失能力,变得浑身酥软?

    斯图尔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感觉自己身体内部的血已经不在流淌,很冷,刺骨的寒意似乎随时可能冻僵身体,凝固思维。越来越沉重的眼皮随时都会合拢,但斯图尔特仍然硬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肉/体/与神经的强烈需求。就在他拼命按压头部,尽量与身体保持连接状态,苟延残喘燃烧最后一丝生命能量的时候,忽然意外地发现————坐在侧面的布兰琪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枝威力巨大的M24A轻机枪。乌黑冰冷的枪口,正指着自己眉心。

    斯图尔特很想说话,可是咽喉每一下耸动,都会伴随着大团翻滚上涌的浓血。他不想消耗所剩不多的精力,只能把眼睛拼命睁大,在粗重的喘息声中,死死盯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枪口。

    质感坚硬的金属枪身,与身穿办公室裙装的布兰琪搭配起来显得格格不入。散披在肩膀两侧的波浪形栗色长发,极富弹性的肌肤,柔软却有力的腰臀,以及那永远都对男人充满无限诱惑力的丝袜长腿,一一在斯图尔特眼前闪过……他忽然觉得很可笑————就在几分钟前,自己还幻想着如何在酒桌上压过这个并不漂亮,却很有味道的女人。让她成为自己新的崇拜者,放弃尊严和女性的矜持,在床上任由自己肆意/玩/弄。

    “妈勒个逼的,真没想到,被玩的人,居然会是我……”

    脑子里刚刚产生出这个想法的瞬间,斯图尔特也听见抵近自己脑门的M24A枪身尾部传来清脆的撞响。紧接着,脱膛而出的子弹在额前带起剧烈的灼烈感,斯图尔特只觉得自己被一股难以言语的庞然巨力猛然击中,整个人立刻反跳似地朝上一抖,随即重重摔落下来,再也不会颤动。只有一条细密如丝的血痕,从额头中央的圆弹孔边缘缓缓溢下,在苍白柔软的脸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线……

    大厅里一片狼籍,窗外传来阵阵嘈杂的喊叫,其中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声音已经转换成声嘶力竭的咆哮与怒吼,还有许多重物被推倒在地上发出的碰撞。十几秒后,如狂风骤雨般沉闷的枪声代替了所有杂音,成为统治一切的霸主。其间偶尔会爆发几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却被更加强烈的枪声压倒,嘎然而止。

    那些,是随同克莱斯特前来,正在一楼就餐的“魔爪”卫队。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五级进化以上的实力,战斗经验丰富,是真正的精锐部队,也是克莱斯特手里的一张王牌。

    既然是伏击,林翔根本不会给对手任何机会。

    二、三层楼上的射击阵位布置了六十四挺重机枪,相互交叉的攻击方向没有任何可能逃脱的死角。八百名经过血液改造,同样拥有五级进化能力的城卫军在大楼外围形成第二道防线。大楼周围建筑屋顶都安排有狙击手,五辆“艾姆布拉斯”坦克和二十辆“斯特瑞克”装甲车从正面进攻,彻底封死每一个可能逃亡的道路。

    没有反装甲武器,没有任何防备,沉浸在食物和美酒陷阱中的“魔爪”士兵不到三分钟就已经全部战死。确切地说,这根本不能算是什么战斗,而是残忍的,毫无抗拒能力的屠杀。

    “不准留下一个活口,我只需要不会说话的死人————”

    这是林翔的命令……

    “嗖————”

    杨华从墨菲尸体上拔出格斗刀,手臂上的肌肉突然隆起,锋利的刀刃像一道寒光,从表尸体后颈迅速划过。收刀回手的同时,双眼早已翻白的墨菲头颅也与身体分开,如同一颗失去控制的球,在平滑的桌面上来回滚动。最后,在凸出球面的鼻间和柔软嘴唇的支撑下,斜斜靠在还剩有大半杯琥珀色白兰地的高脚杯旁边。

    杨华不是那种天性暴虐的嗜杀者。他只是用这种方法确认对手是否真正死亡。无处不在的辐射,使地球生物在短短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产生各不相同的变异,在不清楚对方究竟拥有什么异能的情况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割头、碎尸。

    也许,未来还可能出现像旧时代漫画《七龙珠》里与魔人布欧一样,身体碎裂之后仍然能够自由组合,重新再生的超级生物。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谁也不敢肯定,也不敢否认。

    王彪抬起脚,把斯图尔特叉开的脚用力拨开,拖起被尸体压着的椅子让开一条路。左右活动着脖颈,把手腕骨头捏得“噼里啪啦”一阵爆响,不紧不慢跨过地面上已经汪集起来的血洼,一步一步走近坐在条形长桌上首的克莱斯特。

    大厅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杨华手里格斗刀尖上滴落的血,撞击地面发出轻微声响。

    克莱斯特脸上一片淡然,他端起摆在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白兰地。酒的滋味儿很醇,不愧是经过百年窖藏的珍贵之物。

    斯图尔特出声预警的那一瞬间,他也敏锐察觉到身体内部的微妙变化————肌肉酸软,使不出力气,与喝酒过多的酣醉感一样。

    克莱斯特不知道这种状况究竟会持续多久。一个小时?半天?或者……永远?

    辐射使废土世界充满各种不同类型的毒素。没有旧时代完整的生物科学研究系统,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掌握每一种毒物特性。何况,这些有毒生物每天都在产生变化。

    “你不该来这儿————”

    林翔站起身,慢慢走到克莱斯特面前。

    “我必须来————”

    克莱斯特放下酒杯,静静地看着他。他忽然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很纯净,很清澈,里面有种自己久以忘怀的东西。尤其是那双黑玉般晶莹的球体中央,他竟然从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投像。

    “布鲁克和鲍里斯在哪儿?”

    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肩膀,克莱斯特神情平淡地问。不知不觉中进入身体的毒药,使他丧失了所有战斗能力。现在的他,就是一个丝毫无奇的普通人。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弄清楚自己儿子的下落。

    “每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很珍贵。”

    林翔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脸上的神情与克莱斯特同样平静。他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显得特别富有磁性:“布鲁克是你的儿子,而这座城市……是我的心血。”

    克莱斯特脸上的肌肉猛然一颤:“你……你杀了他?”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林翔的声音很冷,内容却是不折不扣的废土法则。

    一滴浑浊的泪水,从克莱斯特密布皱纹的眼角悄悄滑落。

    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割着林翔的脸,想握紧拳头,手臂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甚至想扑上抱住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脑袋一阵乱啃,想嚼烂他的眼睛,咬掉他的鼻子,那这张近在咫尺,漂亮得令人嫉妒的脸活活撕碎、碾裂。

    可是,自己什么也不能做,甚至就连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林翔丝毫没有顾及克莱斯特足以杀人的目光,他拉开腰间的皮套,取出一支小巧精致的真空注射器,拔掉橡胶管套,用力抓紧克莱斯特的左手,把锐利的针尖插进血管,在手指灵活敏捷的相互配合下,塑料活塞开始慢慢向外拉动,半透明的管壁也被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迅速填满。

    “你想什么时候杀我?”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克莱斯特还是本能的把死亡与鲜血联系在一起。

    “我不喜欢杀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人————”

    林翔小心翼翼地收好刚刚采集到的血样,又低头看了一眼腕上手表,默默计算着距离麻醉剂失效的时限,神情平静地说:“我对“魔爪”的内部情况很感兴趣。作为副会长,你在这方面应该具有发言权。”

    “魔爪?”

    克莱斯特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嘲笑:“你觉得,这可能吗?”

    “你的命,现在捏在我的手里。”林翔淡淡的摆明事实。

    “杀了我吧就像你杀掉布鲁克那样。”

    谈及自己已经死去的儿子,克莱斯特说话的语气里也带有一丝冷寂和绝望。

    林翔眼睛深处变幻着不断闪烁的光。克莱斯特必须死,但是在临死前,也必须从他身上弄明白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魔爪”是废土世界最强大的杀手集团,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九级进化人,甚至比正面应对的五星寄生士更可怕。

    实力,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关键。

    智慧和阴谋,往往会发挥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忽然,林翔笑了,一口洁白如雪的牙齿显得异常狰狞。他静静地坐着,身体略微前倾,把面孔凑到距离克莱斯特只有两厘米左右的位置,用深沉、柔软、又有着难以名状韵律的男音慢慢地说:“有一个人,会让你开口的。”……

    洗净的双头牛肉从粉碎机的喇叭口里塞进,随着齿轮旋转和机械绞动的声响,机器下方的扇形铲口下面,零零散散掉落出淡红色的肉泥,在平滑白净的大瓷盘里,慢慢堆积成结构松散的红色小丘。

    这是从上个秋天保留到现在的腌肉,绞成碎末,加上盐、黑胡椒、奶油、少量面粉、几滴六十度以上的烈酒,搅拌均匀,在油锅里慢慢摊成直径十厘米左右的圆饼,煎熟,装盘,送到桌子上的时候,肉块表面还冒动着热腾腾的浓亮油珠。

    把玉米面包切成厚薄均匀的片状,中间夹上新煎的肉饼,一口咬下去,面包的柔软与煎肉的松脆纠缠结合在一起,立刻在舌头表面释放出非常充实、满足的鲜美。

    应嘉的学习能力很强。这段时间,她一直呆在王彪家的厨房,向尼娜认真讨教各种不同类型菜肴的制作方法。她很喜欢让林翔尝到自己亲手做的菜。用尼娜的话来说:“如果想要看住一个男人,就应该首先管好他的胃。”

    能装五公斤面包的藤筐已经空了一半,两公斤腌牛肉煎成的肉饼,盘子里还剩下孤零零的一块。至于锅里那些满满当当的玉米粥,同样也在以惊人的速度被迅速舀起,飞快消失在两张囫囵吞咽的大嘴里。

    “慢点儿吃,不够还有。”

    看着坐在对面埋头大嚼的刘宇晨和蒙毅,林翔只能苦笑着摇摇头。他伸手扯了扯旁边应嘉的衣服,说:“去吧多做点吃的。看样子,他们的确是饿坏了。”V

    [奉献]

第二百四六节旧识

    黑夜,能够掩盖所有东西。

    罪恶、善良、邪恶、正义……在黑夜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看不见,摸不着,也无法寻找通往目的地的道路,只能如瞎似盲般昏头乱撞。但是谁也不能证明这就一定是错的。歪打误撞摸索出来的道路,也许正是通往预定地点的正途。

    城主官邸二楼南面的隔间里,林翔和刘宇晨分坐在皮制沙发两边。这里是林翔的书房,分布在四周贴墙靠立的壁橱里,摆满了从废墟和市场上收集到的各种旧时代书籍。虽然林翔不可能把每一本书都精读研究,但他至少知道具体每一本书的所在位置,需要的时候能够在最短时间里把它们翻找出来。

    无论在任何时候,知识,都是推动人类社会前进必不可少的能量源。

    沙发中间精致的红木茶几上,摆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色泽微黄的纯净茶汤,散发出令人逾悦的浓郁香气。辐射给人类带来的并不完全都是灾难,这种从变异茶株上摘取的毛尖,滋味儿也远比旧时代同类茶叶更加厚重。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林翔端起手感温润的细瓷茶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刘宇晨。

    “我也不知道。”

    刘宇晨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地方可去。二十四号生命之城被攻陷,约瑟芬会长也落到了叛军手里。医生联合协会仍然存在,但是……它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林翔安静地坐着,没有继续问下去。

    在他的记忆当中,刘宇晨是一个充满阳光、自信、略微带有一点点骄傲的男性集合体。在某些方面,他与自己惊人的相似。英俊、强健、冷静、思维慎密、胆大敢为……如果用两个人实际所在的位置进行对比,林翔和刘宇晨其实就是一个完整的灵魂,被切割对分成两块分属不同阵营的孪生体。那个时候,身为医生联合协会高级执事的刘宇晨在明,忙于扩张隐月城的林翔在暗。至于现在……前者的身份已经变换成必须隐藏在暗处的黑色,而后者,则已经能够走上前台,毫无畏惧直面应对射向自己的白色强光。

    “你应该早一点儿来找我。”

    林翔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茶杯慢慢摆回原来的位置,说:“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会给予你足够的帮助。”

    刘宇晨的目光变得深邃,其中晃动着几分伤感的色彩:“我也和你有同样的感觉。否则,我不可能在第一次会面的时候,就擅自作主给你大量援助。也正因为如此,我一直没有和你联系。那样做……会给你带来**烦。要知道,克里克斯那帮人可能还在找我。如果……”

    “我们是朋友————”

    林翔一句话就堵塞了刘宇晨所有尚未说完的部分。在这个年代,“朋友”是一个非常稀罕,几乎完全绝迹的词。但是,它仍然具有存在的价值。

    刘宇晨没有继续固执己见。他默默点了点头,慢慢轻抿着杯子里已经微凉的茶水。过了几分钟,他放下杯子,坐直身体,长长地呼了口气,说:“能不能帮我安排个住的地方?”

    “没问题。”

    林翔微笑着拎起茶壶,把他的空杯加满,说:“在这座城市里,你可以自由选择。”

    “我需要几条特殊供应的强电流线路,一套完整的生物分析仪和各种医疗器械,培养箱和冷藏室也必须配备。另外,地点最好秘密一些,不要让外人知道。”

    犹豫片刻,刘宇晨逐一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不过,仪器方面可能不会齐全。要知道,那些真正精密昂贵的东西,全都掌握在医生联合协会手中。”

    林翔继续笑着点了点头。

    “我需要尽快对这种药剂进行研究,弄清楚它的具体特性与适体要求。虽然约瑟芬会长一意求死,我却不能坐视不管。克里克斯再强,终究只是寄生士。只要能够进化成比他更高级的存在,我就能重新拿回整个医生联合协会。约瑟芬之所以把代表会长权力的戒指交给我,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刘宇晨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支金属管,轻轻摆在手心,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寄生将……普通人……”

    林翔的视觉焦点同样聚集在这支小小的金属管上,淡淡地摇了摇头。

    他并非不相信这种药剂的作用,只是觉得感慨,几滴液体,却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由生到死,从富贵到贫穷,所有的一切都掌握的冥冥之中。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否可行,约瑟芬会长是旧时代最伟大的医学家和生物学家,连她都没有完成的研究项目……我,我,我根本没有任何把握。”

    刘宇晨的话音变得越来越低沉。短暂的沉默过后,也许是为了寻找轻松一点的话题吧他抬起头来笑了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那种场合使用强效麻*醉药剂来对付“魔爪”的人。我曾经见过克莱斯特,他很强大。我研究过你的血样,你进化的速度很快,实力已经达到和他差不多的程度,甚至还要更强一些。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选择直接交手?而是绕了个圈子,耗费精力弄出宴会,做戏、下药。你完全可以首先轰杀实力较弱的斯图尔特和墨菲,再与克莱斯特正面对决。”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手上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资料。我不确定他们是否会有什么无法预料的后招。我只能用最稳妥,也是最有把握的方法化解这场危机。虽然过程繁琐了一些,但是很安全。”

    林翔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你应该明白,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也不是纵横荒野的独行侠。我统治着整整十几万人的生命。他们当中很多都是像你一样的朋友,我熟悉他们,他们也尊敬我。如果我因为某种意外而死亡,这里会很快陷入混乱。因此,在完全建立秩序和完备的社会构架前,我必须活着。我不能冒险,也不敢冒险。”

    “……你想离开这儿?”刘宇晨敏锐地从他话里寻找出被隐藏的意思。

    “可能吧暂时还不确定。”

    林翔从沙发上站起,慢慢走到窗前,望着城市西面黑沉沉的天空,有些感慨地说:“如果那些曾经的朋友,突然之间变成了敌人……我,该怎么办?”……

    被石灰刷成白色的墙,同样颜色的天花版,散发出炽白光线的管形灯,整个房间都是一片刺眼色的亮白。

    被强烈光线直接照射的感觉并不舒服。克莱斯特皱着眉,从紧闭的眼皮中间挤出一丝被睫毛覆盖的缝隙,却被骤然剧亮的灯光直接刺破朦胧,干涩酸胀的眼角肌立刻收缩,让微张的眼皮重新闭合,视觉能够触及到的世界,再次恢复到黑暗与光明相互纠缠,却永远无法看清楚其中究竟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想坐起来,却发现整个身体无法动弹。

    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莫名其妙的思维,如同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大脑空间里来回窜动。无数熟悉而陌生的画面,像破旧机器播放出的电影,飞掠过明暗交杂没有任何规律可寻的奇怪场景。数百张见过甚至从不认识的面孔,在意识空间不断闪现在,它们勾勒出无比怪诞生的环境和事物轮廓,脑子里所有画面都由深浅不一的色块拼接而成,灰暗、鲜艳、阴霾、跳亮……一边是阳光明媚的旧时代天空,另外一边则是充满死亡破败气息,被阴沉灰厚辐射云笼罩的废土。它们在克莱斯特的脑子里相互追逐,拼命撕咬、啃啮,仿佛两头不死不休的可怕怪兽,想尽一切方法想要吞噬对方,却在残忍疯狂的撕打中被弄得遍体鳞伤,支离破碎。

    头,像随时可能炸裂一样剧痛。

    克莱斯特拼命调节着自己的感觉,他侧过肩膀,尽量避开从头部直射下来的强烈灯光,微弱而朦胧的视线范围内,周围的景物也逐渐随着眼皮睁开的宽度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面积大约在八十平米左右。地面铺着洁白光滑的瓷砖,至于支撑自己身体的,似乎是一张距离地面很高,冰冷坚硬的床。

    克莱斯特感觉到自己手腕和足踝都被固定住。那似乎是一种薄而结实的金属簧片,它们卡得很紧,每一次扭动,都会挤压肌肉产生痛感。

    这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从手脚部位传来的紧密捆扎感,也使克莱斯特产生出强烈的恐惧。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目光一直往下,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下/身/浓密的黑毛,还有从双腿中间昂然立起,像钝秃矛枪一样朝着天花板直刺而上的生殖器。

    鼻子,闻嗅到一股浓烈的消毒药水气味儿。

    显然,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家医院,或者诊所。

    记忆链的末端,定格在隐月城办公大楼的会议大厅宴会现场。左右两边是斯图尔特和墨菲的尸体。还有杯盘狼籍,混乱不堪的条形长桌,被打翻的烤肉盘子,歪倒的酒杯,流淌在桌面上的酱色调味汁。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白。白色的光、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克莱斯特甚至可以看见自己腹部和腿脚上的皮肤,同样都是死一样的惨白。

    房间里的温度并不冷,但他却一直在颤抖。

    身体依旧酸软无力,毫无疑问,趁昏迷的时候,那些该死的家伙肯定又给自己注射了更多的麻醉剂。

    克莱斯特是一个非常狠厉的人。“恐惧”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思维概念当中。这很其实正常————一名九星寄生士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对象。他们牢牢占据着地球生物链的最高端,即便是强悍野蛮的变异兽,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再强大的寄生士,仍然无法脱出人类的范畴。只要是人类,就有弱点。

    只要每天都按时注射一针麻醉剂,克莱斯特就得永远保持酸软无力的状态,以普通人形态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克莱斯特的思维越来越乱,心情也越来越烦躁。人类的进化过程与生理概念,使潜意识里对衣服有着特殊的依赖感。即便是在没有束缚的状态下,被赤/身/裸/体/关押的囚犯,也会比穿着衣服的犯人产生出更加强烈的惊慌和恐惧。克莱斯特摇晃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大,他张开嘴,拼命呼喊,咒骂,尽一切可能弄出足够吸引人的噪音。这里实在太过安静,房间色调也白得可怕,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强压下内心深处近乎崩溃的恐惧。

    正对头顶方向的门,由外向内被推开一条缝,进而扩大成足够进出的宽度。

    克莱斯特尽量把眼睛上翻,想要看清楚进来的人究竟是谁?超过承受极限的眼球翻动,拉扯神经产生强烈的眩晕感,被伸展到极限的眼肌骤然回缩,迫使眼皮再次合拢。尽管整个面孔都在神经牵扯下不断颤抖,他仍然再次睁开双眼,把视线能够触及的范围尽量延伸。

    从脚步声判断,走进房间的,应该有两个人。

    “副会长先生,您考虑得怎么样?”

    头顶传来林翔熟悉的声音。

    高悬的心猛然掉落在实处,克莱斯特闭上疲惫不堪的双眼,长长地吐了口气,以冷漠不变的声音说:“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如果布鲁克还活着,那么我们之间还有可能谈和。你杀了我唯一的儿子……你觉得,我会听从你的命令吗?”

    林翔慢慢走到床前,低下身子,分开双手撑在床沿两边,上身前倾,俯视着克莱斯特,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的魅力。

    他将嘴唇凑近克莱斯特耳边,一句一顿地说:“坚持原则的确值得称道。暂且不论你的顽固究竟是因为愤怒或者对“魔爪”的忠诚,我都应该对这种严守秘密的做法表示足够的尊敬。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底线。我需要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就要————”

    克莱斯特闭上双眼,侧过脸。林翔的吐息充满男性特有的阳刚,清洁的口腔也没有散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异味。可是克莱斯特无法承受那种近在咫尺的强烈压力,以及那两道咄咄逼人,如电似剑般锐利的目光。

    林翔紧盯着他,许久,克莱斯特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我说过,有人会让你开口的。”

    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地说:“我给过你机会,但你并不珍惜,或者应该说你根本就不需要……嘿嘿嘿嘿当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希望你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保持固执,尊敬的克莱斯特副会长。”

    说完,林翔面带微笑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介绍一下,从现在开始,苏特。兰德沃克医生将全面负责你的诊治情况。”

    “诊治?”

    克莱斯特地抓住这个听起来有些怪异的词语,同时尽量侧过身子想要看清楚另外一个走进房间的人。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位于隐月城医院的地下特别护理室。作为这里的第一位病人,你应该感觉到荣幸。”

    林翔恶意地伸出手,轻拍了拍克莱斯特满是皱纹的面颊,“嘿嘿嘿嘿”笑道:“你刚刚被诊断出患有大范围神经性损伤,在治疗方面,兰德沃克医生可是专家。”

    说着,他退后一步让出足够的空间。随着进入克莱斯特视线里的,是兰德沃克那张略带削瘦,带着温和、友善微笑的面孔。

    “是……竟然是你?”

    克莱斯特双眼中瞳孔骤然紧缩,他浑身肌肉绷紧,目光中透出惊骇欲绝的神色,恐惧暴跳着连身嚎叫:“苏特?你……你,你,你居然没死?”

    兰德沃克柔和的目光从上到下顺序扫视着克莱斯特的身体,他从黑色大褂里抽出右手,细长的食、拇指弯成一个圈,嘲弄般地弹了弹克莱斯特高昂的生殖器尖端,猛然受到刺激的神经使盘绕在/阴/茎/表面的血管瞬间萎缩,在疼痛中左右摇晃。

    “在你没死之前,我会一直活着。”兰德沃克笑得很期待,很狰狞。

    克莱斯特脖颈上粗大的血管不住跳动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身体正在消耗比平时多得多的氧气。过了几分钟,他尽可能地放缓声音,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你究竟想怎么样?那件事……你,你不能怪我。我,我只是收了洛克菲勒的钱。你应该明白,我,我,我……”

    “我明白,你是病人。”

    兰德沃克的目光逐渐变得阴冷残忍:“而我,是医生。”V

    [奉献]

第二百四七节噩忆

    第二百四七节噩忆

    “求求你。(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求你,你不能这样,这,这不公平————”

    克莱斯特只觉得自己的舌头正在膨胀,思维一片混乱。恐惧已经让他丧失了对事物最基本的判断标准,甚至连话也说不清楚。

    “公平?”

    兰德沃克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意外:“真是令人惊讶,我居然会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不,不……我是说……你不能……我要……我想……”

    克莱斯特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不受控制的牙齿发出“得得”的撞击,脸色死一样惨白,他忽然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没有被注射麻醉剂,仍然拥有九星寄生士的强大力量,可是在这个身穿黑衣,嘴角随时挂着公式化微笑的男人面前,也丝毫没有想要战斗反抗的勇气,只想尽一切可能,以最快速度从他眼前消失、逃跑。

    “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会告诉你————”

    忽然,克莱斯特把企求的目光转向站在旁边的林翔,仿佛最虔诚的信徒,向无所不能的上帝声嘶力竭拼命哀求、祈祷。

    林翔看了看他,又看看站在旁边的兰德沃克,眼眸里释放出的目光有些犹豫。他没有迟疑太久,仅仅只过了五秒钟,已经作出最后决断。

    “克莱斯特先生,我已经给过你机会。而且,不止一次。”

    话已经说的足够清楚。虽然不太清楚兰德沃克与克莱斯特之间究竟有过什么样的恩怨,可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站在隐月城需要的利益面,哪怕克莱斯特能够开出更高的价码,林翔仍然会把他交给兰德沃克。

    “魔爪”与自己早已不死不休。

    至于兰德沃克……虽然不清楚他的过去,这个人身上仍然笼罩着无数的谜,但迄今为止,他没有表现出对隐月城或者己方集团的任何敌意。如果能够扔出一个克莱斯特换取到他足够的好感,进而发展成友谊甚至可能是忠诚,对于林翔而言,绝对是一次非常划算的好买卖。

    克莱斯特惊惧得几乎忘记呼吸,他紧紧纂着拳头,在冰冷单薄的手术床上一阵抽搐。

    “放心吧你会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兰德沃克伸出手,在克莱斯特柔软的腹部轻轻按压着,咧开嘴,露出排列整齐的森白牙齿,把目光转朝林翔,他似乎不太懂得如何表达感谢,然而说话语气中却充满无法掩盖的亢奋和激动:“你能把他交给我……很好。不管怎么样……我,欠你一个人情。”……

    再次睁开眼睛,克莱斯特发现周围环境已经和原来完全不同。他们似乎趁着自己被恐惧活活吓晕,失去知觉的时候,把自己弄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相比之前那个空荡荡的屋子,这里的面积大约超出整整两倍以上。墙壁和天花板仍然白得令人难受,充斥在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使嗅觉神经早已变得麻木。沿着墙边,摆放着数十台形状各异,体积不等的仪器。从外观判断,它们似乎都属于医用范畴,只是不知为什么,每当目光与盘绕在仪器下方那一团团繁复凌乱电线接触的时候,克莱斯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一个实力强大的九星寄生士,居然会害怕一堆无生命的电线……这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克莱斯特一直在拼命挣扎,他感到酥麻绵软的感觉正从身体内部慢慢消失,久违的力量和强壮又从骨髓深处缓缓被释放出来。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理状态正在逐渐完成新一轮交替,丧失已久的信心,还有狂乱无比的报复感,也如同从深眠中渐渐苏醒的种子一样,撑破坚硬的壳皮,从表面裂隙中伸展出一丝邪恶的幼芽,变粗、成长。

    死死纂紧拳头,望着肩膀上那些像状如蚯蚓盘凸鼓起的粗大血管,克莱斯特绝望的眼睛里,重新浮现出暴虐与疯狂的杀意————那些禁锢自己的家伙显然忘记了麻醉剂持续的效力时间,再过几分钟,麻木的神经又能再次恢复敏锐。到了那个时候,这座城市里没有人会是自己的对手。

    应该怎么报复那些对自己不敬的家伙?

    把他们全部卖作奴隶?

    杀光所有人做成肉干?

    或者,把这里变成一个大角斗场。发给他们最简单、原始的武器,让这些家伙自相残杀,再把那些侥幸能够活下来的人,扔给荒野上饥肠辘辘的暴熊和腐狼?

    想到这里,克莱斯特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他吸嗬着嘴唇发出“嘶嘶”的声音,紧握在一起的拳头,也在不断尝试着是否能够挣脱开束缚身体的金属条。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不可耐地盼望时间能够走得快一些。只需要再给我几分钟,我,我,我就能彻底控制一切————

    门,悄无声息地从外面被推开。

    身穿黑色大褂的兰德沃克走进房间,不紧不慢地踱到床前。他脸上流露出残忍而优雅的微笑,撸起衣袖,看了看腕上手表的指针,又看了看满面绝望的克莱斯特,右手从衣袋里摸出一支装满透明药剂的注射器,拔去表面的橡胶管套,把锐利的针头扎进克莱斯特柔软的左手血管,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手表上有节奏转动的秒针,微张的口中发出清楚标准的读数。

    “十、九、八……三、二、一。”

    “一”字脱口而出的刹那间,轻扣在注射器上的拇指重重推压活塞,把所有药剂全部打进克莱斯特的身体。它们就像一群野蛮的暴徒,疯狂撕裂着克莱斯特体内刚刚聚集起来的每一丝力量,吞噬着可能产生能量的来源,把即将恢复活力的肌肉重新碾压得奄奄一息,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克莱斯特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站在面前的兰德沃克。即便隔着封闭的嘴唇,也能清楚听见被紧密咬合在一起,几乎快要断裂开牙齿的可怕碾磨声。

    他的时间实在计算的太准确了。最多再过五秒……不,只需要三秒,甚至两秒钟,封闭的身体机能就会像洪水一样汹涌冲开禁制,虽然短时间内还不可能完全恢复九星实力,至少也能拥有五星或者六星的力量。

    妈/的他是故意的————

    这个该死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忘记药效时限。他是在嘲笑自己,玩弄自己,让自己感受到希望,在焦急中饱受等待折磨,又在希望即将临近的一刹那,残酷地关闭已经逐渐开启的大门。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加残忍、令人绝望的事情。

    “你……你,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卑鄙下流的/杂/种。真不是知道当年是哪个狗男人/操/了/你/妈/的/逼,才生下你这个/变/态/无能的废物————”

    克莱斯特口中爆发出一阵阵极度痛苦的咆哮,他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束缚从床上爬起,用双手活活撕裂站在面前这个男人的喉咙。然而无法凝聚起力量的肌肉却永远不可能实现这种愿望。所有的动作都是白白浪费力气,坚固的金属条死死禁锢着手腕和足踝,在/赤/裸/的皮肤表面割裂开一道道鲜血淋漓的划痕。

    兰德沃克从旁边拉过一张转椅,坐下,伸展开的左臂斜搭在椅背上,右手从置物架上的白瓷盘中拿起一把手术刀,在细长的指间灵活转动。

    他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床上的克莱斯特。脸上的微笑仿佛是用印模倒出来直接刻在脸上,僵硬、固定、不会改变。

    “克莱斯特。戴纳……你,还记得我吗?”

    虽然在笑,可是兰德沃克的说话声却很冷,口气也很平淡。

    这句话似乎问得有些多余。但克莱斯特却并不这么认为。他的记忆又重新回到过去,回到六十多年以前的黑金镇……

    变异罂粟是一种对生长环境非常挑剔的植物。在核大战结束之后的最初几年里,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密集的辐射尘中。酸雨,是干硬土壤唯一的水份来源。它们破坏并且改变了原有的分子结构,造成大面积不适宜居住的中、重度辐射区。尽管“魔爪”的势力遍布整个废土世界,然而最终寻找到能够种植变异罂粟的地方,却仍然只有黑金镇这块小小的位置。

    那个小镇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繁荣。六十年前,那里仅仅只是“魔爪”的一个分据点。连同镇上居民和武装守卫,所有人数加在一起还不到两百。除了种植变异罂粟,那里的一切,都和荒野上普通的小型定居点没什么两样。

    克莱斯特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阴沉暗淡的白天,一个身穿黑色外套,头戴礼帽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长着金色长发,非常漂亮的女人来到了黑金镇。

    他有着不同于荒野流民的干净脸庞。身材高大但却不显强壮,他手里提着一个褐色的皮箱,背后则背有一个长达八尺的木盒。喜欢眯起眼睛,无论见到谁,嘴上都挂着公事般的微笑。

    他没有进化或者强化能力,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在荒野上通常都是被奴隶贩子和暴民猎杀的对象。然而黑金镇上的居民却没有对他表示出敌意,甚至还非常欢迎。

    他是一个持有医生联合协会下发执照的持牌医生。无论在废土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医生,通常都能得到足够的尊敬。

    他的医术非常高明,使用的药剂也不是那些价格昂贵的合成制品。他会告诉病人在哪里采集适合病症所需的植物,或者是利用一些简单有效的方法对病痛进行缓解。而他所需要的报酬也很少————一个干净的房间,足够两个人日常消耗的食物和水,仅此而已。

    黑金镇的居民非常庆幸能够有这么一个人在镇上定居。在辐射的影响下,许多旧时代的疾病已经产生本质上的变化。即便是感冒之类的病痛,也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恶化成瘟疫一类的致命传染源。有一名持牌医生,无论是心理或者生理上,都能够让人产生出稳定、安全的寄托。

    那个金发女人,名字叫做珍妮。

    她实在是非常漂亮,克莱斯特从未见过像她这么美丽的女性。她身上穿的衣裙虽然做工粗糙,却随时都保持干净。她有着细腻雪白的皮肤,在这个充斥着辐射,绝大多数人都患有灰藓病症的时代,足以成为吸引一切目光的焦点。黑金镇上那些肮脏肥胖,因为缺水,长时间不能洗澡,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恶心臭味儿的女人根本没法与之相比。她很和善,说话的速度很慢,声音非常悦耳,美得令人想起来就忍不住有种颤抖的**。

    那一年,克莱斯特刚满二十一岁。

    依靠一支强化药剂获得的力量,在普通人当中很自然就能形成威慑。来自周围畏惧的目光,让年轻的克莱斯特产生出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家族血裔的身份,使他成为当时黑金镇的实际控制者,而他本人也努力扮演着公正、友善的统治者角色。如果让这种情况继续保持下去,医生很可能会永远呆在小镇上,终其一生。

    克莱斯特实在太年轻了。这是他那个时候最大的弱点。如果他的时间阅历能够更久一些,三十岁、四十岁……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黑沉沉的夜晚,从废墟里弄到的留声机发出强烈的音乐节奏,超过六十度的伏特加,一群年轻男人被酒精充斥头脑的结果,就是寻找任何可能释放出内心狂暴和**的机会。

    黑金镇上有酒吧,也有女人。不过,那两个年纪加起来至少超过八十岁的婆娘,已经被镇上几乎所有男人轮流干过。她们肌肉松弛的身体,克莱斯特实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两个酒女也非常喜欢这种随时可能被男人按翻在地的生活。她们根本不穿内裤,裙子也短得可怜,只要愿意,并且拿出足够的钱,谁都可以把住她们的屁股狠狠乱捅。

    对于她们,克莱斯特早已干得想吐,甚至看见那两张涂抹着劣质化妆品的肥胖油脸就觉得恶心。和她们上/床,丝毫没有快感或者兴奋,反倒有种自己正被女人骑在身上/强/奸/的错觉。

    拎着半瓶喝剩的伏特加,克莱斯特和几个“魔爪”士兵歪歪扭扭走在小镇街头,一面喷吐酒气,一面放开喉咙狂吼着自以为最美妙的歌声。走近医生居住小木屋的时候,门正好从里面被拉开,身穿灰色长袍的珍妮露出半张美得令人心颤的脸。她似乎想要出门,却又恰巧撞上一群酒意醺天的醉鬼,犹豫间,不知道究竟应该关上房门,还是走出房间。

    克莱斯特已经记不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开的头。他只知道把那具白腻身体按倒在地的美妙滋味儿。声嘶力竭的惨叫,暴怒混乱的咆哮,打斗、流血、咒骂……还有枪声,让人无法判断现实,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在迷乱的梦幻中。

    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医生已经被捆绑在小镇中央的木杆上。夜里的混乱中,他用手术刀割断了一名“魔爪”士兵的喉咙。至于珍妮……就躺在小镇酒吧的大厅里。雪白粉腻的皮肤表面,布满一道道形状可怖的青淤和划痕,两条光滑修长的大腿被折叠成令人恐惧的角度,巨大的白色骨头从腿根部位硬生生地挣脱出来,肩膀完全脱臼,大张的眼睛早已失去光彩,木然惊惧地望着天花板。就在两腿中间被黑色/阴/毛覆盖的部位,已经扩张成直径超过十厘米的可怕深洞。散发着腥臊恶臭的黏白色液体,正从里面缓缓流出,靠近边缘的部分,基本上已经干涸。

    黑金镇需要医生,但是男人同样需要女人。尤其是像珍妮这种漂亮、温柔、令人忍不住想要强行/蹂/躏/的美女。

    镇上所有男人都干过珍妮。他们当中可能有些人会觉得畏惧,但是在混乱中,理智很容易会被**吞噬。看着别人在那具充满诱惑力身体上肆意/抽/插,他们的脑子也很快充血,肾上腺素分泌加速,不由自主脱掉裤子,摇晃着/赤/裸/裸/的屁股和生殖器,加入到轮流/施/暴/的队伍中。

    发泄/欲/望的那一瞬间,没人会记得医生给自己带来的好处。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强/暴/珍妮,反抗和阻拦立刻被视作敌意。镇上的男人把医生牢牢捆紧,得意洋洋地抱起他的女人,冲进近在咫尺的酒吧,任凭愤怒的咆哮与丧失尊严的哀求在耳边回荡,加上身下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每一个人的神经,都被彻底麻醉、迷失在/肉/欲/和冲动的旋涡中。

第二百四八节死妻

    一滴温热的眼泪,掉落在克莱斯特左边面颊。(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湿漉漉的,有种很不舒服的麻痒。

    “听着,我……我对那次的事情感到抱歉。医生,我……我……我本来不想……我,我的意思是……那,那个时候,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你应该明白,那不是我的错————”

    克莱斯特语无论次地反复纠缠着几个简单的字眼,喋喋不休竭尽全力想要表明自己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大错。但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兰德沃克碧色的眼眸深处,正随着从泪腺涌出液体缓缓释放的虐意与仇恨。

    “你说的对————在这个肮脏的废土世界,普通人的确只是没有地位和权利的猪狗。只有进化人才是高高在上统治一切的王者。你们可以肆意剥夺所有属于他人的东西,财产、生命、尊严、自由……哈哈哈哈这就是一个他/妈/的该死的混蛋世界。”

    兰德沃克微笑着爆了一句粗口。这种情况在他身上极少发生。他灵活地把手术刀在指间转了个刀花,左手轻轻抚过克莱斯特的胸口,非常恶意地拈起一根粗长黑硬的胸毛,狠狠用力挣断。

    胸口传来的骤痛,使克莱斯特眼角本能地跳了一下。他抽搐着嘴角,全身肌肉僵硬得如同铁石,扭动着面颊,勉强挤压出一个非常难看,根本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惨笑。

    “我……我可以补偿你。女人、金钱、权力……只要开口,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问题。我甚至可以……”

    “老子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兰德沃克突然伸开手指,狠狠抓紧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克莱斯特头发左右摇晃,怒声咆哮:“你杀了珍妮,她,她是我唯一的妻子————”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古怪,可是克莱斯特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中的特别之处。被药剂束缚力量的他只能默默地望着暴怒的医生,他很明白兰德沃克为什么如此痛苦。克莱斯特自认也算心狠手辣,随着进化力量不断增加,在“魔爪”内部获得的权力越来越大,间接或者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计其数。可是在他的脑海深处,总存在着珍妮灰暗纤瘦的身影。她只会在自己睡梦中出现。伴随着死者的哀嚎与无数凄惨可怕的面孔。有血和火,还有无数干枯惨白,说不出究竟是人类或者动物的骨肉。她的容貌已经变得非常模糊,有时候却清晰得令人感到恐惧。那张只在记忆中出现的脸不再清丽脱俗,而是充斥着死者才有的灰白,眼角和唇边都流着血。她一直在微笑,慢慢走向自己,直到近在咫尺的距离,才猛然撕裂衣服。

    那具曲线凹凸的身体,已经腐烂成散发着恶心臭味儿的残骸。本该高高鼓起的/乳/房,被几根弯曲的肋骨代替。它们表面沾挂着脓黑肮脏的腐肉,其间还不时钻出一条条肥胖滚圆的白色蛆虫。

    尽管身上没穿衣服,房间里的温度也不算高,克莱斯特却觉得自己手心里已全是汗水,温热的鲜血似乎已经充斥了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让他胸口发闷、发慌、无法控制的感到恐惧。

    “我……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我都可以给你————”

    克莱斯特有气无力地喃喃着。

    “给我?你能给我什么?”

    兰德沃克“嘿嘿嘿嘿”地冷笑着,嘲笑着他的天真:“你什么也给不了————”

    “戴纳……是一个应该被永远打入地狱,永远不可能得到解脱,罪恶无比的姓————”

    兰德沃克脸上已经逐渐恢复平静,在如此近的距离,克莱斯特清晰看到了那两道目光中的冰冷。那里面,毫无宽容和仁慈可言。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兰德沃克为什么会忽然提及自己的姓?

    “从二十世纪开始,戴纳,已经成为势力遍布整个北美与欧洲的黑手党家族。据我所知,你并不是戴纳家族的直系血亲,而是出自利益联姻产生的旁支。核战争在毁灭旧时代文明的同时,也摧毁了黑手党苦心经营上百年的根基。在战争中,当时的直系血亲几乎全部死亡,整个戴纳家族,只剩下你的父亲和另外两名男性成员,在仓促之下得以进入地下避难所。不得不承认,黑手党家族的继承顺位的确森严无比。他们忠实按照族内遗训,由你的伯父继承家主之位。换句话说,“魔爪”,其实就是在废土世界继续地下统治的黑手党。”

    兰德沃克细长的手指在克莱斯特胸口和肩膀上的肌肉表面慢慢摩挲着,淡淡地说:“戴纳家族与洛克菲勒家族之间的合作,早在美洲大移民时期就已经开始。由于利益和实际控制权方面的相互需要,黑手党都会按照洛克菲勒的要求,在得到足够报酬的前提下,帮助他们处理一些无法用正常手段处理的特殊问题。绑架、杀人、盗取或者抢夺商业机密……由于洛克菲勒的庇护和刻意扶持,戴纳家族一直稳守黑手党的核心控制权,即便是在情况最糟糕的时候,他们也仅仅只是暂时让出一部分势力给对手,实力却没有遭到任何损伤。”

    克莱斯特有些奇怪————兰德沃克为什么会把话题扯到这方面?但他心里却随着对方的话语下意识地阵阵微颤,那是莫明的,对未知的恐惧。

    “洛克菲勒就像是一头巨大无比的章鱼。它的触须,在旧时代可以延伸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带来利益的东西和技术,无论允许或者拒绝,他们都有办法让拥有者将其让出,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如果你看过旧时代二零零一年四月号的期刊,肯定会注意到其中有一篇名为《神经强化与分解性肌体》的文章。发表这篇东西的时候,我刚刚得到英国皇家医学理事会的入会身份认可。在那个时候,我所掌握的生物技术,已经远远超过人类医学界能够接受的正常范围。洛克菲勒家族也同时看中了我的研究。他们要求我加入在美国特别设置的科研机构,同时以两亿美元的价格对我手上的数据进行购买。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实在太年轻了。居然会相信什么“科学属于全人类”之类的鬼话。为了躲避洛克菲勒,我带着珍妮从迈阿密跑到亚特兰大,又从伦敦跑到普利矛斯,埃及、刚果、尼日利亚、摩纳哥……几乎每过几个月,我们就要被迫更换住所。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洛克菲勒的确不择手段。接受委托的戴纳家族派出数百名杀手对我进行围捕。他们杀光了我的家人,封冻我的银行帐户。在最困难的时候,我和珍妮甚至在印度山区呆了两个多星期,仅仅只依靠野果和兽肉为食。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简直怕得要死,但我偏偏是个非常倔强的人。越是强行索取我的东西,我就越是宁死也不会说出一个字。”

    “二零零九年在比利时,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梵蒂冈教庭的红衣大主教。利用更换身体器官的方法,我治好了困扰他多年的美尼尔氏综合症。作为报答,他承诺将我和珍妮伪装成神职人员,随同巡视队伍一起离开,并且隐姓埋名安排在俄罗斯教区。就在我们临上飞机前的半小时,收到消息的黑手党杀手也赶到了机场外围。为了引开他们,珍妮把我打昏,脱掉修女黑袍冲出机场。混乱中,那些枪手把她打得面目全非。等我醒来之后,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无闻呆在靠近西伯利亚的一个小村子里,对着破旧的教堂和圣像,终日祈祷,痛哭流泪。”

    兰德沃克的声音很平淡,但是克莱斯特听起来却有种震耳欲聋的轰鸣。他甚至不敢直视兰德沃克的碧色眼眸。那里面充满冰一样的寒冷,如刀似刺般的锐利。

    “我一直想要报仇,我想杀光戴纳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的每一个人。也许是上帝的意愿吧我没有死于战火,非常幸运地活了下来。离开地下避难所,我在一家废弃医院里找到一些没有完全损毁,仍然可以使用的医疗器械。依靠这些东西,还有我一直藏在结婚戒指里面,从珍妮身上取下的几片指甲,我成功的把她复制了出来。你根本无法想象当我看见她从培养舱里走出来的那种场景。她没有记忆,没有任何主动思维。单纯只是一具和珍妮外形完全相同的躯壳。我抱着她号啕大哭————我需要一个妻子,上帝却给了我一个没有灵魂的女人。失去的东西再也拿不回来,她只是一个存在于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符号。”

    兰德沃克坐在椅子上,目光越过克莱斯特的身体,平直投射在对面白色的墙壁上。他仿佛能够看穿这堵隔绝视线的阻拦,一直望向虚幻的遥远尽头。

    “她不再是原来的珍妮,为了重新找回失去的灵魂,我像孩子一样教她重新学会说话、识字。她学得很认真,虽然智力进化程度无法跟上身体发育的速度,但她已经慢慢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和珍妮逐渐重合,两个人最终能够穿越时间和死亡限制,成为我为之熟悉的那个妻子。”

    说到这里,兰德沃克停顿了一下,平淡的目光垂落在克莱斯特的视线中央:“知道吗?那段时间我曾经想过放弃复仇。不管是戴纳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他们的死活已经不那么重要。荒野上到处都是旧时代人类留下的骸骨,时间能够冲淡仇恨,也许是上帝的旨意,也许我本来就是医生的缘故,我只想和珍妮一起,找个偏僻、宁静的小镇,相拥相守,了此残生……”

    克莱斯特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变得僵硬。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兰德沃克的目光已经失去平淡与柔和,正在被寒冽如冰的杀机和冷漠取代。

    “你们杀了她,烧掉了她的尸体。那是我唯一的妻子,唯一的————”

    兰德沃克眼睛中布满了血丝,而且渐渐弥漫着早已淡化,又迅速出现的痛苦和绝望。直到这个时候,克莱斯特才终于明白他的话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奇怪————黑金镇的那个混乱之夜,被捆绑在木杆上的兰德沃克拼命企求、哀嚎。他恳求疯狂的镇民们能够把珍妮的尸体还给自己。在废土世界,普通人的要求永远不可能得到重视,被暴虐和/阴/欲/冲昏头脑的“魔爪”士兵在死人身上一遍又一遍发泄……到了最后,腐烂的尸体再也看出珍妮本来的面目,逐渐恢复清醒的镇民们才把她架在火堆上烧成灰烬。

    “我再也不可能复制她……”

    兰德沃克脸上凄凉的神情,即便是最残暴的死亡之魔看了也忍不住想要落泪:“你的爷爷,也就是老戴纳杀死了真正的珍妮。而你,又带领着那群醉鬼毁了她的替身。你们彻底毁灭了她,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除了报仇,除了杀光黑金镇和戴纳家族的每一个人,我实在想不出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是值得让我去做的事情。”

    克莱斯特仰望着灰白的天花板,眼神逐渐涣散。即便两个人中间隔着近一米的距离,还有肌肉、骨胳等其它附属身体组织,他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兰德沃克内心深处永远也无法消失的愤怒与仇恨。

    他木然地摇了摇头,机械地喃喃地哀求道:“医生,求你……我,我很抱歉……”

    “现在说这些,你觉得有用吗?”

    突然,兰德沃克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用锋利的手术刀指着克莱斯特,仿佛受到强烈刺激的精神病人,近乎于疯狂般地大笑着,叫着:“嘿嘿,哈哈哈哈……我查过,你是戴纳家族最后的血脉继承者,我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杀了你。亲爱的克莱斯特,我会非常仁慈地让你活着。千万不要对刚才这句话感到质疑。我绝对不会违逆自己说过的话。你会活着,没有任何生命威胁,安全地活着。当然……你永远也不会得到自由。因为,你毕竟是一个该死的九星寄生士————”……

    对于医院,林翔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感觉。很亲切,非常平和,甚至就连那股随时充斥于嗅觉神经,刺鼻难闻的消毒水气味,也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留存于人脑潜意识的记忆里,总有着一些永远也无法磨灭的痕迹。

    林翔不可能忘记自己在旧时代野战医院苏醒,那个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石竹花淡淡香气的早晨。

    刘宇晨说的没错————死去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复活。利用应嘉头发复制出来的女孩当然不可能具有她的灵魂,但她深爱自己,自己也深爱她……这就已经足够。

    在隐月城医院,兰德沃克是一个身份非常特殊的存在。

    他不愿意接受副院长的职务,却在林翔的安排下,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研究室,能够得到充足的电能供应,需要的各种相关物资,也由城市管理委员会一应提供。

    推开门,走进没有悬挂任何标牌的研究室外间,端坐在办公桌背后的兰德沃克正端起一只黑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在热咖啡表面的腾腾蒸汽,俨俨地抿了一大口。

    “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这里有些东西,你一定非常喜欢。”

    看了一眼刚刚走进房间的林翔,兰德沃克把半空的咖啡杯放在一边,推开椅子从桌前站起,整了整凌乱的衣服领口,推开通往房间内部的厚厚门板,穿过一条十余米长的走廊,进入了宽敞明亮的研究室。

    一个用三角形钢架撑起的卵形培养舱,被牢牢固定在房间中央的瓷砖地面上。这是一种在旧时代医院或者研究所里经常能够见到,体积中等,长度大约为一米左右,用硬化聚脂制成,通体透明的生物培养器械。几条粗大的电缆从三角架底部延伸出来,与安装在墙壁表面的电源接口相互连接。椭圆形培养舱里注满淡蓝色的营养液,顶端,两道呈螺旋形状的金属环分从左、右两边将舱口封住,连通中间用软质材料制成的垫层一起,把克莱斯特的整个脖颈牢牢固定住,无法松动,更不可能摇晃。

    兰德沃克没有撒谎————克莱斯特的确没有死,他仍然还活着。

    但是,除了生命,他再也没有剩下任何东西。V

第二百四九节智脑

    第二百四九节智脑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兰德沃克走到培养舱旁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坚硬冰冷的舱壁。

    克莱斯特没有四肢,从胸颈锁骨以下的部位,全部都被切除。没有肌肉,除了垂直悬浮在营养液中的脊椎,浑身上下看不到任何一根骨头。唯一保持完整的部位就是头颅,蓬乱的头发被完全剃净,一块寸许见方,类似电流磁极板之类的金属薄板紧贴头皮镶嵌在颅顶,几条直径约为三毫米的电线,从金属板边缘的孔洞里延伸出来,高高悬挂在从屋顶垂下的塑料管槽中央,与两台放置在墙壁侧面,带有大型显示屏的机械仪器相互连接。

    “我割掉了他的肠子,切掉了他的胃,用一块生理肠膜片代替新长出来的组织部分堵住了食道。人类进食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获取能量以维持新陈代谢。只需要按时更换新的营养液,他就可以得到足够的活下去的物质。这样做,对他来说应该是种非常不错的待遇。不需要吃东西,也就不会进行消化和产生食物残渣,更不需要通过肠道系统和肛门,进行粪便排泄活动。呵呵用更加通俗的话来说,他可以永远不用拉屎————”

    兰德沃克转过身,走到培养舱正面,距离舱体两米左右的一台仪器前。伸手按下控制斜面上一只拇指大小的绿色按钮,顿时,克莱斯特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把如刀似剑般锐利的目光,投向站在面前的两个男人。

    “肝脏与心肾只是维持身体机能的附属品,没有存在的必要,已经被我摘除。由于技术限制,我暂时没办法把他改造成像鱼类一样用鳃进行呼吸。因此,他的肺部还算保持完整。我在培养舱里放置了一些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框架,能够代替胸廓骨胳支撑柔软的剩余脏器。你也看到了,他浑身上下只剩下头颅。这样做,当然不完全是出于报复心理。我自认为是一个相当务实的人,也是一名科学家。我只会从最合理的方面对事物进行改造。我保留了他完整的中枢神经系统,对你而言,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敌人,而是一个非常管用的宝贝。”

    听到这里,林翔不由得偏过头,疑惑地看着面色沉稳的兰德沃克。

    “虽然你也是寄生士,但是对于病毒的理解,你可能永远也不会达到像我这么透彻、详细的地步————”

    兰德沃克说话的口气很平淡,其中却丝毫没有炫耀或者讥讽的成份:“洛克菲勒完全是在偶然情况下,得到了能够对人类进行彻底改造的病毒。我不知道植物基因与人类细胞之间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奇怪的反应,但是,这种肉眼无法看到的小东西,对于寄生的宿主有异常强烈的求适性。它们自身非常弱小,却可以通过强行改变宿主细胞组织结构的方法,使自己在寄主体质产生飞跃性的质量变化。它们对于所在环境的改造程度,远比人类对地球自然界的相同行为更加彻底。尤为特别的是————这种改造会根据宿主的身体特征,产生极其微妙的变化。”

    “什么变化?”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翔的声音很平静,眼瞳深处的光芒却微微地亮了一下。

    “它们根据宿主身体特征对细胞组织进行全面重构。如果宿主是四肢健全的普通人类,那么将在速度、力量、思维能力等方面均衡发展。如果宿主天生带有残疾,又没有诸如“再生”之类的特殊异能,病毒的改造方向也会随着身体缺陷产生偏移。剩下的残肢会更加发达,身体的平衡感与单肢运动能力得到大幅度强化。呵呵它们的确是一群非常有趣儿的小精灵,也是一帮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小坏蛋。为了存活,它们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正如旧时代那句话所说——“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具有两面性。成功或者失败,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兰德沃克显然已经感觉到林翔脑子里此刻的想法,神秘地笑了笑,把目光转向固定在培养舱里的克莱斯特,说:“我切除了他身上与思维能力无关的所有东西。但他仍然活着。为了得到适宜的生存环境,病毒改造方向也会转朝他残留的大脑和中枢神经,还有能够与外界进行联系的各种感知器官。呵呵也许我的解释过于复杂,用简单点的话来说,现在的克莱斯特已经不再是“魔爪”的副会长,而是一台具有强大运算功能和智慧的生物大脑。”

    “……他与电脑……有什么区别?”

    林翔皱紧了眉头,双眼盯着克莱斯特悬浮在淡蓝色营养液里的神经系统,问。

    “他的运算能力比电脑更强大,而且具有主动思维能力。他能帮助你管理整个城市,负责处理繁琐杂乱的日常事务,对人力和资源分配进行条理有序的优化组合。在旧时代,这些事情通常都交给出电脑处理。该死的战争毁灭了一切,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电脑大多都是无法使用的废物。幸存的是————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为我们打开了另外一扇门。”

    兰德沃克眼中明显燃烧着近乎于狂热和亢奋的光芒,他连吸了几口气,稍微平缓了一下自己激烈跳动的心脏,沉稳而有节奏地说:“克莱斯特是一个九星寄生士,寄生病毒对他残余身体的改造程度,远比一般低阶寄生士要强大得多。我知道你对刚才听到的这一切心存疑惑。或者,你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认为是在胡言乱语。呵呵不是自夸,在生物改造和人体结构方面,这个世界上可能没人比我研究更加透彻。高阶寄生士是非常优秀的改造材料,我可以按照各人不同的身体特质,将他们修改成我所需要的物件。生物大脑、贴身保镖、半机械士兵……在病毒改造基础上出现的变异人类,加上旧时代科技的融合,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真的会出现几个真正意义上的神。”

    林翔没有说话,他平静地看了兰德沃克一眼。当双方目光接触的瞬间,他黑色的瞳孔忽然收缩成状如针芒的细点,兰德沃克的碧色眼眸深处也释放妖异的光。无论前者还是后者,谁也不想把视线焦点从对方脸上挪开,而是在疑惑与冷傲之间相互流转、徘徊。

    “他……该怎么用?”

    林翔首先打破了房间里近乎沉闷的空气,他微笑着,把目光和注意力转朝培养舱里的克莱斯特,认真地问。

    倒不是他故意示弱或者想要拉拢,而是兰德沃克此前的话里,提到过一个非常关键的词————“我们”。

    兰德沃克脸上也露出一丝友善的笑意,他指了指标一根斜插进克莱斯特头皮的金属探针,说:“我正在给他灌输更多的资料和信息。人脑的记忆和思维能力远比电脑要强大得多,很遗憾,我们并没有让它发挥出全部功能。绝大多数普通人的大脑使用率只有百分之一,即便是历史上记载的智者,最高使用率也仅为百分六。如果克莱斯特的脑部得到全面开发,他就是一台活生生的人工智库。”

    “至于使用————”

    兰德沃克再次点下控制台上的绿色按钮,指了指已经睁开眼睛的克莱斯特,说:“你可以问他任何问题。”

    克莱斯特的眼睛一直在跟随林翔和兰德沃克转动。也许是因为药物和液体浸泡的缘故,他的面部表情显得非常冰冷,脸色惨白,虽然没有表露出仇恨或者愤怒之类的情绪,却也看不出丝毫笑意或者友善。

    “一加一等于几?”

    林翔选择了一个简单得令人想要发笑的问题。这样做,并不是出于无聊。按照兰德沃克的说法,克莱斯特目前为止应该还保留着独立思维。他想用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试探一下,这颗被固定在培养舱里的九星寄生士头颅,是否会撒谎?

    这一点非常重要。林翔并不怀疑兰德沃克在生物学和医学方面的能力,但这毕竟是一台利用人脑改造成的机器。如果他对自己存在敌意,故意撒谎,给出截然相反的答案,那么,哪怕他的运算能力比旧时代的超级计算机还要强大,也是一堆没有任何作用的废品。

    “等于二”

    克莱斯特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原来的音调,机械、冰冷。林翔注意到————在他左侧咽喉上,系着一只拇指大小,带有绿色电能光源的黑盒。这应该是一个声源扩放装置,使喉部通过的气流能够发出足以令人听见的声响,从而起到代替胸腔发音的作用。

    “另外,这个问题具有六万四千八百零九种直接答案,三百九十七万九千一百二十八种见接答案。当然,这得看你输入问题的同时,是否还带有其它附属条件。”

    克莱斯特干瘪的嘴唇慢慢翻卷着,电子合成声听起来有种很不舒服的模糊感。

    “放心吧他不会撒慌————”

    兰德沃克显然看出了林翔的担忧,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寒光四射的手术刀,在细长的手指间灵活地来回转动,微笑着说:“我切除了他的情绪传输系统,神经,是大脑意志和外来信息的中枢传导器。大脑能够思考,情绪反应却必须通过外来信息与脑部记忆产生交汇、融合才能产生。作为一台生物智脑,我只需要他能够进行思考。至于情绪,那完全是多余的东西,病毒也不会对这种额外的传导器官进行修复。虽然克莱斯特的大脑皮层当中仍然存在对你、我的愤怒与仇恨,可是在没有外来信息的触动下,它们会永远保持沉默。”

    林翔平静地看着面色僵硬的克莱斯特,过了很久,慢慢地叹息着:“医生,我得承认,你的确是个非常可怕的家伙……很幸运,我们不是敌人。”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

    兰德沃克嘴角在微微向上,牵出一个模糊的笑容:“为了生存,病毒被迫改造宿主的身体。为了活下去,我也必须利用各种方法与这个该死的世界进行抗争。你,也不例外。”

    林翔默默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非常感谢你的这份礼物。另外,你还需要些别的什么东西吗?我希望,你能够真正把隐月城当作自己的家。”

    “家……”

    兰德沃克玩味地念叨着这个词,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略带嘲讽意味的惆怅,过了几分钟,他收起夹在指间的手术刀,关上控制台上与克莱斯特连通的红色按钮,慢慢地说:“可能的话,帮我弄几个五星级别以上的寄生士回来。能够是活人当然最好,死人也不要扔掉。只要足够新鲜……嘿嘿嘿嘿尸体,也是很不错的实验材料。”……

    宽敞的会议大厅里,像往常一样摆放着条形长桌和两两对立的高背椅。地面和墙壁都经过处理,涂刷上一层新的油漆和石灰。空气中丝毫闻不到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徘徊在鼻孔间,刺激着嗅觉神经忍不住想要打喷嚏的化学品气味。

    坐在首座的林翔身体挺得笔直,他穿着一套只有骷髅骑士团高级军官才有资格配发的浅灰色战斗服,双手交叉合十轻轻摆放在桌面上,漂亮得令人心颤的脸上带有一丝淡淡的微笑,令观者感到友善与亲近的同时,也隐约散发出上位者才有的威严气势。

    十余名与会者分坐在长桌两边。他们是整个隐月城军、政方面的高层管理人员。其中,除了刘宇晨这张年轻而陌生的面孔,还有来自爱玛城的艾琳娜和葛利菲兹。

    林翔从未要求两城管理者共同参与过任何会议。但万事总有开头,熟悉他的人都很清楚————每当这种时候,肯定有极其重要的事务或者决定要宣布。

    “我准备设置一个军事参谋部,主官暂时由考伯特担任。一周之内,参谋部必须完成初步组建并且开始运转。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制订在最短时间内,对索斯比亚的全面进攻计划————”

    林翔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充满磁性的声音无比悦耳。其中,却有种令人不容置疑的果断与坚决。

    葛利菲兹疑惑地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布兰琪,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艾琳娜。两个女人眼睛里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显然,她们和自己一样,对林翔刚刚宣布的决定一无所知。

    “我们和索斯比亚之间的矛盾迟早都会爆发,然而现在开战,并不个明智的选择。”

    葛利菲兹扭了扭臃肿肥胖的身体,从椅子中间挣出一丝勉强能够活动的缝隙,他用力擦了一把额头上流下的汗,说:“爱玛城的人口统计与城市改造虽然已经完成,但我们还需要对城市管网和电力陪输系统进行调整。军事、食品生产、道路铺设都需要大量物资和人手。恕我直言,对索斯比亚的战争,最好在多等一至两年。”

    “亲爱的葛利菲兹,你实在太过于谨慎了。”

    林翔脸上保持着不变的微笑,说:“以我们目前拥有的军事力量,并吞整个卢顿家族根本不成问题。”

    “可是管理怎么办?”

    葛利菲兹皱起眉头,寸步不让地说:“索斯比亚领地范围内总共有大型城市两座,中型城市七座,另外还有三十七个小型定居点,在册总人口超过一百二十万。这还不包括东部沿海那几座被重辐射区域包围的城市。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行政管理人员对它们进行消化。一次性攻取根本不切实际,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点一点蚕食他们。”

    “管理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林翔笑了笑,端起一杯摆在面前的咖啡:“直接沿用原来的管理者,整个城市运作系统只会按照我们需要的方向进行改变。”

    “谁来控制他们?谁来对那些投降的家伙进行威慑?”

    葛利菲兹仍然并不看好林翔的计划:“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对卢顿家族抱有相当程度的忠诚。如果用实力强悍的异能者率领军队驻扎在城内,的确可以形成有效的威慑性统治。可是那样一来,隐月与爱玛周边的防御力量都会被抽调一空。如果受到攻击怎么办?何况,你也没有足够数量的寄生士,对每一个据点进行控制。”

    抿了一口咖啡,林翔的表情罕见地认真起来:“葛利菲兹,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我并不狂妄,思维也很冷静。我要尽快并吞索斯比亚,伯格森和卢顿家族的所作所为已经威胁到隐月城的安全和利益。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哪怕是将整个索斯比亚范围内所有城市全部夷为平地,我也必须保证隐月和爱玛的稳定。”

    [奉献]

第二百五十节爱慕

    第二百五十节爱慕

    在隐月城的武装序列当中,城卫军是仅次于“秃鹫佣兵团”的正规战斗力量。(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利用自己的血液进行淡化处理,林翔把每一名经过管理委员会挑选,有资格进入军队的士兵,都改造成拥有五级进化能力的变异人。这种以异能者为基础组建的军队,在所有家族武装当中都属于绝对精锐。他们往往被冠加以“XX卫队”之类的特殊称号,战斗力也的确要比普通士兵强悍得多。但就数量而言,根本无法与隐月城相比。普通人当中出现变异的比例非常小,能够凑齐几百人的进化人部队,已经是绝大多数家族机构能够承受的极限。

    林翔则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将整个隐月城内所有居民全部变成寄生士。当然,前提是————这些人必须忠于自己。

    寒冷季节的结束,并没有给荒野上的流浪者带来希望。在收获季节来临前,流民们有将近半年时间都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温暖的春天虽然使荒野上生长出一些根茎部分可以食用的植物,可是更大的危险也同时降临————暴熊、巨鼠、棘皮毒蛙、黑颈山猫……这些刚刚从冬眠中苏醒,在睡梦里消耗完所有脂肪储备的可怕生物,也迫切需要荒野流民身上的肉和骨头,来填充自己饿得“隆隆”作响的肚子。

    获得隐月城市民资格的流民越来越多,根据最新的统计数据,整个城市的人口已经突破了十八万。大量壮年劳力的涌入,使整个城市发展速度前所未有的迅猛。相应的,城卫军正式人员数量也扩编至八千,而那些从更低一级市民当中挑选出来,作为补充部队进行训练,没有得到任何药剂配发,也暂时不装备武器,实际功能相当于旧时代工程兵部队的后备役民兵,在册数量已经超过两万。

    六千城卫军,加上三千名拥有八级进化能力的“秃鹫佣兵团”士兵,这股力量足以碾碎索斯比亚领土上任何敢于顽抗的堡垒。

    尽管不太赞成林翔的计划,葛利菲兹却也没有提出更多的异议。他很清楚————废土世界和旧时代完全不同。这里不存在所谓的民主,只有强权和**。拳头和枪,比任何口若悬河的辨才都要管用得多。何况,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皮肤像牛奶一样滑腻,相貌比女人还要漂亮的年轻小子,已经是自己见过最讲道理的寄生士。

    除了杨华和王彪,还有已经编入雇佣兵团的王大厦,来自流金城的佣兵亚尔曼,爱玛城的周浩等人,都接受了林翔纯血改造,进化成不同等级的寄生士。连同另外两百名从隐月镇原住民当中挑选出来,同样拥有强大实力的战士一起,分别编组成三支队伍,连同配属行进的佣兵团和城卫军,从东北、正东、东南三个方向,对索斯比亚发动全面进攻……

    被辐射改变的不仅仅只是生物基因和进化方向,气候和温度也变化无常。时间刚刚进入四月,隐藏在厚厚辐射云背后,无法透出太多光线的太阳,却把地面温度烘烤得足足超过三十五摄氏度。

    应嘉穿的很清凉————一件白色的丝织吊带,一条短至大腿/根/部,同样色调的棉质热裤,胸口锁骨与向上延伸的白嫩脖颈,显出柔美骨感的线条,肩膀和大腿/裸/露/出光滑细腻的肌肤,顺滑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扎成马尾,加上一双质地轻便的薄底夹趾拖鞋,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青春的气息。

    她翘着腿,以极其诱惑的姿势斜靠在椅子上,腰臀在骨盆的支撑下,使整个身体弯曲成舒缓而不失紧张的形态,挂在足趾中间的拖鞋轻轻摇晃着,与光滑修长的腿部一起,在地板上形成一个模糊的投影。

    旁边,是一张直径大约为两米左右的圆形木桌。上面摆着一支AK100突击步枪,两个三十发满装弹匣,一支M92F手枪和一支M500,还有两枚威力巨大的H6型防步兵手雷。

    四个标准规格的金属弹药箱,呈“品”字堆放在木桌侧面。最下层三只箱子,只有一个半敞开箱盖,露出整齐码放,表面反射出澄黄色金属光泽的密集子弹。最上层的箱子里子弹已经被清空,里面斜插着一枝十二点七毫米巴雷特狙击步枪,两枝PF109式八十毫米火箭筒。顺着一条从箱口边缘外拖出来的弹链,还可以看到一挺架放在地面上,枪口对朝窗户外侧的七点六二毫米GAU449型六管速射机枪。

    至于应嘉本人……她正神情专注地把弄着一支PPK手枪,不时从枪身上拆解下某个零件,仔细端详片刻,又准确拼装回原来的位置。

    经过特殊改造的大脑拥有令人震惊的接受和理解能力。不到半小时,应嘉已经明白房间里这些武器的具体构造和使用原理。甚至对于构成枪械和子弹的金属和化学成份也一清二楚。

    两周前,她已经在林翔的陪同下,在隐月城地下靶场进行了第一次实弹射击。成绩非常惊人————一百发子弹,除了前十发从脱靶至十环循序渐进,后九十发,全部从同一个弹孔里穿出,在射击场对面的岩石墙壁上,首尾衔接硬生生地撞出一根破碎沉重的铜链。

    这是一个充满危险与死亡的世界,林翔不可能把应嘉随时带在身边,虽然已经提前留给她足够的血作为预防,但是,多学一点儿必要的东西,没有坏处。

    电脑、英文、驾驶车辆,曾经是旧时代人类当中,白领阶层必须掌握的技巧。

    射击、自制武器、用最简单实用的方法,干掉可能成为敌人的对手,是废土世界每一个人都要拥有的能力。

    墙边的垃圾桶里,有一把已经半枯的小黄花。就在它的下面,还有一把完全萎缩,花瓣表面大半部分发黑变腐的花束。

    昨天和今天,应嘉都在阳台上找到同样的花束。它们和以前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穿过无数障碍,轻而易举递放到自己面前。

    从林翔手中得到头发,在培养舱里设定应嘉性格的时候,刘宇晨给这名复制女孩灌输了各种优秀纯良的品性。

    温柔、善良、冷静、善于思考……

    但这并不意味着应嘉不会愤怒,不会发火,不会做出激烈粗暴的举动。

    她根本就不喜欢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花。她不希望林翔因此对自己产生某种误解,更对自己所在环境产生出下意识的恐惧————她感觉自己正被某个人从暗处偷窥,只有关注自己并且熟悉自己作息时间的人,才会在阳台上准确摆上新摘的鲜花。

    “咔嚓————”

    把弹匣用力压进PPK的枪柄,右手握枪,左手托住枪身,微微侧过头部,应嘉冰冷的目光顺着枪口准星上那道半圆形孔槽慢慢外延,笔直射向阴暗沉闷的天空……

    清晨,钟表上的指针,已经跳过七点的格位,然而天幕上却看不到丝毫亮光,整个世界,仍然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

    也许是因为悬浮在半空的辐射尘,或者是地球运转速度在爆炸中受到影响,废土世界的昼夜交替时间,比旧时代整整延迟了一个多钟头。但是不管怎么样,一天仍然还是二十四小时,至于天亮时间究竟是七点还是八点,对于饥肠辘辘的人们来说,根本不值得对此多加关注。

    一条诡异的黑影,从平民区里的狭窄小巷里飞快穿过,好像一只早起觅食的老鼠,沿着墙角一直窜向那道把隐月城分隔成内、外两部份的高大城墙。他的速度很快,行进路线也完全避开墙头和警戒塔上卫兵的注意。十几分钟后,他已经窜进墙壁西北面的一处死角,拉开衣服,取下捆在腰间的三角形钢制勾爪,甩动着拖在勾尾上的粗绳,瞄准十余米高墙头上那处熟悉的位置,重重一扔,脱手飞出的钢爪与墙壁内侧的石块紧紧扣合在一起,绷紧绳索,使劲儿拽了拽,黑影开始慢慢朝着墙壁表面攀爬。

    威尔希尔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他的动作很轻,身手也很灵活。城头上的哨兵十分钟前刚刚换过岗,自己有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利用。避开警戒塔上的观察人员,悄悄跑近城主官邸,把藏在怀里,还带有露水的鲜花扔上阳台,然后原路返回,足够了。

    街道,死一样的寂静。偶尔有风吹过,碰撞在坚硬的石头墙壁上,在空旷无人的街头回旋打转,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呜咽。

    和周围其它建筑一样,城主官邸外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灰白色的石块与环境和地面融为一体,原始、粗犷,有种任何旧时代建筑材料都无法代替的坚硬与厚重。

    站在阳台下面,仰着头,威尔希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浑身上下都被流速过快的血液刺激得滚烫,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就连握在手里的花束也有些拿捏不住。

    “我……我爱你……”

    在心里默默回念着被重复了无数遍的三个字,威尔希尔阵红阵白的脸上,慢慢出现了趋于正常的微红。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后退几步,把握在手里的花束凑近面前用力嗅了嗅,对准阳台上早已确定的位置,灵巧而不失力道地扔了出去。

    “哐————”

    花束脱手而出的瞬间,三米开外正对自己方向的钢制房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从里面敞开,面色冰冷的应嘉,正从房间里一步步走出。

    她穿着和昨天一样的吊带和热裤,肩膀上披着一件石磨蓝牛仔布外套。她的面孔像平时一样清丽绝伦,微蹙的眉宇间却能看出勉强压抑住心头,随时可能勃发暴怒。尤其可怕的是,她的手臂平举,掌心里握着一支精致小巧的PPK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威尔希尔的眉心。

    “原来,那个每天和我捣乱的家伙是你————”

    应嘉的声音语气平淡无波,仿佛是由机械合成,丝毫没有平时和林翔在一起的温柔与娇糯。

    威尔希尔彻底失去了镇定。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僵硬的身体保持着刚刚投出花束之后,正准备收回来,却没有完全回归原来位置的半伸展姿势。高高举过头顶的右手仿佛被死死固定住,虽然酸麻肿胀的肌肉和神经一再催促他收回胳膊以求得到轻松,可是威尔希尔却丝毫不敢动弹,只能呆呆站在那里,口张舌结望着面前的应嘉。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与心爱女孩会面的情景————有路上充满/桃/色/气氛的偶遇,也有英雄救美式的碰撞,还有因为某件小事发生争执,最后彻底解开误会,相互把手言欢的理解型接触……所有这些,都是旧时代爱情书籍中经典的会面场景,却唯独没有像现在这样,自己刚刚完成送花的举动,却被对方用枪指着脑袋的尴尬场面。

    “你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每天都要把花扔上来?为什么不敢露出真面孔?你想打乱我的生活?还是想故意表示什么其它的念头?”

    应嘉白嫩的脸上显出一抹粉晕,愤怒使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极度饱满的胸部在膨胀与压缩间不断往复,在白色丝质吊带衫中央挤压出一条深深的沟,又迅速消退成略微平缓,却明显带有凹陷的圆弧。

    “我……我……不,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我……我喜欢你————”

    威尔希尔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他的心如同在撕裂,无法接受自己的心意被这样恶意理解。他大口喘息着,理智告诉他————眼前这种状况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认错道歉,然后立刻转身而逃。他有充分把握感觉到那个女孩不会开枪,其中恐吓成分显然大过实际产生的威胁。然而思维的本能反应,却使他感觉到自己的尊严正被对方轻易踩在脚下。他必须告诉那个女孩自己的本意,必须让他明白自己久被折磨,几乎快要发疯的心。

    “你……喜欢我?”

    应嘉脸色骤变,眼中瞳孔猛然紧缩,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紧手里的枪,只是扣住枪机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

    她曾经考虑过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可是当威尔希尔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她仍然感到本能的恐惧和紧张。

    “这不可能————”

    应嘉不假思索地矢口拒绝。她从未想象过能够接受除了林翔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

    “不,你不能这么残忍————”

    威尔希尔明显激动起来,他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转过身,用充满渴望与哀求的目光死死盯住应嘉,贪婪地扫视着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他还是第一次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与心爱的女孩直面正视,他恨不能张口把她吞下,彻底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残忍?”

    应嘉很奇怪对方居然用上这个词,她皱紧眉头,慢慢调匀呼吸,努力控制住愤怒的情绪,用冰冷生硬的声音说:“好了,我不想再继续追究这件事。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趁着卫兵还没有发现,马上离开这儿,现在就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不,这不公平————”

    威尔希尔做梦都未曾料到应嘉竟然要说的是这样一番话,他觉得浑身所有的血猛然窜到头顶,把整张面孔挤压得一片紫红。他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低声地咆哮着:“求你求求你你应该给我个机会————我真的很爱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看着你,你的每一个动作我都熟记于心,我知道你喜欢白色,我还知道你最喜欢穿的那几件衣服。你经常呆在阳台上仰望天空,你爱幻想,喜欢一切美好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也不可能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这番话并非夸大其词,日复一日的观察,使威尔希尔对应嘉已经产生出极其微妙的感应心理。通过猜测和某些微末细节,他的确能够说出应嘉的喜好。

    应嘉浑身都在颤抖,她强压着恐惧,迎上威尔希尔如火焰般炽热的目光。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象是有一股从地狱中升起的寒风,彻底吹透了自己的身体。

    实在太可怕了,她从未想象过有人会把自己活活看穿。那丝毫没有被人理解或者是相互间心意明了的清澈感,反倒有种衣服被暴力撕裂,赤/身/裸/体/以最夸张姿势展露在陌生人面前的/放/荡。应嘉做梦都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上会有除了林翔之外的第二个男人能够分享属于自己的秘密。可是现在,就在眼前,这个外表猥琐,浑身上下散发着体臭与汗馊的干瘦男子,竟然恬不知耻地说他知道这一切。

第二百五一节情敌

    第二百五一节情敌

    每一个人的大脑思维深处,都有自己必须为之坚守,也绝对不允许其他外来者碰触到的底线。就好像旧时代企业工人的最低工资标准,或者废土世界被呼来唤去随意**的奴隶,一旦压迫的力量超过人们能够承受的极限,随之产生的不仅仅只是死亡,还有强烈无比根本不可能消弥的反抗怒火。

    应嘉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

    刘宇晨在复制她的时候,曾经按照最符合人类审美观点的比例,对五官外形和分布位置进行了巧妙改变。暂且抛开这些不论,单从面部和双手外/裸/出来,比牛奶和丝绸还要柔滑白腻的皮肤,就足以使绝大多数男人瞬间肾上腺素分泌加速,脑子里随之产生出无数充满/yin/糜/色彩和呻吟哀喘的狂乱画面。

    但这并不能够成为任由男人肆意接近自己的理由。应嘉很清楚————除了林翔,自己心目中再也不可能容纳下其他男人。自私也好,狭隘也好,没有眼光也好,他是我的,我也是只能是他的,就这么简单。

    站在略显清冷的晨风中,看着瑟索身体,把头颈缩进衣服,用贪婪和期盼目光死死盯住自己的威尔希尔,应嘉只觉得心底的熊熊怒焰和巨大的愤怒感再也压抑不住。她几乎是本能地将所有的羞愤、屈辱、杀机,以及一切负面的情绪搅在一起,就在这种无法抑制的狂暴即将冲出身体的一刹那,脑子里最后的清明与理智,终于牢牢束缚住这头疯狂咆哮的无形野兽,已经下扣到弹簧触点边缘的手枪扳机,也在压力骤减的手指释放下,缓缓回到原来的位置。

    “滚————从我面前消失————现在————立刻————马上————”

    威尔希尔怔怔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神情冰冷的应嘉,死死咬住嘴唇,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慢慢流淌下来。他颤抖着抬起右手,指着应嘉,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吼叫着:“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是那么爱你,那么珍视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不,你不能这样————”

    “再说一遍,你给我滚————”

    应嘉咬牙切齿地举高手枪,用力拉上枪膛。

    “我为什么要走?我终于能够见到你,亲耳听见你说话,即便是发怒辱骂,我也仍然觉得这是一种幸福。这意味着你心里仍然有我的影子,虽然你并不爱我,但是你却可以恨我……没关系,我可以等。有恨,才会有爱。呵呵呵呵我有耐心,我会好好等着你回心转意……”

    威尔希尔“格格格格”地笑了起来,过于削瘦而显得细长的面颊,随着肌肉牵引扭曲成古怪的形状。他放肆而张扬地摊开双手,指着自己的前胸,用沙哑的声音说:“开枪吧杀了我,我心甘情愿————”

    应嘉没有说话,脸色却慢慢变得难看起来。她恶狠狠地握捏着手里的枪,眼眸里释放出恨怒交加,如刀似剑般锐利的目光。过了近五分钟,她忽然浅浅的笑了起来,笑容沁人心肺,却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真是奇怪,我怎么会和你这种疯子加/变/态/一直争论到现在?你不过是个患有妄想症的白痴。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再见面。至于你送的那些花……它们会被直接扔进垃圾桶————”

    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应嘉轻哼一声,转身走进官邸,重重关上大门,把呆若木鸡的威尔希尔独自留在空旷的街道上。

    凭心而论,她实在很想一枪打爆这个猥琐男人的脑袋。

    可她下不了手。

    虽然心智和身体发育已经趋于成熟,然而应嘉的实际生理年龄却不到两岁。她能够熟练地操作任何枪械,却并不代表她能够冷血残忍地杀人。隐月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温室,林翔则是负责管理的园丁,被呵护关怀的应嘉并非不知道废土世界的残酷和冷漠,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仍然存在着与荒野世界格格不入的一丝温柔。

    突然出现的追求者令她感到厌恶,然而在杀与不杀之间,善良的应嘉最终选择了后者……

    话,已经说的足够清楚。

    威尔希尔神情僵硬地站在街道中央,忽然,腿脚一软,颓然瘫倒在地。这一刻,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所有力气都被抽干,站不起来,说不出话,甚至就连呼吸也彻底陷入停顿。

    心很痛,仿佛有柄无形的重锤,正在狠狠撞击着心灵深处最脆弱的部分。

    “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加爱你。你的每一部分我都会奉若珍宝,我会舔你的小脚趾头,像珍珠一样把它们含在口中。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威尔希尔痛苦地望着紧闭的大门,翕张的嘴唇颤抖着,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警戒塔和城墙上的卫兵很快就会重新巡视过来。但他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念头,脑子里来回环绕乱窜的,全部都是应嘉绝美的面孔和曲线玲珑的身体。它们逐渐交替幻化,在模糊与清晰中间来回变更……渐渐的,应嘉的脸已经从思维空间里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林翔那张充满微笑,令威尔希尔感到嫉妒和愤恨的脸。

    “没错是他,一定是因为那个男人的缘故————”

    威尔希尔仿佛瞬间被注入十支“杰特”,从地面上猛然跳起。他死死握住双拳,紧抿的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在内心深处,在嫉恨烈火熊熊燃烧、升腾的烈焰中央,他却在咬牙切齿、歇斯底里的怒声咆哮。

    “林翔……我,我要杀了你————”……

    在厚厚的辐射云笼罩下,灰色,是无边无际荒野上唯一的,也可能是永远都会一直存在下去的基调。

    但这并不意味着废土世界没有其它颜色。在浓密得如铅般沉重的灰暗之下,一片地形起伏平缓的丘陵南面,矗立着一座被无数暗红色建筑组构而成的城市。

    这片土地曾经蕴含着丰富的矿脉,在旧时代,从地下挖掘出的矿石已经成为文明世界必需物资的一部分。环绕在矿场周边,以此为核心形成的村镇建筑圈,像同心圆一样朝外辐射、扩大,最终,发展成为一个居住人口超过五十万的小城。

    所有的一切,已经随着从天而降的核弹成为历史。战争结束后的数十年间,小城一直保持死寂与安静。没有动物,被辐射污染土地上的植物也非常稀少。千疮百孔的楼房建筑默默矗立着,任由酸蚀的雨水在表面肆意冲刷,呼啸狂乱的风从空荡荡的窗户里席卷而过,带起一个个颜色各异,肮脏不堪的塑料袋。虽然身体强度远远比不上钢铁和磐石,然而这种人类利用石油制造的工业化合物,却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强悍生命力。它们毫不惧怕时间与环境的折磨,一声不吭默默顽抗。每当有风吹过,半埋在泥土中间的破烂塑料膜袋总会发出“哗哗”的声响,也只有看到它们的时候,林翔脑子里灰暗混乱的废土场景才会稍微有所变化,被一层淡淡的,随时可能消失的旧时代文明光环所笼罩。

    可能是因为酸雨,也可能是因为矿脉的影响,这里的建筑表面都呈现出沉闷的暗红,就像血从身体里喷涌出来,溅在墙上,被光和热逐渐蒸发其中水份,只剩下干硬板结的黑红凝块。

    核战毁灭了文明,却很难完全抹去旧时代的所有痕迹。从几块历经岁月折磨,至今仍然保留着残缺不全,却勉强能够看清楚汉文字的铭牌与碑刻上,新生代人类可以知道,这座古老的小城,在旧时代的名字,叫做“张家镇”。

    如果不是专业研究人员,很少有人会记得历史。废土世界也不例外,面对饥饿与干渴的威胁,人们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寻找那段失落的文明。虽然他们同样也会在废墟里翻找搜索,然而目标却是那些由自己祖先制造,仍然具有使用价值的各种器具。

    不知道究竟是谁给这里起了“血石城”这个名字。那些最早迁移到此的流民早已死绝,他们的子孙后代成为废墟建筑里新的居民。与古老模糊的“张家镇”相比,具有现实意义且通俗易懂的“血石城”,更能让他们牢牢记住废土世界的残酷和野蛮,凄凉与绝望。

    这里有水————一条从丘陵旁边环绕流过的河,可以满足大约五十万人左右的日常消耗。当然,和废土世界的绝大多数淡水资源一样,它们同样受到污染,尽管辐射程度轻微,却必须经过净化处理才能饮用。

    这里有矿————旧时代的大规模挖掘,已经把距离地表很近的煤层和铁矿石全部搜刮一空,可是残留矿脉仍然具有相当规模的储量。唯一的缺陷,就是必须进入地下很深的位置,才能得到这些从上古史前时代就遗留下来的地球财产。

    血石城的市民数量大约在两千左右。不过,这个数字并不包括其他附属居民。如果把城内所有人类全部加在一起进行统计,总数大概应该为十二万左右。

    卢顿,是一个庞大的家族。

    联姻,能够把两个原本完全陌生的人,用无形的线死死捆绑在一起,**、生子、繁衍……

    血石城两千市民,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被冠加以“卢顿”的姓氏,但他们却与卢顿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管家、仆人、监工、亲族……这是一张庞大繁杂的关系网,几十年的繁衍,使这个利益圈越来越大,而且正以滚雪球的速度飞快扩张。

    在废土世界,市民和居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就如同旧时代城市里的常住人口,按照实际身份,可以划分为拥有本城户口的市民、外来打工者、流动人员、城郊农民……

    除了两千市民,其余十多万血石城居民,全部都是奴隶。

    这里,是索斯比亚的重要据点。卢顿家族虽然没有能力生产重型机械,却能够对铁矿石进行最基础的提炼。利用这种经过简单处理的原料,他们能够与那些能够制造器械的其它家族进行贸易互换。

    两千与十万,这绝对是两个无法划上等号的数字。

    每一个奴隶都不甘心把命运交付到其他人手上,可是对方有枪、有鞭子、还有经过驯化,凶残狰狞的巨鼠和鬣狗。除了每天默默嚼咽寡淡无味,数量也仅够勉强吃到半饱的糠制面包和水,奴隶们的工作,就是往返于矿洞与地面之间,用随时可能被灭杀的生命,肩挑背扛出一筐筐沉重的矿石。

    反抗,早就已经变成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词。旧时代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类数量多达五十万,却被几个身上套着诸如“书记”、“局长”之类光环和头衔,肆意剥夺自己利益的家伙牢牢控制。那个时候,多少还存在所谓的法律与道德。至于现在……反抗的结果,只能是让自己死得更快一些……

    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城卫军,分散在距离血石城两公里外的丘陵背后,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沿着预先规定的路线,把整个城市团团包围。

    一辆越野吉普车从丘陵西面驶出,在干燥的半沙化地面上,碾压出一团团飞扬的烟尘。咆哮猛冲的车头,正对着血石城外两座警戒塔中间,用石块和矿渣铺成的路口。

    驻守在塔上的士兵早已发现这辆表面涂有双头鹰(秃鹫佣兵团)标志的越野车,他们立刻挪动枪口,把飞驰而来的车辆牢牢纳入瞄准镜孔。但他们却不敢扣动扳机,也丝毫没有想要松开枪身的意思,只是神情紧张地望着被尘土围裹的越野车越来越近,最后,稳稳停在警戒塔背后二十多米的空地上。

    林翔推开车门,从车上跳下。坐在车厢后部的王大厦和另外两名卫兵也紧跟其后,慢慢走到空旷平整的大路中央。

    对面,一排用沙袋临时堆成的胸垒,将整条街道从中部横向断开。两门威力强大的四联装机关炮赫然架在胸墙背后,以它们为核心,数百名身穿索斯比亚战斗服的士兵分别围聚在两边,大大小小各种不同型号与口径的武器,全部指向这四个刚刚从车上跳下来的陌生人。

    一个身材魁梧,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阴沉的中年男子站在沙垒前面,双脚分开稳稳立住。他的身体挺得笔直,头部略微朝前低倾,阴冷的目光从眼眸深处放射出来,死死盯着越走越近的林翔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

    这话问得显然有些多余,然而中年男子实在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开场白。索斯比亚和隐月城相互接壤,血石城也有部分商队参与贸易,虽然不认识身为城主的林翔,却能够通过对方胸口与臂章上的黑色骷髅与双头鹰标志,判断出实际身份。

    “你是契布曼。卢顿?”

    林翔丝毫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反而态度温和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你是谁?”

    中年男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脸上的阴云却没有随之散开。

    “我是隐月城城主————”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直截了当表明自己的来意:“我需要这座城市。从现在开始,血石城所有的一切,都将纳入我的管理范围————”

    契布曼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半小时前,他就收到哨兵报告,知道城外突然出现了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显然,对方来意不善,可契布曼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法。血石城是索斯比亚的重要资源采集点,为了稳妥起见,伯格森特意从家族成员当中,挑选出具有相当才能的契布曼进行监管,城内的武装部队数量也足足高达两千,可问题是————这些装备精良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虽然利用强化药剂改造出两百余名强化人,但是这点力量和城外数量庞大的进化人军队比较,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更可怕的是,林翔身后的三名随员身上,全都释放出二至四星不等的寄生士气息。这种狂放到极至的生物气场,压迫着契布曼根本无法动弹。虽然他也拥有异能,却是从医生联合协会那里购买,利用药剂改造获得,无论等级和实力都弱得可怜的五级强化力量。

    隐月城和索斯比亚之间,一直保持着相互敌对,却彼此之间进行一定程度贸易交换的关系。

    在卢顿家族当中,契布曼属于具有才能的干练成员。他一直奉劝伯格森与隐月城之间保持友好,尽可能消除不必要的敌意。虽然不太清楚隐月城方面究竟拥有多少名寄生士,但就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这座城市的武装部队成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实力强大的变异人。

    [奉献]

第二百五二节承诺

    第二百五二节承诺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虽然你姓卢顿,但我也没有迂腐到拒绝接纳对手的程度。如果愿意的话,你仍旧能够继续担任血石城主一职。姓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当然,你也要把衣领上那枚独角狮胸针取下。作为补偿,我会另外给你一枚新的双头鹰。”

    林翔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声音始终温柔如水。

    契布曼身体微微有些发颤,张开一条缝隙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他忽然间感觉自己苍老了起码三十岁,无论身体或者思维都觉得麻木,精神状态更是疲倦得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对手实在太强大了。暂且不论城外那支数量庞大的军队,单就眼前这三名环绕在林翔身边寄生士,自己就根本没有办法应付。普通士兵对上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林翔安静地站着,等待着契布曼的思考结果。他非常有耐心。

    契布曼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他打破了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平静,用干涩得像是缺失水份般的沙哑声音说:“如果……你能保证所有投降士兵和城内全部市民的生命安全,那么……我愿意投降。”

    林翔微笑着点了点头:“你是一个非常理智的指挥官。我一直认为,卢顿家族的成员都是骗子、无赖、**者和精神病重症患者,唯独伯格森是个例外。现在,在他的后面,我应该再加上你的名字。”

    契布曼没有对这番抱有善意的话作出回应,他眼眸中的目光变得狠辣而凶厉,他仔细地检视着林翔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又紧盯着对方那双清澈如水的黑色眼睛看了足足近三分钟,才仰面朝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

    “守信,是一名统治者必须拥有基础品质之一。”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样说,林翔仍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

    契布曼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他挥手叫过站在沙垒背后的一名高阶军官,头也不回地说:“命令所有部队解除武装,离开掩体和工事,就地列队,等候接降。”

    “阁下,这……”

    尽管已经听清楚两人先前的谈话,军官还是忍不住想要争辩。

    “执行命令吧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契布曼语调低沉地打断军官的话,伸手解开腰间的皮套,摸出一支银色勃郎宁仿制手枪。

    见状,守候在林翔旁边的王大厦等人迅速闪身上前,以契布曼为核心,围成一个狭窄的三角。

    契布曼毫不在意这种禁锢自己的举动。他用力扳开勃郎宁的枪机,把枪身高高举起,对准自己右颅太阳穴,深深地看了林翔一眼:“希望……你能够记得自己的承诺。”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轻咳了几声,说:“你似乎误解了我的意图。我丝毫没有想要杀掉你的念头。在血石城,你仍然还是城主,只不过……”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无法原谅自己。”

    契布曼再次打断了说话,他把枪口稳稳架在自己右颅的凹陷位置,仰望着灰暗的天空,惨笑道:“血石城是卢顿家的产业,既然我无法保住它,就必须承受罪责。”

    “承受罪责的方法很多,你不需要选择死亡————”

    林翔的话里丝毫没有讥讽的成份,口气也充满诚恳。

    “抱歉,我必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带着耻辱和失败活下去……我,做不到————”

    契布曼挺直胸膛,深深吸了口气,狠狠地扣下了扳机,子弹带着致命的威力射出枪膛,他的身体被巨大动能碰撞着,仿佛一截僵硬的木头猛然朝左面倾斜,重重地摔在地上。

    现场一片死寂,守候旁边的军官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尸体旁边轻声抽泣。沙垒背后的士兵也慢慢走出,排列在契布曼尸身侧面,默默肃立。

    “老傻瓜……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返回林翔身边的一名寄生士卫兵,叹息着摇了摇头。

    “不,他一点儿也不傻————”

    林翔猛然转过头,神情激动而粗暴地咆哮:“这是一种最高尚的特质。正因为有这种东西存在,我们……才能和地球上其它生物有所差别,才有资格被称之为人类————”……

    不到两个小时,血石城所有隶属于索斯比亚的军队,已经全部解除武装并且被押送到临时指定的战俘营。连同他们一起关押的,还有从城内各个角落被聚集起来,拥有正式身份资格的两千市民。

    至于数量足足多达十余万的奴隶,则按照原来的整体编制,被拘禁在各个营地里分别进行看押。城内的权力交替一度使得他们欣喜若狂,认为终于能够脱离苦难重新恢复自由。然而比索斯比亚军队实力更加强大的隐月城卫军,还有那一个个指向自己,充满戒备和冰冷意味的乌黑枪口,也使头脑发热的奴隶们渐渐认清形势,默默绻缩在营地内部属于自己的狭窄空间里,等待着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人发号施令。

    城主官邸已经经过清理,踏着一条宽厚的红色细绒地毯,林翔和王大厦信步走进二楼客厅。四名衣着暴露,年龄大约十五岁左右,身体曲线凹凸有致的美貌侍女跟随脚步一直走进房间。由于辐射的缘故,她们的肌肤略微有些发黑并且显得粗糙,但就整体而言却健康而富有朝气。她们身体瑟缩颤抖着,脸上的表情惶恐无比,却在尽量保持着必不可少的礼仪。

    她们都是上任城主的私产,死亡或者继续成为专宠,完全决定于新主人的意志。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血石城的城主。”

    林翔背着左手,走到大厅侧面的办公桌前,拿起一只拳头大小,用水晶打磨而成的装饰球,饶有兴趣地旋转着。

    “城主?”

    王大厦颇为意外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我没有那个能力。你知道,在旧时代,我只是一个班长,我从未……”

    林翔转过身,脸上浮起了淡淡的迷人微笑,说:“没有谁是天生的统治者。即便是那些古代的帝王,也一样是在成功与失败当中得到经验。废土世界没有秩序,这里的民众也不像旧时代人类那样,拥有不可侵犯的各种权利和自由。你是寄生士,在普通人眼中,你就是高高在上,掌握他们生命和一切的神。”

    王大厦眼中多了些异样的光彩,又迅速消失,他低着头,默默无声地思索着,林翔侧身斜靠在办公桌旁边,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可能会把事情搞砸。”

    过了近五分钟,王大厦终于说出一句既不像承诺,也不像是拒绝的回复。

    “隐月城不可能独立存在,它需要各种不同类型的物资流通用以得到维持。其实,这很像是古代历史上的城邦国家,但是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要得到更多的资源,就必须扩张。新的城市,新的定居点,都需要新的统治者和执政官。国家的概念已经和旧时代一起不复存在,连最基础温饱都无法解决的人,不可能去考虑什么所谓的民族主义问题。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终究属于旧时代的中国。索斯比亚也好,费迪南德也罢,也不管医生联合协会还是骷髅骑士团,它们都是外来者。统治这片土地的上位者,只能,必须是我们自己————”

    林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Marlboro”香烟,撕开封口抽出一支递到王大厦面前,看着他那张被黄色皮肤覆盖,具有典型亚裔人种特征的脸,认真地说:“我们身上,都流着同一个种族的血。”

    点燃的烟头,在忽明忽暗的亮光中慢慢释放出浓密的白色厌恶。王大厦沉默了片刻,缓慢地点了点头……

    时间,能够磨灭最坚硬的物体,血石城内的建筑也不例外。

    沿着横贯整座城市的主要街道,路旁两侧的楼房都呈现出暗红色调。覆盖在建筑表面的装饰层大多已经脱落,屋角和墙头被酸雨侵蚀的一片斑驳,许多地方已经露出生锈的钢筋。但就牢固程度而言,它们还能住。至少在接下来的上百年时间里,如果没有遭到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破坏,可能会一直保持外观丑陋,内部坚固、结实的状态。

    从上空俯瞰,整座城市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盆地。沿着倾斜坡面边沿,最高不超过四层的小楼房屋密密麻麻梯次排列着,纵横交错的街道把它们分隔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居住区。就在被所有建筑围成圈形,呈不规则圆的盆地底部,早在旧时代就已经被改造成占地面积超过上万平米的广场。破碎的花台和街道沿石依稀能够看出百年前的规划,被厚厚积灰覆盖的绿化带里,凸伸着一个个黑腐枯硬的树桩。平整的水泥地面上,龟裂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粗大缝隙,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从中间窜生拔高,在清冷的微风中随着气流卷动左右摇摆。

    广场周围各处制高点都布设了枪手,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分散围站在场外台阶顶端,监视着分别从东面和东南方向被押进广场的战俘和市民。就在人群外围的水泥平台上,已经用沙袋堆成数量多达五十余个临时掩体。架在沙垒表面的重机枪,正指着被围在场地中央,惊慌失措的投降者。

    除了已经被解除武装的索斯比亚士兵,人群里还能看到身穿厨师和仆佣制服的男女。在那些相互簇拥的市民中间,有一个个牵住父母的手,满面惊恐的孩童。几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怀里甚至抱着婴儿,她们侧过身子,尽量把孩子避开隐月城士兵的视线,用不安和带有希冀的目光,抖抖索索地望着正在几名警卫陪同下,从广场上层台阶慢慢走下的林翔。

    一名高阶军官从战俘群中用力挤出,朝着林翔所在的方向快步走来。这种突然的举动,使围站在附近的士兵纷纷把目光焦点和枪口都聚集过来,两名守候在林翔左右的寄生士警卫立刻迎上前来,分别抓住军官的两条胳膊,如同重型坦克轰然碾压,将其整个人仰面朝天倒按在地。

    “你,你答应过契布曼大人不杀我们。你,你……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尽管被两股强大的力量死死按住无法动弹,军官口中仍然爆发出洪荒巨兽般的咆哮。他大张的鼻孔中喷着道道粗气,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站在十余米外的林翔。

    慢慢走到军官旁边,蹲下,林翔用平淡冷漠的目光,来回检视着对方那张被恐惧和愤怒充斥的脸。两分钟后,他从地上站起,背着双手,用怜悯和平静的语调说:“契布曼是一个具有优秀品质的人。我也绝对不会做出违背自己承诺的事。”

    “那么……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

    军官使劲儿咽了咽喉咙,林翔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把疯狂升腾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怒火浇熄大半。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以尽可能平和的口气问:“对不起……我以为,你想在这里把我们全部解决。”

    “契布曼和我都是城主,言而无信是最肮脏、卑鄙的野兽品质。我答应过保留你们的性命,就绝对不会反悔————”

    林翔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他平静地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军官,说:“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必须明白————包括你在内,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战败投降的俘虏。”

    军官脸上立刻变色,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虽然没有明确表露出隐藏的意图,但仅仅只是这句话,就足够表明林翔的态度。

    “我没有义务供养你们。按照废土世界的规矩,从放下武器主动投降的时候开始,你们已经不再拥有自由。嘿嘿嘿嘿换句话说……你们,都是我的奴隶————”

    林翔脸上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们饿了。从昨天开始直到现在,你们没有得到过任何食物和水。别着急,仓库物资的清点工作已经结束,面包很快就会运来。今天,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双倍配额。至于明天……能够得到多少食物,则取决于你们自己的态度。”

    军官一脸惨白,他强压下心里的恐惧和愤怒,问:“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明天上午矿场将重新恢复运转,按照矿山的实际储量和挖掘进度计算,那十几万奴隶最多只能发挥百分之八十左右的产能,你们将和他们一起进行采掘。”

    说着,林翔的目光渐渐转冷,但仍保持着不变的微笑:“无论男女老弱,全部一视同仁————”

    “那么……那么孩子呢?”军官只觉得身体内部所有力气瞬间被抽空,哀求着问。

    “孩子也是人。想得到面包,就必须下井背矿————”

    林翔的声音从容淡定。

    “不,你不能这样做————无论战争结果如何,都不能牵扯女人和孩子。她们,她们是无辜的————”

    突然,军官猛地爆发出狂暴粗野的怒吼,他面容已经完全扭曲,冲着林翔的疯狂诅咒、咆哮。

    “你说的没错————”

    林翔神情淡漠地看着拼命挣扎的军官,收起脸上的笑,冷冷地说:“但是不要忘了,你们全部都是卢顿家族的附属群体。即便是孩子,身上也可能流着卢顿的血。”

    军官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他无力地扭了扭被寄生士警卫死死扣住的胳膊,用企求和希冀的口气说:“我们……我们可以宣誓,永远效忠。”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再次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军官的肩膀,狞笑道:“我相信你的誓言绝对真实。然而这种情况能够保持多久?一个月?一个星期?或者,仅仅只是为了免除奴役的暂缓之计?我不是神,也不可能看穿人的内心。我只能用时间作为检验标准。如果在矿井里熬过至少五年,我会根据监管报告,决定是否你们重新恢复市民资格。但是在这之前,你们没有,也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至于孩子……死就死了,留着命,还可以再生————”

    军官神情惨然地垂下头,他根本没有任何可能用于争辩的资本。

    血石城矿井已经下挖到非常可怕的深度,瓦斯爆炸、积水、塌方……各种危险事故随时可能发生。奴隶矿工的死亡率,甚至高达百分之三十。

    林翔的确没有违背对契布曼许下的诺言。但他却彻底断绝了战俘们活下去的希望。

    [奉献]

第二百五三节矿奴

    第二百五三节矿奴

    血石城南面的山脉已经被全部挖空,被人工改道的溪流,使周边地区具有开采价值的区域再也不可能得到水源浸润。(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干燥的土壤和岩石缝隙中没有任何植物,即便偶尔有雨水洒落,也仅仅只够满足几株生长稀疏的野草需求。当干旱季节再次来临,整个地区再也看不到丝毫绿色。

    几条从山脉内部延伸出来的钢轨,弯曲扭绕着,呈放射状分别扩展到邻近矿井的各个区域。

    一辆辆料斗空置,相互接挂的倒梯形矿车,在小型燃油机车的牵引下,缓缓驶进幽深黑拗的半拱形矿洞入口,又满载着沉重的矿石和煤块被慢慢拖出,把装运在车斗内的物质倾倒在堆积区。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除了荷枪实弹守卫在矿场周围的士兵,数量最多的,就是成群结队步行进入井口的奴隶矿工。他们衣衫褴褛,肩膀上扛着铁镐和藤筐,几乎所有人都赤着脚,偶尔能在人群当中看到几个穿鞋的身影,也都是用木头和麻绳制成的粗陋拖鞋。井下的环境非常潮湿,加之地形复杂,遍布锐利的碎石和矿渣,即便是旧时代用橡胶制成的防水长靴,也无法长时间承受磨损和挤压。索斯比亚不可能为所有奴隶都配备和旧时代一样的矿工装备,更不可能发给什么所谓的“福利”。与其让珍贵的鞋子被井下的污水泡烂,不如赤足下地,让脚底长出一层厚厚的茧皮,这比世界上任何鞋子都要管用得多。

    每天傍晚,从矿井里走出的奴隶,都会少于早晨进入井下的数字。深达千米的地下虽然不像地面一样到处都是辐射,却也充满随时可能致命的危险。一群群收工返回营房的奴隶矿工当中,总能看到一、两具被绳索捆绑住四肢,用粗大木棍被人从两边抬起的尸体。他们的身体非常瘦弱,身上的衣服和有价值的东西,都被同伴搜刮一空。死亡原因也五花八门————矿洞顶部的落石、从高处不慎坠落摔死、缺少氧气窒息……总而言之,血石城矿场每天都会死人,数量也一直徘徊在一至两百之间。

    奴隶,属于消耗品。

    由于辐射和水源的影响,还有种子变异和土壤成分等因素,即便是在正常年份,废土世界的粮食产量,大约只有旧时代的百分之七十至八十五左右。十余万奴隶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如果把他们全部投入耕种,产出的农作物完全能够满足日常消耗,还可以留出一半以上的年收获量以供储备或者进行对外物资交换。然而,这个世界需要的不仅仅只是粮食。只有用煤和矿石,索斯比亚才能从其它家族机构手中,得到自己所需的某些特殊商品。这就意味着卢顿家族必须从有限的粮食储备中,额外划出一块供应给挖矿的奴隶。这相当于白白养活一座人口基数超过十万的大型定居点,卢顿家的统治者不可能保证让每一个人都能吃饱,仅仅只能维持正常需求比例大约六成的食物供应,让他们不被饿死,也能勉强可以拿起工具在井下采掘自己需要的矿石。

    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奴隶也不例外。

    饥饿,能够把人类思维的活跃程度刺激到极限。索斯比亚对于奴隶的监管力度非常严格,但管辖范围仅仅局限于表面,军官和卢顿家族唯一关心的东西,就是日采掘矿石量的多少。至于奴隶内部产生的问题纠纷,卫兵们基本上很少进行干涉。很自然的,奴隶当中的强壮者在血石城形成一个特殊阶层。他们凶狠残暴,以威胁和暴力等手段,强迫其他奴隶为自己工作,从其他人手中霸占采掘好的矿石,抢夺本不属于自己的配给品。久而久之,奴隶中出现了新的地下统治者。他们不用像其他人那样每天进入矿井劳作,而是躺在工棚里肆意享受其他人敬奉的食物。

    按照旧时代的观念,他们属于不折不扣的矿霸。虽然身份仍然还是奴隶,但他们手中掌握的权力,其实已经远远超过卢顿家族的监管者。

    从矿井里带回工棚的死者尸体,是奴隶们另外一项重要的食物来源。矿霸将根据监管者配发食物和水的数量,决定在矿井里死亡的奴隶名额————他们并非死于意外,而是被身边的同伴活活用铁镐把脑袋凿穿。正常情况下,每千人可以分到一具新鲜的尸体。这些洗净切碎用大锅熬煮出来的肉块当然不可能让所有人吃饱,但它们毕竟是肉类,营养、油脂、蛋白质含量也远远要比干硬的黑面包丰富得多。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一碗肉汤足以让每天下井的奴隶维持必要的体力。

    矿霸们非常聪明。他们没有故意制造出大规模死亡事件以满足手下的口腹之欲。而是把死者数量控制在一个能够接受的正常值。数十,或者百余名日常死者,对于监管方而言根本不足为奇,索斯比亚捕奴队也会按时给血石城补充足够的暴民和流民。矿霸们也会根据监管方当日配发的食物数量,决定第二天从井下运出多少矿石。单就实际产量来看,血石城矿场出产的资源,一直在某个固定标准上下略有浮动。而人员死亡数字与补充后的数量,通常会以半月或者二十天左右为期限相互更替。卢顿家族的监管者对此心知肚明,却没有向上报告或者对奴隶矿霸有所动作————他们很清楚,没有足够的水和食物,奴隶们也很难提供出数量更多的矿石。

    就连已经自杀的契布曼,也无法改变这种令人头疼的状况。按照估算,血石城奴隶矿工的采掘效率,至少应该在现有基础上再提高百分之四十,加上那些在井下被杀,当作食物扔进汤锅的奴隶,矿石实际产量绝对不是现在纸面上令人恼怒的数字。然而,明白问题症结,并不意味着能够将其彻底解决。如果卢顿家族不能提供更多的食物,从井下运出的矿石永远只有这些……

    十余万人的奴隶花名册,在桌面上码积成一摞摞高低不平的纸质山丘。翻开用柔韧麻线装订起来的灰黄色封皮,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密密麻麻的人名,而是一个个粗黑醒目,用中、英两种文字特别标注的奴隶来源,以及各人原来所在的势力名称。

    流民、暴民、战俘、贸易交换……

    林翔随手翻了翻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本花名册。对于那些顺序排列在长方形横列条格里的陌生姓名,他根本没有丝毫兴趣。关于奴隶的相关事务,已经移交给刚刚任命的新城主王大厦。但是不管怎么样,随着实际控制区域不断扩张,林翔管辖的范围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隐月一城。血石城出产的煤和铁矿石,对区域发展有着难以估量的重要作用。虽然不需要把每一个奴隶名字都牢牢记住,至少,应该知道他们的大体来源和具体数字。

    查阅的速度很快,半小时后,被林翔扔在旁边另外一张桌子上的花名册,已经超过总数的三分之一。就在他眼睛和大脑被无数汉字与字母充斥的时候,忽然,一排由上至下整齐排列,用红色粗线条在下方特别标注的姓名,引起了他的注意。

    方军、郭开涵、刘德华、陈金彪……

    两页纸,超过四百个条形方格,全都写满具有旧时代汉民族特征的姓名。就在这些名字末尾的备注栏目里,则竖向标明一个令人震惊的名称————“红色共和军”。

    至于“奴隶来源”一栏,则写着“上帝之剑,第十一批物资交换品。”

    本来是懒洋洋的林翔脸上,顿时流露出疑惑和古怪的神情。他继续翻了翻花名册,确定再也没有标注着相同名称的姓名栏之后,又把纸页重新翻回原来的位置,目光集中那一个个陌生的姓名上来回打量。

    捏了个清脆的响指,侍立在旁边的副官连忙快步上前,俯下身,神情恭敬地说:“阁下,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林翔指着页面顶端的位置,顺序往下一划,说:“安排一下,我要见见这些人。”……

    血石城的城主官邸,是一座用钢筋混凝土和砖块堆砌而成的旧时代建筑。高达三十余米的五层大楼明显经过精心修缮,暗红色的胶泥仔细填充了残破建筑表面的缝隙,重新平整,足够三辆重型卡车并排齐驶的宽敞入口处,左右两边各自矗立着一头三米多高的巨大石狮。这种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东西,的确能够散发出威严气势。虽然它们冰冷沉重,也丝毫没有传说中镇宅护主的神奇功能,但是锋利的牙齿和磨尖的利爪,却释放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狰狞气息。

    在荷枪实弹的武装卫兵押解下,数百名奴隶缓缓穿过被四座警戒塔团团环侍的金属巨门,在官邸大楼前的空地上,排列成不太整齐,却也算不上混乱的松散队列。

    除了腰部围着一块满是油污的破布,他们几乎浑身/赤/裸。这些人的毛发极长,被肮脏的污垢凝结成一条条粗硬的细绺。混乱揉杂的胡须从面颊两边密生出来,几乎填满了腮帮和胸口的每一处缝隙。他们手掌巨大,塞满黑色淤垢的指甲长度足足超过五厘米。身上的皮肤完全变成介于棕黑之间的怪异颜色,精赤的足底板结着厚厚一层茧皮。单就坚硬程度来看,即便是锋利的刀子也很难将其切割开来。

    毫无疑问,他们是人类。而且全部都是男性。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从他们身上丝毫看不到人类应有的任何痕迹。文明和理智似乎已经完全从这些躯体里消失,彻底沦落为野蛮凶暴的人形异兽。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大楼正前方窗口伸出一个个乌黑冰冷的枪口,环侍在周围的卫兵手里端着突击步枪,还有从高塔上斜指下来,威力巨大的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重机枪,都在无声警告着奴隶们————放弃任何反抗或者趁机逃走愚蠢的念头。

    身穿浅灰色军制战斗服的林翔从台阶上走下,他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不过,其中代表的意义并非上位者通常的懒散和漫不经心,而是隐约释放出一丝难以察觉到的,被强行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激动。

    望着这个渐渐走近自己的同族,奴隶们脸上纷纷流露出冷淡的神情,眼眸中的目光麻木而呆滞,其间还有一点点凶狠和野兽般的残忍。

    黑色,是所有奴隶身上唯一的基调。遮挡住皮肤本来颜色的,不仅仅是被汗水凝结成的泥垢,还有堆积在身体表面的煤灰和淤尘。血石城的净水处理能力足以维持数万人日常消耗,但它却属于索斯比亚,清洁的饮用水只会被卢顿家族当作商品与其它势力进行交换,洗澡这种奢侈无比的待遇,永远不可能被奴隶所享有。

    僵硬、冰冷……奴隶们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走近身边的林翔。

    忽然,一个身材干瘦的奴隶,引起了林翔的注意。

    确切地说,吸引他目光聚焦的地方,是这个浑身上下几乎像煤一样黑的男人身上,只有眼睛、嘴唇、手臂和肩膀等略微保持一点点干净,多少能够看出原本肤色的部位。

    就在他的左臂,有一块差不多四、五厘米大小的长方形刺青。被密集针孔扎出来的图案已经非常模糊,可是在积垢与尘灰的覆盖下,仍然能够看到一层淡淡的,不太醒目的暗红。

    林翔死死盯着那块图案模糊的纹身,嘴唇紧抿成一条坚硬冰冷的线。过了近五分钟,他的身体忽然颤栗了一下,细长的手指下意识朝着掌心捏合,纂成皮肤被牢牢绷紧,骨节高高外凸的拳头。

    突然,他像疯了一样伸出左手抓住奴隶的胳膊,右手在纹身上来回猛擦。这种粗暴的举动,使奴隶的目光瞬间完成从惊讶到愤怒的转换。他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哑的低吼,本能地想要挣脱控制,同时挥舞右拳朝林翔身上猛砸,却被守候在旁边两名经过血液改造,具有寄生士实力的卫兵死死扣住咽喉与身体,丝毫无法动弹。

    纹身仍然模糊不清,但是经过擦拭,皮肤表面已经多少能够看出本来的颜色与形状。

    那是一个用几何图形构成的简单图案————长方形左上角,四颗藤黄色的五角星,把一颗体积超过自身数倍的大星半围在中央。至于填充图面的另外一种颜色……是血一样的鲜红。

    不知为什么,林翔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已经凝固,身上如同压上了几吨的重量,连呼吸都为之艰难,仿佛随时可能窒息。他放开奴隶的胳膊,缓缓转过身,急切而迷乱的目光在其他奴隶左臂上端来回巡视————就在相同的位置,都刺有一个同样图案、颜色的长方形纹身。

    “他们……都是我们的人。”

    王大厦走上前来,语调沉重地说。作为拥有旧时代记忆的幸存者,他当然认识这个曾经熟悉无比的特殊标志。

    五星红旗。

    林翔只觉得自己喉咙一阵发干,他张了张嘴,大口呼吸着氧气,直到脸上因为激动产生的通红烫晕慢慢褪去,头脑中重新恢复冷静和清醒,才慢慢地摇了摇头,说:“不……他们……是红色共和军。”

    克劳德、阿芙拉、刘宇晨……很多人都曾经告诉过自己————千万不要与红色共和军接触。他们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目光与奴隶们刺在左臂上的五星红旗图案接触的那一瞬间,林翔只觉得内心深处,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在剧烈翻滚。

    整整一百年,记忆中熟识的一切早已随着核弹头的爆炸彻底毁灭。

    亲人、朋友、伙伴……当然,还有自己曾经为之奋斗,认为是最高目标的国家与民族,军人的职责……

    “他们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林翔抹了一把脸上渗出的细细汗珠,长长地呼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说:“给他们足够的水和食物,让他们清洗干净,告诉后勤部分,给每一个人分发衣服和牛奶。今天的晚餐尽量丰盛一些,让他们好好吃一顿。”

    王大厦默默地点了点头。即便林翔不说,他也会这样做。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奴隶————”

    林翔转身走上台阶,高声叫着:“你们,将恢复自由————”

    没有人回应,奴隶们用戒备而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是在看着一个随时可能带来死亡与仇恨的可怕对手。他们神情木然地站在原地,如同一群丧失听觉能力的聋人。本该令人振奋的宣布,就像石头一样坠入深潭,除了带起一圈圈骤然即逝的波纹,再也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第二百五四节残宴

    第二百五四节残宴

    夜晚,和平常一样准时降临。(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阴暗无光的黑暗中,股股浓雾好像贴近地面的阴魂般慢慢散开。骤然剧降的气温,驱散了日间残留的热量。沉闷的阴云中不时传来滚滚闷雷,偶尔有几道闪电从天空表面横掠而过,把徘徊在荒野上来回游荡,寻找食物的腐狼和鬣狗惊得一阵慌乱。它们仰起头,对朝天空张开狰狞血口,仿佛示威般爆发出阵阵刺耳难听的嚎叫,却被横冲直撞的狂风把声音彻底吹散,把恐怖的咆哮撕裂成难以辨别的奇怪声响。

    血石城官邸的二楼宴会厅灯火辉煌。紧闭的窗户隔绝了在野外肆意凌虐的狂风与闷雷,即便是那些惨白渗人的闪电,也被大厅里的灯光压制住亮度。在这里,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弥漫在空气中诱人的食物浓香,使整个大厅都充斥着令人愉悦的欢快气氛。

    城内公共仓库储备的食物数量并不多,只够维持十余万奴隶半个月的消耗。然而那些专属于市民和军队的仓库却装得很满,种类也非常丰富。很自然的,原本只有卢顿家族管理人员才有资格享受到的各种烤肉、新鲜面包和饮料,都成为宴会厅里摆放在一张张圆形木桌上,被新占领者随意取用的美味。

    奴隶们已经换上隐月城卫军灰绿色的战斗服,整整持续了一天的清洗,使附着在体表的积尘淤垢基本上已被除去,露出铜黑微黄的皮肤颜色。剃光毛发的头皮显出淡淡的青灰,两边腮帮上虽然残留着没有完全刮净的少许短髭,却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流露出令人恐惧的野蛮,而是多少恢复了一点点人类应有的特殊本性。

    林翔和一干高层人员坐在大厅上首的主桌旁边,他站起身,高高举起手里被酒液映得一片通红的高脚杯,挺直胸脯,面向大厅里所有的人,兴致勃勃地高声说道:“祝贺你们终于恢复了自由。你们再也不是奴隶,在这座城市,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没有人应答。整个大厅里弥漫气氛显得诡异而冷漠————除了坐在主桌上的官员和卫兵,所有刚刚获得自由的奴隶,无一例外都用冰冷木然的目光,默默看着手举高脚杯的林翔。

    宴会内里突然寂静下来,林翔并非不适应众目睽睽之下,被所有目光聚焦的场景。然而,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像现在这样古怪的气氛————奴隶们似乎对自己充满仇恨和恐惧,他们的瞳孔中有些迷茫,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好像是对某些已经被遗忘的东西重新翻起记忆。那一张张由棱角与锋芒的线条构成,充满冷厉与刻板的脸上,好象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自己无法看穿他们的内心世界,单纯只能感受到如刀般直刺而来的锐利和扎痛。

    “我们不是敌人————”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林翔还是放下手里的酒杯,张开双手,用诚恳无比的口气说:“我们是朋友,是拥有相同血脉的同族————”

    还是没有人说话。寂静到令人感到恐怖的大厅里,只能听见从无数口鼻间释放出来的沉重呼吸。

    一个神情彪悍,年龄大约为三十上下的健壮男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穿着一件隐月城卫军配发的夏装战斗服,肌肉发达的胳膊从无袖的肩膀两边伸出,表面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痕,有几处看上去应该是炮弹爆炸和子弹擦过留下的老伤,凹凸不平的皮肤表面泛着灰白。另外一些印记却是青紫肿胀,其中的凹陷部位渗着点点红丝,从伤口痕迹和形状来看,显然是镣铐的勒痕,还有被鞭打棍砸留下的新伤。

    “……你叫什么?我的意思是……你的姓名?”

    男子说话的语调平静而低沉,然而其中却蕴含着明显被强行压制住的愤怒和冰冷。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于无礼,几乎瞬间激怒了所有坐在主桌旁边的官员和守卫。

    林翔那两道浓密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朝男子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在大厅中央站定,盯住那双正死死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淡淡地说:“我叫林翔,是这座城市新的拥有者————”

    话一出口,大厅里所有奴隶的情绪顿时变得焦躁而愤怒。这个普通无奇的名字似乎对他们有种特殊的魔力,能够彻底驱除人类善良宁定的本性,把他们变成冲动、残忍,丧失一切美好特质的狂暴魔物。

    男子冷冷地看着林翔,眼眸中释放的目光充斥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他全身的肌肉猛然一阵抽搐,肩膀与脖颈上盘绕的血管瞬间膨胀,鼓凸成一条条状若树根般的网状线条,双拳猛然紧握得丝毫没有任何缝隙。

    不仅是他,从所有奴隶眼中投射过来的目光,无一例外充满/赤/裸/裸/的怨毒和敌意。

    “共和军的实力发展速度的确惊人。短短不到两年时间,控制触角就已经穿过重辐射区和沙漠,一直延伸到这种地方……也许你不是专程为我们而来,目的仅仅只是想要这座城市。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攻陷了血石城,我们成了共和军的俘虏。政治委员和内务监察官根本不会相信所谓的当庭证供。看在我们都是军人的份上……我认真地恳求你————不要把我们交给政治委员处理。给我们一颗子弹,或者用痛快点的方法把我们处死……求你————”

    林翔沉静地站着,凝望着神情悲怆,脸上满是决然与冷漠的男子。那双冰冷眼眸中释放出无比刻板,丝毫没有缓和可能的绝望目光。

    “你的姓名?”

    强压下大脑思维空间里混乱繁杂的各种无序望念头,林翔简单明了地问。

    男子犹豫片刻,说“李嘉俊,红色共和军第十一步兵师,第二十九战斗大队队长,军衔,少校。”

    轻点了点头,林翔把目光转向坐在附近几张桌子旁边的另外一些奴隶:“你们呢?可以说说自己的实际身份吗?”

    大厅里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林翔身上。其中的内容除了仇恨与愤怒,还增添了几分无法理解的奇怪和茫然。过了近五分钟,一个身高超高一米九零,体格却异常干瘦的男子慢慢从桌前站起,用丝毫不带任何感**彩的冰冷口气说:“郝建华,红色共和军第八机步师,第七十二战斗中队,第四小队队官。军衔,少尉。”

    旁边,一个身形矮壮,实际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七左右,右颊与额头上带有几道触目惊心巨大疤痕的男子紧跟着站起,说:“常昆,第十一步兵师八十八战斗中队,下士。”

    “张木根,二十一装甲团炮弹装填手,列兵。”

    “李振山,第七机步士三十六装甲战斗小队车长,军衔,准尉。”

    “刘德华,隶属于第六步兵师四十七战斗中队,军衔,中士……”

    有了第一个人做为引导,其他人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一直保持沉默。他们纷纷从椅子上站起,以各自所在的位置成线形顺序,递次自己的身份与姓名。

    林翔慢慢走近一张餐桌,目光直接忽略环立在周围,脸上充满憎恨与炽怒的无数奴隶,落在了一个身形单薄,看起来显然长时间营养不良的干瘦男人身上。

    “……你,叫刘德华?”

    林翔说话的口气漫不经心,其中隐约带有几分好奇。

    男人冷冷地看着他,长时间饥饿与强度巨大的劳作,使他的肩、颈、头部仿佛是蒙上一层薄薄皮肤的骨头架子。由于缺少脂肪和肌肉填充,面颊两边的颧骨外凸比一般人要严重得多,嘴唇很薄,透过皱纹与嘴皮的遮挡,甚至能够看到被覆盖在下面,状如大颗玉米粒整齐排列的牙齿轮廓。他的眼窝凹陷得厉害,已经呈现出明显萎缩症状的眼角肌,只能勉强维持眼皮开合。乍看上去,就像一具穿着衣服,能够说话和思考的人形骷髅。

    “我父亲说过————在旧时代,那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男人。无论男性或者女性,很多人都喜欢他、崇拜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家伙,不过,我很喜欢这个的名字。核战争毁灭了整整一个时代,很多人在那个时候都有相同的姓名,现在也不例外。但是不管怎么样,老子就是叫作刘德华————”

    很狂傲的口气,很嚣张的回答。

    尽管眼前这个男人与记忆中那张熟悉的明星脸丝毫没有吻合之处,但林翔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姓名不是某个人的专利。他很瘦,相貌算不上英俊,不会唱歌演戏,嗓音沙哑得需要大声咆哮才能让别人听得清楚,但他的确就是刘德华。

    大厅里的气氛依然沉闷,那一道道从奴隶眼中释放出来,像刀子一样锐利的目光冷冷盯在在林翔身上,丝毫没有想要缓和的意思。他们没有伸手从桌上取用任何食物,仿佛堆放在自己面前,散发着扑鼻浓香的面包和烤肉,根本就是添加过剧毒,腐烂恶心的馊饭和臭肉。

    林翔面色阴沉地捏紧双拳,转身大步朝李嘉俊所在为位置走去。感受到他的目光所指,四名拥有寄生士实力的卫兵同时从反方向走来,以这个男人为核心,将整张桌子围成一个不太规则的正方形。

    在所有奴隶当中,只有他拥有校级军衔。按照职务和身份来看,他所知道的东西,显然要比其他人多得多。

    走到面前,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像往常一样露出迷人的微笑,声音却冷得象冰,他说:“我不明白你之前所说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没错,我的确听说过红色共和军这个名字。但我没有和他们没有接触,也没有任何联系。告诉我————什么是政治委员和内务监察官?你们为什么如此憎恨我?我从未见过你们,甚至不知道你们的姓名。为什么你们宁愿饿着也不吃东西?为什么你要我把这里所有人全部杀光?为什么?我需要答案————现在就要————”

    “看来,你应该是一个新的复制体。真是奇怪,他们居然没有给你灌输那些肮脏邪恶的思维概念————”

    李嘉俊没有给出预想中需要的答案,他讥讽地嘲笑道:“新人和旧人没有什么区别。你的相貌和外表永远不会有任何变化。当然,也许你是出于善意,或者因为人性本能给予我们特别优待。可是这种情况又能维持多久?二十四小时?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哈哈哈哈别白费力气了,即便是你,也无法对抗政治委员和内务监察官。他们会把你的脑子撬开,将所有人类本性中最纯洁、最善良的东西全部拿走。然后,再塞进去一大堆令人恶心,充满肮脏腐烂恶臭的卑鄙、奸诈、残忍、冷血、嗜杀……当然,还会有那种表面光鲜,实际上根本空洞无物,对国家与政党所谓的忠诚————”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李嘉俊被激动和愤怒充斥的面部皮肤,迅速布满了一层如血般浓厚的红色。他努力调匀呼吸,让剧烈起伏的胸口逐渐恢复平静。

    从他的眼眸当中,林翔能够清楚地看到一丝淡淡的忧郁与悲伤,还有另外一些不知名的,被各种复杂情绪彻底掩盖,无法探究其中秘密的东西。

    沉默了片刻,李嘉俊忽然说了句石破天惊,令所有官员和卫兵震惊无比的话。

    “谢谢你的晚餐,也谢谢你把我们奴隶恢复为自由人的举动。但这并不是我们需要的。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们做点儿什么,那就让我们回到矿场继续以前的生活。另外……最好把这里每一个人的名字,从相关的档案记录中抹掉。这是我们唯一的请求和愿望————”……

    宴会厅的灯光依然辉煌通明,飘散在空气中的食物浓香仍然散发出强烈的诱惑。只不过,除了坐在主桌上的林翔和王大厦,这间面积庞大、空旷的屋子里,再也看不到多余的身影。

    奴隶们已经离开。没有任何人取用过摆在桌面上的食物。哪怕仅仅只是一小块面包、一点点烤肉、或者一小口饮料。它们仍然保持着最初的模样,仿佛只是与实物有着相同外表,能够观看欣赏,却不能真正吃到嘴里的装饰品。

    “他们似乎很害怕……但是,这样的举动却很奇怪————”

    王大厦看了看坐在旁边眉头紧皱的林翔,把目光转向杂陈在桌面上,堆积如山的食物,说:“看得出,这些人很饿。我查阅过相关的物资供应数据————由于索斯比亚调集大量车队与北方势力进行贸易,加尔加索尼城堡和东北方向各城运来的食物数量也大为缩减。从前天开始,奴隶们的口粮配给标准,已经下降到人均每天四百克。面对如此丰盛的宴席却不取用分毫,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林翔斜靠在宽大的高背皮椅上,出神地望着面前桌子上藤筐里一块被烤得焦黄,表面涂着淡红色甜菜汁和薄薄黄油的小麦面包,久久没有说话。

    忽然,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莫名地摇了摇头,伸手拉开上衣胸袋,摸出半包没有抽完的“Marlboro”香烟,从中取出一枝叼在唇间,右手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的同时,左手也将整包烟递到王大厦面前。

    “在他们眼里……我……真的是那么可怕吗?”林翔自言自语地问。

    王大厦伸出手指,在半空的烟盒里摸索着,头也不抬地说:“我感觉……他们惧怕的并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和你拥有相同外貌的人。”

    “你的意思是……复制体?”

    林翔若有所思地问。李嘉俊话里提到的这个古怪名词,他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核大战并没有彻底毁灭世界,人类的生存能力远比想象中要顽强得多。连我这种人都能因为意外从旧时代活到现在,那些掌握着旧时代秘密与权力的上位者,肯定不会甘愿死亡。他们很可能拥有从旧时代中国遗留下来的大量资源。别的不说,光是听听那些奴隶曾经的身份与部队编制,很容易就能估算出那是一支何等强悍,数量庞大的军队。至于复制技术,其实算不上什么高深神秘的科技,军队需要英雄作为崇拜对象,我在一个世纪前就看过无数关于你的个人战绩宣传材料。利用细胞造出几个外形酷似,实际上却没有任何思维共同点的复制人,这种方法简单有效,而且成本低廉。”

    林翔的心猛然收紧。

    他并非思考能力不如王大厦,而是他实在不愿意把自己与复制人联系在一起。那意味着————世界上将出现两个,或者更多的自己。无论这些拥有相同外貌的家伙究竟做过些什么,人们都只会把帐算在自己头上。

第二百五五节奴区

    第二百五五节奴区

    复制体杀了人,你就是罪犯。

    复制体把某个女人推倒按翻,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几个流淌着鼻涕和口水的小家伙,围在脚边抱住大腿,七嘴八舌管你叫“爸爸”。

    复制体把某人抄家灭杀,对方亲族子女将把你当作必须剥皮啃骨的仇人,不死不休地满世界追杀……

    总而言之————哪怕你洁身自好,品行兼优,谈吐比伟人和上帝还要神圣,思维比新生婴儿还要纯洁。可是,人们只会把复制体犯下的一切罪恶归加于你。尽管你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也会有铺天盖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飞来的屎盆子,高高挂扣在你的脑袋上。

    很可怕很恐怖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夹住香烟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林翔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着。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克劳德与阿芙拉一再叮嘱自己远离红色共和军,千万不要与对方接触。

    “救赎者”集团很可能包藏着某种暂时无法察知的祸心、私心,但他们在看待这个问题上的观点多少对自己有利————外形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复制人……如果配合绝佳演技,自己已经掌握的几座城市将会引发空前混乱。到了那个时候,被波及的就不仅仅只是普通市民,而是与自己最亲近,最爱的人。

    如果应嘉被某个复制人抱在怀中,按倒在床,脱去衣服……林翔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何等恐怖的场景。

    这还仅仅只是所有最可怕场景的其中之一。以复制体身份,打着实际自然人的旗号做另外一些事情,产生的严重后果……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甚至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不————决不————”

    从暇思中惊醒的林翔猛然立身站起,摆动幅度过大的身体,从相互扣合的椅子与桌面中间撑出足够宽敞的空间。伴随着“呯呤嗙啷”的脆响,瓷器酒杯从倾斜的桌面上迅速滑落,掉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摔砸成无数带有锐利边角的碎渣。盛装的烤肉和面包也纷纷滚落下来,堆积在残汁酒水和碎片中间,仿佛一片狼籍的垃圾海洋上,漂浮着一个个来回乱滚,左右摇晃的小型岛屿。

    “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决不————”

    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林翔被惊怒充斥的脸上掠过一丝苍白,眼睛中蕴含着强压下来的怒火,他定了定神,朝站在旁边的王大厦沉声喝道:“走去工棚区看看。我要从那个家伙口中知道更多有关“我”的情报。必须让他明白————我,才是真正的纯血人类。”……

    在时间长河中遗留下来,带有历史沉淀的东西,被人类称之为“文物”。

    这是一个涵盖范围极其广泛的概念。普通无奇的砖块瓦片,埋藏在地下的石头和树根,甚至包括古代人类使用过的各种生活器具,在文明辉煌的旧时代,都由专家和权威冠加以“文化遗产”的头衔,被那些钱多得烧手的富豪斥重金购买,当作宝贝收藏。

    毫无疑问,文物所代表的,是整整一个时代文明残留的痕迹。它的确拥有不可估量的价值。然而,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具有双面性。当科学和文化逐步淡出构成*人类社会的重心,自然灾害与现实迫使人类首要考虑的事情是如何填饱自己的肠胃,七十亿地球居民只剩下几千万,或许更少的时候,即便是一尊产自古代中国春秋时期,值连城的青铜礼器摆放在某个流民面前,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手里那块干硬咯牙,发霉变绿的馊面包上,拼命耸动喉咙,狂吞口水。

    从高空俯瞰,血石城内的建筑分布情况,仍然延续着旧时代的风格。豪华整洁的大型建筑全部集中在城市西面————这里原本属于索斯比亚领地占有者,面积算不上庞大,却能够满足数千人的居住需求。由北向南,加上中间部分向外凸起的东部地区,整体形状仿佛一轮不规则的弯月,把西面那几百幢漂亮的楼房紧紧裹在其中。在旧时代矿务局的城市规划地图上,聚集在这三个方向,外观矮小,结构简陋的房屋,被通称为:“外来民众安置区”。

    整整一个世纪,可以把许多丝毫无奇的东西蒙上时间外衣,变成所谓的“文物”。

    血石城也不例外。被风蚀腐化的楼房外层一片斑驳,存留在房间里的旧时代人类遗物表面蒙上一层厚厚的灰。电视机和电脑保持着和过去一样固定的形状,光滑的荧光屏上挂满颜色灰暗的尘土和蜘蛛网,桌椅板凳和各种家具虽然破旧,却仍然能够使用。如果人类社会继续保持与旧时代同等或者更高等级的文明,地球人口也不仅仅只是现在的几百、上千万,而是更加庞大,压得地球几乎喘不过气的八十亿、九十亿、一百亿……毫无疑问,这些朽烂得连蚂蚁都不愿意啃上一口的破烂物件,的确可能成为被收藏家争相追捧当作宝物收藏。然而现在……它们的命运,只是默默呆在阴暗的房屋壁角,腐烂、发霉……

    一条十余米高,宽度超过五米的砖石混合墙壁,高高耸立在城市中央。它弯曲扭绕着,仿佛一条形状怪异的巨蛇,从城区内部蜿蜒而过,把整个血石城分割成两块体积不等,使用功能截然不同的区域。

    破旧的矮屋残墙被钢管打穿,一块用铁丝相互连接起来的旧木板紧密挤合,高低错落着,把只剩下大约十厘米左右壁脚的残墙封堵起来,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这样做,仅仅只能维持表面上的视线阻隔功能,一旦稍微用力,盘绕在断垣上的腐朽木板立刻就会散碎断裂。

    奴隶聚居区,相当于其它城市的贫民窟。

    高大的砖墙,把整个奴隶聚居区团团围绕。墙顶通道上二十四小时都有哨兵来回巡逻,稍有异动,架设在塔楼上的重机枪立刻随着探照灯的指引开火,把那些想要翻越墙壁,逃出城市的妄想者活活打成肉筛。

    血石城防御系统已经被隐月城卫军全面接管。由西面进入聚居区的主要通道两边,徐徐林立着十余座高度超过三十米的钢筋混凝土警戒塔。路口中部也不像其它城市那样设置表面黄黑夹杂的道杆,而是直接将两座临近道路的四层旧楼直接推倒,把宽敞的街道封堵得只剩下一个五米所有的豁口。至于这部分必须随时保持畅通,又必须防止奴隶们攀爬出来的空余,则被两道用粗木和钢筋捆绑而成,表面缠绕着一圈圈带有锋利刺尖铁丝网,至少要十余个人一起发力,才能缓缓移动的三角形拒架所占据。

    两道雪亮的灯光划破了深沉的黑暗,一辆体积庞大的重型越野车在哨兵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过拦路障碍刚刚被搬开的通道,轰鸣的引擎驱动轮胎在地面上碾压出两条花纹整齐的辙印,越来越长,朝着被无边无际黑暗沉沉笼罩的奴隶居住区深处慢慢驶去……

    累积了一个冬天的冰雪早已开始融化。它们渗透泥土,浸润着干燥,但道路却丝毫感觉不到泥泞————在那些通往一幢幢奴隶小屋的通道地面,映入眼帘的是焦黑煤渣,还有成串连片散铺开来的小块碎石。

    奴隶聚居区,永远都和混乱、肮脏、暴力等诸如此类的词汇联系在一起。从越野车驶入通道口的时候开始,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就在死死盯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对于这种没有任何友善成份的窥视,林翔似乎毫无察觉,他用力踩下油门,让疯转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彻底打破了奴隶聚居区表面上看似平和的宁静。

    车轮狂暴地碾过地面,宽厚结实的胶面与石子煤渣相互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临近目标建筑差不多还有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林翔狠狠踩下刹车,越野车以一个漂亮的甩尾,原地掉头,在地面上铲起大片碎石浮渣,稳稳停在被车轮横扫碾出的扇面图形顶端。

    按照血石城奴隶分布区的标注,所有来自红色共和军的矿奴,都居住在这幢残破不堪,顶层早已坍塌断裂的三层旧楼里。

    很少有人会在夜晚进入奴隶聚居区。这里是黑暗与罪恶存在的乐土,在索斯比亚统治时期,如果一定要进入区域内部处理事务,至少要配备两百名以上全副武装的士兵。否则,即便手里有枪,零散落单的守卫也会被蜂拥而上的奴隶活活撕成碎片。对于这种情况,上一任城主契布曼和卢顿家族委派的官员通常都保持沉默————奴隶有奴隶的规则。如果发生大规模叛逃事件,城主当然可以命令军队全面镇压。但是像这种仅仅只涉及到个人的小摩擦,高层管理者根本不会过问。血石城的奴隶数量实在太多,他们用每天挖掘到的矿石换取食物,区域内部完全由奴隶矿霸说了算。他们控制着矿石产量,在利益的驱使下,驻守各个出口的卫兵也在暗地里与奴隶进行交易。

    契布曼不可能杀光所有奴隶,这样做他无法向伯格森交代。索斯比亚需要矿石,残暴与重刑只会让血石城的情况变得更糟。与几个人的生命和产量庞大的矿石相比,他只能选择后者。

    香烟、糖果、罐头、酒……几乎所有废土世界流通的生活类物资,在奴隶区都能找到。当然,这些东西并不是来自日常配给,而是在矿霸的安排下,用暗自藏匿下来的矿石与守卫进行交换的结果。这种贸易相当于黑市,士兵们也无法调动车辆运走矿石获取利润。追根溯源,隐藏的背后的推动力量,其实还是那些与卢顿家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管理者。

    越来越多的奴隶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从他们眼睛里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敌意,并且根本不加掩饰。林翔面无表情地拉起越野车手闸,拔掉钥匙,推开驾驶室车门跳下。坐在副座和车厢内部的另外两名警卫紧跟其后。三个人,面朝小楼方向,形成一个锐利的三角。

    奴隶们眼中**出贪婪和仇视交织的火焰,一张张拗黑干瘦的面孔,显露出如狼般的凶狠。他们兴奋地低声谈论着,从各个方向迅速涌来,在距离越野车和林翔等人大约五、六米的地方围成一圈,后来的人们迅速朝前分递着棍棒和钢管之类的武器,几个特别粗壮的家伙满面亢奋地使劲儿挥了挥钢管,“呼呼”掠起的风声使周围人群明显感觉到力量的存在,猛然爆发起阵阵说不出究竟代表什么意义的轰笑。

    三个人,一辆车,只携带有几枝手枪……这在契布曼统治时期,如此不值一提的武装就敢进入奴隶聚居区,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

    不过也难怪————索斯比亚在荒凉的废墟上建立了血石城,卢顿家族的监管者,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奴隶们的品性。除了偶尔有几个新兵因为好奇不小心误入奴隶区被杀,其他人即便是在相互交易,或者按照时限收取矿石,配发面包和饮水的时候,都会在附近围墙上架起机枪,如临大敌般完成每天必须的任务。

    林翔冷冷地注视着环绕在周围的如狼似虎的奴隶,神情傲慢地活动着肩膀与头颈部位的骨节。韧性极强的战斗服紧绷在身上,显示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力量感,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到岩石般强硬的健壮。整个符合标准黄金分割的身躯,流露出力量与柔韧的完美结合。

    “我的天,这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男人————”

    一个腰上围着几块黑色破布,脸上全是深深皱纹,身材佝偻,脏硬黑发代替衣服遮挡住整个胸部,嘴里牙齿七歪八扭的老妇,手里纂着一把用厚铁片磨成的菜刀,瞪大几乎快要凸出眶外的眼睛,一边用舌头来回舔着嘴唇,一边贪婪地盯着林翔双腿中间生殖器所在的位置。

    “毫无疑问,这是一块最上等的鲜肉————”

    旁边,一个浑身/赤/裸/,身体枯瘦得只剩下表皮与骨头的老头,气喘吁吁地大声嚎叫:“我敢用脑袋打赌,这小子身上的肉一定非常美味儿,甚至比刚刚出壳的鹌鹑还要嫩————”

    “这样的男人当作食物吃掉实在太可惜了。应该分出点儿面包和肉汤,把他当作宠物好好圈养起来。他的/鸡/吧/很大,勃/起/后的长度绝对超过三十公分。这玩意儿插进/阴/道/摩擦起来一定很爽。戴维老大应该也会看上他。只要用几车矿石从外面换上一针肉/体/膨胀剂,他立刻就能像女人一样拥有尺度惊人的/乳/房。嘿嘿嘿嘿……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女的要他前面,你们男人**的屁股,无论任何位置,都能有不同的刺激感受。”

    一个站在斜对面小屋房顶,年纪四十上下,头发蓬乱的肥胖黑女人,一边冲着被围在圈中的林翔大声叫嚷,一边半曲着腿,右手握紧一根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质料的黑色硬棒,朝着自己湿辘辘的/下/身/拼命**。单是用眼睛看看林翔,就能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冲动————漂亮男人对女人来说,一样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林翔阴沉着脸,从后腰皮带上拔出口径粗大的M500。索斯比亚俘虏曾经说过奴隶区充满混乱与危险,但他一直把这归结为卢顿家族内贪外敛造成的恶果。直到自己真正身处,才意外地发现————战俘的话,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不过,就算真有危险,那又怎么样?

    想到这里,林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气的声音仿佛被异物填充咽喉般沙哑、粗狂,然后又呼了出来,吐气的声音同样的悠长、沙哑,充满极度危险的信号。

    “砰————”

    狭窄的空间里猛然响起M500发出的巨大枪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枪声在人们耳中带起阵阵“嗡嗡”空响,随即空气里迅速弥漫起刺鼻的火药味。一个冲在最前面,距离最近,身体也最壮实的奴隶,整个头颅都被轰碎,失去控制的身体左右摇晃着随时可能倾倒,一颗被神经和韧带拖挂住,没有被炸飞的眼球圆瞪着,充斥了无数血丝的球体表面流露出极端的恐惧。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站在周围的奴隶一阵慌乱,他们纷纷叫嚷着,推攮着,争论和吵闹声中,几个拥挤在人群里的奴隶看准时机抓住死者四肢,将其高高举过头顶,从人群上方把整具尸体迅速抬走。

    猎杀外来者的最主要目的是为了吃肉。那个黑胖/骚/货/说的没错————林翔的肉应该很嫩,但他手里有枪。相比之下,自己同伴的肉虽然硬了点,口感也不是很好,吃起来却非常安全。

    [奉献]

第二百五六节聚居

    第二百五六节聚居

    巨大的子弹爆音丝毫没能让奴隶们感到害怕。恰恰相反,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和火药味道,越发刺激着他们忍不住浑身颤抖,眼睛充血变成野兽般可怕的鲜红。几个站在最前面的奴隶甚至用手指颤了蘸溅在身上的尸血,塞进口中慢慢吸吮。从舌尖上迅速散开的那一抹带有微甜的咸腥,使他们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紧绷、膨胀。

    “子弹打一颗就少一颗,死掉的倒霉鬼就当作今天晚上的加餐。伯莎那个/骚/娘/们儿说得对————应该把这个小白脸活捉圈养,让他每天用嘴唇和舌头把老子的生殖器清洗干净————”

    一个雄浑的吼声压倒了嘈杂的乱音。顺着声音来源,林翔看到一个站在人群外围,被几个似乎是保镖的男子团团围住的中年黑人。他身上穿着做工粗劣的灰色麻布外套,体格偏于肥胖,壮实程度不亚于荒野上的双头牛,光秃油亮的头顶找不到毛发存在的任何痕迹。他兴致勃勃地站在一块两米多高的断墙上,左手反叉着腰,****,右手指间还夹着一枝点燃的香烟。

    “杀光他们————”

    林翔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柔和并且富有磁性。他抬起手臂,把微烫的枪口再次指向蜂拥而来的人群。

    拳头砸爆头颅的裂音,与M500可怕的轰鸣同时响起。两个一直站在身后,刚刚得到命令的寄生士卫兵,像两头足足断绝喂食好几个星期,几乎快要活活饿疯的狂虎,咆哮着闪身冲进密密麻麻的奴隶群,挥舞双拳,把一个个想要靠近自己的奴隶砸得倒飞出去。

    “砰————”

    又一个奴隶被破坏力惊人的子弹把胸口轰爆。林翔似乎有些不太满意手枪的效果,他把M5900插回腰间皮套,不断张握着手掌,没有任何预兆,突然朝着奴隶群猛冲过去,双手一张,如钢钳般抓住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奴隶肩膀。突如其来的异变,使男奴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扭动肩膀使对方松开禁锢。却不想林翔猛地一声低吼,他强壮有力的手指死死扣住男奴双肩,朝着那双充满恐惧和震惊的眼睛短暂凝视了两秒钟,近乎疯狂地咆哮着,狠狠发力抓紧肩膀分朝两边硬扯。巨大的力量使男奴健壮结实的身体瞬间散架,刺耳可怕的撕裂声中,男奴身体被分裂成互不连的两块,从健鞘和肌肉中被硬力拔出的肋骨,在微弱的光线映照下散发出令人心寒的森白。失去支撑的心脏和胃袋从胸腔内部掉落坠地,被紧跟其后的奴隶们乱脚踩成肉泥。男子的颅被撕裂成并不对等的两个团块,与右边肩膀勉强连接的部分勉强还算完整,两颗膨胀到极点,被剧烈痛感刺激得通红滚圆的眼球,直楞楞地望着从身体内部被抽出,在半空中轻轻来回摇晃,末端不断滴淌下点点血珠的脊椎骨。

    奴隶当中不存在任何进化或者强化人。异能者是所有家族机构笼络的重要军事力量,即便是战争中的俘虏,也会被重金购赎,或者接受胜利一方的雇佣。血石城中的奴隶矿工的确有些要比一般人强壮有力,但从生物学也变异观点来看,他们仍然属于普通人类。

    围聚在附近的奴隶多达上千,除了被挤在中间的五百多人,其余的,都站在距离稍远的位置呐喊旁观。狭窄的争斗空间,不可能容纳所有人都加入战团,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好勇斗狠不惧生死。

    他们在造势,确切地说,应该是在观望。

    如果胜了,至少可以分到几块果腹的鲜肉。

    败了,也及时能够跑开。

    “咔嚓————”

    林翔扔下右手中的半边尸块,从左手残剩的死体上掰下一根肋骨,顺势插进从旁边冲过来另外一名奴隶的眼眶。未等对方口中爆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他手臂和腿脚部位上各块肌肉纤维同时启动,急速调整着,身体半蹲,猛然反蹬地面,借助强大的弹跳和冲势,纵身从密集纷乱的奴隶人群头顶掠过,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冲近站在断墙上的黑人。

    M500重新回到他的右手,乌黑粗大的枪口,正指着黑人那双充满震惊和恐惧的双眼中央。

    “你是谁?”

    林翔的面部肌肉在微笑,眼睛却如岩石般动都不动一下,只是盯着冷汗淋漓的黑人,不放过对方丝毫表情变化。

    “放开我们老板————”

    旁边,距离最近的一名保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他全身发力,如同暴怒的野兽重重挥出右拳,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命中目标。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从头部瞬间散开,温热潮湿的液体顺着头发慢慢下滑,穿过眉毛和眼睫的阻挡,涌进眼眶,把目光能够扫及的一切场景,全部变成恐怖怪异的鲜红。

    林翔傲然站立着,冷冷地看着另外两名几秒钟前还在跃跃欲试,现在却满面震惊的保镖。

    至于那个第一个冲上前来想要刻意表现一番的家伙,已经被他伸出的左手死死扣住颅顶,力量巨大的五指把头盖骨硬生生地插穿。透过那层坚硬的阻隔物,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从指键传来从指端传来柔腻绵软的一团温热。

    “我从不把同样的问题重复第二遍————”

    林翔把宁定的目光转向被枪口指住的黑人。死亡,比任何口气强硬的威胁都更加具有说服力。

    “萨勒顿……史东。萨勒顿————”

    黑人胖胖的肥脸上肌肉剧烈颤抖,脖颈上蜿蜒盘曲的血管不住地蠕动着。这并不是想要聚集起力量进行反击,而是因为恐惧和绝望。

    “认识一下,我是血石城的新城主。”

    林翔伸出拇指,用力扳开枪身尾部的撞机,口气平淡地问:“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

    萨勒顿挪动了一下肥胖的身躯,神情惶恐地点了点头。

    “……你,是个聪明的家伙。”

    林翔盯住那张布满浓亮油珠的胖胖黑脸看了近两分钟,用不容抗拒的语调,冷冷地说:“带上你的人,去奴隶聚居区的出口————”

    萨勒顿忙不迭地又点了点头,神情恭敬而谨慎,丝毫看不出几秒钟前还存在的惊慌和恐惧。他弯下腰,深深鞠了一个比标准尺寸至少要低三十度的躬。紧接着,以其肥胖身材丝毫不符的灵活从墙上跳下,转身就要朝着出口方向跑去。

    “站住————”

    林翔连声喝止,他皱起眉,有些诧异地向萨勒顿望了望,奇怪地说:“你怎么不先问问我让你去那边干什么?”

    “阁下的安排,自然有您的道理。”

    萨勒顿平复了一下内心深处仍然存在的惊恐,以尽可能平缓的口气说:“您现在没有杀我,自然也不会在营地出口多此一举。只要不是死亡,阁下的任何命令,我都会无条件服从————”

    林翔更惊讶了。这个肥胖丑陋的黑鬼,显然有着一般人难以比及的智慧。他脑子转得很快,能够在短时间内读懂自己的意图。以普通人的身份,在凶狠狂暴的奴隶当中获得权力并且拥有保镖,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家伙似乎在奴隶当中很有威望,而且吃得很肥。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注视了几秒钟后,林翔收回目光,认真地说:“去吧如果我离开的时候,你没有在规定地点出现,那么就永远也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萨勒顿拼命控制住颤抖的身体,战战兢兢地弯下腰,再次鞠躬……

    地面,是血的颜色。

    上百平面的空地上,到处都散落着人类的血肉和肢体,有些鲜活的肝脏与心肺甚至还在蠕动着,从肌肉当中外插/裸/露/的骨头横七竖八挺立着,干硬的泥土被喷溅的鲜血彻底染成了黑红,大小不一的煤渣混合其中,肢体碎块当中还在不断涌出更多的血,低凹的地面上已经汪积起深达几公分的血泊。巨大力量的冲击,使所有死者身体都爆碎成肉团骨块,他们相互混杂,根本没有任何可辨特征能够判断出原来的面目。乍看上去,首先感觉是黏稠半凝的血,再次是坚硬锋利的骨头。最后……就是遍布整块空地,新鲜得令所有野兽疯狂激动,令人类丧失对食物和饮料所有享用**的肉……

    绕过地面尸场,走进楼房底层的时候,李嘉俊正与另外几名手持棍棒的奴隶站在大门两边。他们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尴尬,似乎是想要冲出去帮忙,又好像仅仅只是准备旁观自保,而不做出任何具有实际意义的动作。

    “拥有进化力量的变异人,的确非常强大。”

    李嘉俊说话的声音很冷,毫不掩饰其中的讥讽与嘲笑。

    他的个头很高,几乎和林翔不相上下,宽厚的肩膀使整个人看上释放出难以抵挡的威慑感。他腰上围着一块刚好能够遮挡住胯下的灰布,裸/露/在外面,肌肉发达的胳膊和大腿充满了力量感。从外表判断,他的年龄大约三十上下,尽管身份是没有任何权力保障的奴隶,可是在笔挺的鼻子,还有如刀般锐利的目光组合下,面孔被冰冷无情充斥的同时,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难以察觉,却实际存在的傲慢。

    “我想和你谈谈————”

    林翔直截了当地说。

    “谈?你想谈什么呢?”

    李嘉俊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而森冷,他冷笑道:“谈论你强悍无匹的力量?被无数人讴歌颂念的伟大功绩?比史诗还要更加辉煌的战斗历程?还是那些被你用最残酷手法杀死,根本不能反抗,只能躺在阴暗泥土里悲痛呻吟,连放声号哭都没有资格的怨魂?”

    林翔默默地看着他。对方眼眸中释放出明显被压抑住的愤恨和暴怒,对现实和未来丧失希望的空洞,以及自己完整的面孔和身体投像。

    这个男人的经历,似乎要比自己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我……不是复制体。”

    这是林翔此刻唯一能够想到,最符合实际,最具说服力,也最能表达自己意图的话。

    “不是复制体……哈哈哈哈————”

    李嘉俊眼瞳深处的炽怒火焰猛然跳动了一下,猛然爆发出一阵诡异古怪的狂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你/他/妈/的当我是傻瓜吗?谁都不承认自己是假的,谁都觉得只有自己才是真正、唯一的存在。哈哈哈哈世界可以毁灭,人类可能会灭绝,只有伟大的红色共和主义信念永远存在……多么动人心弦的话?多么美妙的词语?多么令人感动泪流的讴歌?哈哈哈哈全都他/妈/的/是放屁————”

    越来越多的奴隶从楼梯和地下室入口的位置出现。他们隐隐围成一个圈,人数至少超过三百,把林翔和他的两名贴身护卫包围在里面。所有人眼睛里都流露出刻骨仇恨的冰冷目光,他们面容憔悴,衣不遮体,半数以上的人都不同程度出现浮肿和营养不良的迹象。但他们脸上丝毫没有疲惫或者绝望的神情,反倒是像注射了大量激素般冲动和亢奋。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林翔伸后拦住身边想要有所动作的护卫,他平静地回望了李嘉俊一眼,当双方目光接触的瞬间,黑色瞳孔中央忽然释放出一丝明亮。其中没有任何冰冷或者鄙夷的信息,只存在如沐阳般的温暖和友善。

    “我们不是敌人,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敌人————”

    他刻意加强了说话语气,满含不容置疑的坚决。

    李嘉俊依旧沉默。

    不仅是他,房间里所有奴隶都没有开口说话。沉闷凝固的气氛足以使人窒息,几乎每一个人骤然感觉到如山般的重压。而来源……却是被围在圈中,手里没有任何武器,那张英俊漂亮脸上展示出诚挚和期盼,目光比最净水还要清澈的林翔。

    “你准备的宴席的确非常丰盛。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那些鲜美可口的食物了。但我们不敢吃,我们宁愿回到这幢肮脏破烂,阴暗潮湿的旧屋子里,用自己熟悉的,谈不上美味,却完全可以放心的食物填饱肚子————”

    李嘉俊没有任何表示,语气却比刚才略微柔缓了那么一点点。可是听在耳中仍然觉得冰冷、锐刺。

    “我也没有吃晚饭。可以的话,最好能给我们每人发一双筷子。”

    林翔微笑着看了看他,舒展的肌肉和皮肤,相互挤压组合成一张充满吸引与亲和力的面孔。

    李嘉俊眼睛里释放出异样的光,嘴角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冷笑。他活动了一下过于紧绷的肩膀,没有回复,也没有解释,从林翔身边径直绕过,分开人群,高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楼梯背后的走廊尽头……

    楼房内部的墙壁大多已经破损,从墙面上脱落的大块泥灰散落在走廊两侧,裸/露/出排列整齐的砖石基层。由于没有足够的光线,墙壁颜色比实际上看起来要显得更深一些————偏黑,模糊,隐隐有着半干凝涸的暗红。

    小楼背后是一块面积大约三百多平米的空地。用水泥铺就的地面上,紧靠西南面墙角堆放着小山一样的巨大煤堆。“煤山”顶端已经越过二楼栏杆扶手,在距离楼梯走廊大约两米多远的位置,形成一个钝秃的顶盖。体积大小不等的煤块和碎小渣沫相互混杂着,占据了整块空地将近一半的面积。

    煤山对面,六口形状各异的大锅顺着墙壁依次摆开。几根从锅沿孔洞里穿出的铁链,把锅身与粗大钢筋制成的三角架连接在一起,底部半米多高的空间被同样数量的土灶占据,炽红夹杂着暗蓝的火焰不时从锅底飘窜出来,飞快舔过坚硬滚烫的锅沿,又以同样迅猛的速度回缩、消失。

    锅里都煮着水,已经沸腾,密密麻麻的水珠从锅底冒出,升腾到水面迅速涨开,散发出强烈热量的同时,也释放出一股令人鼻孔发痒的雾气。

    滚烫、沸腾,但它们仅仅只是水,而不是汤。

    侧面墙壁上,几十枚硕大的铁钉已经没入壁面,只留下一个个直径三至五厘米左右的黑色钉帽。两根手指粗细的铁链从旁边房顶的滑轮上穿过,在其中几颗钉子上来回绕了两圈,慢慢垂落下来。

    一个身材高大,浑身/赤/裸/的男人,被几条从汽车残骸上割下来的轮胎胶线紧紧捆绑,手臂和腿部分朝四个方向紧密拉伸,悬空吊挂在墙壁表面。

    看着这个丝毫无法动弹,捆得比棕子还要结实的男人,林翔若有所思轻点了点头。

    他开始有些明白李嘉俊的意图。

    只是不知道,留在这里“吃饭”,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又是否能够从他们口中,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

    (红歌比赛的录像出来了,由于是穿着旧红军服唱歌,所有人,包括我老婆都说,像老黑这么胖的人,穿上衣服根本不像饿得瘦骨嶙峋的红军,倒像是打入我党的反动派……

    [奉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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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介绍:
对于病毒,你可以畏惧、退缩,结果只能是被感染后变成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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