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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天魔神     废土txt下载     废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七节恩威

    第二百二七节恩威

    爱玛城的天空,太阳照样升起。(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浩浩荡荡的车队,在荒野上排成一条蜿蜒扭曲的钢铁长龙,由五辆装甲车组成的前导,毫无阻拦冲进没有设防的城门道口。

    几个胸前佩带着索斯比亚独角狮标志的士兵站在警戒塔顶,神情复杂地望着从自己眼皮底下堂而皇之进入城市的庞大车队。

    在废土世界,城镇定居点的控制权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前一天隶属于某个势力的城市,第二天就会因为战乱而成为另外一方的囊中之物。谁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身处何方。

    “瞧瞧这些家伙,简直强大得可怕。就算是伯格森大人的直属卫队,也绝对无法用上如此豪华的装备。”坐在哨位机枪后面的一个年轻射手,看着从脚下经过的装甲车和武装摩托,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说。

    “他们的实际数量也远远要比表面上看起来庞大得多。”

    一个满面风霜的老兵摸着脸上的胡茬,伸手指了指一辆装甲卡车涂在侧面的黑色骷髅标志,说:“看到了吗?和骷髅骑士团相比,索斯比亚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他们占领这座城市……那,那我们怎么办?”

    年轻射手有些紧张:“我们会不会被当作战俘处理?”

    “没有战斗,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俘虏。”

    老兵把身体朝石柱上一靠,悠悠地说:“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这个该死的世界到处都是混乱和战争,雇佣兵,是他/妈/最有前途的职业。”……

    林翔坐在红木和真皮制成的高背椅中,微笑地看着分列在条形长桌两旁的新下属们。

    这里是爱玛城中央大楼的五层的会议室。由于是白天,房间里没有开灯,因为过大的面积而显得有些昏暗,从窗户里透明入的微光,把林翔的身影在地板上透射出一团模糊黑色,却把他三分之二的脸庞映在光线下,充满令人难以抗拒的英俊感和活力,更隐隐带有几分淡淡的神秘。

    葛利菲兹坐在长桌右边,除了他那肥胖到令人震惊的身体,以及油光满面随时带着公式化微笑的脸,倒也没有什么太过引人注意的地方。对面的艾琳娜穿着一套深黑色办公裙装,完美地衬托出了让人惊叹的身材。

    两人身后,顺序坐着四十余名脸上带有瑟缩和畏惧表情的城市管理者。他们分别属于这座城的各个部门,虽然早已明白爱玛城和隐月城之间的实际联系,也很清楚卢顿家族对这些外来者抱以不置不理的态度,但在潜意识当中,他们仍然把自己当作索斯比亚的一部分。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忠诚,而是长时间积累下产生的惯性思维。

    尽管如此,他们的眼睛望朝林翔的时候,却充满了强烈的渴求与热切。尤其是几个拥有进化能力的雇佣兵队长,目光瞟及距离与之最近的艾琳娜时,也会随之产生出掩饰不住的嫉妒和期盼。

    他们记得很清楚————就在几小时前,林翔刚刚进入这座城市的时候,艾琳娜还是一个普通无奇的女人。然而现在……从她的身上,竟然散发出令他们感到恐惧和强烈压迫感的四星寄生士气息。

    惊恐万状的他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可以猜测————这种突然产生的剧变,应该和林翔,也就是这个被葛利菲兹称之为“城主”的男人有关。

    怀疑群体仅仅只局限在五名拥有六级进化能力佣兵队长的小圈子里,然而说法却多种多样。其中,最令人能够接受,也是被所有人认同的一种,就是林翔的精/液带有难以置信的感染力,能够使被射入者产生基因变异。

    艾琳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就是不知道……从屁股里射入的精/液,在粪便的干扰下,是否会在大肠里产生同样令人惊喜的变化?

    如果是真的,佣兵队长们并不介意脱掉裤子让他干上一炮。

    虽然,这种想法实在有些丢脸……

    很自然的,那一道道望向林翔的目光逐渐变得炽热,在绝对力量面前,没有什么不能放弃————你给我利益,我就向你效忠。

    “阁下,我们现在应该做点什么?”葛利菲兹轻咳几声,用甜得有些发腻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里的沉默。

    “重新规划这座城市,基本法律和管理框架以隐月城为参照蓝本。扩大与其它城市的贸易规模和物资数量,重点区域实行军管。另外,把城内所有武装士兵编成雇佣兵团,城市整体防御和安全,由隐月城派出的城卫军全面接管。”

    爱玛是一座不设防的贸易都市。除了几个主要出入口有为数不多的警戒塔,重点防卫区域就是中央大楼和工厂、仓库所在的核心位置。因此,守卫人员一直维持在五百左右,依靠地形和先进武器,足以对城内虎视眈眈的普通民众形成威胁。

    由于没有足够的耕地和水,葛利菲兹的实际控制区,只是用黄色警戒线标出的部分。爱玛城的大部分民众比乞丐还穷,根本谈不上什么税收,充其量就是一个围在中央主楼附近,依靠/色/情、赌博、和其它各种黑暗行业为支撑,向索斯比亚换取水和食物的寄生群体。

    林翔的计划非常清楚————他要在最短时间内对所有居民完成身份鉴别,将其中多余人口移向隐月城定居。剩余部分尽量利用城外可耕种的土地,同时强化/ji/院和赌场等赢利设施,以自己为核心,创造出一个新的,和隐月城相同的利益群体。

    有食物,有水,有武器,“秃鹫佣兵团”和城卫军的规模很快会变得越来越庞大。

    “我一向赏罚分明,对于那些办事得力认真的人,我会让他们明白“慷慨”这两个字的真正含意————”

    环视了一圈会场四周,林翔随口叫出两位佣兵队长的名字,又拉开上衣口袋,取出两支嵌在透明塑料管套中的橡胶注射针剂。

    “葛利菲兹在最近几份报告里都提到过你们,雇佣兵的管理很到位,城内也没有因为权力更替出现混乱的迹象。我很满意,这是你们应得的。”

    说着,林翔把两只淡红色的针剂朝桌子中央推了推。

    会议室里的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名佣兵队长身上。好奇、疑惑、嫉妒、幸灾乐祸……

    没人知道那两只胶管究竟是什么东西。从外观上看,很像是医生联合协会生产的强化药剂。不过,这类包装代表的物质并不仅仅只有一种。麻醉剂、毒药、抗辐射剂、甚至就连从大便中提炼出来的恶心液体,都有可能装在其中。

    上位者所谓的奖励,并没有字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理解。他们或许会出于捉弄心理故意让你服用某种非食物类型的物质,甚至利用毒药对手下进行控制。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谁能肯定,那种神秘的红色药液对自己会产生什么样的作用?

    两名佣兵队长面色变得很难看。

    强化药剂的售价非常昂贵,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许能够得到褒奖,但绝对不会达到这种令人羡慕的程度。况且,医生联合协会制造的强化药,最高只能产生相当于进化人三极的改造标准(六级强化),他们的实际变异能力已经超过进化六级,即便服用强化药,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新任城主和葛利菲兹的关系不错,他应该清楚这一点。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阁下,我……”

    一名佣兵队长拿起胶管,颇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坐在上首的林翔,迟疑着想要拒绝,却意外地发现————葛利菲兹和艾琳娜眼睛里,不约而同流露出鼓励和赞同的目光。

    他可以不相信林翔这个陌生人,却不能不相信葛利菲兹和艾琳娜。

    想到这里,佣兵队长再无怀疑。他咬了咬牙,高高卷起左手衣袖,轻轻拔下卡在胶管表面的封闭套,把锐利的金属针头用力插入盘凸虬绕的血管,在活塞的推动下,将那些不知名的红色液体全部压进自己的身体。

    一股强大到难以抗拒的力量,即刻如滚水般在身体里迅速沸腾。被药剂促发出活性的**细胞飞快散向四处,不断向佣兵队长的神经中枢前进。它们拼命吞噬着旧的死亡堆积体,疯狂释放出强大能量进行可怕的分裂,当改造了神经中枢之后,其余的**细胞才会进行基因层面的改动。这个过程充满了痛苦,而要将全身上下的肌体组织改造完毕,更需要长达数天的时间,等待新生组织取代坏死的旧有部分。佣兵队长的身体住地抽搐着,时不时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吼。细胞改造的过程极度痛苦,强烈的新旧交替会更加剧烈刺激中枢神经系统。“噼里啪啦”的脆响声中,他的身形不断变幻,肌肉也在膨胀与萎缩中来回变化。但是佣兵队长丝毫没有感到绝望,而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与狂喜。

    强大的力量,正从身体内部难以遏制的迅猛爆发出来,它游走在骨胳与肌肉间,充斥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扑嗵————”

    他双膝一曲,重重跪倒在地,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撼与拜服,用最崇敬的口气连声颤抖着说:“阁下,我,我,我……我将任由您驱使,永不违误”

    改造全面完成,至少还需要几天时间。但是就在刚刚过去的这几分钟里,他的的确确感受到力量与身体的融合。从进化六级到八级,这个看似遥不可及,也许终生也无法达到的目标,竟然实际发生在自己身上。

    能力,是废土世界的生存根本。

    一级到九级,意味着差异巨大的物质待遇。从最简单的粗面包和清水,到最细嫩可口的双头牛腰肉和年份久远的陈酒,同样是摄取营养满足身体需要,但就实际意义而言,却截然不同。

    索斯比亚、医生联合协会、骷髅骑士团……这些庞大的机构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产生这种堪比神迹的效果。再加上艾琳娜的活例,以及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这一瞬间,林翔得到的不仅仅只是单纯意义上的效忠,而是信徒对于神的虔诚,以及毫无保留的崇拜。

    所有与会者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羡慕和嫉妒/赤/裸/裸/写在他们脸上,渴求和希冀像毒蛇一样疯狂吞噬着他们的意识,撕裂着思维深处那点对索斯比亚所剩不多的忠诚,卢顿家族在数十年间建立的高大心灵建筑,也随着毫不犹豫的抛弃,在瞬间倾覆、崩塌。

    林翔脸上的微笑更加明显,他平和宁定地看着众人,意味深长地说:“爱玛城将重新归于公平、合理,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只要愿意,你们都会得到自己应有的一切。”……

    寒冷的风从门廊里呼啸而过,卷起轻微得无法控制自身的尘土,也带走残留在地面那一点点所剩不多的温度。

    中央大楼里有足够的空房间,只要派人打扫清理,摆上对应的家具,开通电源,立刻就能投入使用。

    虽然隔着五十多米的距离,周浩仍然能够看清楚走廊对面那道狭窄而高大的房门。由于是四周墙壁遮挡,走廊里黑深深的一片,似乎要吞噬所有敢于进入的人,只有悬挂在天顶的两盏白炽灯,散发出勉强能够照亮空间的光。

    车队进入爱玛城的时候,他和那些喜欢热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平民聚集在城门附近,打量着那些涂有黑色骷髅标志,数量多到令人恐慌和畏惧的车辆。

    他看见了林翔。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张时刻保留在记忆深处,已经成为自己身体一部份,带着阳光般温和微笑的脸。

    他清楚地记得是谁给予自己现在的一切。

    他再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小耗子”,现在,人们只会尊敬而献媚地称呼他为“浩哥”,或者“浩老大”……

    “嗒嗒嗒嗒————”

    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幽暗深凹的走廊内部。周浩身体一震,立刻将本来就很挺拔的身躯挺得更加笔直了些。目光视及之处,却是艾琳娜对任何年龄男子都充满无限诱惑力的窈窕身影。

    “城主大人在等你。”

    深深地吸了口气,周浩只觉得浑身上下忍不住一阵微颤,他机械地迈出僵硬的脚步,在艾琳娜的带领下,直线走进大门被推开的房间。

    林翔坐在办公桌后面,像以前一样面带微笑,目光炯炯地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他。

    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熟悉无比的脸,周浩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淤堵。

    他很想大声说点什么。

    想笑。

    也很想哭。

    “他们说有个孩子要见我,我一猜就是你。”

    林翔的声音充满悦耳无比的磁性:“最近怎么样,你母亲还好吗?”

    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过了好几分钟,周浩才从近乎窒息的错觉中清醒过来,用颤抖的声音说:“你……我……”

    林翔一直微笑着看着站在面前的男孩,也完全能够理解他此刻的激动心情。

    林翔从未忘记过周浩。事实上,他一直通过葛利菲兹和艾琳娜,对这个曾经被叫做“小耗子”的男孩进行暗中调查。对方的一举一动,甚至在平民窟里的一切,都清清楚楚记录在案。

    废土,是一个残酷,充满死亡和欺诈的肮脏世界。

    林翔不可能看穿每一个人的内心,出于义愤,他在爱玛城中帮助周浩对抗黑帮,并且在尚不知道对方全部底细的情况下改造体质。这些善举在旧时代看来理所当然,但在废土世界却有可能引来无数觊觎者的窥视。很冒险,可是林翔却无法改变曾经发生的现实。

    葛利菲兹的调查报告上写的很清楚————两年来,周浩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林翔。即便有人用重金收买,他也一口咬定自己的突然变异是因为辐射造成。他忠实地坚守着自己的誓言,滴水不漏,让人无从查起。

    和爱情一样,“诚实”这种东西在废土世界早已绝迹。为了活下去,为了一块面包,人们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出卖,区区一句无足轻重的承诺,又能算得了什么?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

    在报告末尾,葛利菲兹及其罕见地加上了这么一句评语。胖胖的地区经理非常懒惰,也从不为任何人作额外的评价。但是在知道事情前因后果,亲自查阅过所有调查记录之后,连他自己也觉得感慨、惊讶。

    “其实,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一样会去找你。”

    看着满面疑惑的周浩,林翔从椅子上站起,绕过办公桌,微笑着说:“你已经不是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

第二百二八节群杀

    第二百二八节群杀

    夜晚的风,很冷。(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骤降的气温仿佛要冻结空气中所有的尘埃和水份,岩石和土壤默默忍受着这种残酷的折磨,房屋顶上破裂的毡布被吹得四散翻卷,夜空中不断回响起如同鬼哭般的风号,它们在城市上空横冲直撞,狠狠撞击着敢于阻挡前路的一切东西,撕扯着歪歪倒倒的棚屋,无情地夺走屋子里穷困平民仅存的热量,并且肆无忌惮地玩弄着一块块从屋子表面被刮起的碎布、树枝、干枯的草叶。

    林翔站在办公室窗前,背起双手,凝视着脚下。

    虽然与地面隔着数十米的高度,仍然能够看见大楼外侧用醒目黄色涂料画出的警戒线。用沙袋码成的胸垒林立在黄线周边,巡逻士兵像黑色蚂蚁一样来回游走,二、三楼层外延的平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根根口径粗大的重机枪管。

    这就是爱玛,一个混乱而充满诱惑的都市,也是林翔准备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的重要支点。毫无疑问,隐月城将成为统治核心。以庞大的粮食产量为基础,逐渐向外扩展出一个个作为联络支点的城市、定居点,进而纵横联络,形成一个庞大、稳定的势力。

    艾琳娜和周浩站在他的身后,周浩的脸上已经消退了很多刚刚见面时的激动,取而代之的,是停留在面颊两边,依然滚烫、通红的晕色。

    “这座城市里还有多少像你一样的孩子?”

    垂首俯瞰着脚下黑茫茫的平民区,林翔淡淡地说:“我指的是两年以前,在城外最初遇到的那个你。”

    周浩张了张嘴,又重新合拢,默默地摇了摇头。

    即便是专门负责城市人口调查的官员,恐怕也不可能知道确切数字。何况,他只是一个普通身份的平民。

    “强/奸、抢劫、虐/杀、卖/yin……这是一个充满黑暗和肮脏的城市,任何外来者进入,都会被浸染成浑身漆黑的污垢。也许有人会说,这个世界本来充满阴暗和暴力,改变只是不切实际的妄念。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做那些无用的举动,不如放松心态让自己也融入其中,成为罪恶与黑暗的一部分。呵呵你觉得呢?”林翔望着仅只闪烁着几点零散微光的平民区,头也不回地问。

    “我……我,我不知道。”

    周浩的神情有些迷乱,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林翔所说的这些距离自己实在太远,其中搀杂了太多陌生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人对他说起过。

    对于普通平民而言,有饭吃,有水喝,有块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栖身,这就已经足够。他们很少甚至从不考虑自己切身利益之外的事情,旧时代如此,现在也一样。

    “从接受我血的那天起,你就不再是个普通人。”

    林翔转过身,用锐利但不失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周浩的眼睛,说:“你必须承担更多的东西,学会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当然,付出的同时,你也会得到更多的收获。这个世界终究会被变异人统治,尽管历史发展必然如此,可我们仍然要为此做点什么。”

    “您的意思是……”周浩开始明白林翔的话。

    “带上你手下的人,扫平爱玛城里所有黑帮。记住,你只有两天时间,并吞他们,杀掉一切敢于反抗的人。用血腥和暴力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强势,用死亡和哭喊让他们懂得服从。如果你想追随我,就一丝不苟按照我说的话去做。否则,就老老实实呆在贫民窟里,继续经营你的那间小店,做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普通人————”

    林翔说话的口气前所未有的冷厉,他直接给出最终答案,简单得令人发抖,毫无商量的可能。

    “清除……所有的黑帮?每一个人?”

    周浩使劲咽了咽干粘的喉咙,为了在爱玛城中活下去,他的确杀过几个人。被鲜血和碎肉溅在脸上的感觉并不陌生,可是像这样/赤/裸/裸/直接谈论大规模屠杀计划,他还是第一次。

    他丝毫没有想要拒绝或者反对的意思,对于林翔的崇拜,已经将其整个人像神一样深深刻划在他的内心。对他而言,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切就是不可抗拒的命令,除了服从,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

    何况,爱玛城里的黑帮……他们本来就该死

    “千万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如果我失望了,那么你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林翔神情安静地说。

    周浩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拉开房门,很快,已经消失在狭长的走廊尽头。

    “你对他实在太苛刻了。他只是个孩子。”

    走廊上的脚步声慢慢远去,艾琳娜款款走到林翔身后,伸开双臂,挺起胸脯,从背后轻轻搂住他宽阔的肩膀。

    “荒野上的男孩十岁已经成年,甚至九岁、八岁就要独自外出狩猎。他接受过血液改造,就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林翔静静地站在窗前,纹丝不动,好象一尊雕像。

    “你想训练他?”艾琳娜微微张开柔润的唇,凑近林翔耳畔轻吐声息。

    “隐月城需要更多的附庸群体,爱玛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它们只能由我信得过的人进行管理。”林翔的话如同不可置疑的宣言。

    艾琳娜没有继续说话,她闭上双眼,把脸贴在林翔背上,隔着战斗服丝滑的高弹面料轻轻摩挲,感受着从衣服下面透出的体温,还有那股充斥在鼻息之间,令自己迷醉,充满震撼力和征服力,熟悉、特殊的男人体味儿。

    深思之际,林翔望着窗户玻璃上反射的走廊投影,默默注视着周浩消失的方向,唇角微微上翘……

    中央大楼南面,是一片显得拥挤而混乱的街区。这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棚户和简易房,用破烂木板和废铁皮拼成的墙壁,在没有任何规划和设计可言的房间里,隔出一个个狭窄的空间。街道上随处可见四溢的污水和垃圾,它们散发出强烈刺鼻的恶臭,令人欲呕。

    一个身材肥胖,胳膊上带着狰狞刺青的黑人从棚屋里走了出来,站在两米多宽的通道中央,借着从远处射来的微弱灯光,捡了一块勉强还算干净的地面,解开系在腰间的皮带,把摞满补丁的裤子褪到膝盖以下,弯下腰,撅起油光黑亮的屁股,抿紧嘴唇用力憋住气,伴随着“稀沥哗啦”的湿响,从肛门里挤出一团散发着热气,黏稠,恶臭的屎。

    这条通道两边,居住着几十户上百口平民,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和“厕所”这两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但黑人仍旧把它当作粪坑,他也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天冷、太黑、专门指定的厕所太脏……不管怎么样,老子就是要蹲在这里拉屎。哪怕屁股正对着别人房门。觉得臭?那你就等着老子拉完,自己出来把这块地方清理干净。

    他每天都这么干,早已习以为常。

    爱玛城贫民窟的规矩和荒野上差不多,依靠强壮的身体和硕大的拳头,再加上“奥卡”帮众的身份,黑人在附近是出名的狠角色。他可以肆无忌惮进出任何人的厨房,大口嚼吃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食物。充足的营养在身体里积累了足够的脂肪和力量,结果使强的更强,饿的更饿,即便那些瘦得像柴一样的穷酸饿鬼想要反抗,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除了几幢按时交纳税金的特殊建筑,贫民窟绝大多数棚屋都没有通电。不过,人们有的是办法给自己在夜晚找到光明。

    枯死的灌木、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塑料垃圾、汪积在臭水坑里的肮脏油垢……总而言之,一切可以当作燃料的东西都被充分利用,旧时代肆意制造垃圾的人们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当自己随意扔弃五颜六色塑料袋子和各种生活废品,被日趋严重环保问题大伤脑筋的时候,废土世界上的新生代人类正在努力寻找自己丢掉的一切,把它们从土壤里翻刨出来,当作足以抵挡冬天严寒与黑暗的依靠,像宝贝一样严严实实储藏在房间里最隐密的地方。

    除了屎臭,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呛味。

    那是塑料燃烧后发出的味道,不仅是爱玛城,每一个有人类居住的地方,都能闻到这种独特的气味。用旧时代学者专家的话来说,塑料燃烧后会释放出大量有毒物质,对人体有害,还会污染环境破坏大气臭氧层。但是这些东西距离新生代人类实在太过遥远,充满辐射的废土就是最大的威胁,至于说到死亡……还有什么比活活饿死、冻死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酣畅淋漓的释放感让黑人觉得身体无比轻松,他手中捏着几块准备用来擦屁股的小石头,脑子里却把附近的女人映像全部过了一遍。这些娘们儿他都干过,对身体的了解程度甚至比她们的男人还要清楚。冬天很冷,虽然没有被子,不过叫上几个娘们儿躺在旁边,床根再来一个专门给自己暖脚,倒也是种不错的享受。

    她们又老又丑,皮皱肉松的身体也丝毫没有吸引力。但是不管怎么样,她们毕竟是女人,两条腿中间有个逼,能被生殖器插入,这就已经足够。

    这个该死的废土世界什么都缺,女人也一样,能/日/一次算一次,不要挑肥拣瘦。

    一个身材干瘦,只穿着一件没有左边衣袖布褂的中年男子,从黑人背对的棚屋里慢慢探出头来,用凶狠暴虐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男子从屋里小心翼翼地伸出脚,侧出身体,略微有些颤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块呈不规则梯形的铁片。那块金属已经被改造成菜刀的形状,被磨利铲薄的刃锋表面,泛出一层冰冷的光。

    “咔嚓————”

    铁片划过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颤音。刃锋切入黑人肩膀的同时,也爆发出一阵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凄厉咆哮。坚硬的骨胳挡住了致命的刀锋,却无法制止断裂的神经向大脑传递难以忍受的剧痛,黑人一边惨叫,一边狼狈不堪蹦跳着提起裤子,以最快的速度系上皮带,转过身,睁大双眼又惊又怒地死盯着站在身后的男子。

    他认识这个男人。那是附近一个经常被自己叫来/陪/睡/娘们儿的丈夫。他曾经好几次当着男子的面,把生殖器插进女人嘴里。那个时候,男人总是一声不吭离开房间,用旧木板隔成的墙壁背后,也会很快传来轻微的呜咽。

    “妈勒个逼的……你,你竟敢杀我?”

    暴怒的黑人咬紧牙齿,忍痛反手从肩上用力拔出卡在骨头中间的刀,闷雷似地咆哮着,朝着男子猛扑过来。

    男子浑身都在颤抖,饥饿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刚才那一刀已经耗尽大部分体力,尽管如此,他仍然瞪圆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头,体格超过自己两倍,像暴熊般野蛮冲来的黑人。

    “嗖————”

    刀锋即将临近男子头颅的瞬间,从道路两边千疮百孔且四处透风的简陋房屋里,突然刺出几枝前端削尖的木棍。锐利的刺尖反向迎上黑人,捅进他的胸口和腹部,深深地插进内脏,力量之大,几乎将他强壮的身体完全刺穿。还没等他痛苦的嘶吼喷出喉咙,站在对面的男子已经抽出别在后腰上的石锤,狠狠砸上黑人浑圆粗壮的头上。顿时,他的眼前全被各式各样的闪光以及众多散乱而无意义的画面填满,耳中全是尖锐的啸音,几乎震破膜鼓。

    几个衣衫褴褛的平民男女从棚屋里走出,拔出插进黑人身体的木刺,朝倒在地上的他拼命乱捅。平静的小巷里立刻变得嘈杂起来,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越来越短……最终,完全陷入沉寂。

    男子弯下腰,夺过捏在黑人手里的刀,带着眼眸深处被鲜血刺激出的亢奋和残忍,挥舞手臂朝着黑人粗壮的脖颈狠狠砍下,一下、两下、三下……

    从颅顶割开一块带肉的皮肤,把血肉模糊的脑袋拎高,凑到眼前久久地看着……男子那颗跳动剧烈,几乎随时可能冲出胸膛的心脏,慢慢变得缓慢、平复。

    杀人,原来如此简单。

    真不明白,以前为什么会容忍这个肮脏的黑鬼肆意蹂躏自己的女人?而那个时候,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屋子后面哭。

    “妈勒个逼的,这才是男人应该过的生活……”

    男子喃喃着,把手里的头颅拎近道路中间那泡尚未冻硬的屎,翻了个面,把死者面朝下,重重按了上去,又跺上一只脚,使劲儿踩碾。

    “砍他一条大腿,洗干净,加水炖上,等我回来一起吃。”

    转过身,男子把手里的刀递给站在背后的女人,又从黑人尸体上用力拔起一根木刺,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另外几个人,用沙哑的声音说:“浩哥说了,今天晚上,杀光所有奥卡帮的咋种————”……

    由于辐射的影响,废土世界人类的发育周期比旧时代要迅速得多。尽管只有十一岁,可是周浩的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六八,除了脸上稍嫌青涩的几分稚气,和其他成年人没有任何区别。

    穿着一件粗麻布缝制成的灰色外套,神情平静的周浩慢步走在贫民区狭窄的街道中央。身后,跟随着数百名手持简单武器的男女。他们的体格基本上偏于瘦弱,眼睛里却释放出狼一般凶悍、贪婪的目光。

    武器很粗糙,大多是削尖的棍棒或者自制刀具之类。刃口上带着新鲜的血,远处巷道里不时传来阵阵尖利的惨叫,以及金属锐器与皮肉骨胳交错的声响,还有阵阵充满兴奋的叫喊。每走过一个街口,总有几名全身裹在各种碎布杂料当中,甚至浑身/赤/裸/的平民加入到队伍里。他们尾随在周浩身后,神情紧张而窃喜地小声攀谈着,偶尔会爆发出一阵轰笑,却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静默状态。

    在爱玛城,很多人都认识周浩。

    这个曾经被叫作“小耗子”的男孩,是个不折不扣的传奇。不少人出于羡慕他突然变异获得的强大力量,故意进入中度,甚至重度辐射区,却最终只落得悲惨身死的下场。

    盘据在爱玛城的黑帮,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奥卡”是其中最大的地下势力,它没有并吞其余的帮派,而是选择与之合作,用威压的方式逼迫对方臣服。

    奥卡帮曾经不止一次想要招揽周浩,这个男孩拥有的力量令他们感到威胁和垂涎。对此,周浩从未答应,也没有表示过反对。他一直都保持中立,既不干涉奥卡帮在城内的所作所为,也不参与其中得到任何利益。久而久之,黑帮已经逐渐把这个奇怪的男孩忘记,只有在街上偶尔遇到的时候,才会表示出足够的畏惧和尊敬。

第二百二九节神人

    第二百二九节神人

    周浩也有自己的帮派。确切地说,那只是一个结构松散,谈不上什么管理的小群体。其成员,大多都是周浩住家附近的邻居。

    他不可能帮助爱玛城里的每一个人。欺男霸女、强占食物这种事情在任何定居点和荒野上都司空见惯,他也对此曾经感到迷茫。不过,他现在已经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对于那个给予自己寄生士能力的男人,绝对服从、忠实、崇拜。

    林翔需要扫平爱玛城的所有地下势力,却没有给予周浩任何帮助。葛利菲兹对爱玛城里每一个势力都了如指掌,那些在普通平民口中被称之为“强者”的家伙,充其量不过是利用药剂改造身体,拥有最基本一、二级强化能力的初阶异能者。以周浩强至四星寄生士的力量,用“催枯拉朽”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

    林翔要看看这个十一岁孩子会用什么方法完成自己下达的命令?或者应该说,让周浩自己亲身尝试一下,突然之间获得权力和拥戴的感觉。

    最初的时候,消息只在周浩身边小范围的圈子里传播。从第一个奥卡帮众被杀,到聚集起上百名拥护者,仅仅只用了不到半个钟头。骚乱,像瘟疫一样在整个城市里迅速传播。越来越多的平民参与到混乱中,他们也许是因为复仇,有的是为了获取利益,还有些则纯粹是抱着趁火打劫的目的……总而言之,乱民群体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庞大,从城市各个角落里传来的撕杀与惨叫声也越来越强烈。

    新生代人类当中虽然出现了一部分异能者,但是和普通人相比,进化群体的数量非常稀少。民众间的反抗或者斗争,很大程度仍然保持在普通人相互较量的层面。

    当然,这也多少得益于葛利菲兹的统治。他严禁爱玛市民拥有枪械之类的武器,一旦发现,雇佣兵们会立刻将持有者当场捕杀……

    穿过杂乱无序的棚屋区,顺着比小巷宽敞不了多少的大路走到尽头,是一幢用砖石和泥灰砌成的两层小楼。以这幢建筑为核心,周围数千平米区域内的房屋表面,都用红色和黄色颜料涂刷着狰狞的兽头图案。虽然画工看上去显得拙劣,也谈不什么美感,但就实际效果而言,的确足够吓人,也有相当程度的威慑力。

    这里,是奥卡帮的总部。也是爱玛城最大的酒吧和赌场所在地。

    几十个身材粗壮的男人守在门口,用紧张嗜血的眼神盯着越走越近的人群。他们的衣着比平民要相对齐整一些,尽管天气寒冷,很多人仍然半袒胸口露出布满刺青和体毛的肌肉。这种炫耀性的举动的确具有威胁效果,目光交汇之下,不少身材瘦弱的平民已经悄悄改变方向,侧过身体,战战兢兢的尽量隐藏在别人身影背后。

    一个剃着光头,身穿皮制夹克,光着臂膀,嘴唇上满是灰白胡须的男人,从楼房底层的大门走了出来。他手里拎着一把形状半弯,在旧时代被称为“狗腿刀”的反向弧圈刃器,分开双腿,稳稳地站在众人面前,用愤怒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周浩。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亚特伍德和奥卡帮从来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肆意屠杀我的人?”

    他不停地咆哮着,暴怒的眼眸中同时也流露出隐隐的恐惧。

    亚特伍德不明白周浩为什么突然发难?自从上次招揽失败以后,他就一直告诫手下帮众不要靠近这个强悍到只能用变态形容男孩的住宅和家人。他不想因为某种意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向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低头,这种事情说起来的确很丢脸,但是亚特伍德很清楚————以自己依靠四级强化药剂改造得到的力量,根本不是一名四星寄生士的对手。

    “有人要你的脑袋。”

    周浩的回答异常简短。倒不是他才思敏捷,事实上,来的路上,他曾经反复思考过与亚特伍德会面后所有可能出现的场景,这是他仔细考虑后认为最适合的答案。

    亚特伍德一愣,继而爆发出无比粗暴的怒吼:“谁?究竟是谁要杀我?”

    周浩没有回答。只是缓慢有节奏地向前迈出脚步。

    寄生士强大的气场死死压迫着亚特伍德,他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动弹,用眼睛和身体表示内心深处无法遏制的绝望与仇恨。

    冷冷地看着这个足足高过自己近一头的男人,周浩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语的冲动和亢奋。把别人的生命捏在手里,这种感觉的确不错。

    “你不需要知道,也没有必要问那么多。死人,用不着弄明白为什么————”

    周浩直截了当回答了亚特伍德的询问。没有任何预兆,突然挥出右拳快若闪电般砸穿他的左腹,在温热的腹腔里张开五指,抓住黏滑的肝脏向外猛拖,同时运起全身力量集中在膝盖顶端,重重撞上亚特伍德的左腿。一连串清脆入耳的“喀嚓”声中,粗大的腿骨竟然居中断裂,双目发直的亚特伍德发出一声痛苦的号叫,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伴随着每一下喘息,嘴边就会涌出大片的血沫。

    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他根本无法反抗。

    望着他逐渐变得灰白,失去生机的面孔,周浩长长地呼了口气,用充满尊敬和崇拜的语调轻轻地说:“那个人的名字实在太过尊贵,我甚至连提及他的资格都没有。如果真有地狱,在那个地方……或许,你能知道。”

    奄奄一息的亚特伍德猛然睁大双眼,喷涌出鲜血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你……就连你也……不能……那个人?”

    周浩点了点头,劈手夺下亚特伍德仍然握在手里的狗腿刀,左手运势成爪,如同最坚硬的钢勾一样猛插进亚特伍德颅顶,右手反向飞砍,在一片闪耀着暗淡金属光泽的暗芒中,把整颗人头从身体上硬生生地削开。

    “我当然不可能抗拒那个人。他是神……给予我一切的神……”

    拎着滴血的人头,侧身走过亚特伍德仍然保持半跪姿势的尸体,望着远处嘈杂声越来越大的城市,周浩冷漠的脸上,慢慢流露出一丝虔诚无比的微笑……

    爱玛城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为了获取最大利益,亚特伍德一直控制着奥卡帮正式成员的数量。除了守护在核心区域内的五百多名帮众,加上被平民杀死的外围成员,以及大大小小的其它帮派,死者总数大约为三千左右。

    林翔在第一时间派出城卫军对局势进行控制。他的目的是清除城内所有可能成为潜在危险的群体,而不是毁灭一切留下满目疮痍的废墟。周浩的表现令他非常满意,暂且不论血腥和残暴是否会对这个年轻人造成什么心理负担,单就果断和忠诚方面,足以使自己放心。

    天气正在逐渐变暖,刮在脸上的风依然冰冷,却没有严冬时节那种刀割刺骨的生疼。地面的积雪差不多已经化尽,除了从土壤里凸伸出来的岩石和枯死的植物,越来越多的地块开始露出被掩盖一冬的地貌,只有在那些被阳光无法照及的阴暗角落和凹坑底部,才能稍微看到一点点冻结成冰状,与周围环境完全融合,表面残留着一层像粗盐颗粒般的灰白色雪晶。

    庞大的车队已经第三次由南面进入爱玛城,加上葛利菲兹原先的储备,城内积累的物资足以维持半年以上消耗。索斯比亚曾经对城市周边的地质情况进行过详细勘探,按照相关档案的标注,林翔在临近山脉方向设置了三处石料采集点,有了充足的建筑材料,装备有各种重型武器,坚固结实的新警戒塔,正在逐渐取代城内原有的防御设施。

    车队已经运走了超过五千平民,按照林翔的计划,除了两千名武装士兵外,爱玛城的市民数量只能维持在三万左右。在这个以粮食决定人口基础的荒凉世界,居民超过区域耕种收获量上限的唯一下场,就是全城爆发可怕的饥荒。隐月城虽然有足够的产出,可是考虑到运输、能源消耗和道路情况等方面的问题,爱玛城居民如果想要得到富足,就必须接受迁移的现实。

    周浩和城内原有的雇佣兵,全部编入“秃鹫佣兵团”。废土世界到处都是土匪和暴民,几乎每天都会爆发小规模战争,随着征战区域逐渐扩大,隐月城的触角也开始伸向地图上那些越来越远,没有经过标注,也没有人去过的地方。

    连同上一批交付使用的货物计算在内,“黑铁熔炉”方面提供的摩托车数量已经超过上千。除了五百辆留做巡逻人员专用,剩余的部分全部通过葛利菲兹之手,以超过成本十倍,甚至二十倍的昂贵价钱卖给其它势力。刨除必不可少的运输费用,林翔从这笔绝对划算的买卖中,弄到了数量惊人的食品和矿石。

    苍影城的盐和海产品在隐月贸易圈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部分。人类的**无穷无尽,在能够吃饱的前提下,咸鱼、海带、贝肉之类的东西对他们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频繁出入重辐射区的车队,也迫使林翔不得不一再增加隐月城医院对抗辐射药剂的产出数量。就在上个星期,整条药剂生产流水线已经迁入医院旁边刚刚兴建完毕的厂房,它们将单独成为隐月城商品的重要支系。

    阿芙拉非常信守承诺,“救赎者”集团答应给予的后续援助,正在陆续运抵隐月城。完备的熔炼设施使林翔拥有自产钢铁的能力,虽然暂时没有稳定的矿石来源,但是依靠回收进行资源再生,完全可以满足城市本身的消耗与发展。

    林翔统治的区域总人口数量还不到二十万,只相当于旧时代一个小型城市的规模。废土世界到处都有大战时代遗留下来的车辆残骸,从残墙断垣里挖掘出来的钢筋,是最好的熔炼材料。

    每天都有流民从荒野上出现,他们惊诧于隐月城的繁华,更无比羡慕居民们食物丰足的生活。尽管加入城市只能得到勉强维持温饱的最基本生活物资,但这种生活毕竟不是一成不变。高等级市民能够得到的牛奶、肉类、鸡蛋等等配给品,令他们感到眼红和嫉妒。也有人想要通过抢劫和暴力手段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最终落得被城卫军当场抓住,活活钉死在十数米高的木杆顶端,发霉、腐烂的下场。

    林翔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旧时代人类。他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人,却不会毫无理由地杀人。假如隐月城中有一百位居民,只要能够得到其中五十一个的支持,他会毫不留情地杀掉另外四十九个。

    取舍去留的分辨标准很简单————他只要忠于自己的人……

    一道细短的黑线,从荒野西面尽头沿着旧公路迅速驶来。

    两辆明显经过改造,前端装有可升降铲斗,侧面加挂防弹装甲的重型卡车分列在前后,连同被夹在中间的一辆黑色轿车,共同组成车队。

    临近荒野,破败的旧公路开始从中间分开,逐渐环绕形成几个“人”字形的弯道。残留在路边的金属横杆,以及站在路沿就能隐隐看到建筑轮廓的废墟,可以判断这里应该是旧时代某个靠近高速公路的集镇。时间已经把所有生命气息抹去,只留下被风雨侵蚀的标牌和残破建筑默默矗立着。

    车队行进的速度极快,轰鸣的引擎轻而易举破开荒野上淤积的死寂,庞大的车身以极其嚣张的姿态像野兽一样狂奔,湿泥土块被宽厚的轮胎碾压成无数黑色碎点,分朝四周散溅开来,只留下几条相互交叠、缠绕的黑色辙印。

    在距离公路分叉口十多米远的地方,车队缓缓停住。一个身穿黑色战斗服的中年男子从队首卡车的驾驶室里跳下,迈着稳重坚实的步伐,走到居于队伍中间的黑色轿车旁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车身侧面用白色涂料刷成的“魔爪”标志,垂着头,面朝车身后座靠近窗户的地方,微躬下腰,默声肃立。

    这名男子非常强壮,超过两米的身高给人在视觉上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膨胀的肌肉把大腿和上臂部分的衣料高高鼓起,头发很短,密密麻麻像扎手的钢针一样,具有斯拉夫人种特征的脸庞看起来如同石头般坚硬。尤其是顺着颧骨两边向下凹陷的咬肌,仿佛是用钢铁溶铸成的棕黑色雕塑。

    随着略显杂乱的齿轮卡合声中,紧闭的车窗缓缓下沉,露出克莱斯特。戴纳那张随时充满冷漠,像骷髅一样令人不寒而栗的僵硬面孔。

    “阁下,前面就是分别通往加尔加索尼城堡和隐月城的岔口。按照你预先的吩咐,请指示我们接下来的行程。”

    中年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就像震耳欲聋的闷雷从天空滚过,然而语气却无比恭敬。

    克莱斯特没有任何动作,他抬起布满皱纹的眼皮,注视着远处残断的指示路标,差不多过了近三分钟,才张开薄薄的嘴唇,用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去加尔加索尼,我想先听听伯格森那个家伙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男子微微有些发怔。作为心腹,他当然明白“魔爪”和索斯比亚之间曾经有过雇佣关系,也很清楚克莱斯特此行的目的。犹豫片刻,他皱起眉头,说:“恕我直言,根据情报显示,卢顿家族和隐月城方面虽然属于贸易伙伴,但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友好。除了负面评价,甚至可能是谩骂、指责,我们大概不会有任何收获。”

    “亲爱的墨菲,判断事物不要过于主观————”

    克莱斯特显然并不在意男子所说的这些,他淡淡地笑了笑:“表面关系并不能够成为实际存在的证据。没错,伯格森和隐月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小子之间,的确有着无法调和的过节。但伯格森并非一无是处,他非常聪明,也很谨慎,只要能够得到足够的利益,他甚至可以把整个卢顿家族所有成员,串在铁钎子上做成*人肉烧烤,其中可能还会包括他的妻子儿女。至于他们两人之间谁咬谁?谁更受伤?这些都与我们无关。我只想知道有关布鲁克和鲍里斯下落的相关情报。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是”

    墨菲重重点了点头,短促有力地回答。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克莱斯特叫住他,又朝着远处苍茫的荒野看了很久,才慢慢地叹了口气:“差不多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吧当你真正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就能明白我现在的想法。”

    [奉献]

第二百三十节喝酒

    第二百三十节喝酒

    落日的余辉斜斜射下,在阴暗的辐射云表面染上一层模糊的金黄。凝厚的云层蕴积了太多水汽,偶尔有几滴冰冷的雨水从天空坠下,不等完全掉落地面,已经被疯狂窜行的气压流裹胁着卷向远处。就在这种杂乱无序的纷争抢夺下,微薄的日光竟然隐隐映出一圈如雾气般虚无缥缈,只能勉强看到几缕边缘的彩虹。

    仰着头,站在岩石和灌木混杂的荒野上,用迷醉的目光久久注视着这点珍贵无比的彩色,刘宇晨只觉得自己心脏正随着被蒸发的水汽一起,朝着黑沉沉辐射云层之外那个充满阳光的世界,慢慢飘扬,缓缓上升。

    暮阳渐渐落下,地平线上的崎岖不平的山脉轮廓已是一片漆黑,略微带着金黄的光,从山脉背后隐隐透射出来,越来越少,越来越暗,仿佛有一只肉眼无法看清的巨爪,把它死死卡住,狞笑着拖进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把沉重的背包重新扛在肩上,拎起靠在脚边的法玛斯(FAMAS)突击步枪,转过身,迈出酸软沉重的脚步,拖着长长的投影,朝着背离光明的方向,刘宇晨越走越远。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离开二十四号生命之城。

    他没有答应约瑟芬的请求,更没有把那支X2药剂据为己有的意思。然而事情发展根本出乎意料之外————就在他转身拉开房门,正准备离开的一刹那,后脑突然被某种硬物重重一击。在眩晕和迷乱中瘫倒昏阙的一刹那,刘宇晨只看见约瑟芬那张充满坚毅和怜悯的脸。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生命之城东北面五十多公里一间小木屋的平板床上。没有人,没有家具,只有一支靠在床边的FAMAS突击步枪,还有一个装有弹药、净水、食物,当然也少不了那枝“X2”药剂的军用帆布背包。

    约瑟芬经营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多年,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脱困手段。刘宇晨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走?留在那座被叛军包围,几乎相当于废墟的城市里,又能做什么呢?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彷徨。

    没有目的。

    没有去向。

    我……究竟该做些什么?

    刘宇晨第一次觉得————对于人类而言,有限的生命,其实是上天的一种恩赐。那些在旧时代死于战火中的人们要比自己幸福。至少,他们不需要为明天担忧,不需要考虑未来,也不需要承担什么所谓的义务和责任。

    死亡,也是一种幸福啊

    默默抚摸着戴在左手上,代表会长身份,表面刻有银色柳叶刀图案的戒指,刘宇晨似乎有些顿悟。

    约瑟芬可能早就知道克里克斯等人的反叛,她早已做出安排,虽然没有公开张示,但是这枚戒指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她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了自己。

    医生联合协会、城市、对手梦寐以求的药剂、科技……

    “收回二十四号生命之城,救回约瑟芬————”

    潜意识里,有个被光明笼罩的声音,正在义正词严地催促自己。

    “放弃吧你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你为她已经做得够多,接下来,好好找个足够繁华的城市,或者投向骷髅骑士团或者叛军也不错。你是一个拥有生物技术的科学家,任何一方都会对你表示出足够的尊重和优待。放松心情,去过过属于正常人的生活————”

    对面,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妖魅而邪气,但是听起来却很舒服,令人想要放弃一切,昏昏沉睡。

    我……究竟该怎么办?

    他躺在床上,整整沉默了两天。

    麻木的身体已经忘记饥饿与干渴带来的生理反应。旁边有水,有食物,但是刘宇晨丝毫没有想要张嘴的**。他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天花板,视线似乎穿越了屏障,落在无尽遥远的地方。

    终于,他想要离开床,想要喝水,想要吃东西……

    远方的路,很长,但是仍旧必须走下去。尽管脚步蹒跚,却终究是在缩短漫长的距离。

    朝着东南方一直走,这是他唯一的方向。那里,也是隐月城的所在地。

    刘宇晨已经没有亲人,没有城市,佩在胸前那枚代表医生联合协会执事身份的银色柳叶刀标志,也落满了灰尘。

    在这个荒凉得令人绝望的废土世界,至少,他还有一个朋友……

    夜,越来越深沉。

    辐射云吞没了星辰和月亮的光,战争毁灭人类社会代表文明的一切设施。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世界会从此陷入永无休止的黑暗。即便是荒野,仍然能够看到光的存在。

    黑夜里的光,代表很多不同类型的含意。

    那可能是几只带有剧毒,利用发光诱源捕捉食物的昆虫;也可能是腐狼在饿得快要发疯时,双眼中透出的莹绿;甚至会是还没有完全挥发干净,仍然具有致命威胁的放射性核废料。它们都在用各自不同的方法,释放出诡异无比的光线,诱惑那些需要得到帮助的动物或者人类靠近,带着惊恐无比的绝望神情,成为被死神大镰刀勾去生命的一个个猎物。

    芦苇镇上的光,可能也具有相同的功能。但是不管怎么样,那毕竟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光明。

    望着那些用木条、铁皮拼凑起来的围墙,用破碎砖石在废墟基础上堆砌出来的狭窄房屋,刘宇晨不由得停下脚步,站在距离小镇一百多米外的岩石旁边,神情复杂地望着这个在地图上只用一个小黑点标注出来的定居地。

    他皱着眉,凝望着前方无止尽的黑暗,心头那隐约的警兆始终徘徊不去。危险的感觉非常微弱,时断时续。

    生活在废土世界,却并意味着每一个人都拥有在这个世界生存的经验。

    刘宇晨从来没有过单独离开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时候。他知道流民会为了食物相互杀人取肉,也明白荒野上的女孩十岁就已经不是/处/女,男孩在更小的时候就必须外出狩猎,但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更没有亲身体验过那种喉咙渴得足以着火,胃囊饿得随时可能被酸液蚀穿的生活。

    旧时代有人生下来就是乞丐或者亿万富翁,现在也不例外。

    不过,他同样也很清楚夜晚的荒野有多少危险。没有光,没有火,游荡寻食的腐狼和变异巨鼠,会把每一个在黑暗中熟睡的流浪者撕成碎片。

    尽管是个陌生的小镇,这里也许还可能存在反叛者安插的巡逻哨兵,可是刘宇晨别无选择。

    他只能,也必须在这里过夜……

    芦苇镇没有守卫,只有两条土路纵贯交叉的街道上也看不到人影。一间外观相对还算干净的小石屋里,透出可以明显感觉到暖意的光,横挂在门头的圆形木牌上,用刀子歪歪扭扭刻出一只勉强能够看出基本形状的高脚杯,下面有三个醒目的英文字母————“PUB”。

    酒吧面积不大,充其量不超过五十平米。刘宇晨推开“吱嘎”作响的木门,走进店里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从不同方向汇聚过来,久久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们感兴趣或许并不是这个陌生的外来者,而是背在肩膀上厚厚的帆布包,还有那枝威力巨大的FAMAS突击步枪。

    每一张桌子旁边都坐着人。迟疑片刻,他走到靠近窗户的一张旧木桌前坐下,把背包和步枪靠在脚边伸手可及的地方,放好。

    对面,一个长相凶狠,胳膊上密布着黑色体毛的大汉死死盯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示威性地轮起餐刀,狠狠切割着盘子里一块半生不熟的烤巨鼠肉,再用叉子把切好的肉块送进嘴里用力咀嚼。血水和调料混合成的液体。从白森森的牙齿缝隙中被挤压出来,顺着嘴角流出口腔,一直滴淌到桌面上。

    一个身材肥胖,穿着满是油污,只能从款式上勉强能够看出那是一件白色围裙的女招待,扭动着尺度惊人的肥大臀部走了过来,低下头,凑近刘宇晨的耳朵,用明显已经半醉,却充满**和诱惑的口气说:“嘿嘿嘿嘿漂亮的小伙子,你想要点儿什么?”

    从外貌判断,这个女人的实际年龄至少超过四十岁。如果她的体形能够在现有基础上减瘦三分之二,那么倒也算得上清秀。遗憾的是,太多的脂肪占领了原本属于面部五官的位置,把眼睛挤得完全眯成一条缝,腮帮与鼻翼中间已经产生了可怕的凹隙,至于嘴唇……红色唇膏实在涂抹太多、太厚,开口说话的时候很难让人将其与“嘴唇”这两个字联系起来,总会下意识想起油光滑亮的新鲜香肠。

    如果一定要从她身上找出某种优点,那就是胸很大,屁股也大。乍看上去,仿佛四个成双对排列,被衣服遮盖住的篮球。

    “请给我一杯白兰地。”

    刘宇晨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骷髅骑士团发行的钞票。他不想喝酒,但他也明白————在所有定居点里,酒吧和旅馆其实都是具有相同意义的设施。不花点钱买上一杯酒,自己恐怕根本不可能得到需要的房间的干净床铺。

    “仅仅只是白兰地吗?”

    肥胖的女招待顺手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把整个胸部重重摆在桌面上,使劲儿扭动肩膀,让宽松的罩衫几乎滑到手肘,带着脸上甜腻得令人恶心的笑,说:“除了酒,你应该再来点儿别的什么……比如,我怎么样?哈哈哈哈”

    一股汗馊与口臭的混合气味扑面袭来,呛得刘宇晨差一点儿活活窒息。他本来恬淡宁定的脸上顿时阵红阵白,侧过脸,感觉熏人的味道稍微淡了部分,这才强笑着摇了摇头,说:“谢谢……嗯那个,有空房间吗?我大概得在这里过夜了。”

    “房间?当然有。如果你能让我满意,我可以让你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免费————”

    女招待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充满魅力的微笑,伸手接过钞票,又迫不及待顺便摸了摸刘宇晨细长白净的手指,嘟起嘴,冲他来了个/性/感/十足的飞吻。

    “够了芭芭拉,现在离开那个年轻人。他可承受不住你那可怕的体重。如果真的觉得逼/骚/发痒,我这里还有两个洗干净的空啤酒瓶子————”

    一个头顶微秃,脸上有着酒精过度的病态红色的中年男人,从吧台后面站起身子,口气严厉地喝住近乎/发/情/状态的女招待,同时把一杯刚刚倒出的白兰地装进盘子,用手托起,慢慢走出柜台。

    酒吧里顿时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口哨声和嘘声不断响起。一个身材干瘦,已显醉态的酒客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地走到芭芭拉旁边,正要涎笑着伸手在她几乎鼓出衣服的胸口摸上一把,却被肉山一样的女招待狠狠推开,倒退着摔倒在地。

    “妈勒个逼,就凭你那根连毛都没长齐的瘦牙签,也想来碰老娘的身子?信不信得老娘把你活活榨成*人干?”

    怒目圆睁的芭芭拉咳了几声,把一口浓痰用力啐在瘦男人脸上,高高撸起衣袖,露出两条比火腿还要粗壮的胳膊,从旁边抓过一把椅子高高轮起,暴怒无比地狠狠乱砸。

    “嘭————”

    椅子与身体接触瞬间,同时爆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剧烈的疼痛使瘦男人被酒精麻醉的大脑立刻清醒大半。他一边惊恐地嚎叫,一边捂住痛处忙不迭夺路狂奔,没留神一头撞翻了刘宇晨面前的桌子,把摆放在上面的所有东西“稀利哗啦”全部打落在地。

    “你,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坐在对面的彪形大汉暴跳如雷地站起,脖子上粗大的青筋不停地跳动,身上的肌肉则如同藏满了虫子一样快速蠕动。他一把抓住瘦男人的衣领,把整个人高高从地上拎起,咆哮着轮圆铜锤般的拳头,朝着对方腹部狠很撞击。

    瘦男人的脸色一片青白,他眼睛鼓得几乎凸出眶外,强烈的外力作用使胃部一片翻腾。突然,他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紧接着,绻曲的身体一阵乱颤,从大张的嘴里呕出一团颜色黏黄,散发出腥浓恶臭的/秽/物。

    有酒、有尚未消化完全的食物残渣、还有胃酸,以及许多相互纠缠交粘,形状和颜色莫名其妙的糊状物……

    见状,刘宇晨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起身闪开,等他想起摆在脚下背包的时候已经太晚————瘦男人嘴里呕出的污物早已喷溅得到处都是,突击步枪和背包上到处都流淌着半凝固状态的黏液。

    恶心,剧臭。

    “把这个醉鬼扔到外面去,让他好好凉快凉快————”

    从吧台后面走过来的中年男人紧皱着眉头,一手掩住鼻子满面厌恶地摇了摇头,旋即,他转过身,朝站在墙边的刘宇晨招了招手,颇为抱歉地说:“随时都有可能遇到这种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年轻人,坐到这边来吧这杯酒,算我请你的————”

    刘宇晨迟疑地看了看半死不活拼命挣扎的醉鬼,又看了看被呕物覆盖的背包和枪,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

    “芭芭拉,把这个小伙子的东西拿到后面去冲洗一下。顺便帮他安排个干净点儿的房间————”

    中年男子的身份显然是酒吧的老板,他把托盘放在旁边另外一张桌子上,微笑着冲刘宇晨捏了个响指:“坐过来吧喝完这杯酒,再吃点东西,我保证你会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不等刘宇晨说话,芭芭拉已经抓起背包肩带,带着脸上无比厌恶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拎着突击步枪没有沾染污物的枪管,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连拖带拉把所有东西收进酒吧内间。

    长途跋涉给身体带来的疲惫,连日坚守城市的思维紧绷,长时间思考却没有及时补充营养,加上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有从未在荒野上的生存经验……所有的事情加的一起,刘宇晨只觉得大脑一片麻木,机械地伸出脚,走到酒吧老板安排的新桌子旁边,在对方殷切的招呼下,本能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酒,并没有他曾经喝过同类饮料应有的火辣燃烧感。味道很淡,舌头可以品尝出酒精的成份,更多的,则是水。

    荒野上的人连饭都吃不饱,自然不可能拥有什么好酒。虽说能够从废墟里弄到一些品质绝佳的陈酿,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甚至足够维持酒吧日常消耗。

    刘宇晨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却说不出来,也察觉不到。

    他只觉得脑子里很乱,就像有无数莫名其妙的符号和画面飞快跳闪,正在嘶吼、咆哮着,疯狂夺取着意识空间里最后的清醒。

    [奉献]

第二百三一节分肉

    第二百三一节分肉

    “这酒怎么样?”

    酒吧老板,也就是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一直在微笑。表面上看似乎非常和善,其中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柔成份。

    刘宇晨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说:“……我,我想……回,回房间……”

    “你好像不是变异人?”酒吧老板仍在微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变异?

    刘宇晨心头一紧,他忽然觉得,这间普通的小酒馆,也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荒野上的人都是骗子、小偷、恶棍。千万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不要相信他们可怜巴巴的哀求,不要被眼睛看到的表面现象蒙蔽。为了弄到食物和水,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样一番话。似乎是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军官餐厅,又好像是在和某个熟人的日常攀谈。那个时候,他不过是把这种告诫当作打发时间的无聊玩笑。废土世界上的生存者也许的确要比旧时代人类更加野蛮、罪恶,但他们毕竟是人类,而不是野兽。

    这都是以前的想法。至于现在……虽然大脑一片混乱,但是刘宇晨却彻头彻尾相信这些话千真万确。

    城里和荒野,本来就是两个世界。

    他是医生,他很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了。

    那杯劣质白兰地里,显然加入了某种具有强烈麻醉效果的神经毒素。旧时代曾经有不少地下酒吧用淡酒加麻醉剂的方法,掺兑出所谓的“上等佳酿”。这种酒香味儿十足,口感欠佳,一喝就醉,对人体会造成严重伤害。不过,那是在物资充足的文明时期。废土世界什么都缺,更不可能为了一杯像味道水一样寡淡的饮料进行药物勾兑。换句话说,这间酒吧里出售的酒,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喝醉。

    既然是这样……那么,之前那个喝得烂醉如泥,被打得半死不活扔出去的醉鬼,又是怎么回事?

    浓烈的药性让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迟钝,明显失去焦点的眼睛对外界摄入图像都变成重叠。望着对面酒吧老板那张笑得不太自然,充满得意和满足的脸,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视线越来越模糊,一张张本该已经消失的面孔,在混乱迷朦的光线衬托下,扭曲成各种复杂的影像,重新出现。

    奄奄一息的瘦男人从酒吧门外走了进来,他从站在旁边身材粗壮的彪形大汉手里接过毛巾,用力擦拭着身上沾染的污物。那双释放出贪婪目光的眼睛,正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

    肥胖的芭芭拉站在柜台背后,用短粗的肥手抱住FAFAS突击步枪,熟练地拉开枪膛,仔细检视着每一个零件。确认枪身各部分完好无损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枪身放平,用枪口瞄准自己,眯缝着细小的眼睛,yin/邪/恶/虐地张开油腻肥厚的嘴,圈起,作出一个“砰”的唇形。

    其他分坐在四周的酒客围拢过来,兴奋而满意地相互交谈着。那一道道投向自己的目光,有嘲笑、讥讽、鄙夷……

    刘宇晨用力甩了甩脑袋,想要把这些混乱的图像从脑子里驱走。他大张着嘴,用颤抖的双手死死撑住座椅,拼命想要伸腿逃跑,远远离开这个充满邪恶与死亡的地方……忽然,身体一晃,一头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真不明白,这家伙穿得很光鲜,武器质量也不错,看上去很像荒野杀手或者雇佣兵,没想到却是一个没有脑子,也没有进化能力的普通人。随便给杯酒都敢喝,难道他以为这是在自己家里的后院吗?哈哈哈哈————”

    这是他昏昏睡去前,耳朵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望着瘫在地板上像烂泥一样的刘宇晨,酒吧里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轰笑。很快,重新又恢复到热闹欢畅的气氛。

    “很没有外人来了,这家伙很肥,味道应该很不错————”

    一个身上穿着脏兮兮破夹克的男人蹲下身,使劲儿捏了捏他红润的脸,布满血丝的双眼放出狂热的光,用舌头贪婪地舔着嘴唇。

    “没错”

    旁边一个矮壮敦实,须发花白的老头赞同地点了点头,说:“不过,应该先分给小诺尔一整条大腿。没有他的出色表演,这家伙也不会扔下枪和背包。”

    “啧啧啧啧……我,我想尝尝他的肝。”

    被叫作小诺尔的干瘦男人,也就是此前拼命呕吐的醉鬼贪馋地盯着刘宇晨的腹部,吸溜着口水:“趁新鲜用双头牛油加上佐料爆炒出来,口感十足,也很鲜美。千万别和我抢,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你们这帮该死的饿鬼,老娘没发话以前,不准任何人动他————”

    肥胖的芭芭拉用力挤进人群,蛮横地抬起手里的突击步枪,像一头巨型武装母兽扫视着周围的人,狞笑道:“今晚和明天,他都得归我。这小子皮肤嫩得一掐就冒水,等老娘我先爽够了再扔给你们。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那不可能————”

    站在酒桌旁边的彪汉恶声恶气地嚷道:“被你干过的男人全都混身发臭,根本没法吃。这小子很年轻,也很嫩,老子绝对不准你动他。要玩男人,先把你的臭/逼/洗干净再说————”

    “你敢————”

    闻言,芭芭拉双眼一瞪,“哗”的一下掉转枪口指向对方。

    “我们要吃鲜肉有种你他/妈/的到是开枪啊————”

    彪汉暴怒,全身上下的肌肉迅速贲起恐怖地蠕动起来,他拉开披在身上的夹克,从后腰拔出一把半尺来长的猎刀,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从牙缝中挤出来。

    “够了,一帮饿鬼,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酒吧老板终于发话了。他冷冷地喝止乱哄哄的手下,目光从人群缝隙中穿过,不住地在昏睡的刘宇晨身体上扫来扫去。

    “老规矩,事情是大家一起做的,那么所有人都有份儿。西奥多,你去把水槽清理出来,好好给这家伙洗洗。老玛森,你负责在天亮以前把馅料拌好。小诺尔去检查机器准备灌香肠。芭芭拉,去地下室把剩下的燕麦都拿出来,那东西用新鲜的血淋上,加上盐,腌到春天,味道会很不错。”

    “霍特,我想知道你打算把这小子怎么分配?”这是叫作西奥多彪形大汉最关心的问题。

    酒馆老板,也就是霍特,站起身走到吧台背后,拉开墙壁夹缝隐密的暗格,从中取出一瓶真正的白兰地,朝摆在柜台上一只阔口玻璃杯里吝啬地倒出一点,端在手中轻轻晃了晃,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慢慢地说:“和以前一样,大家都有份儿。至于今天晚上……他归芭芭拉。”

    众人一愣,芭芭拉紧张的脸上顿时释放出得意的狂喜,她猛然爆发出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忙不迭地蹲下身,拽起刘宇晨的胳膊,把绵软的身体轻松扛上肩膀,仿佛一头人形肉猪,乐滋滋的就准备朝自己的卧室里搬。同时伸出沾满腥臭涎液的肥腻舌头,在刘宇晨光滑白净的面皮上,贪馋地舔了舔。

    “这不公平————”

    西奥多恼怒地咆哮几声,他一个箭步冲到酒馆老板面前,指着得意洋洋的芭芭拉,吼道:“你知道那个/骚/货/的毛病,被她玩过的男人简直比屎还臭。你让我们还怎么吃?”

    霍特把杯子抬到嘴边,仰脖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吐出一口强烈的酒气,用阴霾的目光冷冰冰地盯着站在面前的壮汉,说:“西奥多,你似乎忘了一点很重要的东西————在这里,我才是头儿。”

    西奥多嘴巴张大,瞪圆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站在面前的酒馆老板————一把握在霍特手里,刃锋近半尺来长的匕首,正紧紧抵住自己的喉咙,在柔软的皮肤表面挤压出一个向内凹陷的坑。

    他根本不知道这把匕首是怎么出现的。然而那十余厘米长的锋利刃器却在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脖子随时可能像削豆腐一样轻而易举被割断。

    整个酒馆里所有的人,只有老板霍特是经过药剂改造,拥有三极强化能力的变异人。以他的速度和臂力,割掉自己的脑袋,并不比砍伐一株大树更困难。

    口腔里的唾液越积越多,压坠着舌头有种很不舒服的沉重。西奥多很想把它们咽下去,又怕耸动的喉咙被锋利的匕尖划破。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大张,保持着难受而无比僵硬的动作。

    “别……霍,霍特……不,头,头儿……你,你应该明白我的话。我,我丝毫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说芭芭拉……”

    西奥多额头上冷汗直冒,结结巴巴的辨解。

    霍特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他,过了几分钟,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你应该明白这里的规矩。如果不想被塞到机器里绞成肉渣,灌进衣膜变成香肠,那就不要质疑我的决定。你最好牢牢记住这一点。”

    说着,他以任何人都没有看清楚的速度收回匕首,同时,用十分凌厉的目光锁定站在人群里边的芭芭拉,说:“这个年轻人今晚随便你处置。不过我得提醒你————弄点热水把你的逼好好清洗干净。如果明天这个年轻人身上带着一丁点儿臭味,那么代替他塞进香肠里的那个人,会变成你。”

    “至于你们————”

    酒馆老板环视四周,望着旁边神情畏惧的其他人,以冷漠不变的声音说:“老规矩,每人五公斤香肠,芭芭拉除外,肝脏归小诺尔。明天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都有新鲜的骨头可以熬汤喝。”

    酒吧里的人都欢呼起来,冰冷的气氛被迅速驱赶,人们脸上的神情又重新恢复成原来的狂放与热烈。

    芭芭拉把扛在肩上的刘宇晨重重摞在柜台上,愁眉苦脸地说:“头儿,现在已经开春,根本没有那么多水可用。每天的配给刚够我喝,至于清洗……”

    “那你就把他让出来,别碰这小子的身体。”

    霍特朝杯子里吝惜地又倒出一点酒,颇为不舍的把空了一般的酒瓶,重新放回柜台背后的暗格。如同旧时代最有修养的哲学家,淡淡地说:“想得到,就必须付出。这里每一个人都一样,西奥多如此,你也不例外。”

    说着,他转过头,把欣赏的目光集中到昏沉睡去的刘宇晨身上,久久打量着这难得的猎物。

    忽然,酒吧老板的眉毛不由自主地皱了皱————刘宇晨胸前一点半隐半现的闪亮银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荒野里连日跋涉,使刘宇晨浑身上下都沾满泥浆。就连佩在胸前的银色柳叶刀标志,也被一团黄黑色的胶泥覆盖。身体连续碰撞和搬运移动,使干硬的泥块松散、开裂,粉碎掉落的同时,也露出医生联合协会执事才有资格佩带的漂亮胸针。

    神情沮丧的芭芭拉,正抓起摆在旁边酒柜上锋利的餐刀,用力挑开刘宇晨的裤子,露出被浓密黑毛掩映,在酒精刺激下高高昂首挺立的生殖器。

    在芦苇镇,洗澡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芭芭拉恐怕这辈子都弄不到足够的水让自己变得干净。虽然很想把这个英俊的男人抱上床,让自己好好爽一爽,但是她也绝对不敢违逆反酒馆老板的命令。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割下那根漂亮的生殖器,晒干做成标本,闭上眼睛,幻想着刘宇晨漂亮脸蛋的同时,嘴里嚼着几片用他肉做成的香肠,再把他干硬的生殖器伸进自己胯下来回**……总比什么也得不到要好得多。

    “住手————”

    刀锋即将与生殖器/根/部接触瞬间,霍特飞快投出还装有白兰地的杯子,准确砸中芭芭拉手腕。清脆的玻璃炸响声中,他已经连吼到冲猛然扑了过来,一拳砸上芭芭拉的肩膀,把她如同肉山般重达两百多公斤的庞大身体,狠狠撞得向后倒退出五米多远。

    一把抓起别在衣服上的胸针,凑近灯光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分钟,霍特脸上的表情也在迅速转换。惊讶、敬畏、狠厉、恐惧……

    “头儿,你,你怎么……”站在旁边的小诺尔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

    酒馆老板掂了掂手里的柳叶刀胸针,没有回答。他已经认出这枚胸针的来历————西北面那座外观类似巨型蛋壳白色建筑里的人,都佩戴着同样的东西。不过,自己手上这枚的做工更加精良,质地也远非那些普通铜、铁制品所能相比。

    他的眼皮一直在跳,过人的见识立刻使他联想起一些别的事情。医生联合协会……那可是一个想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的庞大势力。没错,对于小酒馆里这些丝毫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自己完全能够做到予生予死。可是在那些真正拥有进化实力的家伙面前,自己就是一团小得不能再小的渣子。

    “我们,我们很可能惹上了一个**烦……”

    酒馆老板用力捏紧手中的银色胸针,他按捺住狂跳不已的心脏,狠狠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转身冲围在旁边的人群连声暴吼:“西奥多,快去弄根结实的绳子把这家伙捆好。芭芭拉,把你的爪子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挪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碰他。还有,小诺尔你立刻去找蒙毅老大,请他到这儿来,看看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解决————”……

    人体的特殊构造,决定了被光线直接刺射双眼的感觉并不舒服。尽管有眼皮遮挡,仍然能够感受到一片灰暗的淡色朦胧。

    侧过身,慢慢睁开眼睛,避开从窗户里透下天光的同时,刘宇晨也看清楚自己所处的周围环境。

    这是一个简陋,但勉强还算干净的房间。地板用鹅卵石和凝固力较强的粘土铺成,墙壁上钉着薄薄的木板,至于自己所躺的这张床,明显是从废墟里弄回来的旧货。只有一个框架,中间用粗索编织扭结成向下凹陷的绳网。加上铺在表面上的棕黑的床单,多少也还算是柔软、舒适。

    一根胳膊粗细的木头贯穿整间屋子,上面担挂着几块熏黑的肉干。它们早已失去水份,萎缩成无法判断出本来形状的模样,可是从刘宇晨所在角度望去,怎么看都像是一条条悬挂在房梁上的人类大腿。

    靠近墙边的圆形地炉里,火焰散发出微红光芒和温暖的热量,一个男人背对自己蹲在炉子旁边,似乎是在忙碌着什么。

    [奉献]

第二百三二节破计

    第二百三二节破计

    头,像炸裂般剧烈疼痛,同时伴随着难以遏制的眩晕。(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刘宇晨皱了皱眉,狠狠甩了甩脑袋,用力撑住床沿坐起,双脚落在地面的瞬间,丝毫没有感受到以往熟悉的坚硬,反倒有种踩在棉花和云层中的柔软、虚幻。

    胃里很酸,翻腾的胃液刺激着喉咙一阵蚀痛,强压下呕吐的**,扶住墙壁慢慢站起,用虚弱无力的双腿勉强撑住身体保持平衡,面色疲惫的他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一抹淡淡的血红晕色,才逐渐爬上苍白如纸的面颊。

    刘宇晨是个控制力很强的人。记忆里,除了父亲葬礼结束回到家中的那一次,他再也没有喝醉过。和所有医生一样,他格外重视自己的身体和健康。宿醉除了让身体麻醉,头脑有短暂兴奋感之外,根本不会带来半点好处。同时,还会引发一系列强烈的负面反应。眩晕和呕吐,都是他极其厌恶,也极力避免的是事情。

    脑子很乱,但他却清楚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每一个场景。

    显然,自己是落在一群荒野强盗手里。在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时候,他就曾经听几个长年在外的雇佣兵谈起过————有些荒野流民会占据能够得到少量净水的区域形成定居点,他们靠掠夺过往人类和狩猎变异动物为生。落单流浪者是他们最喜欢的目标,这些家伙通常会把受害者杀死,腌制成肉干长久储存。他们依靠这种方法在荒野上生存。长时间吃人肉,会对食用者身体结构组织产生一定程度负面影响,甚至会造成大脑和某些重要器官产生变异,但是在饥饿威胁下,他们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久而久之,甚至会把这种颠覆道德理念的举动,当作一种难得的享受。

    说起道德……这个混乱的世界,它似乎早已随着旧时代文明一起,被深深掩埋在尘土和废墟的最深处。

    “你醒了?”

    听到动静,蹲在火炉前的男子转过身,微笑着看了看他。

    这是一个不算很高,体格中等的亚裔男子。他围着一块类似女式披肩的红黑网格裹布,散乱的线头从布块边缘稀稀拉拉垂落下来,透过缝隙,可以清楚看见穿在里面浅灰色的战斗服。

    生活在废土世界的人们,都懂得如何利用身边每一样器具,并且使之发挥出最大效用。尤其是荒野上的流浪者,衣服款式已经不能单纯从男女性别角度进行区分。在寒冷和物资匮乏的威胁下,男人同样会穿上衬裙和丝袜,尽一切可能让自己保持温暖。

    当然,前提是他们从废墟里找到的衣物还能穿,还没有变成轻轻一拉就破的絮丝。

    刘宇晨一直注视着男人裹布下面的那件战斗服。这个世界上拥有独自生产能力的大型机构寥寥无几,它们都拥有特殊徽记和服装款式。无论外观或者颜色,柔韧程度还是布料本身的编制密度,都与骷髅骑士团配发的服装完全相同。可是,在胸口、手臂侧面等几个重要部位,并没有看到应有的黑色骷髅标志。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在脚边和床铺周围来回搜索,没有看见自己的背包,也没有找到本该与其放在一起的突击步枪。

    “你是在找这个吗?”

    男人微笑着指了指靠近房门的角落,一张只剩下三条腿的椅子上,摆着刘宇晨记忆中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侧过身体同时,也露出架在火炉上的一口扁形铁锅,里面熬煮着类似米粥的黏稠液体,表面不断喷吐出一个个炸开的气泡,空气中迅速充满一股令人馋涎欲滴的浓香。

    用勺子搅了搅粥,把一只底部明显露出凹陷的搪瓷缸子装满,表面放上一双枯树枝削成的木筷,男人端起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他的脸和身体一样干瘦,头顶刮得露出青灰色的皮肤,颧骨外凸的厉害,长时间营养不良使眼窝陷得很深,薄薄的嘴唇被鼓得向外拱起,目光却很柔和,丝毫察觉不出敌意。

    刘宇晨接过米粥,也不客套,凑近唇边吹了吹,小口慢慢吸溜着。

    对方如果想要加害自己,根本用不着在粥里下毒这么麻烦。食物在荒野上非常珍贵,他们绝对不会在将死之人身上浪费。

    “我叫蒙毅,你呢?”

    男人从旁边拉过一个表面满是霉斑的旧木箱,坐下,问。

    “刘宇晨。”

    喝着粥,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他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你是医生联合协会的人?”蒙毅拉开上衣口袋,摸出那枚银制柳叶刀胸针,认真地问。

    “曾经是。”

    粥很寡淡,调料也只有最简单的盐,却是刘宇晨酸痛胃部最为迫切需要的填充物。他自嘲地笑了笑,说:“至于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你喜欢,那东西可以自己留着。”

    “有件事情我一直非常好奇。”

    蒙毅丝毫没有提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把玩着手里的胸针,用试探性的口气问:“你是一个医生,据我所知,强化药剂都出于医生联合协会之手。呵呵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打上一针?要知道,荒野可不像呆在城里那么安全。拥有异能,那怕只是最简单的一级强化,都要安全得多。”

    “打针?哈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不打针?”

    刘宇晨笑得有些神经质:“正如你所说,我是医生。医生永远不会给自己看病,也不会使用自己制造的东西。哈哈哈哈你应该明白,打针必须承担相应比例的风险。没错,我手上就有整整一盒四级强化药剂。但是你能够保证,我肯定能够熬过那百分之五十的机率,幸运的成为变异人吗?”

    蒙毅的脸色依然平静,默默点了点头。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他非常聪明地没有询问刘宇晨和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关系。显然,这个陌生年轻人和西北方向那场正在进行的战争之间,肯定有某种必然牵联。在废土世界,医生是个令人尊敬,并且在任何地方都能得到厚遇礼待的职业。他既然对那枚银色胸针漠不关心,说明已经放弃曾经的身份。如果愿意留在芦苇镇,那么对于自己管辖的这个小型定居点,绝对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人活着,总会生病。无论旧时代人类或者新生代人类都无法避免。尤其是在这种充满辐射的恶劣环境下,生病,通常都意味着死亡。

    “我得离开这儿。”

    刘宇晨的回答让蒙毅脸色骤然微变。未等发作,他又继续道:“我要往东南方向走,去见一个朋友。很高兴你救了我的命,我可以把身上最值钱的东西留给你,包括那盒强化药剂。当然,如果你能派人陪同我走完剩下的路,到隐月城的时候,你还可以得到更多的报酬。”

    蒙毅眼角立刻跳动了一下,他的手有些颤抖,但很快就控制住自己并且掩饰住面部微颤的肌肉,不动声色的问:“隐月城?你认识的人是谁?”

    “林翔。他是那里的城主。”刘宇晨脸上满是坦然。

    “你说什么?林,林翔?”

    蒙毅一愣,继而哑然失笑。他笑得很开心,很舒畅,甚至笑出了眼泪……

    座落在山林掩映间的加尔加索尼城堡,是一个恬静而又安宁的庄园。在春日微暖的阳光照射下,寒冷冬季中大部分凋零枯萎的植物,又重新释放出新鲜青嫩的生命活力。它们虽然没有完全铺满绿色,却已经绽露出点滴幼弱的新叶。主楼和几栋用长廊联接的辅楼之间,弯曲扭绕着枯黄粗大的蔓藤。粉白的石膏浮雕为建筑增添了更多庄重气息,具有浓厚艺术性细节的金属栅栏显示出奢华。园丁在道路两边的苗圃里忙碌着,他们翻掘溶化的冻土,播种下去年收获的种子,只要气候一直保持温暖,并且在适当的时候下上几场晰晰沥沥的小雨,冬天残留下来一切破败气息都将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逾悦、欢快的苍翠。

    伯格森像往常一样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身上仍然是一成不变的高领黑缎衬衫,下巴上的灰色胡须和以前一样修剪齐整。唯一有所变化的,就是目光里已经不再有自信的成份,更多的,则是恭敬、惶恐,还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春天,并没有给他带来希望和欢乐。恰恰相反,他所感受到的只有愤怒和绝望。

    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那座被称为“隐月”的城市,还有那个叫做林翔的年轻人。

    从上次加尔加索尼城堡被彻底攻破,家族成员被血腥屠杀的时候开始,伯格森就已经意识到,在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这两大势力中间,那块曾经被抛弃、无足轻重的土地上,正在崛起一头越来越庞大,足以把卢顿家族和阿雷桑德罗家族全部并吞的可怕怪兽。

    他一直极力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在伯格森的命令下,索斯比亚半年前就加快向北方扩张势力的速度。他派出两百多支勘探队伍,对地图范围之外的部分进行最仔细、透彻的调查,认真搜寻任何一块适宜居住的弱效辐射区。同时,加大对东部沿海城市的渗透力度,从那些已经掌握全面控制权的定居点当中,抽取合格人员组成军队,并且向骷髅骑士团某些行政人员重金贿赂,以求能够得到诸如“斯特瑞克”装甲车之类威力巨大的作战兵器。非常遗憾,新月之城方面对这些要求根本置之不理,甚至把索斯比亚的物资征收额度提高了十二个百分点。

    辐射,把新生代人类划分为变异和普通两大种群。伯格森自己也很清楚————对抗寄生士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比其更加强大的寄生士。

    想要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

    寄生士可不是地里的玉米,种下一粒收获一穗,他们数量稀少,超乎常人的强大力量和变异体质,使他们对于物质和权力有着异乎寻常的嗜好和占有**。

    雇佣,是伯格森增强自己实力唯一的办法。

    当然,从索斯比亚领地中挑选儿童,把核废料涂抹在他们身上造成感染,或者食用经过重度污染的食物在体内形成变异,以大量死亡为代价,获得比正常进化速度快得多的异能者,这也是许多家族机构常用的手段之一。然而,伯格森已经没有时间这么做。

    每一次听取从隐月城返回间谍的报告,他都有种心惊肉跳的危机感。

    那座城市发展的实在太快,完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按照伯格森最初的计划,应该利用索斯比亚庞大的商业贸易能力,把这座突然从荒野上冒出来的城市彻底压垮。

    没错,林翔手下拥有实力强大的寄生士。但伯格森并因此感到畏惧。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个体或者某几个人的强大,或许会在短时间内产生出足够的影响力,但是永远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所有问题。

    建立城市,需要人口。

    而人口和城内局势稳定的关键,在于粮食。

    伯格森很清楚,只要给林翔时间,他就会在那块并不缺乏清洁净水的土地上收获粮食。一年、两年、三年……这个数字会随着人口和时间堆积重复叠加,成千上万,难以估计,毫不夸张地说,隐月城,就是夹在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之间最大的粮食产地。

    活见鬼,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发现那里有水?

    不过,现在动手,还不算太晚。

    隐月城进行食品配给的消息,有相当一部分是经过伯格森允许,由索斯比亚向整个东部荒野进行传播。如果没有他的推波助澜,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流民群体也不会如此庞大。卢顿家族族长的算盘打得非常精明————数以万计的流民会把隐月城所有存粮吃得一干二净。他们甚至等不到明年新的收获季节,为了维持稳定和发展,那位年轻的小城主必须拿出足够的粮食供应给越来越多的流民。在此期间,索斯比亚会提供包括盐、布匹、药品和武器在内所有物资,唯独不会在贸易清单上增加食品这两个字。

    流民,是一群可怕的蝗虫。

    伯格森耐心等待着隐月城被吃空、嚼尽,变成白地的那一天。

    预料中的情景最终还是没有出现。林翔一口气杀光数万暴*平民的动作,使伯格森感到震惊和惶恐,但他仍然进行着自己的谋划。更多的流民从荒野上聚集过来,而隐月城却在这个时候,得到来自骷髅骑士团的全面帮助。

    从间谍口中得知新月之城派出运输车队的时候,伯格森完全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整整五十岁。

    他明白,自己再也不可能阻止隐月城从荒野上崛起。接下来,索斯比亚将被它并吞、消化。

    伯格森没有能力雇佣更多的寄生士对隐月城发动进攻,加快消耗粮食的阴谋也彻底破灭,除了离开这片土地,穿越重辐射区,另外寻找新的发展区域,索斯比亚再也没有第二条出路。

    但是他不甘心。

    家族、城堡、财富……近一个世纪的积累,几代人的努力,都将终结在自己手上。

    不舍,却必须接受残酷的现实。

    爱玛城只是一个开始。虽然那里早已被伯格森放弃,却预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那个年轻人行动了,矛头,正指向自己。

    打不赢,吞不下,推不倒,伯格森彻底绝望了。

    事情,总会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转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平时最为神秘,据说只隐藏在某个小镇,从不轻易示人的“魔爪”公司副会长,克莱斯特。戴纳,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

    办公室里的装饰简单却不失华贵,用金色丝线和大角羊绒绣成的挂毯,使整个房间丝毫感受不到寒冷气息,手工精致的皮制沙发价值异常昂贵,摆放在屋角的红木壁橱虽然是从废墟里翻找出来的旧货,经过翻新抛光,这种从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经过时间沉淀,被冠加以“古董”名头的器具,显然要比同样材质的新货值钱得多。这样的例子即便在旧时代也屡见不鲜。如果某人不慎将其损坏,拥有者肯定会毫不犹豫砍下破坏者的脑袋,用以平息自己的愤怒。

    与昂贵的古董相比,人命其实廉价到无法相抵的地步。

    克莱斯特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伯格森却像个卑微的听差站在他的面前。尽管后者才是房间和城堡的主人,但他显然并不在意这种临时的身份转换。

    “嗯……这么说,布鲁克和鲍里斯的确去过那座城市,与那里的人发生了某些不愉快的争执?”

    克莱斯特说话的语气非常平淡,从眼眸里透出的目光却十分凌厉、狠辣,令人无法直视。

第二百三三节纠结

    第二百三三节纠结

    “据我所知,当时隐月城的情况,不仅仅只是争执这么简单。”

    伯格森神情恭顺地欠了欠身,说:“他们出动所有武装人员,包围了布鲁克和鲍里斯阁下的车队。也许是因为不希望车内货物受到损坏,鲍里斯大人对城内留守人员作出了某种让步。由于身份限制,我派出的情报人员无法进入内城对局势有所深入了解。那段时间,隐月城方面似乎陷入僵局,车队一直被监视控制。直到新近加入城市的流民失去监管,引发全面暴动。”

    克莱斯特慢慢端起摆在桌上的一杯红酒,看了看伯格森堆积着献媚表情的面孔,漫不经心地说:“我对别的情况不感兴趣。直接一些,你的人,有没有亲眼看到布鲁克和鲍里斯离开那座城市?”

    伯格森悄悄注意着克莱斯特脸上每一丝能够捕捉到的情绪变化,脑子里同时飞快思索着间谍对自己曾经说过的每一个字。停顿了几分钟,他果断地回答:“车队是离开了,但我并不保证布鲁克和鲍里斯大人身在其中。至少,我的人并没有确认这一点。”

    克莱斯特猛然抬起头,血丝正以肉眼能够辨及的速度飞快充斥整个眼眶。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像盯住猎物一样紧紧注视着站在面前的卢顿家族族长,冷冷地问:“你肯定?”

    伯格森忍不住打了寒战,房间中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十几度,并且毫无止息的迹象。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和狂喜,他尽量保持平和稳定的语调,认真地说:“车队与个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布鲁克和鲍里斯大人虽然实力强悍,然而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狮子被蚂蚁啃光的例子,也并不鲜见。”

    “啪崩————”

    握在克莱斯特手里的杯子轰然碎开,破开的玻璃渣片炸得桌面上到处都是,葡萄酒顺着手腕慢慢流下,就像殷红的血。

    克莱斯特脸色一片铁青,过了几分钟,他慢慢抽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带有暗灰色方格的手帕,一点一点仔细擦拭着粘在皮肤表面的残酒,同时嘴角逐渐绽开,露出一丝恶魔般的笑:“你应该明白,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根本不会带来任何好处。想要间接利用我的人……我会让他死得很惨。”

    仅仅只是一句话,伯格森已经本能地感受到恐惧,以及实实在在的威胁。他深深地吸了口凉气,勉强控制住身体想要颤抖的冲动,带着脸上比哭好不了多少的僵硬微笑,机械地说:“我不敢对您撒谎,也丝毫不敢有隐瞒或者欺骗的想法。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对此,我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接受您的检验————”

    克莱斯特微微眯起眼睛,紧缩的瞳孔慢慢扩大。不需要说话,单纯只依靠目光,他已经完全控制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思维。力量加上威压,在狂暴的雄狮面前,柔弱的兔子不敢撒谎,也不可能撒谎。

    良久,他收起散发出浓郁死亡气息的逼迫目光,重新恢复到正常状态,淡淡地问:“车队离开城市,去往哪个方向?”

    “……北,北方。”

    如释重负的伯格森长长吐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整个背心都已经被冷汗浸透。

    克莱斯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问。总体而言,他掌握的情报与伯格森所说相差不大。唯一的区别,就是卢顿家族族长所说的更加详细,而且其中有车队和个人这项自己没有想到的事实。

    “……隐月城。”他默默地在心里暗念着这个名字。

    “阁下,您……”

    伯格森脸上始终带着笑。他很想继续在克莱斯特的狂暴思维上,再添加一点对自己有利的砝码,却被对方用冰冷目光硬生生地逼退,只能讪笑着站在原地,张嘴,却说不出具有实际意义的话来。

    “我喜欢诚实的人。”

    过了很久,克莱斯特终于把冷厉的目光从他身上偏移开,然而说话的口气却依然令人不寒而栗,充满暴虐狂乱的死亡威胁:“我会亲自调查这件事。如果你所说的一切属实,我可能会拧下那个叫作林翔年轻人的脑袋,让你得到他拥有的一切。反之……你会明白,欺骗,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哈哈哈哈————”……

    白色泥灰抹在白色岩石上,共同构成呆板、粉腻、一成不变的固定颜色。

    用大块石料砌成的房屋坚固耐用,却无法像旧时代那样能够在钢筋混凝土支撑下,按照设计图纸改变成方棱有角的整齐形状,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在石块表面凿刻出密集斜纹,相互错合、拼结,形成坚硬、厚实的手工建造体。

    与隐月城所有民居一样,王彪的家宅同样使用和旁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建造方法。当然,这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外观,走进其中,立刻就会被墙壁上各种形状各异的图案所吸引。

    喜欢漂亮花纹和鲜艳的颜色,大概是旧时代人类和新生代种群当中,所有女人的共通点。

    尼娜也喜欢把自己家布置的漂漂亮亮。遗憾的是,废土世界缺乏物资,在食物和饮水都无法保证的时候,人类根本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对身边环境进行改造和美化。

    用粘土掺水均匀搅拌,其中添加一部分从动物骨胳里熬煮出来的胶质,就是最好的红色颜料。

    从煤块散落下来的粉末,用石臼碾压得更加细密,加上中和液,是最自然的黑。

    诸如此类制取颜料的方法还有很多————从紫花菜根茎中榨取的天青、通过变异斛石兰可以得到鹅黄、还有一种长年浸泡在辐射水坑里,早已改变分子结构的荧光石块可以碾磨成淀蓝……其实,新生代人类并不缺乏从旧时代祖先那里继承的智慧,他们只是那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如何获取食物和维持生存方面。一旦温饱无忧,他们也会很自然的对身边其它事物产生兴趣。

    尼娜不是画家,也从未接受过与美学有关的任何教程,但是这并不能够成为她对美丽色彩与图案的热爱与向往。

    粗大的煤黑线条在粉白墙壁上勾勒出线条,鲜艳的颜色填充其中,没有明确的画面意义和主题,单纯只是色块与线条的拼接组合,弯曲、直贯、三角、方圆……这不是远古石窟中原始人类用红泥涂抹出的狩猎祭图,也无法和米开郎基罗庄严神肃的教堂天顶画相提并论,更不是毕加索UU小说令人遐想连篇的抽象组合。它仅仅只是色块对于房间墙壁的装饰,粗犷而不失细密,斑斓中能够寻找出清逸的存在,能够让人感受到山脉的巍峨,天空的广阔。甚至,朦胧中还能隐约看到,雨后的天幕下,那一道被粉晕光环笼罩的淡淡彩虹。

    单纯只为生存而活,世界充满残酷、血腥、死亡。

    然而,它不会永远陷入黑暗。

    因为,在这个星球,这个世界,这片疮痍满目的荒凉废土上,终究还有人类存在……

    拥有属于自己的城主官邸后,林翔已经很久没有去王彪家,尝过尼娜煮的玉米粥。

    太多的事物分散了精力,需要关注的问题越来越繁杂,大小琐碎都必须通过自己才能得到最终决定。在一片混乱的世界重建秩序,需要铁腕和血腥,更需要上位者如雷霆万钧般的降临与威慑。

    当然,这种情况大多存在于创建初期。当一切都走上轨道,按照预定计划稳定发展,更多的管理者会帮助城主分散负担。时间与闲暇,自然会慢慢多起来。

    拉着应嘉的手,走在坚硬平整的水泥路面上,林翔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一片轻盈羽毛,正被微暖和煦的风,越吹越高,在半空中缓缓飘荡。

    和女友一起逛街,是每个恋爱中男人都觉得甜蜜的享受。

    林翔在旧时代从未有过这种待遇。那个时候,他得到的爱情有些虚无缥缈,其中搀杂了太多鲜血和死亡的味道。最后,被从天而降的核弹彻底毁灭、粉碎。

    隐月城的街道宽敞洁净,由各个街区管理委员会分派的工勤人员,每天都按照固定时段进行打扫。这份工作大多由体力相对较弱的女性和老人负责,但是他们同样可以和身强力壮的男人一样,领取到一份属于自己的面包。

    基本上所有临街房屋都被改造成店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属于官方设置的物资兑换场所。市民们可以用各种不同类型的货物,在这里经过专业评审人员核定价值,按照个人不同需求,兑换成索斯比亚元和费迪南德元两种流通货币,再重新购买到自己需要的商品。

    畜牧养殖场连续经过三次扩充,从野外捕捉到的双头牛和大角羊早已开始繁殖。按照林翔的命令,所有牛乳和羊奶都必须必须脱脂,分离出黄油之后,才能分批供应给拥有配给资格的高等级市民。

    变异猪的繁殖能力比旧时代家猪要强悍得多。强烈辐射改变了身体内部固定的构造,为了生存,它们同样进化出锋利的獠牙。遗憾的是,猪仍然是猪。从大战结束到现在还不到百年,它们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彻底改变自己,摆脱肥胖一跃成为堪比腐狼和鬣狗般的确存在,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恶劣环境逼迫下,强行改变固有生殖系统,以多生、高产的方式拼命延续种群。

    一胎生育三十六头幼仔,这种事情换在旧时代绝对是令生物学家为之震惊的特例。现在,没人对此感到意外。望着绻缩在老母猪肚皮上面,一边咬含着肥硕/乳/头用力吞吸,一边舒服得直哼哼,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的滚圆猪仔,人们只会觉得兴奋、快乐。只要这些白白胖胖的小家伙能够熬到成长期,八到十个月以后,它们就能变成装在盘子里,散发着扑鼻油香的煎肉、炖肉。

    鸡的养殖情况在所有家畜中名列前茅,它们的产蛋率同样高于旧时代祖先,特殊的鸡笼构造,使它们对啄食鸡蛋的强烈**最终变成梦想。这些带有锐利尖爪和嘴壳的禽类,性情比猪更加凶暴。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挣扎,想要撕裂饲养员的咽喉,尽情吞食新鲜血肉。但它们终其一生也不可能从笼子里被放出。圈养、散养这些从旧时代起就被证明,能够有效提升活力,增强肌肉鲜嫩程度的饲养办法,大概只能使用在它们下一代,或者再下一代的身上。前提是,它们必须老老实实服从人类的命令,呆在窝里认认真真产蛋、孵仔,向饲养者提供更多的高能营养品。

    至于那些栽植在山坡上的果树,只结出四个拳头大小的梨,还有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桃子。如果真正想要尝到水果的滋味,至少需要等到明年,或者后年。

    尽管如此,隐月城的一切,仍然令那些刚刚加入城市的流民感到新奇。

    他们在这里看到了太多难以想象的东西。他们甚至从未想象过,珍贵的黄油和奶酪居然能够像普通货物一样,摆在商店橱窗里出售;散发着诱人光泽的熏烤腌肉和腊制香肠,在公立货站里用粗绳穿着,挂满整个屋顶;还有那些明显是从海边运来,表面还残留着晶莹盐粒的咸鱼和各种海产品……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就能得到它们。

    在商店里还能见到一些别的东西————表面带有黑色骷髅标志的罐头和饼干,从废墟里搜集到的坛坛罐罐,看上去多少还算干净,能够穿在身上的衣服、鞋子,用皂角类灌木制成的去污粉末……当然,还有很多荒野流民都会制造,从带有甜味植物中榨取汁液,熬干、晾晒后得到的粗糖。

    隐月城的物资比绝大多数定居点都要富足,但这并不意味着在这里什么都能买到。那些在核大战之后首先走出地下避难所的大型家族机构,能够出产一些非常特殊的,无法用普通生产方式获得的物件。

    比如:漂亮的女性内衣、轻盈薄滑的丝袜、做工精美的高跟鞋、男士专用剃须刀、香水、咖啡、护肤保养品和酒。

    这些东西不能填饱肚子,却代表了从那个毁灭时代遗留、继承下来的部分文明。它们大多都是旧时代的奢侈品。路易。威登的皮具、吉列刀片、香奈尔香水、拉菲葡萄酒……历经几百甚至上千年的标志,被后代子孙发誓要用生命为代价保护、延续。他们严守制作规程,配方仍然按照旧时代家族条例代代相传。由于环境、原料、能源等诸多方面限制,这些东西的产量不大,供应范围也极其有限,可是价值却仍旧昂贵无比,甚至比旧时代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一定要从中找出某种区别,那么大概就是以前的人们使用钞票购买,现在则使用粮食、黄金,以及其它能够被当作硬通货的物资进行交换。

    隐月城出售的商品,目前只是针对下层民众。粗糙、耐用,谈不上美观与精细,却能满足生活在饥饿贫困线上流民的要求。他们的目标其实并不高,吃饱穿暖就行。

    这样的商品模式大概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随着高等级市民数量越来越多,从耕地和贸易中得到的收益越来越丰厚,他们对于商品的要求也不会局限于简单的食物和水。中、高端贸易网络必须建立,那些在荒野流民眼中没有任何作用,穿在身上不能保暖,吃进肚里不能充饥,仅仅只是为了满足人类**而存在的短裙和酒,也会很快成为他们相互竞购的珍物。

    人类的**,总会通过各种不同类型的方式得到满足和发泄。所谓奢侈品,说穿来,其实就是利用精致做工和人为限制数量等方式,尽一切可能掏空消费者口袋,迅速完成资产掠夺的最佳道具。

    想要得到这些,就必须把目标对准索斯比亚。卢顿家族虽然不像“黑铁熔炉”拥有生产重型机械的能力,却能够产出另外一些质地不错,款式精美的衣帽鞋装。

    掠夺与强占是一种罪恶,但是林翔毫无选择。

    这本来就是一个混乱肮脏的世界,想要在强盗和土匪中生存下去,就必须变成比别人更加凶残、狠辣、暴虐的魔王……

    初春的天气仍然有些清冷,扑面而来的微风吹在脸上,清新、舒爽。

    白色的厚绒裤袜勾勒出修长的腿部线条,高领棉毛连身罩衫下面,顶立出少女傲人的胸部轮廓,一双富有女性魅力却不失可爱的短筒套靴,加上用大角羊羔皮制成,环绕围住上身的白色披肩,整个外表充满青稚与娇媚,令人忍不住想要揽在怀中呵护,同时更有忍不住想要蠢蠢欲动的诱惑。

    一个干瘦的黑影站在大街侧面的巷道里,用狂热和嫉妒的目光,死死盯着从远处慢慢走来的应嘉和林翔。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奉献]

第二百三四节仇视

    第二百三四节仇视

    林翔没有像大人物那样配备专属卫队。(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多余。九星,是寄生士当中最高阶级,也是最强大的存在。如果有人能够威胁到自己,那么他必须拥有比这更加强大的力量。

    阿芙拉说过,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另外一种比寄生士更加高级的变异人。然而,就连骷髅骑士团这种势力遍布世界所有角落的庞大机构,也仅仅只拥有三名寄生将。

    与地球相比,隐月城只是一粒小到不能再小的灰尘。如果不是专门针对自己,在这种地方偶然遭遇寄生将的机率,几乎可以不计。

    应嘉紧紧抱住林翔的右臂,活脱脱就是一个沉浸在甜蜜与幸福中的小女人。她毫不顾忌从周围街道和房屋里射来那一道道惊讶、奇怪的目光,紧贴着林翔的身体,感受着那股自己最喜欢,也是最熟悉的体温和气息,不时抬起头,冲仿佛心有灵犀,同时也低头俯瞰自己的男人,露出一个灿烂娇媚的笑。

    隐藏在巷道里的黑影一直跟随着他们。沿着房屋壁角下的障碍,飞快穿过一条条相互间邻连通的暗巷,动作灵活的他总能抢先一步跑到前面,默默注视着这对英俊美貌的青年男女。看着他们毫无察觉从自己身旁走过,目送他们远远离去,又猛然加快脚步连奔带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下一个巷口,重复这种毫无作用,却也不能曝露于光线之下的窥视。

    他的心,仿佛正被一条可怕的毒蛇疯狂啮咬,痛得难以自制。

    阳光下的应嘉,皮肤显出掺揉于粉白与浅淡红晕中的美。精致的面部五官,如同雕琢在白净瓷器上的秀像。配合着棉软的短靴,修长平滑的双腿释放出惊人的诱惑力,令每一个看到她的雄性观者难以自持。

    黑影贪婪地盯着她,狂吞口水的喉咙有种随时可能窒息的感觉。他身上套着一件可以上翻遮住头部的黑罩,巷道里的光线非常隐藏,看不清脸,却能清晰听见从其口鼻里传来的粗重喘息,还有牙齿相互紧密咬合,发出类似金属锐器划过玻璃般的磨擦。

    风,越来越大。它们裹胁着寒冷,呼啸着从街道上掠过,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呜咽。被高高卷扬飞起的沙尘扑面砸来,撞在墙壁上,发出“叮叮当当”的乱响。

    一粒沙子非常走运地冲进应嘉眼睛里,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急忙闭上发痒酸痛的眼皮,同时伸手在微张的眼眶一阵揉动。见状,林翔连忙把她拢进怀中,拉到旁边一处避风的角落,用手指轻轻拨开发涨的眼皮,用力吹去沾在晶莹暷眸上那点已经被泪液浸透的瑕疵。

    感受到眼睛重新恢复到原来的轻松畅快,应嘉微笑着把冻得发红的小手伸到林翔身后,然后紧紧地抱住,生怕怀里的男人突然离开或者遗失。同时抬起头,升起红润的嘴唇,凑近那团早已被亲吻过无数遍,拥有刚硬线条的微扎短须的软物。

    “这里是外面,会有很多人看见。”

    林翔有些犹豫,俯低身体,凑近她的耳畔轻声低语。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女人。”

    沉浸在恋爱中的应嘉,狂放大胆,优雅而不失野性,吐息中有股若如兰麝般的芬芳。

    这无关道德,单纯只是内心情感最直接,最透彻的释放。

    潜藏在暗处的黑影,双眼瞬间瞪得溜圆,密集的血丝从眼眶边缘迅速上升,从四面八方飞快占据眼球中的白色部分,像一柄柄锐利的尖刺,深插硬捅,把完整的晶状体切割成互不相联的无数碎片。

    “不,你,你不能这么做————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像落入陷阱的困兽在低沉嘶吼,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如同荒野上的食腐巫鹫,牙齿咬河得越来越紧,森白的釉质面上,沾满从牙床边缘缓缓流淌下来的鲜红液体。他很想猛冲出去,抓住被应嘉紧紧抱在怀中的林翔,把这个该死万恶的男人活活撕成碎片。但他却不敢这么做————那个男人的身份实在太过尊贵。城主,能够予生予死。在他的面前,自己什么也不是。

    唯一能做的,就是隐藏身形,躲在隐藏角落里,用怨毒的目光死死注视着他们。看着那两个沉浸在爱河之中,令人羡慕的男女拥抱缠绵,刺激着自己那颗随时可能从胸膛里激烈跳出,像烧红玻璃般在清脆裂响声中碎开的心脏,轰然爆开。

    应嘉和林翔对身边的窥视者毫无察觉。隐月城里的市民实在太多了,林翔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逐一甄别。即便拥有通过意识进行探测的异能,也无法对探查范围内多达数百目标在几秒钟内迅速判定。

    何况,黑影只是一个毫不起眼,没有任何进化或者强化能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常人。

    两张嘴唇,终于在惴惴不安和期盼纠葛的复杂心理催促下,慢慢碰撞,紧密结合在一起。

    两行明显能够感觉到温热的眼泪,也在瞬间从黑影脸庞上滑落。

    “求求你……你不能这么残忍。你是我的……你,你怎么能够被别人抱在怀里?成为他的玩具?他根本就不爱你,根本就配不上你。我虽然没有他高贵的身份和丰厚的财产,但是……但是……但是,我可以给你我的心,最忠诚,炽热的心————”

    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扣在墙壁上的手指,像钢凿一样深深钉在表面。剧烈的心痛和大脑强烈思维几乎使整个人陷入疯狂边缘。不敢喊叫,不能有所动作,只能用十指狠狠抓过墙壁,在坚硬的石块表面,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鲜红血痕。

    指甲完全翻卷,失去表面角质层保护的肌肉渗出血的颜色。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内心深处的痛苦已经代替一切,成为统治头脑和身体的唯一主宰。遗憾的是,除了在心里拼命叫嚣,用幻想中无形巨手把林翔活活碾压、撕碎,他什么也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风,停住了。

    松开有些发粘的嘴唇,应嘉虚弱地把头靠在林翔怀里。如果可能,她愿意每分每秒都保持这种亲吻的动作。可是,她也惧怕窒息,害怕死亡终结自己来之不易的短暂幸福。

    “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林翔小心翼翼拨开她柔软的头发,怜爱地低语。

    轻轻“唔”了一声,不知道是答应或者拒绝,应嘉抓住他宽大温热的手掌,重重盖住自己高挺的胸部,微张的口中随之发出明显有些颤抖的呻吟。

    林翔像做贼似地看了看四周,惊慌失措的脸上,瞬间已经被故作平常代替。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场合,做这种举动,的确很刺激。

    两个人的身体仿佛僵硬的雕塑,过了好几分钟,才重新恢复柔软,在紧密拥抱的状态下,依依不舍变化成相互独立的状态。

    藏在巷道里的黑影已经不再暴怒嘶吼。确切地说,他已经被绝望和仇恨彻底统治。除了用通红双眼死死瞪住视线焦点,他只能浑身发软,默默地流泪。

    “知道吗?你很调皮————”

    重新拉住应嘉细滑的手,林翔圈起手指,故做严厉狠狠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子。

    “你还不是一样?”

    应嘉可爱地吐了吐舌头,随即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拖住林翔的手,把猝不及防,被猛然拉歪身体的他拽着跑向远处。

    巷道里的黑影默默矗立在原地,没有继续跟随,仿佛一块没有生命,冰冷坚硬的化石。

    呼啸的风,再一次从空中俯冲下来,席卷着撞进狭窄的小巷,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卷起灰尘,刮掉墙壁上松散的沙砾,也吹开黑影用作盖住面部的头罩,露出一张被痛苦和绝望折磨,扭曲得无法清楚本来面目,只剩下刻骨仇恨、嫉妒、憎恨、报复,被强烈占有**统治,年轻,但是已经被可怕和丑陋取代的脸。

    (还是没有推倒哈哈哈哈)……

    无论流民还是市民,都会从荒野上找到一些旧时代遗留物。可能是一只完好无损的瓷碗,也可能是缺脚断手的布娃娃,还可能是一只被火焰烧焦,只剩下半边盘壳,指针勉强残留的手表……总而言之,在每一个定居点杂货市场上,都能看到各式各样的旧时代物件。人们通常把它们用作交换,充分挖掘可能利用的价值,也能给自己带来几顿可以吃饱的饭餐。

    逛街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消磨时间。

    林翔想要看看有什么当作礼物的东西可以购买。尽管和王彪和熟,但是带着应嘉到别人家里作客,毕竟还是第一次。他已经决定————把这个仅仅只有两岁实际生理年龄的复制人女孩当作妻子。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止,然而在这之前,必须让他们知晓……

    抱着一个珐琅瓷花瓶推开王彪家房门的时候,兰德沃克正像往常一样身穿黑色大褂,用锋利的手术刀切开王彪肩膀上缠绕的绷带。整个房间里,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水气味。

    寄生士的身体异于常人,细胞分裂程度和恢复能力都要强得多。上一次手术,兰德沃克已经为王彪重新拼接上断裂的碎骨,得益于患者强大的生理机能和再生力,放在普通人身上足以致残的重伤已经痊愈,只留下一条从肩颈延续往下,直到胸腹上方才停留下来的巨大疤痕,清晰地表明身体主人曾经遭遇过何等恐怖的伤害。

    女人,大概天生就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没有人撮合,简单的几句交流之后,应嘉和尼娜的目标已经转向厨房。年龄和身份的差异在这种时候永远不会成为隔阂。因为各自不同的男人,她们都想在适合的地点,用适当的方式,证明自己比其他人更加重要的价值。

    林翔背着双手,默不作声站在兰德沃克身后,认真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谢谢你医生,我已经完全康复。真不敢想象,伤口竟然好得这么快,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得呆在轮椅上。谢谢谢谢你————”

    身材魁梧的王彪紧紧握住兰德沃克的手,满面惊喜一个劲儿摇来晃去。声音如同闷雷般震耳欲聋。膨胀的肌肉从/赤/裸/肩膀和背部高高鼓凸,尤其是胳膊上端,贲张的肌肉表面,甚至布满一条条盘根错节的粗大血管。

    面色苍白的兰德沃克好不容易才缩回自己的手,他颇为不悦地揉捏着被握疼的部位,很不高兴地看了对方一眼:“你的力气很大……如果不想病情有所反复的话,近段时间,最好不要做出比这更加剧烈的动作。”

    “您说得对————”

    王彪亲热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转过身,冲厨房方向粗豪地大笑道:“尼娜,多做点好吃的,让医生和我们看看你的手艺。我对他们说过,你是全城最棒的妻子和厨娘,你应该证明这一点————”……

    夜幕降临的时候,被烛光环绕的条形长桌上,也摆满了丰盛的晚餐。

    隐月城的粮食储备非常充足,以王彪的身份,自然能够得到比一般人更多的食品份额。但这仅仅只是针对数量而言,至于品种……说穿了,也就比荒野流民的日常餐饮多上那么有限的几样。

    文火炖煮至酥至离骨的双头牛排骨,其中添加了茎叶能够释放出香气的一种灌木。

    从城外挖来新发芽的紫花菜,洗净切碎,加入鸡蛋搅拌均匀,慢火摊成油汪汪,厚嫩嫩的蛋饼。

    把腌制了整整一冬的熏腿切成薄片,用油煎成棕黄带红的鲜亮颜色,光是看看就很有食欲。

    最后,竹编平筐里装满扁圆形状的玉米面包,同时端上桌子的还有新鲜玉米粥。嫩黄的粥汁散发着腾腾热气,其中还有一股令人馋涎欲滴的奶油浓香。

    “这种时候,怎么能没有酒?”

    王彪已经披上一件宽大的灰布棉袍,他手里拎着一瓶包装精美的威士忌,兴冲冲地从地下室里走出。尼娜则微笑着解开系在脖子上的围裙,从壁橱里取出四个精巧的玻璃杯,按照各人座位顺序,逐一摆放在桌子上。

    林翔握住应嘉从桌子下面伸过来的手,感受着从皮肤表面传来淡淡微凉与光滑的同时,脸上也挂着微笑,目光焦点却一直聚集在兰德沃克身上。

    他一直知道城里有这么个人。这也是彼此之间第一次碰面。

    他也清楚地记得,在流金城攻陷王燚反叛军据点的时候,几名俘虏曾经说过————制造那种尸体兵器的医生,名字同样叫作兰德沃克。

    眼前这个男人,身材高大却不显强壮,面庞削瘦,保持着与荒野流民截然不同的清洁,一双碧色眼珠不时散发出智慧和精明的目光,薄薄的嘴唇微微合拢,随时保持着淡淡的,令人非常舒服的笑意。

    看上去,他不像是个坏人。

    他似乎同样也在注意自己,眼中余光总会有意无意朝林翔所在的方向斜瞟。

    “医生,我应该首先敬你一杯,为了健康,也为了您高超的医术————”

    王彪大笑着朝兰德沃克面前的杯子倒上酒,又把盛有煎肉的盘子朝那一方向挪了挪。

    兰德沃克没有去碰桌子上的任何东西,他收起脸上的笑,双手合十交握成拳,慢慢举至鼻尖,垂下头,沉默片刻,用虔诚无比的声音慢慢地说:“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阿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喧闹的气氛瞬间陷入停顿。

    察觉到四周的异样,兰德沃克重新抬起头,伸手从藤筐里拿起一块面包,用力扯下一点,蘸了蘸面前的粥,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同时把目光转向坐在侧面的尼娜,微笑着点了点头:“味道真的很不错,我非常喜欢。”

    “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干上一杯?”王彪再次举起已经放下的酒杯。

    兰德沃克抬起摆在面前的杯子,没有应和王彪,却指向坐在旁边的林翔,说:“作为朋友,你应该劝劝他,少喝酒精饮料,对他的伤口恢复很有帮助。”

    “能够在这种时候,坐在这间屋子里,你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医生。”

    林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瞬间降温到近乎窒息的气氛中,紧绷的脸上忽然绽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也许,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你说得对,我同样可以监督他,这里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权力。”

    兰德沃克聪明地领悟到他话里暗藏的意思,恍然大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们一起干了这杯。”

    王彪豪迈的声音再次成为房间里的主角:“为了健康。”

    “为了孩子。”尼娜温柔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为了我们的城市。”林翔一语双关。

    “为了那些仍然活着,还有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兰德沃克的话很符合他的身份。

    “为了……爱情。”应嘉紧紧握住林翔的手,声音充满幸福和坚定。

第二百三五节警觉

    第二百三五节警觉

    黑沉沉的夜幕,笼罩着死寂的荒野。只有远处的隐月城,依稀透出星星点点微弱的光芒。

    晚餐一直持续到深夜。把兰德沃克送出大门后,尼娜和应嘉很自然承担起收拾杯盘碗碟的工作。摆在林翔和王彪面前的酒杯也被撤去,换上装有清洁饮水的木碗。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派人暗中调查他的所有举动。”

    对于寡淡的清水,王彪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他端起碗,把里面盛装的液体全部倒入摆在林翔面前的容器,伸出手,在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摸索了几分钟,同时偏过头,朝厨房方向神情警惕的观察片刻,这才谨慎小心地慢慢拿出一瓶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白兰地。

    “你就是这么养伤的?”林翔看着快要漫出碗边的水,皱着眉,摇了摇头。

    “酒精对身体有好处。”

    王彪半敞着棉袍,胸前铜黑色的肌肤,在灯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将结实的肌肉线条很好地勾勒出来。他用力拔下瓶塞,先朝大张的嘴里猛灌几口,又朝空置的碗里倒进差不多四分之三的部分,这才用软木塞把瓶口拧紧,重新放回只有自己知道的隐藏角落。

    “这家伙一直安分守己,没有任何出格或者敌意的举动。所在片区附近的居民对这家伙评价很不错。他医术精湛,诊治费用也不高,那些没有稳定收入来源的低等级市民,都喜欢到他的诊所看病。不瞒你说,我也很喜欢他。至少,看上去不像是个坏人。就算你不让我布置这次晚餐,我也准备请他吃次饭。不管怎么说,他治好了我的胳膊,这是事实。”

    林翔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目光一直注视着面前木碗里清澈见底的水,仿佛那里面隐藏着某种已经溶化的秘密。

    “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他的声音很平稳,像往常一样充满悦耳的磁性:“这个兰德沃克,究竟是不是流金城里的兰德沃克?不过……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没有犯罪,也没有做出任何侵犯到我们利益的举动。如果你要动他,必须首先考虑民众对此做出的反应。我得提醒你,他可是有一大批拥护者。”王彪口中喷吐着浓烈的酒气,神情认真地用手轻敲了敲桌子。

    “我没那么鲁莽。”

    林翔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医术精湛,却一直呆在平民区,依靠日常配给和微薄的诊金生活……这本来就不太正常。”

    “这或许是他的嗜好。”

    王彪扭了扭如同黑色山脉一样的巨大身躯,把结实的木椅挤压得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有这样抑或那样的特殊怪僻。只要他们的举动没有威胁到别人,关上门,呆在自己家里,我们就无权指责,更不可能进行干涉。”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可。只有状若黑玉般的眼眸深处,不时闪烁着意义莫名的光……

    夜色,如墨似漆般的黑。

    隐月城各个区域都开设着酒馆,但是喜欢到那里喝上一杯的市民并不多。和旧时代一样,杯子里的酒仍然按照顾客口袋里钱包的厚瘪程度,被人为决定是否醇正的口感和质量。一百索斯比亚元和一个索斯比亚便士(注:辅币,等量为元的十分之一)都能买到数量一样多的酒,其中的区别,当然也会以掺水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九,或者滴水不加两种标准进行区分。

    尽管拥有完备的发电设施,城内街巷却也没有奢侈到全部设置公共照明的地步。以市民等级作为划分线,“C”级以上平民居住区架设有公共路灯,“D、E、F”三类民众只能呆在家中,依靠从城外捡拾而来的枯树、干草、或者其它各种不同类型的可燃物体,在黑暗的夜晚得到光明。

    一个极淡的影子,从街角对面的小巷里迅速闪出。他的整体色彩与周围环境实在是非常接近,肉眼观察下,轮廓非常模糊,难以辨清,而且还在随着房屋与墙壁之间不同角度和光线,随时都在细微的变化着。他随时会融入所在位置的景物里,以普通人的视觉能力根本无法察觉,加上迅猛无比的移动速度,只会感觉到扑面而来隐隐约约的锐利呼啸,以及从身边掠过,在面部皮肤上带起的丝缕凉风。

    从伊拉利亚身上继承过来的“隐匿”异能的确非常有效。在/赤/身/裸/体/的状态下,林翔能够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甚至让人产生出已经彻底变成岩石或者墙壁一部分的错觉。即便身体边缘线条与背景模拟物衔接略有生硬感,但是就总体视觉而言,即便是拥有二、三星实力的低阶寄生士,也很难依靠肉眼搜索察觉到他的存在。

    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走动,在旧时代,这叫“裸/奔”。

    废土世界物资缺乏,很难弄到衣服。不过,这并不能够成为充分展示自己身体细节的最佳理由。即便是身体构造已经趋近于半野兽化的暴民,在空旷无人的荒野上,他们仍然保持着穿衣服的习惯。

    最低限度,至少也要保证一条遮挡生殖器的内裤。

    通过阿芙拉的帮助,林翔从“救赎者”集团顺利得到了一件用高韧度材料编织成的连体战斗服。它的防护能力其实并不见得比普通制式服装更加优秀,防弹和防撕裂方面也很一般。但它可以通过设置在手腕两边的生物电子调节器,对构成衣物的编织纤维进行控制。通过偏转色调的方式,在透明和浅灰之间交替选择。

    林翔至今记得从阿芙拉手中接过这件战斗服的情景。那个外表和善,跟普通家庭主妇没什么区别的女寄生士,竟然说————“这是一件皇帝的新装”……

    兰德沃克的私宅,在附近数以千计的低矮平民建筑群中,显得尤为特别。

    除了面积略大之外,这间墙壁上用红色涂料画有“十”字形图案的石制建筑,整体外观与周围房屋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引人注目之处,就是从窗户里透出,那团在黑夜中显得无比醒目的淡黄色朦胧灯光。

    只有通过管理委员会评审的高等级市民才有用电资格。对此,周围平民对兰德沃克这个经常少收,或者干脆不收诊费的医生,都抱有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崇拜。在很多人眼里,这间简陋的小诊所,已经变成不亚于教堂般神圣的存在。

    兰德沃克活动着肩膀,踱着步,慢慢走到窗前,放下用挂钩系起的厚厚帘布,非常仔细的把两块布料中间的缝隙交叠折起,又从黑色大褂口袋里摸出一只木夹,牢牢固定住。

    他的脚步节奏很慢,活动范围也局限于房间内部。脸上的神情看上去非常悠闲,略微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成份。似乎是在散步,又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就这样,从外间疹厅一直走到内部卧室,又从厨房转进旁边的储物间,没有伸手碰触任何物品,神态举止一成不变,只有瞳孔随着目光焦点不断产生偏移。仿佛一头刚刚走进陌生土地上的狼,警惕、仔细、狡猾地寻找任何可能存在危险的蛛丝马迹。

    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离开这间屋子,兰德沃克都会在几处微不经意的地方,留下某些不为人知,难以察觉的设置。

    卧室房门虚掩着,门板顶端和夹缝中,各栓有一根细微的发丝。如果有外人进入,它们会无声无息被绷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保持完整。

    厨房入口处,通常会留有几点奶酪或者粗糖残渣。有种外形类似蟑螂的小虫子,对这些食物有着异乎寻常的喜好。每次外出,兰德沃克都会根据自己预计离开的时间长短,对撒在地上的这点残留物数量进行增减,让虫子进食的时间一直持续到自己回来。如果有陌生人在这之前闯入,地上肯定会留下几只被踩死的虫尸。

    医疗箱前的地板上,撒有淡淡的烟灰。

    通往地下室的走廊被衣柜挡住一半,想要穿越这道狭窄的限制,就必须侧过身,屏住气,即便如此,身体和衣服仍然不可避免会碰触到庞大沉重的柜身。在那些最有可能被刮蹭到的部位,兰德沃克都小心翼翼贴上了几道肉眼难以辨别的蜘蛛网。

    这些看上去毫不起眼,也无法起到阻止作用的障碍物,能够使兰德沃克对进入自己住宅的陌生来客进行身份判断。如果是想要捞上一把的窃贼小偷,他大可不用顾及。如果是某些对自己秘密有特殊兴趣爱好的窥探者,兰德沃克会根据设置记号被破坏的程度和区域,在最短时间里迅速做出离开城市,或者继续呆下去的决定。

    今天的晚餐非常丰盛,兰德沃克对尼娜的厨艺很满意。但他并不确定这究竟是王彪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但是不管怎么样,无论主人还是客人,他们都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敌意。气氛非常友好,酒很醇,菜的味道也不错,面包非常新鲜,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是一场单纯是病人用作表达感激,普普通通的家庭晚宴。

    “也许……我的神经实在太紧张了。”

    屋子里的所有设置均完好无损,兰德沃克自嘲地笑了笑,摇着头,慢慢走到地下室门前,握住扶手,向内推开。

    房间里到处都堆放着杂七杂八的物件。

    从旧混凝土里挖出来的废钢筋、发霉变形的鞋子、扭曲得已经看不出本来形状的自行车钢架、从车辆残骸里搜寻到的机械零件……就在靠近墙壁的角落里,还堆放着两个颜色发黄,表面塑胶已经开始有部分液化的模特人偶。它们没有手臂,用螺栓固定的大腿,被掰分成朝长仰起的倒“八”字。胸前高高鼓起的圆凸,表明它们是被当作女性的仿制品。从兰德沃克所在角度望去,仿佛两个失去半边面孔,嘴唇却仍然保持微笑,并且高翘大腿,向男人拼命显露自己/下/身/最隐秘密处的残废怪物。

    这里所有的物件,都来源于兰德沃克的病患。他们没有能力支付诊金,就用自己认为最值钱的东西来代替。久而久之,这里已经变成了垃圾废品堆放场。

    “晚上好莫妮卡。还有你,漂亮的妮丽。今天生意怎么样?有多少男人光顾你们的小窝?他们付钱了吗?还是像上次一样,把你们的屁股咬烂,然后溜之大吉?”

    兰德沃克自言自语着走进房间。这番看似莫名其妙的话,其实是对那两个模特人偶所说。至于所谓的顾客和男人,是指一种喜欢啃啮硬物的小甲壳虫。就在上个星期,人偶莫妮卡高翘的臀部,已经被啃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洞。

    人活着,总要给自己找点儿让神经和情绪轻松的活动方式。

    太多的秘密,决定了兰德沃克可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必须保持孤身一人独自生活。他也需要同伴,虽然只是两个破破烂烂的塑料玩偶,但是,它们至少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外观。

    用力推开两只装满旧物的沉重木箱,地面露出一块米许见方的石板。兰德沃克从旁边抓过一根钢筋,熟练地将其翘开,顿时,一条与地面连接的狭窄梯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他在地下室基础上,悄悄改造出来,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另外一间暗室。

    手指在粗糙的墙壁上慢慢摸索,在熟悉的位置上,兰德沃克找到一根结实的细麻绳。用力拽下,随着开关交错发出的“卡嗒”声,悬挂在房梁上的白炽灯,也猛然释放出无比刺眼的强烈白光。

    瞟了一眼墙上温度计正指着“二摄氏”刻度上的红色指针,兰德沃克走到衣柜前,脱下身上的黑大褂,穿上另外一件棕灰色的套头毛衣。

    诊所地下,已经变成一个隐蔽的冰室。利用独特的建筑构造,兰德沃克只需要消耗数量不多的电能,就可以让房间内部长时间保持零度以下的低温。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储藏在冰室里的尸体不至于腐烂。

    建筑、岩石结构、土壤比例、泥灰粘合程度……

    并联与串联、电机改造与修理、不同结构之间零件的配比……

    自制刀具打磨、食物烹饪、冷藏与解融之间的温度变化……

    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这些知识已经远远超出正常接受范围。其中甚至包括在旧时代分别属于不同类型专业人员才可能知晓的高深内容。然而,兰德沃克对所有一切都能达到精通的程度。

    旧时代,只要有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现在,除了自己,没人能帮兰德沃克。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不想死,不想被人发现,就必须独立完成需要的一切。

    一个/浑/身/赤/裸/,魁梧强壮的男人站在房间侧面角落里,没有任何光芒释放出的眼睛,木愣漠然地看着正前方。

    “晚上好伯劳顿,今天的晚餐很不错,我本来应该带点儿来给你尝尝。可惜临走的时候忘记了。真是抱歉,有机会的话,我会给你补上这一顿。”

    兰德沃克喋喋不休着从男人身旁经过,一直走向斜对面的手术台。他很清楚,伯劳顿永远也不可能对自己的话做出反应。可他就是想说,不管对方是否听不听得见。

    “你是一个好卫兵,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呵呵知道吗?我正打算把莫妮卡介绍给你认识,她就在外面,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好女孩。如果你们相互彼此谈得来,可能会结婚、生子……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至于现在……让我们开始工作吧”

    戴上橡胶手套,把挂在胸前的口罩线别上耳背。兰德沃克收起脸上的笑意,拉开盖在手术台上的塑料布,从眼眸深处释放出的目光,也变得无比专注、凝重。

    水泥和石块砌成的平台上,躺着一具身材瘦弱的尸体。估计体重不会超过四十五公斤,骨架很大,肌肉却萎缩的厉害。他的双手很长,指端已经超过膝盖,与身体完全不成比例。双腿关节分朝左、右两边扭曲着,脚趾长得象是旧时代的猩猩,拥有厚厚的茧皮,趾端向内弯曲,边缘甚至探伸出足有五厘米长的角质利爪。

    胯下软垂的生殖器,表明这是一个男性。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嘴唇像猴子一样朝前凸伸,背部脊椎弯曲至少超过六十度。两根明显有异于人类的锋利犬齿,从微张的口中伸出,它们的边缘非常锋利,有着像刀一样的倾斜坡面。这种已经无法被口腔容纳,只能生长在皮肉外部的东西完全不适合咀嚼。唯一的作用,就是插进对手或者猎物身体,切割、撕裂。

    “这是一个全新的玩具。应该给你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握着手术刀,兰德沃克若有所思地喃喃着。

    [奉献]

第二百三六节敌对

    第二百三六节敌对

    在林翔全面释放开的感知范围内,兰德沃克是一个被重点关注的目标。(顶点小说手打小说)从他身上释放出的生物磁场能量,吸引着大脑思维意识以此为核心不断环绕、纠缠。仿佛一缕缕具有生命的探测波,想要搜寻所有进入其中的缝隙,挖掘出每一丝被隐藏的秘密。

    墙壁和岩石可以阻止视线,却不能阻断思维触角的延伸。在大脑根据环境障碍、生物电磁波动、温度变化等因素形成的感知模拟画面中,它们都是无生命,透明的存在……

    地下室里的灯光很亮,却感觉不到多少热度。

    伯劳顿抱着一具刚刚从冰库里拖出来的男尸,平平摆放在对面另外一张空置的水泥平台上。由于缺少大脑思维和中枢神经系统控制,它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感觉像是一具能量随时可能耗尽,关节零件生锈长时间没有上油的破旧机器人。但是不管怎么样,它仍旧能够活动,能够随着兰德沃克口中哨音的指挥,做出各种对应命令的动作。

    锋利的手术刀从尸体左肩缓缓切下,轻薄的刃锋倾斜着从皮肤下层划过,把脂肪和肌肉准确地分割开来。寒冷的气温使分子活动频率骤降到最低点,死亡细胞没有因为新陈代谢终止导致核液变质,引发随之而来的尸体膨胀、腐烂。它们仍然保持着完整状态,柔软、鲜红、富有弹性,却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

    在兰德沃克看来,这其实是人类生命中最美妙的时刻。当然,仅仅只是针对自己而言。

    死人不会反抗,不会疼痛,不会因为外来侵犯产生抗拒或者违逆。它们很听话,只要保存得当,永远都是最好的材料。

    完整的肱三头肌从胳膊上被取下,被安放在之前那具外形酷似猿猴类型死尸的手臂上。兰德沃克从冷柜里取出一只不锈钢扁盒,打开,拿出一根浸泡在生理营养液当中,利用肌健为材料制成的丝线,把新割下来的肌肉与尸体紧密缝合在一起。

    这种精密的技术足以令最优秀的裁缝感到羞愧,他们可以用柔软的布料做成衣服,却永远不会想到,有人居然会以肌肉为材料,以人类骨架为支撑,层层堆叠,最终制造出一个新的,没有生命,却能够像正常人类一样自由行动的怪物。

    兰德沃克聚精会神地望着眼前这条刚刚被缝合的韧带,专注的目光认真搜索着每一个可能被自己疏忽的细节。肌肉通过收缩的方式产生力量,而韧带却是控制肌肉缩胀的关键。新造身体的难度甚至比心脏手术更加困难,任何微小的误差,都有可能造成“玩具”身体机能破损,变成没有行动能力的活僵尸。

    他丝毫没有发现,身后那道与地面连接的楼梯表面,忽然多了一片瞬闪即逝的模糊。就好像刚刚从口中喷吐出来的白色热雾,顷刻之间已经被冰冷空气吞没,无影无踪。

    林翔没有发出丝毫声息,病毒在改造身体细胞的同时,也同样改造着人类陈旧的呼吸系统。即便是同样具有变异能力的寄生士,也无法察觉到如此之近距离内,从口、鼻间喷吐出来的呼吸。

    伯劳顿昂首肃立在兰德沃克旁边,标准的站姿堪比旧时代最优秀的军人。两只眼睛木然地看着正前方,就在对面仅不到六米的地方,林翔正从隐匿状态中慢慢显露自己的身形,完全透明的战斗服也在电子能量波的作用下,迅速转换成淡淡浅灰的表面颜色。

    伯劳顿是一个尸人,他没有自我意识,除了按照指令进行战斗,永远也不会对外界变化多端产生反应。即便是看见一辆迎面碾来的重型坦克,他仍然只会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任由沉重履带把自己碾轧成破烂不堪的肉泥。至于像鬼魅一样刚刚出现的林翔……在他眼中,与冰冷无生命的墙壁其实没有任何分别。

    林翔已经看清楚兰德沃克的每一个动作。进入这间设施完备,封闭手段异常严密的诊所,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困难。门锁和铁栓只能对普通人产生效果,在他这种拥有多重变异能力的高阶寄生士面前,普通意义上的防卫手段,形同虚设。

    毫无察觉的兰德沃克仍在专注于手术台上的尸体。被选取下来接受缝合的肌肉,只限于手臂和大腿上几块最结实,最具有力量,柔韧程度也最好的部分。他的动作非常精巧,手术刀像探针一样插进肌肉相互结合的缝隙,飞快而灵巧地削开被粘膜连合在一起的中间层,像摘取果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分离下来,重复着堆叠、缝合、拼接的全过程。

    “这已经不能算是在工作。确切地说,应该是一门精妙绝伦的艺术。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一个非常具有耐心,技术精湛的医生。”

    从身后传来突如其来的声音,像天空深处滚滚骤响的炸雷,彻底打破地下室里诡异冰冷的死寂。

    兰德沃克浑身一僵,握在食、拇指间的手术刀猛然一滑,迅速偏离被手腕控制的行进轨迹,斜斜插进正在割离的肌肉中,把粗大结实的竖状纹理深深切开,露出一道被韧带拉向两边,自上到下越来越窄的坡形裂口。

    无数个念头瞬间涌进他的大脑,又在顷刻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碧色的瞳孔猛然一缩,修长笔挺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

    兰德沃克不喜欢被人控制的感觉。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被人发现自己正在解剖尸体时的各种场景。这并不是一种单纯喜欢幻想的怪僻,而是通过还没有发生的虚幻,对可能遇到最糟糕情况的提前预料,并且做出对应举措的设置与后手。

    遗憾的是,在兰德沃克预料到将近上百种最危险的情况当中,根本没有实际发生在自己旁边的类型。

    预测,并不是无根据的遐想。

    他曾经想到过近六十种用各种不同类型方法,被敌人潜入自己住宅后可能发生的困境。为了应对并且提前获知,诊所每一个入口和通往地下室必经的通道上,都设置了能够提前发出预警信号的特殊装置。

    门把扶手上栓有暗铃、门板背后的夹缝里放着一挤就碎的薄壳玻璃、甚至就连进入地下室必须翘起的石板旁边,也装有一个经过改装,能够对温度变化产生灵敏反应的电子感知报警器。其中任何一项都能让自己提前预知有陌生人闯入,最多只需要二十七秒,兰德沃克就能让包括伯劳顿在内的三名尸人恢复反应,再加上地下室特殊的环境,兰德沃克可以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使用用特殊的细胞刺激液,让另外十名储存在冷库里的备用尸人恢复战斗力。依靠这些行之有效的防御手段,自己就能钻进提前设置的密道,悄无声息离开诊所溜之大吉。

    一个没有触动任何警报装置,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兰德沃克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其中所包含的意义。

    那意味着来人实力已经远远超自己的想象。他很强大,甚至拥有令人震惊无比的感知意识。否则,即便是嗅觉灵敏的猎犬,也不一定能够找出所有暗设机关。

    兰德沃克没有发出哨音命令伯劳顿发动反击。现在这样做已经显得太晚。在不确定对方手里有没有握有枪械的情况下,任何多余的举动,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况且,他已经听出那个来自背后的声音究竟属于谁。尽管它出现得非常突然,其中却没有多少敌意或者仇恨的成份。

    “医生,请转过身来。我不喜欢对着别人的屁股说话。虽然,现在离我们上一次见面,仅仅只过了不到两小时。”

    林翔的声音像往常一样低沉且富有磁性。

    脚尖,带动身体以缓慢的速度向后开始旋转。目光与林翔黑色眼眸接触的瞬间,兰德沃克紧抿的嘴唇忽然朝上弯曲,露出一丝意义莫名的笑。

    “要来杯咖啡吗?我还存有一点儿品质不错的上等货。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换和地方,去外面沙发上舒舒服服坐下来,然后再好好谈谈。”

    “我这个人不挑剔。虽然不太喜欢这儿,但是也还马马虎虎。”

    林翔静静地看了兰德沃克几分钟,退后几步,侧身坐在通往诊所上部,也是唯一看上去唯一能够进出房间的水泥楼梯上。

    见状,兰德沃克也神情泰然地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正对面。

    “如果我没记错,它应该是你的玩具?”

    林翔瞟了一眼像标枪般靠墙站立的伯劳顿,又把目光重新投注到兰德沃克身上。

    “没错在流金城的时候,你应该就见识过它们的威力。”

    兰德沃克点了点头,回答得异常干脆。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

    “恕我直言,用死者的身体来制造玩物,这其实是一种亵渎。”林翔的声音逐渐变得带有几分冰冷,却始终温柔如水。

    他丝毫不担心过于强烈的说话口吻,会引起对方暴怒。兰德沃克身上没有释放出任何异能气息,也就是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个世界早已不存在“道德”这两个字。”

    兰德沃克慢慢脱下橡胶手套,从摆在柜台上的白瓷盘子里抓起一块干净抹布,仔细地擦拭着带血的手术刀,淡淡地说:“从核弹头落下的那一刻,文明和法律就已经被扔进垃圾堆。我只不过是呆在自己家里,用不同寻常的材料和方式,做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打发时间罢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

    林翔用清澈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坐在对面的男子,似乎想要用眼睛剥离开他身上每一个细胞,从中寻找出隐藏甚深的秘密。

    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话里显然含有另外一层意思。尤其是“核弹头”三个字,本能地让他把兰德沃克与旧时代联系在一起。只有亲身经历过,亲眼看到过核弹爆发场面的人,才会对那种堪比太阳还要强烈刺眼,比烈火熔身还要炽热的高温产生难以磨灭的记忆。也就是说,兰德沃克很可能与自己一样,也是从旧时代残留下来的幸存者。

    这种推断听起来的确令人吃惊,却并非没有可能。旧时代人类数量多达亿计,其中出现几个特殊幸存者也很正常。医生联合协会的刘宇晨、在医疗培养舱里一觉睡了几十年的王大厦、还有接受过病毒注射的骷髅骑士……他们都来自于早已毁灭的旧时代。

    “我和你不是敌人。”

    林翔露出一个别有含意的笑容:“玩具在流金城曾经攻击过我的部队,却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现在,你也没有对隐月城造成任何破坏,甚至对附近市民在解除病痛方面有很大的帮助。”

    “哈哈哈哈那只是你的想法。”

    兰德沃克用力擦去手术刀上最后一丝残血,抬起头,爆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狂笑:“如果你在今天晚宴的时候说这些话,我也许会因为一起吃过饭的缘故放过你。毕竟,按照旧时代古老的阿拉伯风俗————同在一个屋檐下分享过面包和盐的人,都能成为朋友。但是现在,从你走进这间屋子,出现在我身后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再也没有讲和的机会。你就是我的敌人,不死不休————”

    最后一个字吐出口腔的同时,兰德沃克的腮帮也迅速鼓起,他圈起嘴唇,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颤音。顿时,僵立在旁边的伯劳顿仿佛突然受到电流刺激的机器,带着被能源贯穿心脏带来的强烈推动,像一枚脱膛而出的炮弹,带着足以撞毁一切的可怕速度,朝坐在正前方楼梯上的林翔猛扑过来。

    与此同时,屋子左侧被青灰色布幔遮挡住的木柜中,也猛跳出两具身高、外形与伯劳顿酷似的尸人。他们身上没有穿戴衣物,仅有头部能够让人从面孔分别出不同差异。瞬间膨胀的肌肉产生出惊人的爆发力,三个人分从两个方向袭来,木然的眼眶里没有显露出狰狞或者威吓之类的可怕目光,却有着不亚于死亡威胁,令人绝望、恐惧的冰冷。

    林翔坐在楼梯上没有动弹,从一开始,他的身形就保持随时能够爆发的最佳姿势。伯劳顿挥出右拳即将接触到他面颊的一刹那,林翔曲起左腿,身体微微往后一沉,右腿狠狠用力朝地面反蹬,在强大的推力作用下,身体上部也朝着正面方向略微倾斜,形成恐怖的前冲,引导肩膀控制手臂抬起,手掌紧握成拳,重重迎上伯劳顿的拳锋。

    “嘭————”

    力量强劲的碰撞,在双拳中央产生出剧烈的气流震荡,伯劳顿肌肉结实的身体一阵摇晃,他本能地想要收回胳膊,牢牢抓住突至面前的林翔头发,却觉得右边身体似乎丧失了应有的重量,变得轻微、晃荡,以至于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在茫然不知所措的失衡感中,轰然摔到。

    为了让尸人发挥出最大战斗力,兰德沃克阻断了它们的痛感神经。残存的韧带和生物意识只能做出简单的反应。两拳相交瞬间,林翔强达九星的力量,如同碎石机一般轻易震散了伯劳顿的拳头,将他整条胳膊从肩膀后背上硬生生地打穿。森白的骨头从肩钾表面猛然透出,连带着皮肤和肌肉,形成一片破破烂烂的创口。感觉就像一根带着迅猛威力狠狠刺出的锐利长矛,被一辆装甲厚实的坦克迎面撞击上,枪尖钝折,枪身飞散成无数残渣。瞬间,从头碎至尾末。

    未等兰德沃克回过神来,林翔已经以鬼魅般的速度闪至另外两名尸人背后,双手分别朝心脏部分轻轻探回。尸人身上硬度惊人的肌肉,丝毫无法阻拦这股超越自己极限的狂暴力量。就在兰德沃克眼前,林翔的双手仿佛钢刀一样轻易破开尸人后背,狠狠插进肌肉,撑裂骨头,把两颗裹绕着无数联络神经的心脏紧紧抓住,催枯拉朽般活活拽出。

    心脏脱离身体的一刹那,两名尸人仿佛迎头撞上一堵坚硬的透明晶墙,张开双臂,头部高高仰起,如同瞬间被抽空全身所有动力,歪扭身体站在原地呆呆僵立片刻,失去平衡,慢慢朝前倾斜,倒下。

    “我对你没有恶意,也不希望成为你的敌人。你为什要这样做?在这间地下室里,究竟还有什么你必须为之保守的秘密?”

    林翔扔掉捏在手里的心脏,一个跨步闪到还趴在地上乱扭的伯劳顿侧面。飞起一脚,把他魁梧结实的身体狠狠踢飞,撞在对面厚实坚硬的墙壁上。巨大的力量把整颗心脏震得粉碎,几乎所有关节骨头都出现裂痕,强烈震荡使失去控制的肌肉再也无法收缩,只能保持僵硬固定的状态,附着在骨架表面,丧失活力,慢慢腐烂。

第二百三七节误会

    第二百三七节误会

    地下室里一片狼籍,肉块骨渣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一朵朵色泽鲜红,刚刚绽开,正在释放出浓烈血腥的花。(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林翔甩了甩沾在手上的肉末,走近楼梯旁边的墙壁,从半敞开的衣柜里抓起一块乱蓬蓬的黑布,仔细地擦拭着残留在手背和指间的血。

    兰德沃克站在手术台前,神情宁静地看着他,还有那块已经被揉做一团,散乱不堪的黑布。

    “那是我最后一件工作服。如果你不想希望看到我光着身子走出这个房间,动作最好轻一点儿。虽然有血,不过洗洗还能穿。”

    兰德沃克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十分正常,先前脸上的狂暴与愤怒逐渐开始淡化。不过,谁也不知道,这种变化究竟是被林翔强大的战斗力所震慑?还是收敛起流露在外的表象,内聚于心,等待更加合适,也更加强烈的释放机会?

    林翔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慢慢放下已经面目全非的黑大褂,抬起头,轻轻吁了口气,说:“如果这就是你必须保守的秘密,那么,这一趟我恐怕来错了。”

    兰德沃克冷冷地哼了一声,慢慢走到放有尸体的手术台旁边,打开一只摆在木柜中间方格里的褐色旧皮箱,从其中装有各种器械的置物栏里,伸手拿出一摞整齐叠放手手术刀片。

    锋利的刀片在灯光下闪烁出冷森森的光,他平摊开右手,用指间把刀片麻利地倾斜顺序推开,眼睛则盯着站在五米外的林翔,用充满杀意的口气,森寒地说:“你应该是一名寄生士。变异力量真的很强大,如果在旧时代,像你这样的人,会被政府抓起来送进国家科学院进行分析解剖。至于现在……负责解剖你的人,应该是我————”

    话音刚落,他的眼里骤然亮起仇恨狰狞的光,排列于右手掌面上的刀片,被拇指推动着,灵活巧妙地被夹进五指中的缝隙间。乍看之下,并立平伸出的手指就好像突然异生出近十厘米左右的长度。然而它们并不是兰德沃克身体的一部分,而是带有锋利刃口的金属锐器。

    “嗖————”

    身体向前一弓,兰德沃克发力纵跃,身体舒张蜷曲交替,朝着站在面前的林翔猛冲过来。平平探开的双掌间,凸伸出锋利的刀口。刃锋从空气中划过,带起轻微刺耳的裂音。

    林翔瞳孔骤然紧缩,他几乎是在瞬间就作出了判断,身体一个晃动,迎面向兰德沃克冲去。短暂的惊讶和意外虽然使大脑思维有片刻陷入阻滞,却没有达到混乱和完全停顿的状态。刀锋与身体即将临接的一刹那,他已经迅速改变脚步行进方向,灵活地偏转身体,从侧面挥拳砸向兰德沃克的手腕。

    兰德沃克一点也没有慌张,他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朝前探伸的左臂突然曲起,手腕朝内侧收回形成弯肘,脚步飞快调整位置,改变身体运动方向朝侧面旋转,带着丝毫不减的惯性,以肘端为击点向林翔后肩猛撞。

    林翔脸上满是震惊,他迅速站稳前冲的脚步,像一根钉子硬生生地站住,准备以力量硬接兰德沃克的撞击。就在身体跟随思维同时做出反映的瞬间,他忽然发现————兰德沃克砸向自己的肘端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直,掌心翻转,四把夹在指缝中的手术刀,正狠狠划向自己的脸。

    “嘭————”

    兰德沃克的手掌按照预定轨迹重重切向林翔的面部,却没有刀锋插进皮肉的熟悉感觉,而是轰然撞上一堵坚硬的厚墙,发出沉闷的声响。

    冰,那一块悬浮在半空,把两个人从中间隔绝开,厚度超过十厘米,透明、坚硬的冰。

    林翔借助腿部反蹬地面的力量迅速后退几步,兰德沃克也收回胳膊,飞快调整着指缝间被撞歪的刀片。谁也没有继续发动攻击,只是隔着这道无碍于视线的透明障壁,默默地对视着。

    “真没想到,你竟然也是寄生士。”林翔难以置信地看着说。

    “哼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拥有异能。真是罕见,一百个寄生士当中,大概连一个异能拥有者都很难出现。你的确有值得自豪与骄傲的资本。不过……别用“寄生士”这个肮脏的字眼来侮辱我————”

    兰德沃克收起眼中的狠厉和愤怒,缓缓地说:“我可没有被病毒感染。我的身体非常干净,血也很纯。即便是在这个到处充满辐射,随时可能产生基因突变的混乱世界里,我,仍然和过去一样。”

    “那你身上的能力怎么解释?”林翔皱着眉,思索片刻,问。

    “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

    兰德沃克神情傲然地昂起头,提高音调:“你们只相信病毒,改变身体获得力量的同时,你们也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物。不再是人类,没有人类应有的友善与良知,只有对力量/赤/裸/裸/的渴求,残忍、凶暴、冷漠……你们,你们,你们根本就是一群野兽————”

    “我们?”林翔敏锐地抓住对方话里的关键词语。

    “难道不是吗?”

    兰德沃克的脸上忽然流露出充满悲伤回忆的痛苦,他松开十指,任由夹在指间的手术刀“叮玲铛啷”掉在地上,嘴唇颤抖,口中爆发出阵阵歇斯底里的愤怒咆哮:“你们发动战争,把人类从文明巅峰彻底撵进黑暗深渊。为了得到控制一切的力量,你们用整个人类作为陪葬。地球,已经不再传说中那个连上帝都为之感到羡慕的世界,也永远不可能存在什么流着奶和蜜的迦南。这里是地狱,活生生的地狱,充满火焰与寒冷,到处都是死者的骸骨,天空永远都是那么阴暗,没有太阳,更谈不上什么光明。我看不到未来,也没有希望。暴民、吃人种族、肮脏的卖/yin/和赌博、迷乱人性的“杰特”、为了争夺一瓶水和一块面包之间引发的残酷厮杀、尔虞我诈……哈哈哈哈我原本以为,只有在但丁的《神曲》中,才能找到如此可怕的世界。然而它就在我的身边,活生生,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炽白的灯光下,林翔的脸色显得很平静,几乎没什么情绪波动。兰德沃克所说的这一切他早有体会。从沉睡中苏醒,在荒芜小镇上遇到废土世界上第一个男性居民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回归文明,杀戮和暴力,会永远陪伴自己,成为生存过程中的唯一基调。

    “你们控制了整个世界,却强迫整个人类为代价,从病毒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这的确是个好买卖,洛克菲勒从来不做赔本生意,这一次,你们也不例外。当野心和**膨胀到顶点,再也没有任何物质能够让自己满足,就必须寻找另外一种新的利欲寄托。哈哈哈哈你们一直都是这样,从最初发家致富的石油,到控制整个国家的能源命脉,再到后来把触手伸向全世界,霸占每一快油田,封锁新型能源使用技术,以便让自己能够赚取更多利润,洛克菲勒家族的确是把利益至上的观点发挥到极致……当然,再美味儿的松露菌吃多了也会觉得淡寡,再新鲜的鹅肝时间吃长也会觉得发腻。玩弄权术,使用钞票和军队,打压其它国家的游戏已经让你们觉得厌倦,于是开始寻找新的乐趣,利用病毒把整个家族和所有亲信,都变成实力超卓于普通人之上的高等生物阶层,毁灭一切,再利用生物技术另外制造出一批没有记忆的新生代种群,从而把寄生士与普通人类彻底分割开来。就像鹰鹫和野兔,前者在高空任意翱翔,用傲慢而威压的目光冷冷俯视大地。后者却只能瑟缩在低矮的草丛和土洞里,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看,把他们当做神灵一样膜拜。哈哈哈哈这就是洛克菲勒梦寐以求的结果?没错,这种感觉的确要比单纯使用钞票更加有趣。有钱,会招来嫉妒,人们不会对你产生绝对尊敬,甚至还会因此诱发强烈反抗和敌意。强悍的身体机能则不同,弱者只会畏惧、震惊、俯首帖耳。这与知识、道德、信念无关,纯粹只是生物在进化过程中形成的本能。”

    林翔站在散发着浓烈血腥的地板上,高大健美的身体,遮挡住从头顶斜射下来的炽白灯光,在地面拖出一条不算太过黑暗的影子。他那双黑玉般的眼睛注视着神情激愤的兰德沃克,似乎想要看透被皮肤和肌肉隐藏的下的心脏,挖掘出这个和自己一样,拥有从旧时代遗留记忆幸存者内心深处所有的秘密。

    “你弄错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片刻,林翔轻轻低摇了摇头,说:“我不姓洛克菲勒,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姓不姓洛克菲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已经被权力和**彻底吞噬。你不再是纯血人类,而是被邪恶控制灵魂,肮脏卑鄙的寄生士————”

    兰德沃克仿佛发狂一般高高举起双手,弯曲的十指和手臂上爬满虬结如树根一样的密集血管。他拼命伸手朝空中乱抓,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或者绝望,而是因为无法遏制,像火山一样猛然爆发的愤怒。

    “所有寄生士,全都该死————”

    兰德沃克瞪着血红的双眼,从身体内部迸发出来的太多能量,将整张面孔蒸腾成介于红白之间不正常的颜色。他把十指深深插进头发,口中喷吐着粗重的喘息。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个外表儒雅英俊,脸上随时挂着迷人微笑,对所有人彬彬有礼的医生,而是一头被复仇火焰笼罩,想要撕碎一切的野兽。

    “嗖————”

    他像疯了一样,从旁边的木架上抓起最后一把手术刀,俯低身子,快如闪电般朝前猛冲。迅猛的速度让人根本无法看清楚他的动作,整个人在灯光下只留有一道淡淡的灰色残影,瞬间即逝,无法捉摸。

    兰德沃克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多余念头。这个时候,一切的闪避和格挡都不再有意义,只有无休止的攻击,拼命将利刃刺入对方身体,直到对方倒下,抑或是自己倒下为止。他只想杀死对方,用锋利刀片割断对方的喉咙,让带有温度的热血喷到身上,在湿滑的粘腻感觉中,重新寻找被怒火驱赶的冷静。

    锐利的刀尖笔直指向林翔眉心,在距离双眼中间那点凹陷仅剩五厘米的地方,再一次被林翔凝成的晶莹冰层硬生生地阻拦下来。它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三角形刃尖在坚硬的冰面上剜出一道微创,几条细微裂痕以此为核心,分朝四面八方迅速延伸。仅仅只是两秒钟不到的时间,冰层受创直径已经超过六十公分,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夹在两人中间,勉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林翔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嘭————”

    巨大的拳头从右边准确命中兰德沃克左腹,伴随着轰然碎开的冰层,医生双眼急剧凸伸,惨叫着仰面朝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坚硬的石墙上,他削瘦苍白的脸庞上迅速涌上一片鲜艳的潮红,猛然喷出一口血雾。

    “他拥有不亚于我的速度,力量却仍然徘徊在介于二至三星寄生士的阶段,即便是在战斗力爆发的状态下,最高不会超过四星。从他身上竟然感受不到任何进化或者强化气息,难道……他和我一样,都属于没有气息外放的特殊体质?”

    评价对手同时,疑惑也从林翔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想————虽然不知道兰德沃克为什么如此仇恨寄生士,但是从他所说的字里行间分析,这应该是一个极其冷傲的人。他绝对不会使用病毒寄生的方法对自己进行改造。那么,这种堪比寄生士的强大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兰德沃克瘫坐地上,曲起右腿,背靠墙壁,勉强保持半坐半靠的姿势。一缕鲜红血丝从微张的唇角慢慢溢出,眼眸深处释放出的愤怒已经消退大半,目光里却仍然保持着丝毫不减的仇恨。

    林翔慢慢走了过来,神情平静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从胸前撕下绣在战斗服上的黑色骷髅标志,放在掌心,平平递了过去,说:“我没有欺骗你。我的确不姓洛克菲勒,与骷髅骑士团也没有半点关系。事实上,我比你更想杀光那些手上戴有骷髅戒指的家伙。他们……毁了我的一切。”

    兰德沃克碧色的眼眸中散发出奇异的光,他死死盯着林翔,仿佛要从这张漂亮得比女人还要过分的脸上,找出自己迫切需要的某种蛛丝马迹。结果却令他很失望,那双清澈如水,单纯只用黑白两种颜色构成的眼睛里,只存在令人心悸的平静。

    兰德沃克舔了舔嘴角,脸上慢慢恢复一贯的安静与从容。他啐了一口被血水掺杂,滋味儿咸腥的唾液,冷冷地说:“我不相信。”

    林翔笑了笑,弯下腰,在对方警惕敌视的目光中,背靠墙壁贴着兰德沃克坐了下来。伸手从后腰挂包里摸出一只银质扁酒壶,旋开壶盖,仰脖灌了一口,一边用手背擦着嘴,一边把酒壶顺手递过。

    兰德沃克皱着眉,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接过酒壶,端至眼前默默凝视了几分钟,慢慢凑近嘴边,抿了一口。

    很烈,是用玉米酿造的纯酒。

    他不是傻瓜。林翔的战斗力明显高于自己,若想痛下杀手,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在酒里下毒,没有那个必要,也不符合他的身份与实力。

    “我和你一样,也是来自那个已经没毁灭的世界。我所知道的情况,可能并不比你多多少。至于病毒和寄生士,纯粹只是在偶然情况下的突发性变异所导致。洛克菲勒不会关注到我这种小人物,我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兴趣。至于这身带有骷髅标志的战斗服,还有涂刷在城市外部的相关图案,那只是作为一种对外界的势力威慑。你应该明白,想要在这个混乱的废土世界存活,就必需依附于某些势力庞大的机构。”

    兰德沃克的神色看起来很安详,双眼微闭,似乎是在享受这难得的宁静。至于林翔所说的这些,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在那个世界,我爱过一个女孩。”

    林翔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慢慢地吸着:“她也许同样爱我,也许仅仅只是出于好感,如果没有发生战争,没有那些该死的病毒,我和她之间很可能会延续另外一个故事。我很想听她亲口说出“爱我”或者拒绝之类的字眼,但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过去的时代。我们所有人都是如此,你,也不例外。”

第二百三八节解惑

    第二百三八节解惑

    血腥,在沉闷的空气中缓缓飘散。遍布地下室的碎肉残骨看上去令人感到恶心,从断裂肠管和破损内脏中流淌出来,各种颜色不一的**相互混合,散发出夹杂着屎尿臭气的刺鼻味。坚韧的组织碎屑被从肌体上剥离,丧失生理机能的它们很快会腐烂,脓化成带有黄绿颜色的肮脏黏液。如果是在炎热的夏天,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聚集起密密麻麻的蚊蝇。虽然只是体积微小的飞虫,但是在解决饥饿,寻找食物的生理本能驱动下,它们远比人类更加强烈,更加疯狂。

    兰德沃克神情漠然地望着房间对面的角落,他的脸颊有着病态的惨白,嘴唇上也没有多少红色。仔细注视,可以察觉到他紧闭的双唇其实正在微微颤抖,只是幅度很小,不易分辨。

    “你……真的不是骷髅骑士?”

    过了近十分钟,他终于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林翔用力地吸着香烟,闪亮的烟火映得他的面孔忽明忽暗,他长长喷出一口淡淡的烟雾,说:“骷髅骑士不可能呆在这儿,更不可能带着上万平民在荒野上建立城市。虽然我对洛克菲勒没有任何接触,对其家族成员也很陌生,但他们绝对不会容忍手下做出这种和反叛自立没什么区别的举动。其实……我比你更加憎恨这些毁灭世界的狗/杂/种————”

    兰德沃克仰起头,把身体靠在墙壁上,神态明显轻松了很多,至少身上肌肉不再像先前那样一直保持紧绷。他注视着面前地上的一滩黑血,慢慢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和那些佩带骷髅标志的家伙一样,是个没有人性的混蛋。现在……我不喜欢寄生士,不过,你也算不上我的敌人。”

    林翔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问:“你是怎么从那个时候一直活到现在?没有被病毒感染,保持正常人的身体状态,存活时间整整超过上百年……这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没有猜错,兰德沃克应该和刘宇晨一样,都是采用身体器官交替更换的方法,让身体机能一直保持旺盛活力。但是他没有直接说穿,而是把解释问题的机会留给兰德沃克。除了医生联合协会,废土世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受人尊敬的医生,他们应该会非常享受这种在人前卖弄,尤其是令比自己强大对手感到吃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表情的机会。

    “内脏更换技术,其实早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就已经趋于成熟。”

    果然不出所料,兰德沃克的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那个时候已经不仅仅只是局限于简单的心脏移植,肾、肺、肝脏,甚至全套内分泌系统更换移植手术,成功率也高达百分之九十八以上。通过换取内部器官获得新的生命力,从而连带促发肌肉组织产生更加旺盛的新陈代谢,这在医学界高层早已得到了认可。简单来说,只要在适当时间找到健康的可更换体,就能一直延续生命。不要说是区区百年,只要细胞组织一直保持活力,就算千年、万年,生命就会持续不断永远延续下去。”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

    林翔对这个时间感到惊讶,他疑惑地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媒体没有任何播报?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是真的?在我的记忆当中,那个时候,即便是进行心脏更换手术,也会被称之为医学技术的重大突破。”

    “哈哈哈哈与其相信记者,还不如去相信一头猪————”

    兰德沃克抓起扁酒壶,仰脖朝嘴里猛灌了一大口,喷吐着浓烈的酒气,醺醺地说:“医生联合协会有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小子,还记得世界上最早的克隆生物,那头被无数媒体追捧为生物学里程碑的绵羊“多利”吗?那不过是联合协会抛出来做为幌子,为了掩人耳目的陈年旧物罢了。早在五十多年前,他们就已经掌握了利用基因特征进行生命复制的技术。多利羊只是一个扔给外界当作惊喜的笑话,在医生联合协会的实验室里,早就制造出数以百计的培养人。而这些从培养舱里走出来的家伙,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向身体衰老,需要进行内脏更换手术的医生们,提供足够新鲜、健康的配件。”

    “你们……为什么不对外公布这些技术?”苏有些意外,耳朵听到与曾经的记忆截然不同。他实在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很多时候,人类意识其实无法跟上科技发展的速度。原始人无法理解外科手术,中世纪教庭不可能接受大宇宙学说。同样,即便是在上个世纪,人类也很难理解克隆技术的真正意义。”

    兰德沃克显然看透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自以为正义的家伙,利用“道德”与“人性”这两张牌大肆赚取利益。在他们眼中,复制人类进行器官移植是非正常、暴力、残忍的举动。他们根本不会顾及病人急迫需要器官延续生命的强烈愿望,只会按照自己的观点,成天叫嚷着保护动物和生命之类的口号。这些说法简直滑稽得可笑,连流浪猫狗都要被他们搬上屏幕,被冠加以“可怜”的词汇,让爱心泛滥的人群募捐喂养。呵呵说这些话的同时,他们恐怕早已忘记世界上还有数以亿计的人类,仍然徘徊在饥饿线上。用昂贵的火腿喂狗,让快要饿死的人嚼草根吃树皮,这就是他/妈/操/蛋/的所谓爱心。你能指望这些人会主动捐献器官给濒死病人?别人的命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坨屎,公开移植技术和克隆人存在的消息,只会让他们得到上窜下跳的机会,控制媒体宣传,让整个人类世界陷入恐慌。就好像当年布鲁诺的《日心说》,同样是在教庭的负面编造下,对整个文明世界造成前所未有的混乱。为了平息人们的愤怒,他们也有了把科学家捆绑在刑柱上活活烧死的借口。这种事情以前如此,现在也不例外。”

    林翔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兰德沃克的话,让他从另外一个角度重新看待已经毁灭的旧时代。确切地说,应该是接触到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兰德沃克摇晃着手里的酒壶,漫不经心地问。

    “大战爆发的前几个月。那个时候,我只是一名普通士兵。”

    林翔的声音很平淡。现在已经不是刚刚进入废土世界的时候,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那是一种能够在人体内部自动寻找适合基因进行配对的病毒。不适应者会被它们强行改变基因排列方式,以加速细胞分裂方式获得力量,却必须付出生命和大脑控制机能为代价。如果是适应体,它们会在保留原有基因链的基础上,对细胞结构进行全面强化和重组,从而进化成寄生士。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以旧时代人类的体质,产生机率非常微小。被感染,又躲过核爆一直存活到现在……你的确非常幸运。”

    在酒精的作用下,兰德沃克脸上开始泛起潮红。

    “活着,又能代表什么呢?”

    林翔自嘲地摇了摇头:“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时代。”

    兰德沃克看着面前地板上散乱不堪的尸体,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说:“知道吗?你很特别。”

    林翔转过身,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他。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西边,那里有另外一股庞大的势力。红色共和军,你应该听过他们的名字。”

    兰德沃克拎着酒壶,轻点着坚硬的地面,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说:“按照旧时代的说法,那帮家伙似乎是你的同胞。他们非常强大,甚至能够与骷髅骑士团形成对抗。我曾经在他们所辖的几座城市里呆过一段时间。怎么说呢……我不喜欢那些家伙,虽然他们同样憎恨洛克菲勒,同样是骷髅骑士的敌人,同样也是病毒与核爆的受害者。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令我反感。如果这个世界的最终统治者必须在红色共和军与骷髅骑士团之间产生,那么……我宁愿选择后者。”

    不知为什么,林翔心头忽然毫无来由的掠过一阵冰寒。

    他想起了很多曾经熟悉的面孔。

    齐越、方雨洁、孟宗祥、陆舆林……

    离开军区的时候,自己曾经留下整整一袋血,他们应该还活着。

    一百年,可以发生太多事情,也足够让本该按照固定轨迹运转的世界,发生某种意外的变化。

    兰德沃克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他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添油加醋。尽管到目前为止,还尚不清楚他的真正身份,但他无比憎恨洛克菲勒,同样也是旧时代的受害者之一。何况,他还拥有让尸体复活,成为生物兵器的特殊技术。无论红色共和军还是骷髅骑士团,都会花大力气对其进行拉拢。只要愿意,他完全可以过得更好,而不是像现在,呆在隐月城平民区,每天按时领取一份数量不多,刚好够自己吃饱,也谈不上什么美味的粗糙食物。

    克劳德临死的时候曾经告诫自己:“千万不要与红色共和军进行接触。”

    阿芙拉也说过:“红色共和军与你想象中截然不同。”

    现在……就连兰德沃克也对这个显然是旧时代中国延续下来的势力保持负面评价,自己曾经熟识的战友,那些曾经患难与共的人们,究竟是怎么了?

    “我知道你很疑惑,也想亲自去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我想劝戒一句————你最好打消这种念头。那些人,怎么说呢……他们和你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们已经变异?”林翔本能地问。

    “他们都是正常人类,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有些东西,你必须亲眼看过之后才能做出判断。”兰德沃克旋起酒壶上的金属盖子,顺手递了过来。

    “有件事,我很奇怪。”既然对方不愿意在谈论下去,林翔只能另外改换话题。

    “你是指……我拥有的能力?”兰德沃克瞥了他一眼。

    林翔点头表示同意,随手将快要燃尽的烟头在地面上摁熄,认真地问:“你……究竟是不是寄生士?”

    “我说过,别把那个肮脏的字眼跟我联系在一起————”兰德沃克面色不悦地提高音调。

    “可是,你怎么会……”

    “力量,并不是寄生士独有。无论病毒或者其它什么原因,它们唯一的结果,就是让人类从各自不同的方向产生进化。”

    兰德沃克平静地说:“与普通人类相比,被病毒改变细胞组织的寄生士骨胳更加坚硬,肌肉更加结实,神经反应速度更加灵敏。也就是说,只要能够达到这些条件,普通人也能够成为和寄生士一样,甚至超越寄生士的存在。”

    “地球生物的进化方式不外乎两种。第一,为了适应环境强行进行改变。第二,在稳定的前提下,通过大脑主观意识选择自我变化。”

    兰德沃克没有给林翔接口发问的机会,继续道:“以太古初代的海洋生物为例,它们正是在这两种进行方式面前选择不同的变化途径。前者适应环境进化成现在的鱼虾贝蟹,后者则主动寻求走上陆地的方法,最终成为更高等级的智慧生物。旧时代人类也不例外,机械和各种智能产品使身体活动的机会越来越少,几万年后,习惯驾驶车辆懒于活动四肢的家伙,可能会进化成一堆单纯只拥有思考能力的脑状物体。而那些喜欢健身,随时肌**格作为炫耀的壮汉,则会变成头脑萎缩,四肢健壮发达,身材高壮的半兽类形态。当然,这是是根据已知数据进行的猜测与设想。谁也不可能预测未来。我只能利用现有技术和药物刺激的方法,在不伤害内部器官和分泌系统的前提下,对身体进行改造。结果你也看到了,我拥有不亚于你的速度和战斗力,也许病毒对细胞组织的改变比我的方法更加有效,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变成寄生士。我,仍然是我。”

    兰德沃克的话其实不难理解。旧时代人类利用运动和健身等办法,减少脂肪增加肌肉,使身体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只不过,与寄生士相比,这样的强化效果并不明显,也很难达到超越目的。但是不可否认,在旧时代,这的确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强壮方法。

    “你会一直呆在隐月城吗?”林翔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没有更好选择以前,我会留在这儿。”

    兰德沃克曲起腿,双手撑地,摇摇晃晃站起,有些疲惫的脸上,重新释放出公式化的微笑:“我不喜欢骷髅骑士团,也不愿意与红色共和军接触。这座城市的环境和气氛都很合我胃口。如果你对今天晚上擅自闯进我的家,造成私人物品损坏的事情有所欠疚,想要做出一定表示的话,最好能够在日常配给的食物当中,多给我增加点黄油和奶酪。”

    林翔点了点头,伸手指着横躺在地面上的破损尸体,说:“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但是,也不希望在城市里看到这种非正常的东西。”

    兰德沃克仍在微笑:“没问题。如你所愿。”……

    寒冷的夜风,呼啸着从街道中央席卷而过。

    走在坚硬的石铺路面上,感受着从鞋底传来的冰冷触感,林翔仰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长长呼了口气。

    谈话,并没有彻底解除内心深处的压力。兰德沃克固然给出了一部分自己迫切需要知道的答案,却也同时给出更多的谜团。

    他的身上,实在有着太多的秘密。

    很幸运,他至少不是自己的敌人。

    林翔注意到他最后所说的那句话。里面提到了红色共和军,也提到了骷髅骑士团,唯独没有涉及医生联合协会半个字。

    这显然说不过去,也不正常。

    因为,他本来就是医生……

    距离隐月城东北面大约三十多公里的地方,一支由装甲卡车和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正停在布满裂缝的旧公路上。

    经过特殊改造的轿车空间非常宽敞,克莱斯特半躺半靠在后座柔软的皮制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瞟着手里的一具远程可视通讯器。面积只有两寸见方,释放出淡蓝色光线的屏幕上,正显露出一张四十岁上下,饱经风霜,却又略带惶恐中年男子的面孔。

    这是他早在两周前就派出的情报人员。按照通讯器上显示的坐标,对方目前所在的通话位置,就在隐月城内。

    [奉献]

第二百三九节眼睛

    第二百三九节眼睛

    车里不仅仅只有克莱斯特一个人。除了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和贴身护卫,还有两个年轻美貌的少女。她们身上几乎没穿什么衣服,少得可怜的布料勉强只够遮住/乳/头和/阴/部。凹凸有致的身材显露无遗,麦色的肌肤光滑细腻。她们像小猫般温顺慵懒地趴在克莱斯特旁边,一个俯低身子,把头深埋在他分开的双腿中间,有节奏地**耸动着。另外一个则卧在他的左腿上,半侧身体举起手里盛有葡萄酒的高脚杯。这种姿势会让身体在短时间内感到酸软麻木,却能够有效展示出修长浑圆的双腿和极度饱满的胸部,充满诱惑,令所有男人忍不住想要撕开双腿中间的幽深黑暗,在柔软的呻吟中狠命冲撞、碾压。

    她们都是伯格森送给克莱斯特的礼物。和所有机构势力一样,卢顿家族也会从奴隶当中挑选有培养价值的**进行训练,教会她们如何用身体和取悦男人,用魅力和技巧让男人感到满足,同时让她们一直保持/处/女状态直到成年。最终,成为可以用来交换利益或者拉拢目标的礼品。

    “阁下,那是一座刚刚兴起的大型城市。防卫力量非常严密。根据近段时间获得的情报,他们拥有的寄生士数量并不多,最高级别不超过五星。这座城市悬挂有骷髅骑士团的标志,至于鲍里斯和布鲁克大人,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很多人都知道上一次车队受困,并且转向北方离开的事情。但他们谁也没有亲眼看见两位大人离开。”

    “这么说,伯格森并没有撒谎。”

    克莱斯特神情专注地点了点头,同时坐直身子,伸出右手,把跪在胯前的少女头部狠狠下按了按。突如其来的动作使昂长生殖器猛然深插进女孩咽喉,强烈刺激感使她一阵发呕,却强忍着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性的举动,仍然柔媚无比地吞吸着粗大坚硬的男性/器/官,耸动节奏也更加频繁。

    “阁下,需要与城市控制者进行下一步接触吗?”屏幕上的中年男子神情恭敬地问。

    “不————”

    克莱斯特冷冷地说:“我要亲自会会那些家伙。如果他们足够聪明,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鲍里斯和布鲁克的下落。另外,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回到总部召集捕奴部队。北方矿山需要大量人手。他们会非常乐意为这十万人买单。”

    听到这里,屏幕上的男子表情显得有些迟疑:“可是……这座城市似乎是由骷髅骑士团管辖。一旦发动攻击……嗯那个,我是说如果的话,很可能……会演变成全面战争。以我们的实力……”

    “那些该死的黑色骷髅早就自顾不暇。北方教庭已经对他们发动全面进攻,即便新月之城方面收到求救,也没有多余兵力外派。我们可以不慌不忙吞掉这座城市。当然,这得看他们对鲍里斯和布鲁克究竟做了些什么。如果我儿子还活着,那么他们可以活着成为奴隶。假如布鲁克惨遭不幸……我会让他们后悔,这辈子成为人类————”

    克莱斯特狠狠捏了一把旁边女孩丰满的/乳/房/,白嫩肌肤上立刻显露出五个触目惊心的鲜红指印。这种粗鲁野蛮的举动使少女忍不住浑身颤抖,却没有随之爆发惨叫,而是喘气出阵阵令人迷醉的呻吟,端在手中的酒杯更是保持惊人的平稳。

    远程通讯已经关闭,克莱斯特却觉得越来越烦躁。胯下紧绷粗涨的生殖器,丝毫没有让他感觉到临近发射前的亢奋与冲动。一直徘徊在脑海深处的担忧却使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不是因为潜在对手,而是来源于早已失踪的布鲁克,自己唯一的儿子。

    寄生士拥有强悍无比的体质,无论战斗或者对女人方面,他们都能保持令人惊讶的耐久程度。非常意外,克莱斯特的优势似乎全部都集中到实力提升上。他已经冲到九星寄生士颠峰,随时可能进化成更加强大的寄生将。作为对比,他在生育方面的能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和那些一炮生一串的/种/马/型男人不同,几十年下来,他只成功播种过布鲁克一个人。他也想极力改变这种令人尴尬的情况,证明自己比其他男人优秀得多。然而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被他干过的女人数以千计,却从未有过怀孕的迹象。那些黏稠程度比浓痰还要恶心的/精/液,似乎像水份一样在注入子*后就集体挥发,不知所踪。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沮丧。高昂的生殖器也似乎受到影响,明显变得塌软下来。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把跪在双腿中间的女孩吓得半死,她连忙加快吞吸**的节奏和速度,使尽浑身解数,拼命想要让含在嘴里的肉质棍状物体重新恢复刚硬状态。

    克莱斯特的心越来越乱。担忧、愤怒、患得患失……各种不同类型的情绪蜂拥而来,把整个思维空间填充得满满当当,丝毫没有缝隙。至于本该一直存在的冷静,也被彻底驱逐。

    不惧怕骷髅骑士团,那只是表面上的托辞。“魔爪”公司与“上帝之剑”的合作还远远没有如此亲密的地步。北方战争的推进速度也远远没有他刚才在通话里所说那么乐观。可是,克莱斯特必须给自己找到足够的借口说服手下。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没人会跟着自己一起招惹骷髅骑士团。

    送死的事情,谁也不干。

    神情漠然的克莱斯特从旁边女孩手里接过盛酒的杯子,沉思着,慢慢凑到嘴边,杯身已经倾斜,殷红色透明液体正要缓缓倾倒入口中的一刹那,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把酒杯轻轻摆放在手边的茶几上。

    “如果不能成为一名卓越的领袖,我至少应该做一名合格的父亲。妈勒个逼的,那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克莱斯特喃喃着,眼眸中迅速闪过凶残与狠厉的光。他顺手抓住趴在左腿上女孩漂亮的金色长发,用力拽到面前,盯着那张精致绝伦,充满痛苦却在拼命释放出诱惑媚笑的脸,仔细看了近五分钟,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如同瓷器般光滑幼嫩的面部肌肤。

    突然,他左手一松,猝不及防的女孩头部顺势后坠,却被克莱斯特伸张开的五指从后脑握住。他的手很大,像钢爪一样从背后死死扣住女孩颧骨。乍看上去,仿佛一只伸开所有触须,紧紧盘住人头的异形章鱼。

    女孩根本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尽管心里充满恐惧,脸上却一直挂着强做镇定的迷人微笑。这也是她在训练中被皮鞭和殴打深深刻画在脑海中的烙印————“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必须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面带微笑,让主人得到满足。”

    “咔嚓————”

    充满诱惑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她清楚听见从自己面颊内部发出可怕的骨裂爆音。视线焦点也随之变得模糊混乱,女孩下意识地用手摸上自己的面孔,却惊恐无比地发现————原本坚硬的颧骨已经整体碎裂开来,紧绷的皮肉完全松软。甚至就连口腔里的舌头,也能轻易触到一块块从内部肌肉里分散开的硬物。剧痛,伴随有一点点可怕的麻木,但事实却清晰无比地告诉她,自己的脸,已经被整个儿捏碎。

    克莱斯特怜悯地望着被掐住面孔,无法说话,满面绝望的女孩,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拨弄着已经变形的下巴。指尖沿着光滑柔软的皮肤向上逐渐攀升,慢慢停留在对方无比惊恐,正在急剧充血的左眼旁边。

    “我喜欢漂亮的眼睛……”

    克莱斯特嘴里嘟哝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字句,握住头部的左手微微发力,碎裂的骨片和绵软的肌肉共同挤压着女孩眼眶,把皮肤分朝两边绷开,凸出晶莹浑圆,带有淡蓝色瞳膜的球体。强烈的神经刺激促使女孩本能地用手扶住自己的眼睛,尽量把它朝想要闭合的眼皮下面按进,却被克莱斯特一把抓住手腕,用力朝肩膀背后狠狠反拧两圈,在凄厉的惨叫和骨头断裂脆响声中,仿佛脱节的木偶断肢无力垂下,只有细长白净的手指末端在微微颤抖。

    舔了舔略为发干的嘴唇,克莱斯特饶有兴趣地把手伸进再无抵抗能力的女孩左眼,分开拇、食、中三指,牢牢固定住圆滑晶润的球体,慢慢用力,让难以拿捏的眼球顺势滑进三角形状的握口,伴随着女孩撕心裂肺的,已经明显失去本音的尖叫,重重朝后一扯,连带着眼球背后与大脑连通的神经脉络全部拖出,“沥沥啦啦”拽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线。

    “眼……睛……我,我的眼睛————”

    女孩口中的惨叫已经不似人声,她的叫喊也变得模糊不清,尽管身体仍然保持着足够吸引人的凹凸,克莱斯特却再也没有半点兴趣。他松开手,把连声惨嚎的女孩朝旁边一扔,将握在手心里的眼球小心翼翼放进酒杯,轻轻摇晃着。鲜血很快与葡萄酒混合成诡异的色彩。举高杯子,望着自己调配出来的这杯可怕饮料,克莱斯特呆板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他慢慢张大嘴唇,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把酒杯里盛装的所有东西一饮而尽。

    舌尖用力顶破眼球,品尝到其中流淌出来黏滑液体的瞬间,他那颗担忧儿子安危,时刻保持紧张的心,也终于变得舒缓,平静下来。

    跪在脚下的女孩浑身都在颤抖,她强压下内心深处的恐惧,麻木而机械地重复着吞吸动作。舌头碰触的部位也越来越大,甚至连克莱斯特的肛门也没有放过。她只能用这种方法让克莱斯特保持快感,只求自己千万不要步上同伴后尘。

    匝了匝嘴,克莱斯特惬意地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站在外面的侍卫随即把车门拉开,抓住被抠去眼睛女孩的胳膊,将她用力拖出车外,重重扔在空旷冰冷的荒野上。

    “出发吧去隐月城————”

    克莱斯特叹了口气,从旁边茶几上抓过一块备用的净布,慢慢擦拭着手上的血,朝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发布命令……

    轰鸣的引擎声中,车身后部喷吐出大团浓密的黑烟。它们笼罩在浑身/赤/裸/的女孩周围,又被呼啸而过的寒风迅速驱散。很快,泥泞的道路上,只剩下几条深凹杂乱的辙印,荒野上逐渐传来充满兴奋意味的嚎叫。枯黄灌木丛笼罩的昏暗角落,也慢慢凸显出一团团散发着饥饿与残忍气息的绿光。

    撕咬、奔跑、惨嚎……女孩凄惨的叫喊骤然爆发,又迅速消失,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嘴。只留下野兽大口吞咽肉块,嚼碎骨头的声音回荡在荒野,飘散在沉闷阴暗的天幕下……

    淡灰色的丝袜给腿部蒙上一层温润的光泽,勾勒出修长平滑的线条,尖细的黑绒面高跟鞋轻轻挑在足尖,在浑圆的踝骨与足跟衬托下,它更像是一只单纯只为了诱惑的道具。

    应嘉坐在华贵的橡木圆桌旁边,右手以极其可爱的姿势斜斜抬起,背面支撑住圆润的下盍,交叠在右腿上的左足轻轻摇晃着,目光却默默注视着对面。

    那里,也有一个应嘉保持着同样的坐姿,一样漂亮,一样充满诱惑力。

    一阵风从窗外刮来,把端坐在桌旁的应嘉吹得摇晃乱颤。随着风力越来越大,她整个人连同身边景物都被朝后猛然掀起,露出一块被木板衬起,插在穿衣镜背面作为框架托的托盘。

    摇了摇头,真正的应嘉从桌子旁边站起,关上敞开的玻璃窗,让混乱的房间重新恢复平静,这才慢慢坐回椅子。

    桌面上,摆着一束用草叶捆好的小黄花。

    这种东西算不上什么新鲜玩意儿。春天的荒野上,很多植物已经发出新芽和骨朵。每到这个时候,林翔总会从城外采上一把,用洗净的瓦罐装上清水,摆在自己卧室床头。

    应嘉非常肯定————眼前这把小黄花,根本不是出自林翔的手笔。

    它采摘的并不整齐,很零乱,甚至带有零星泥土。林翔从来不会犯这种错误,他送给自己的花清理的非常干净,而且根部都用刀子认真修剪过,切口平整,更不可能带有泥浆。

    最重要的是,捆绑在这束花上的草叶,与林翔通常的绑扎手法完全不同。对于自己深爱的男人,应嘉曾经仔细观察过,并且牢牢熟记林翔身上每一个细节。她不可能在这方面弄错,林翔也不会突然改变固定的习惯。

    显然,送这束花的,是另外一个人。

    它就摆在官邸大门前,早晨开门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

    林翔从上周就离家前往爱玛城,应嘉不明白,究竟是谁会这样做。

    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喜欢花,然而,很多女人都对送到面前的花束没有什么抵抗力。这代表来自异性的倾仰和爱慕,虽然并不一定要接受这份感情,可是,当手捧花束,被无数羡慕和嫉妒目光注视的时候,女人的虚荣心都会在那一瞬间得到空前满足。

    没有风,对面的镜子又重新恢复到原来的角度。投影中的应嘉,肌肤如丝缎般迷人,身体曲线拥有令任何男人口干舌燥的资本,尤其是面孔,美丽得如同精雕细刻的净瓷。

    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每次外出,应嘉都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汇聚在自己身上羡慕、热切、狂乱和迷醉的目光。摄于身份和地位,他们不敢对自己产生什么实际性的动作,却能够在脑海里浮想联翩。

    应嘉明白,除了林翔,自己永远也不会喜欢上第二个男人,更不可能接受除他之外任何男人赠与的东西。无论那份礼物代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在没有得到林翔允许的前提下,即便是塞到自己手里,她也不要。

    想到这里,应嘉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信手拈起摆在桌上的花,扔进墙角的垃圾桶。同时,左手轻轻抚弄着挂在脖子上的银制胸坠。已经有些冰冷寒意的脸上,又慢慢绽放出甜美的微笑。

    表面上看,这只胸坠并没有什么特别。如果按下挂扣将其打开,在那张两个人合影的背后,藏有一只直径一厘米左右的薄质胶囊。至于里面的内容物,是林翔当着她的面,灌入其中的一滴血。

    应嘉牢牢熟记着他当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混乱与罪恶,如果有一天,我因为某种原因不在身边,你又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麻烦,那么……就吞下它。”

    [奉献]

第二百四十节偷窥

    第二百四十节偷窥

    天气逐渐变得暖和,被厚厚云层遮挡住的太阳,也越来越频繁出现在天空,朝仍然感觉冰冷的大地播撒光亮。阴沉淤积的辐射云,厚重得像永远无法化开的胶质,但是仔细观察下来,多少能够看出,它的颜色要比往年淡了那么一点点。

    植物开始发芽,干枯的树尖末梢隐隐透出点滴嫩绿。与森林里那些枝干光秃,仍然保留着依靠脱落叶片越冬的高大乔木不同,荒野上的灌木复苏时间通常要比它们早得多。微黄发绿的新叶,对所有饥肠辘辘的生物都充满难以抗拒的诱惑。棘皮旱獭、暴熊、斑尾角马……首先从冬眠中醒来的吃素或者杂食性动物,成为荒野上最早能够尝到草茎清香的进餐者。当它们大口吞嚼着这难得的美食,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的时候,成群结队的腐狼和鬣狗总会躲在草丛深处,张大满是尖利獠牙的嘴,流淌着肮脏腥臭的涎液,用贪婪嫉妒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些正在拼命储存脂肪,好让自己长得更肥一些的猎物。

    隐月城也开始变得忙碌。川流不息的人群像蚂蚁一样密集往来于采石场和耕地之间。设置在指定区域内的房屋,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增加数量。新的田地同样也在开掘,数以万计的流民在往来巡逻的武装摩托车手监视下,用简单的工具撬松大块土泥,修垄、挖沟、平整……他们必须在最短时间里开垦出足够多的田地,并且赶在第一季雨水来临前播下种子,才能从那些佩带着管理委员会特许徽章的工作人员手中,得到每天所需的配给品。至于这些充满自己汗水和艰辛土地究竟收成如何,那已经不在自己能够考虑的范围之内。只有得到认证,拥有“E”级以上身份的市民,才有资格从田地里按照各人级别获得不同数量的报酬。

    当然,你也可以放弃这种和奴隶没有什么区别的生活,可以逃离城市,回到荒野上做一个不受约束的自由民。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被活活饿死、渴死,或者被变异生物撕成碎片……

    城北,八十六号大街东侧,有一幢结构简单的石屋。

    这间屋子和周围其它建筑没有任何区别。没有获得比“F”等级更高的市民资格以前,新近加入城市的流民,必须按照管理委员会规定的形式建造房屋。这样做便于控制,有利于城市整体形成景观,一旦出现突发事件,负责周边治安的武装巡逻队也能在最短时间里解除潜在危险。

    如果能够像空气一样,从门缝里轻轻穿过,你会发现————这幢大门紧闭的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摆设。用木头拼成的桌椅板凳、一张用旧砖和木板搭起的床、散发着馊霉气息,表面沾满黑灰色油污的衣服、被单,还有堆积在墙角,占去房间近四分之一面积,从废墟和荒野上拾捡回来的垃圾、破烂,把整间屋子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连转身都觉得困难。

    一个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左右的男子站在墙边,眯缝着眼睛,凑近窗户。用废旧厚纸糊成的窗扇朝外虚掩着,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出两扇微张的窗户之间,正夹杂着一只直径差不多五厘米,表面略微向外凸起的简陋镜筒。

    男子脸上满是病态的惨白,也许是因为眯起左眼的缘故,右眼显得出奇的大。他咧着嘴,挤压面部肌肉以便使右眼能够睁得更大一些。在扭曲的神经带动下,无法合拢的右唇呈斜三角形状张开,露出排列参差,沾满黄垢,恶心无比的牙齿,还有正顺着唇角往下滴淌,把半个前胸完全浸透的晶浓涎液。

    威尔希尔加入隐月城已经超过整整一年。算起来,他应该属于这座城市里资格较老的居民。他算得上是一个异类。除了在大暴*中被杀或者参与抢劫的人之外,那些与他同时期加入城市的流民,无一例外都得到了“E”等级以上的市民身份。只有他仍然呆在这间脏乱不堪的小屋子里,按时领取勉强能够维持温饱的食物和水。

    按照管理委员会的规定————只有每天按时出勤,在巡逻警卫监视下完成工作任务,得到监工确认的低等级市民,才能得到八百克玉米面包、五克食盐、五百毫升清洁的饮水。连续保持三个月满勤记录,从第四个月开始,配给食物数量可以上升到每天一千克。全年满勤,能够从区域管理人员那里得到一个“A+”评价。如果能够把同样的评价一直保持三年,那么从第四年开始,市民等级也会对应提升,成为能够拥有田地收获分润资格的“E”级市民。

    威尔希尔从未得到过当月满勤的记录。只有当饿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在工地上看到他的身影。拿到监工确认,从食品配发站得到的食物,他通常会分成两天或者三天慢慢吃完。这段时间里,他会一直呆在家中,直到所有东西被吃得一干二净,饿得实在难受,则又开始重复艰难而痛苦的工作、换取食物过程。

    无论旧时代或者现在,人类社会都不缺乏懒鬼或者寄生虫。暴力强迫工作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相比之下,饥饿与干渴才是最佳的推动力量。

    床头,摆放着几本封面破烂,纸页发黄,边角已经皱卷弯曲的旧书。这些都是威尔希尔从废墟里淘捡回来的“宝贝”,也是他用作证明自己价值的道具。

    《脑筋急转弯三千题》、《莫比斯环探密》、《拓扑与视觉差异》、《女性情感与个人思维》、《代数》……

    威尔希尔不像城内其他流民那样喜欢赌博,喝酒也没有什么兴趣。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躺在床上,用手指蘸着口水,慢慢翻看着这些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书。做题、思考,在头脑涨痛的繁杂思维中,寻找获得答案刹那间的畅快与亢奋。

    他自认为是一个智商极高的智者。他可以对这些书上罗列的习题倒背如流,也明白三角和圆形之间的对比分切关系。但他永远不会把思考与实际相互联系,无法进行套用,只能停留在纸面上,空想、幻想。

    架在窗户上的镜筒,是一具自制的简易望远镜。手工打磨的镜头成像倍数不大,从镜头里看到的景观也很模糊,却足够让威尔希尔的视线翻越数百米外的内城城墙,看到那幢从墙壁顶端探伸出大半个屋顶的城主官邸。

    “快点儿出现,快点儿出现吧求求你,我已经等了整整一个上午。别再折磨我久被煎熬的心,让我看一眼,仅仅只看一眼。哪怕只有一分钟,一秒钟,也已经足够————”

    充满哀求语气的喃喃声微不可辨,长时间保持站立姿势,使双腿有种仿佛灌铅般的沉重。从穿过辐射云投射下来的阳光判断,时间已经超过午后两点,从昨天中午直到现在,威尔希尔只喝过几口水,连一星半点面包屑都没有下肚。

    家里已经没有任何食物,屋角瓦罐里还剩下差不多两百毫升水。浓烈的酸液拼命啃啮着胃袋,发出“咕嘟咕嘟”的翻腾声响,刺激着中枢神经一再抽搐、颤抖。

    被镜筒遮住的右眼,已经凸伸成不正常的形状。在酸涨不堪的视觉神经影响下,思维意识逐渐也逐渐出现短暂的混乱。头晕、耳鸣、感官麻木……诸多生理负面效应在威尔希尔身上层出不穷。尽管如此,他仍然狠狠咬紧牙齿,拼命睁大眼睛,把视线焦点死死汇聚在远处官邸的白色阳台上。

    也许是诚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或许是上帝对于这种无聊游戏实在感觉到厌烦。终于,就在威尔希尔思维陷入恍惚,时刻可能体力不支一头栽倒的刹那间,官邸小楼紧闭的房门终于裂开一条缝隙,随着这道充满希望的线条逐渐扩大,应嘉靓丽的身影,也慢慢出现在阳台上。

    “我的爱人,你,你终于来了。你实在让我等了太久……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亲爱的,我丝毫没有想要责怪你的意思。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等着你。我,我,我……我想……我要……”

    威尔希尔语无伦次地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话,他浑身上下激动得发颤,牙齿发出“格格”的撞击声。握住望远镜的手紧紧扣住镜头边缘,睁大到极限的右眼深深陷入镜筒内部,虽说这样做对改变视觉效果没有什么帮助,但是在威尔希尔看来,却能明显缩短自己与镜头那端应嘉之间的距离,让他凑得更近,看的更清楚。

    “亲爱的,我喜欢你穿这套白色的裙子。这能让你看起来像天使一样纯洁。哦你为什么要皱起眉头?是不是因为有风?或者天气太冷?快……快回屋子里去,千万不要感冒,那样……不,别走,别扔下我一个人,我已经等了整整一天才见到你,别走————”

    威尔希尔像疯子一样说着意义混乱的话,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紧缩成针芒的瞳孔贪婪地盯着应嘉身上每一个细节。头发、手指、身体……尽管这些部分早已如同烙印般深深刻画在他的记忆深处,可他仍然觉得陌生,仍然觉得对自己充满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他一直牢记着第一次见到应嘉时的情景。

    那是四百二十七天前,自己站在窗前朝北面内城方向眺望,就在视线正前方,一袭白衣的应嘉就像现在这样出现在阳台上。虽然仅仅只是一个朦胧模糊的侧影,但是在威尔希尔看来,却如同被高速行进的列车撞进心脏,猛然爆发出无法遏制,狂乱无比的冲击。

    “这就是一见钟情,亲爱的,我会好好保护你。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威尔希尔伸长了脖子,用力闭紧左眼,如同梦呓般喃喃地说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看多久,他也很清楚应嘉不可能属于自己,然而幻想已经占据思维空间的全部,理智仍然存在,却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忽然,与阳台连通的房门被再次推开,身穿浅灰色战斗服的林翔从房间里走出。他张开双臂,把应嘉从背后搂进怀中。感受到从心爱男人身上传来的温热,女孩微笑着侧过脸,把那张漂亮得非常过分的面孔,慢慢埋进男人宽阔的胸膛。

    “不————”

    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在狭窄阴暗的小石屋里回荡。

    威尔希尔干瘦的脸上忽然泛起一层异样的潮红,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在这一瞬间近乎凝固,肾上腺素骤然上升,他大张着嘴,喉咙间更是涌出狂怒如野兽般的痛嚎,握住望远镜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拼命乱颤,左手则狠狠扣住旁边的墙壁,仿佛不知疼痛般狠命下抓,在坚硬的石面上留下五道清晰的白色划痕。

    “你是我的,是我的……呜呜呜呜,你,你能这么残忍,不能这样对我……我,我,我……我爱你啊……”

    好象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威尔希尔紧绷的身体一松,颓然跪倒在地,手中的望远镜滚落着掉在地面上。酸咸的液体从泪腺中被肌肉挤压出来,大滴大滴坠下。

    (连饭也吃不饱却仍然还要泡妞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也许还有很多)……

    涌动的风,裹卷着浓密的辐射云来回翻滚,它们迅速填没天幕表面每一点残留的缝隙,把本就不多的阳光重新拖回身后,严严实实全部遮挡住,让空旷大地重新恢复沉闷、死寂的黑暗。

    林翔和应嘉的身影早已从阳台上消失。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次出现,究竟会是什么时候。

    威尔希尔抱着膝盖,坐在房间靠近墙壁的地面上,头深深地藏在双膝后面,只露出两只充满鲜红血丝,被仇恨与痛苦统治的眼睛。

    他就这样呆呆保持着固定姿势,丝毫没有动弹。脑子里不断飘过无数混杂纷乱的意识,也无法从中理出头绪。

    淡淡的光,从窗外透进房间,在地面反射起一层如同薄雾般的清冷。

    也许是想要让酸麻的手臂得到片刻舒缓,威尔希尔慢慢转过身,抬起右臂,在坚硬的墙壁上慢慢摸索着。

    那里,有几条用铁锥在石头表面勾画出来的浅浅白线。非常粗糙,也很混乱,凑近仔细端详,可以辨别出那是一张人类的面孔。如果把那几缕从头顶一直长长下拖的线条理解成头发,那么你还可以进一步识别出,这张简单的墙画,是一张女人的脸。

    手指触摸在粗糙的墙面上,从皮肤末端传来阵阵轻微刺扎感。威尔希尔却有种如同抚摸着光滑瓷器般的错觉。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绘画天赋,也不可能像经过专业训练画师那样,在墙壁上留下应嘉清丽无比的面容。确切地说,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可能把这张丑陋画像与应嘉联系在一起,可他仍然看得很仔细,很开心。脑海中存在的幻像与画面相互融合,摸上去,就是那张令自己梦萦魂牵的面孔。

    抚摸着并不存在的虚幻,威尔希尔的目光开始变得放肆、灼热。迷离的视觉中,似乎已经出现应嘉凹凸有致的身体。他再也忍耐不住,像疯了一样猛然紧趴在墙壁上,伸张到极限的手指在画面上对应位置来回狠抓。感觉上,自己已经握住应嘉的胸,死命蹂躏着那两团令无数男人为之向往的柔软。同时张开嘴,伸出舌头,在那张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脸上拼命乱舔。粗糙的墙刺在舌头上划出一道道血痕,细小的凹槽间还留有点滴刮下来的肉末。但威尔希尔丝毫感觉不到如钢铁般的坚硬和难以想象的剧痛,停留在脑海中的,只有滑腻柔顺的触感,以及令自己达到前所未有满足感的冲动。

    “噗————”

    他的裤子已经脱到膝盖以下,几团黏白色的半凝液体,从绷胀得坚硬无比的生殖器管口猛然喷出,准确地射在墙壁画面上,代表应嘉眼睛的那几道线条中央。在重力作用下,它们开始慢慢朝下流淌,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腥臭味。

    释放完浑身精力的威尔希尔,像被抽去筋骨的鱼,有气无力瘫软在地。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从胃袋里传来的强烈饥饿,还有喉咙间火烧火燎的干渴。

    “城主又怎么样?你永远也不可能霸占我的女人。即便是死,她也只属于我一个人,嘿嘿哈哈哈哈————”

    望着窗户外面不断飘动的云,威尔希尔被痛苦扭曲的脸上,竟然慢慢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狰狞无比,令人不寒而栗。

    [奉献]

第二百四一节交涉

    第二百四一节交涉

    隐月城照常迎来一个新的早晨。(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城外的警戒区已经扩展到距离边沿地带十五公里的区域。每天都有武装摩托车队从附近经过,他们的任务不仅仅只是单纯意义上的巡视,还必须承担预警、动植物变化、外来流民引导等一系列工作。随着从“黑铁溶炉”方面得到的机车数量不断增加,巡逻队也在慢慢膨胀,在保证足够给养的情况下,隐月城机车手巡视的距离越来越远,区域也越来越广。

    四个主要方向上与旧公路邻接的城市入口附近,大大小小林立着数十座警戒塔。假如进攻方拥有火炮之类的重型武器,这些用钢筋混凝土和坚硬石块堆砌成的防御性建筑,其实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是对于那些从荒野上远道而来的流民,还有在辐射影响下,已经进化成罢半兽形态的暴民,却能耗发挥出令人难以想象,威慑远大于实际效果的作用。

    虽然没有阳光,云层却也不可能完全遮挡从那颗火焰星球上投射下来的全部温度。土壤里的水份开始被蒸发,表面土层甚至龟裂开一道道缝隙。如果天气在未来几个月持续保持干旱,这些裂缝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那些刚刚从冬季睡眠中刚刚苏醒过来,正在暖阳和风中抽枝展叶的植物,很快又会迅速变得一片枯黄。

    隐约可以看见远方扬起了片片烟尘,了望塔上的值班哨兵立刻用短程步话机向附近守卫发布预警。那些烟尘显然是被轮胎碾压滚转四散飞扬导致的结果,即便隔着很远,也可以透过灰黄色的尘雾,看见几个正朝城市方向高速行进的模糊车影。

    流民不可能拥有车辆。这种几乎没有任何势力能够制造的复杂机械,通常都属于拥有独立领地的家族机构。它们的保养与维护需要花费大量资源。飙车的确是一件非常拉风的事情,但是与迫切需要解决的温饱相比,感官上的刺激与享受,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必须让位于最基本的生理要求。

    车队在距离哨卡大约五米远的地方缓缓停下,克莱斯特推开车门,走下。站在残破却不失坚硬的柏油路面上,右手搭在车顶,眯缝着眼睛,抬头远眺城市内部拥挤却不失去整齐的石造建筑,足足过了近十分钟,他才神情平淡地长长呼了口气。

    “阁下,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去做的事情吗?”

    垂手侍立在旁边的斯图尔特脸上满是恭敬。他像平常那样穿着黑衣。尽管颜色和款式都很单调,但做工却非常精美,面料也极其昂贵。

    克莱斯特没有回答。他抬头仰望着灰暗的天空,又将目光缓缓移向远方的白色城墙。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只有瞳孔在急剧运转思维的影响下,迅速缩小又飞快扩大,放射出贪婪、冰冷的目光。

    “墨菲————”

    他撮起手,捏了个清脆的响指。没有理会弯腰站在旁边的黑衣侍者,直接叫过像铁塔一样护在侧前方的卫队长。

    “管好你手下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以任何借口擅自开火————”

    克莱斯特认真地盯着他:“我需要这座城市。如果那个所谓的城主足够聪明,他应该会满足我的要求。在情况尚未明了之前,禁止与下面的守卫产生冲突。这里比我想象中要整洁、漂亮得多,我可不想让它变成一堆到处都是尸体和瓦砾的废墟……懂我的意思吗?”

    身材高大的墨菲尊敬起欠了欠身,昂起头,用炸雷一般的声音应道:“谨遵您的命令,先生。”

    克莱斯特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阴郁神情也慢慢舒展开来。他细长的手指轻轻点击着房车顶层的黑色外壳,一面漫不经心地叫道:“斯图尔特————”

    黑衣侍者再次躬身:“请您吩咐,阁下。”

    “替我去拜会一下这座城市现在的主人,让他明白我的意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能永恒不变。最迟二十四小时后,我希望在城头上看见一面绣着我个人徽记的旗帜。”克莱斯特淡淡地吩咐着,视线始终未从远处的城市上移开。

    斯图尔特点了点头,思索片刻,继续以悠扬的声音问:“阁下,需要我杀了他吗?这样会一劳永逸。”

    “不不不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克莱斯特摆了摆手,转过身,看着斯图尔特那张充满疑惑的脸,淡笑道:“我需要一个管理人。按照伯格森的说法,那个叫做林翔的男人,是一个骗子、无赖加恶棍的混合体。暂且不论伯格森究竟是出于什么用心,那个男人在管理城市方面的确很有一套。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呵呵用暴力和“杰特”,可以轻而易举摧毁一座城市。然而把它纳入秩序体系进行管理,却需要花费难以想象的精力和资源。黑金镇实在太小了,那里只属于大卫。卡斯尔会长一个人。至于我……是时候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居城了。”

    斯图尔特默默回想了一遍这些话,逐字逐句分析,释然地点了点头。

    “记住,对他给予足够的尊敬。即便他有过激或者愤怒的情绪也禁止动手。生存或者死亡,必须,也只能由我才能决定————”

    克莱斯特的声音无比威严,充满不可抗拒的成份……

    隐月城中央办公大楼的主会议厅里,像往常一样摆着足够容纳六十人参会的条形长桌。然而围坐在桌案两边的人却很少,连同单独坐在长桌侧面,用两张椅子与其他人分隔开来的斯图尔特在内,也仅仅只有五名与会者。

    按照惯例,林翔通常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见外来人员。可是这一次的情况有些特殊————早在半小时前他就收到来自城卫军的警报,那支停在西门外的车队,所有车身上都涂有丑陋狰狞的“魔爪”标志。

    林翔像往常一样高踞长桌尽头的首位,王彪和杨华分列在左右两边。递次往下的另外一把高背椅子上,坐着神情平淡的布兰琪,她双腿交叉叠翘在桌面下,昂首挺胸,以最能够释放出女性优势,却不失礼貌的姿态,安静地等候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混乱与风暴。

    斯图尔特坐在长桌中段的位置。严格来说,这里并不是正规意义上的客座。却距离会议厅大门最近。这本来就算不上是正规意义上的谈判,他也乐于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座位。只是如此一来,两拨分属不同阵营的人显得泾渭分明,如果从侧面看去,斯图尔特这个外来者,反倒更加像是端坐在大厅中央的主人。

    “刚刚所说的这些话,就是我主人的意思。希望,阁下能够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虽然在称谓方面使用敬语,斯图尔特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偏及到林翔等人身上。他神情冷漠,毫无表情的面孔之下是隐藏不住的傲慢。

    坐在侧面的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只有那个叫做杨华的家伙拥有相当于六星寄生士的实力。王彪和布兰琪也是寄生士,力量却刚刚达到五星。至于坐在上首,被他们称作“城主”,名字叫做林翔,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年轻男子,竟然是一个没有任何进化或者强化力量的废物。这种奇怪的组合让斯图尔特实在难以理解,内心深处因为克莱斯特反复叮嘱而产生的警惕和慎重,也完全被轻蔑和鄙夷所代替。

    斯图尔特的确有骄傲的资本————他也是寄生士,而且实力足足高达七星。

    只要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白痴都很清楚————在废土世界,没有能力,就没有权利。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目光始终纯净如水。

    他一直没有说话,沉默的力量似乎完全压制住王彪和杨华身上难以遏竭的愤怒。会议厅里的气氛骤然陷入冰冷,斯图尔特甚至能够听见自己口鼻间发出的轻微呼吸。

    “我想知道,克莱斯特先生对隐月城有什么具体安排?”

    布兰琪坐直身子,双手朝后拢了拢头发,认真地问:“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就是弱肉强食,我们都清楚这一点。我并不怀疑克莱斯特先生有控制一切的能力。我只是想弄明白,对于我们,对于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他究竟有什么样的看法?或者应该说,他准备给我们安排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位置?”斯图尔特眼眸里闪过一丝狐疑。

    “城主、市长、最高军事长官、城防部队负责人,还有除此而外大大小小多达上千名管理人员,我们是仍然保留自己原来的权力?还是被剥夺一切,成为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的普通市民?”

    布兰琪说话的口吻咄咄逼人,然而意思却足够清楚。

    斯图尔特冷漠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一丝厉意。在记忆中,除了克莱斯特与卡斯尔会长这些实力朝卓的强者,根本没人敢用这种据傲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如果不是碍于克莱斯特之前的再三叮嘱,他早就扑上前去,拧住布兰琪的脖子,把她那颗充满傲慢却算不上漂亮的脑袋狠狠砸个稀烂。

    不知道为什么,斯图尔特心里忽然隐隐浮起些许不安。愤怒并没有彻底驱除他头脑中必要的冷静。他非常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屈服于绝对的力量。这种事情在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书籍中有着非常详尽的记载。正如同古代战争中那些被强大对手团团包围,已经陷入弹尽粮绝的孤军,在和谈无望,甚至被敌人征服的前夕,他们往往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过激之举。

    焚城、杀光所有居民、毁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站在无法让对手得到丝毫收益的灰烬白地上,带着傲慢与满足的神情自杀。

    在这种必死无解的情况下,狂暴与愤怒没有任何作用。哪怕你拥有比天神还要强大的力量,也无法令一只小小的蝼蚁屈服。

    想到这里,斯图尔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流民死上一百万,和自己也扯不上任何关系。可是如果因此触怒克莱斯特大人……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斯图尔特猛然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阴沉的目光在林翔等人身上来回打转。过了半天,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冷冷地问:“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丝毫没有想要威胁您的意思。”

    林翔抬起头,微笑着说:“您应该明白,这座城市是我们呕心沥血在荒野上建立起来的成果。当然,我们也不会对克莱斯特大人的命令置之不理。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在权力和利益之间,找到某种我们双方都能满意的平衡?”

    斯图尔特脸上的寒意稍微有所平缓。他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林翔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密,他微微躬身,恭谨地说:“克莱斯特大人可以得到隐月城。我们甚至可以现在就承认他成为真正的城主。但是,在收益方面……”

    “说吧你们想分走多少好处?”

    斯图尔特已经完全明白林翔话的意思。虽然有些恼怒,但他的脸色却显得非常平静。在他看来,这才是被征服者应该具有的正常态度。谁也不可能单单凭借一句话就让出手里的全部利益。强者可以碾碎一切比自己弱小的存在,却只能得到一堆无用的废墟瓦砾。显然,面前这几个人还不想死,他们正在绞尽脑汁想要保留下足够多的好处。寄生士也好,普通人也罢,都一样。

    如果对方没有任何条件,非常干脆地答应自己的要求。斯图尔特反倒会起疑心。因为,那不正常。

    “我们负责帮助克莱斯特大人管理城市,收益方面……五五对分。”

    犹豫片刻,林翔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艰难地抬起右手,伸出五个手指。

    斯图尔特神情冷傲地盯着林翔,过了好几分钟,才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这件事情必须由克莱斯特大人才能作出决定,我无权决定你提出的要求。准备一下,克莱斯特阁下会在傍晚时分进入城市。如果你想说动他以便得到更多的好处,那就最好准备充分一些,做的漂亮一些。”

    “当然当然。”

    林翔忙不迭地应道:“我会在收益当中,额外为您单独准备一份。尊敬的斯图尔特阁下。”

    听到这里,斯图尔特脸上的冷意终于有所舒缓。他用看待狗和白痴的目光瞟了林翔一眼,紧抿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淡笑,转身走出会议厅……

    随着走廊上的脚步上越来越远,会议厅里也彻底恢复寂静。围坐在长桌两边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在林翔身上,仿佛那才是吸引视线的焦点。

    “我们该怎么办?”

    布兰琪已经失去一贯的冷静,她焦虑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根据城市西门的守卫人员报告,他们能够从克莱斯特身上感应到九星寄生士的强大气息。我们……我们能对付吗?”

    王彪和杨华没有回答,他们在紧张关注着林翔脸上的每一个变化。谈判与辩论不是他们的强项,如果最终选择是必须战斗,哪怕面前的敌人是比寄生士等级更高的寄生将,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前去,想尽一切办法,和对手同归于尽。

    林翔早已收起献媚和甜腻的笑,脸上的神色变得非常凝重。他慢慢握紧双手,又缓缓分开,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难以决定的问题。

    “真是奇怪……他居然没有提到鲍里斯和布鲁克。要知道,布鲁克那个家伙,可是克莱斯特的亲生儿子。”

    布兰琪等三人面色一凛,他们都能明白这句话里隐藏的意思。

    “这会不会是一种试探?”王彪使劲儿捏了捏手腕,发出清脆的骨节爆响。

    “不知道。”

    林翔摇了摇头:“如果一定要给刚才的事情做出合理解释,那么克莱斯特在钱财方面的关注,显然要远远大于亲情。可是当时鲍里斯也说过,布鲁克是他唯一的儿子。”

    “不管是不是试探,我们都要提前做好相关布置”

    停顿片刻,林翔又补充道:“九星寄生士与普通意义上的进化人截然不同。“魔爪”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杀手集团,我们没有关于克莱斯特的任何情报。单纯依靠气息感应仅仅只能做为参考,他可能会比想象中要更难对付。但是不管怎么样,事态发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我们手里,也握着他们所不知道的底牌。”

    “我相信你能够解决克莱斯特。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他可是“魔爪”的副会长,我们也很难做出像上一次那么完美的伪装。如果他死在这里,整个“魔爪”集团都会闻风而动。尤其是他们的会长大卫。卡斯尔……那可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对手。”

    杨华忧心忡忡地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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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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