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瑷珲除暴(9)
瑷珲城李安生坐镇,轰轰烈烈的整理废墟,兴修简易房屋,并且丈量田亩,清点户口,积极的为着难民北返准备。
南边程德全也是声势浩大,由展玉伯护卫着,万余难民犹如洪流一般伴随着初冬的寒意径直往北。
两人一北一南,交相呼应,堪称近年来的大手笔,也让人看到了一老一新两位抗俄英雄的联手出击。
而京城也知晓了这一动作,外务部等几个部门都围绕着北边的这件大事而运转起来。
尤其是外务部,吵得不可开交。
谁都知道,大清朝的外务部如今是软得不能再软的烂柿子,就跟站街妓女的**一般,谁都能上去捏一捏。
老毛子军官在瑷珲被清军击毙一名,这还了得?沙俄驻华公使廓索维慈这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当然要闹腾开来,三日一交涉,五日一警告。
不过外务部这次倒是少有的硬气,外务部尚书瞿鸿机应对自如,始终占据着上风,廓索维慈也就变成了瞎捣蛋。
这便是李安生的聪明之处,事情一发生,他立马让人过江到海兰泡发了电报到齐齐哈尔,将此事详情汇报于程德全,又经程德全之手立即知会了京城,所以,廓索维慈反而是落后于京城外务部得知了这一事件。
要是没有这一先见之明,那么外务部就只能任凭廓索维慈交涉威胁,被动的派出调查人员调查此事,一来一去,日子是耗得掉的,但是交涉时的精气神也要给耗掉,说不定就给老毛子讹诈些好处去。
这便是边防冲突时大清这方常常吃亏的地方,人家公使领事上门来兴师问罪,还不知道啥情况,只能软下三分,落于下风。
外交部门可不是经不得风浪之人能呆的,胆子小的嘴巴不能说的,注定要被当成鱼腩肥羊。
沙俄外交人员历来最为难缠,不管有理没理先来闹腾一番,以势压人,就比如这次的事件,哪怕是他们理亏,但毕竟是打死了人,他们就要来闹一闹,占不到便宜也没什么,这是在为其他交涉做准备。
故而,外务部哪里是没有大智慧与隐忍狡诈之人能主持的?
瞿鸿机是当朝清流领袖,此人能有多大的本事主持外务部也不得知,只是他与袁世凯势同水火,对奕劻与袁世凯勾结在一起更是看不惯,又是个善于党争,善于打击政敌的好手,故而这外务部能有多大的出息?
奕劻亲自问计袁世凯,作为总理大臣,沙俄的气势汹汹他当然要过问一下,黑龙江派出军队强势进驻瑷珲城,使得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这在之前是难以想象的。
奕劻身穿五爪四团龙补服,一摇三晃脚步虚浮却不自知,倒不是因为沉迷美色,而是近来为着财产而烦恼,夜不能寐。这些时日靠着卖官又发了几笔小财,加上其余来路积攒,倒又有百余万两的银子攒下,心烦的是,存入洋毛子的银行,还是继续购买田产房产,抑或投资于工商,钱多也是个烦恼啊。
他光是在汇丰银行的存银便有两百余万两,始终觉着存的多了倒是有受人挟制的隐患,况且洋毛子银行保密也不严格,当年日俄交战,他急急的将一百二十余万两银子从正金银行与华俄道胜银行取出转存汇丰银行,没想到御史蒋式瑆知晓此事之后弹劾他任军机大臣以来,“细大不捐,门庭如市”,“异常挥霍尚能积蓄巨款”,那笔存银倒让他灰头土脸。
购买产业是他的最爱,其中也包括各种珍宝异物,只是身旁常有人劝他收敛些,拥有大量土地与房产的庆亲王府也成为了众矢之的,民怨沸腾且朝堂多有指摘,让他很是不爽。
可儿子载振提议投资工商他却是不太情愿的,嫌来钱太慢,又不保险,也对,奕劻管理财政处、练兵处事务,集内外大权于一身,与其子载振、大臣那桐卖官鬻爵,被时人讥为庆那公司,大小官员无比奔走于其门上,这银子是哗哗的流进来,哪里还用的着投资。
袁世凯很清楚奕劻的身家有多么的丰厚,当年荣禄病重,他算准奕劻将继任,遣杨士琦持银十万两相赠,之后他月有月规,节有节规,年有年规,遇奕劻及福晋的生日唱戏请客,儿女成婚,皆由他一手布置,不费王府一分钱。
光是庆王府中的瓷器就有四百余套,六千多散件,其中有两百多套钧瓷乃是稀世珍品,其余珍宝古玩不计其数,只有奕劻心腹近人才能大约有个模糊数目,袁世凯也是见过的,按当今时价只怕价值不下一两千万两银子,更别提令人咋舌的田产房产。
奕劻搜刮财产是出于贪鄙的本性,袁世凯同样搜刮财富,却与奕劻不同,他是为了更好的巩固自己的权势,钱财来的快也去得快,都是为了权势地位服务。
两人一前一后,形成鲜明的对比,下朝后两人便径直到了庆亲王府,这是家常便饭,可见两人关系亲密。
奕劻略微让他上前半步,故作亲密的笑着说道:“程德全(为了读者阅读方便,本书尽量省略称呼时的字号)下这一手棋,是险棋啊!他就真的这么有把握?那个李二愣有何能耐?不是说他种田有一套么?”
奕劻指的是李安生以黑龙江丰收为名,博取太后老佛爷欢心的那一手,如今京城倒也有人注意到了这回事,注意到了这个精通农事的李二愣。
袁世凯摇头一笑,这李二愣如今为一干好事之徒所宣扬,人称一等农把式李二愣,讽刺其人升官之迅捷。
其实他很清楚李安生多少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升官也不见得有多快,比他快的人海了去了,只是因着太后老佛爷对李二愣青眼有加,有大用的迹象,故而嫉妒罢了。
李二愣胆气颇为雄壮,敢于一头撞进瑷珲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仅仅是胆略的问题,只怕是有所恃。
程德全是个有勇有谋之人,这几年软也来硬也来,将老毛子斗的苦不堪言,是个人物,不会平白的跟着李二愣发疯。
如果李二愣这回真能够于绝地中奋起,甚至收回瑷珲城,或许真能勾起他的爱才之心。
之前或许有拉拢李二愣的心思,但对方还没有什么出色特别的地方能够让感兴趣,这回倒是真有些让他着重关注的心思。
如若换做手下的那帮雄才干将去收回瑷珲城,他们会如何?他虽然没有考校之心,但也不自禁的浮起这个念头。
“这几年外务部要务主要有二,一是日本进逼愈加得寸进尺,二是这当撤之俄军依然不肯北撤,占据瑷珲等沿江重镇。外务难处尽在关外,如今能有李二愣这样的愣头青去闯一闯也是好的。至于外交纠纷,毕竟在我们的国土上,老毛子还是不敢太过蛮横。即便李二愣无法奏功,了不起瑷珲城还在老毛子手中,也没甚损失。”
两人一路不住脚的进了小宫门北的第三进院落中,这院子很是宽阔,有五间硕大的正房,带有一房之深的廊子,四根朱红大柱挺立其间,很是气派,此房是奕劻居住的“宜奋堂”,奕劻领着袁世凯一前一后的进了正房右侧的书房,便命勤快伶俐的家仆上来服侍,书房名曰“约斋”,只有极少数人能让奕劻在此待客,袁世凯便是其中一个。
奕劻吩咐了主掌书房的大丫鬟拿了他珍藏的上好龙井出来,又让门外待命的仆从去吩咐厨房准备一席酒水,打算留袁世凯在书房小酌几杯。
刚才袁世凯所说,他也颇为赞同,虽说他为人贪鄙,做过不少祸国殃民之事,但并不见得他毫无政务才能,低头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淡淡的道:“慰亭,连你也以为这李二愣真敢在瑷珲跟老毛子干一仗?他也不想想,无论胜败,朝廷都能容他?”
这倒也是,败了倒正好拿李二愣去官惩办,俄人的怒火不难平息,他们也多半做贼心虚,在大清的土地上大动干戈,多少名不正言不顺。
而李二愣真能将俄军赶出瑷珲城,俄军增兵反扑便有侵略之嫌,只能接受这一事实,只是外务部那边不好对付,老毛子必定要借机闹腾一回,不拿办李安生这个挑起边衅的罪魁祸首解他们的心头之恨,必定是不会罢休的。
弱国无外交啊,哪怕有理,也不能声高,只能任别人将唾沫星子溅到你脸上。
说来说去,这李二愣不管胜败,都要当替罪羊,连奕劻都能看到这一点。
外务部这次也要倒下霉,要为应付老毛子的交涉与施压而忙得焦头烂额,袁世凯可想而知他的政敌瞿鸿机到时的六神无主。
很好啊,借瞿鸿机之手,来褫夺李二愣的官职,到时候自己就能将李二愣收为己用,经过这番沉浮的李二愣必然会更能体会谁才能真正给他带来权势,也给好让他忠心追随自己。
要是李二愣真有才能,让他暂时受挫,蛰伏段时间,再到新军历练几年,磨灭了棱角,便又是一员干将,到时候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李二愣还不得对自己忠心耿耿?
姜还是老的辣啊,袁世凯心念千转,早就将其中的利害得失算的清清楚楚。
“便让那李二愣去闹,只要不闹到对岸去,便没有我们的事,老毛子还敢再动用武力?日俄战争元气大伤,国内又有动乱,真要如何咱还不怕老毛子,只是与我等无关,便让瞿鸿机去应付,让他吃些老毛子的亏也好。”
袁世凯轻描淡写的说着,端起丫鬟奉上的青纹云龙钧瓷茶盅,眼神穿过蒸腾的热气,忽然有些迷离。
他自有一番抱负,只是国家残破不堪,他既要应付内忧外患,又要竭力在权贵与政敌的包围中获得更大的权势,这一步何时是尽头?
身边满是掣肘,要不是成功的用银子俘获了奕劻,自己培植势力就没那么的顺风顺水,他也知道清廷不能长久,要想在乱世中有所为,就必须要掌握更多的权势。
东三省虽说是是非之地,但潜力无限,经营的好了不失为一方根基,老友徐世昌出任东三省总督一事,看来还得要加把力,不仅是徐世昌,北洋军中的心腹将领也要调几个过去。
喝了两口茶,口中不住的赞着,却已经拟好了几个调到东北去的将领名字,有段芝贵、孟恩远等人。
不着痕迹的瞄了奕劻一眼,想着徐世昌有自己的办法,如段芝贵之流,倒不好再走奕劻的门路,一是没必要自己来出这银子,二是树大招风。
或许,可以让段芝贵等人自己去走门路,奕劻的儿子载振便是个庆那公司的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走儿子的门路,或许比走老子的门路还好。
袁世凯低头饮茶,不动声色,肚子里冷笑一声。
奕劻见袁世凯对俄人交涉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多问,随便闲聊起来。
说到最近收拢的两件古玩,奕劻倒是来了兴致,袁世凯凑过去陪着鉴赏,嘴上顺溜的说些内行话,肚子里却在盘算着拉拢李二愣以及为段芝贵等人请官诸事上来。
第七十六章 瑷珲除暴(10)
京城与齐齐哈尔倒是能够通过电报往来信息,瑷珲由于路途遥远,牵设电报线路花费极大,这次瑷珲击毙俄军官事件幸好及时通过俄方的电报局算计了一把,不仅使得阿穆尔总督府朝电报局大发雷霆,也使得外务部对俄方的交涉能够提前做好完全的准备,没有落于被动。
总税务司也正式通过了在齐齐哈尔与墨尔根之间建立电报往来的决议,由于马上11月份要成立邮传部,所以总税务司很爽快的大笔一挥,给黑龙江地方拨了17万两银子,用于地方征地、电报线路沿线道路以及设局等费用,这倒也是意外之喜。
说来说去,还是当时李安生脑子好用,想到及时用俄国人的电报局发电报回齐齐哈尔,让外务部能坦然面对沙俄的交涉。
程德全一面北上,一面为李安生这先见之明叫好,幸好有这一手,不然的话又要给瞿鸿机当成发泄的靶子。
听说阿穆尔总督亲自赶到电报局骂人,将两名收取了清国好处没有严查电报内容的职员开除,并狠狠的鞭打了一顿,自从上次江上撞沉渔船炮轰瑷珲沿岸渔民房屋后,清国就一直在严正交涉,压力都到了不肯撤军的古思敏身上。
程德全与李安生之间的呼应引起了沙俄方面极大的不安,海兰泡方面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认真对待此事。
“这几日清军开始驱逐我国居民,我军数次与其爆发冲突,有数人受伤,几乎到了擦枪走火的危险情势,这次清军收回瑷珲城之决心不可动摇,看来只能以哥萨克之武勇让他们屈服,不敢再生出对抗的念头。”
古辛侃侃而谈,坐在对面的一名高高瘦瘦留着八字胡的老毛子仔细的听着不时的点头,若是有认识他的人在场的话,定然要大吃一惊。这位面容安详平静自若的俄国人竟然就是海兰泡的阿穆尔总督古思敏。
古思敏在沙俄高层极负盛名,乃是他纠缠不休的韧劲,使得每每要与他为敌的政治对手无言落败,俄军占据瑷珲城始终都是古思敏在背后操纵,他的步步为营占尽先手是人尽皆知的,怎么会步步后退呢?
不,绝对不能后退,退到了北岸,就给了清国要回江东衣结雅地区(江东六十四屯的俄国称呼)的先例与借口。
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无所不在无处不在,每一分每一秒,涉及到每一个层面,在土地上头,可谓是寸土必争。
即便俄罗斯至于清国,一直采取以强凌弱步步紧逼,也不能掉以轻心,每进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今天退一步,也不知何时才能够踏回脚步,弱小的清国更是如此。
日俄战争失利后,审时度势的俄罗斯帝国立即调整了战略,希望保持与日本分享东北的状态,迫使日本与美国之间的分歧加大,其他各国更加无法插手东北事务,从而使得他们在“北满”的势力愈加牢固,没有外力阻挠,这样的大好形势,当然要死死咬住已经得到的利益,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松口。
瑷珲城乃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交通枢纽,商贸中心,哪怕厚着脸皮死赖着,也要霸占一日是一日。
古思敏秘密潜入瑷珲城,正是想近距离考察李安生这个新近冒出来的强硬对手,部署下一步的对策。
古德列夫与李安生有过面对面的交锋,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深刻,今年以来黑龙江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与这位年轻官员有关,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们在黑龙江的又一大敌。
如果说程德全是高明的策略家,而李安生则是一把锋利的刀,而过去程德全缺的正是这样的一把刀。
“此次开战只能限制规模,既要痛击清军,又要避免外交影响。瑷珲城清军所倚仗的,便是林虎那股马匪,过去他们钻山越林,于大江两岸躲藏,我们多次集结重兵,始终不能解决这股匪患。可如今他们就在瑷珲城,歼灭这股清军,黑龙江就再也没有能够撼动我们的军事存在,想必程德全将军也会心生绝望,而不敢再图谋收回瑷珲城。可以说,眼前这一仗非常重要,至少能够在数年内保持黑龙江的原来面貌,我们依然能够从容实行皇帝陛下的黄俄罗斯计划。”
古德列夫分析的很透彻,一战将原先的林虎部吃掉,清军再也没有办法在短期内重新积蓄起如此强悍的战力,顶多是面对国际上一些不痛不痒的质疑以及清国**无力的抗议谴责,对于胜利者来说,这些都无足轻重,任何东西都比不上实质性的好处要实惠。牢牢地占据瑷珲城,并且能够没有阻碍的继续向黑龙江渗透,还是值得打这一仗的,前提是要歼灭瑷珲城内的这股清军。
古思敏用两个手指捻着唇上浓密的髭须,轻叹一声说道:“清国虽然弱小,但人才辈出,光是这黑龙江,前有程德全与宋小濂,如今又有这个李安生,每每使我等国力上的优势化为乌有,对我们真正统治北满造成极大的麻烦。既然程德全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李安生身上,那么,我们有必要让他失望一次,最好是绝望。既然要动武,最好是确保能够尽可能的歼灭城内的清军,可惜不能击杀李安生,给程德全一个惨痛的教训。”
他这番话是在定调子,也就是说,他基本认可了对瑷珲城清军动武的提议,而且准备亲自督战。
实际上,他们对清国黑龙江这边的强硬人物分外的忌惮与痛恨,却无可奈何,要是将李安生击杀于瑷珲城,对方好歹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官员,只怕打起国际官司来无休无止,引起清廷的强力反弹,得不偿失。
古思敏仔细盘算着,又抬头问古辛道:“查那图与巴义鲁两枚棋子也到了使用的时候,改跟他们摊牌了。要想保住手上拥有的这一切,就要乖乖的配合我们。”
这次动武也要查那图与巴义鲁配合,万一击杀了李安生,只能让两人出面编造谎话,总之胜利者能谱写一切,最后的结论清廷不得不听,有查那图与巴义鲁给的台阶下,当然不会揪住不放。
古辛笑道:“我们要感谢李安生,一进瑷珲城就对查那图动手,如今是要将查那图往死里逼,为了他的前程与他儿子的性命,他肯定会乖乖的听命。至于巴义鲁,他与查那图两人是同路人,肯定愿意配合我们。”
古思敏定计,明日晚间从北岸抽调的一个步兵团的军队便冒充在两岸流窜的马匪,向李安生部下发起攻击,争取将清军击溃并赶出城外,尽量给予杀伤。
等到完全控制局势,便由古辛所统率的军队假装剿匪,将“马匪”们赶出城去,以此来向查那图与巴义鲁摊牌,由他们两人向朝廷上奏,江边匪患严重,地方军队不堪一击,请求俄军暂时驻扎以防匪患。
查那图与巴义鲁这道奏折一上,就迫使朝廷不得不考虑俄军驻扎在瑷珲城的“合法性”,明知是对方在弄鬼,朝廷也是无可奈何的了,如此往后动不动就有匪患,反正都是查那图与巴义鲁说了算。
将来调别人过去,只怕立时便要死于匪患,这可是匪患啊,跟俄军无关呀!
古辛也怕查那图与巴义鲁不肯上这道奏折,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过去双方只是暗中合作,架空了鄂龄,让黑龙江许多交涉都落到空处,可现在却是要立场鲜明的站在他们一边。
毕竟如此一来两人将会成为卖国贼,成为朝廷的眼中钉,仕途到此为止不说,从此只能仰俄方鼻息,坚定不移的挡俄方走狗才能保住命。
“此事到时由不得他们,告诉他们,不肯上奏折我们只需要留住李安生,故意向他透露查那图与巴义鲁也参与了袭击,哼哼,只怕查那图与巴义鲁两人知道后吓得魂飞胆丧,到时求着我们。”
古思敏果然老辣,几句话就能将查那图与巴义鲁玩弄于股掌之上。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查那图与巴义鲁并没有坐以待毙,同样策划并准备实施一场袭击。
而两人商定的发动时间,也是明日的夜里,真是无巧不成书。
第七十七章 瑷珲除暴(11)
这是今天的第三更,是补前天的。今天两章已更,昨天欠的,明天会补。```````````````````
俄军异常的调动以及查那图与巴义鲁两人的暗中布置都不是毫无蛛丝马迹可寻,洪老六所带领的情报小组早就发觉并且进行了严密的布控。
当初李安生让洪老六在弟兄们之间挑了三十余名拳脚功夫颇为不错又识字的加以训练,不仅由洪老六亲自教习武功,也由半吊子伪军事迷李安生用穿越前从各大论坛上看到的灌水帖中总结出来的特种战斗训练方法来填鸭般灌输了一段时日。
虽说离所谓的特种兵还差的老远,但总算还是有那么一点两点味道,假以时日,自己不断摸索,总还是有些潜力可挖。
李安生很看重这支战斗小队,这可是真正忠心于他的一股绝对武力,将来有必要设立情报部门以及专门的特战小队,都要从这支小队抽调骨干组建。
将来新军混成协成立,这只小队将会升格为警卫队(警卫连,蛋疼的北洋新军编制),李安生希望它能够顺便肩负起特务营的侦查等任务,所以,这些时日一直由洪老六带着散在外边,监视着俄军以及查那图、巴义鲁等人的一举一动。
既然俄军打定主意要大动干戈,李安生近些时日一直都没有闲着,反而壮大了声势,拨出些银子来,雇了上千名人手帮着清理废墟,利用手头的工具对衙署四周的街道与土地进行平整,尽可能的搜集材料进行房屋的搭建,哪怕是瓦砾堆中的零碎材料。
当然,清理出来的瓦砾等材料为了迷惑俄军,一直东一堆西一堆的堆在四周,因为瓦砾也能派用场。
瓦砾堆多少挡住了俄军向大工地内窥探的目光,只看到无数的劳工在里面忙忙碌碌,清军护送着源源不断的车队运材料进城。
之前李安生还怕俄军为着城内清理废墟整修房屋而有意刁难,结果俄军并没有任何的措施,也许在他们看来,如今清军的努力都是白费,到时候还是得照样变成一堆废墟。
一夜无事,大清早劳工们就开始辛勤的工作,这时节是农闲中的农闲,往日都是躲在家中过冬,能有活干也是好事情,吃住在这大工地上,还能有暖和的木棚子住,有煤炉御寒,每人每天都能分到二两山果子酒,开夜工的话每人都能分到两口烧刀子,许多劳工都是冲着清军分发的一件大棉袄来的,贫穷人家冬天连生火的煤炭都买不起,更别说厚厚的大棉袄,崭新崭新的。
劳工队伍越来越壮大,李安生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许多当地百姓都不要工钱,只求能包食宿,这在后世是多么伟大的高尚情操啊,摊上这样的工人,那些企业老板说不定嘴都笑歪了。
这些棉袄之类的御寒之物费了程德全不少的心思,竭尽全力才搜集了两千余套被服,以及帐篷、毛毯之类,另外又央了练兵处提前拨付了归属于新军的三千两百多套御寒被服,加上程德全与李安生各自搜集以及黑龙江富商与士绅捐助的,勉强能拨出大部分先用于瑷珲城。
李安生去过江南,也去过闽粤,南方冬天湿冷,那个冷真的要渗到人骨头里去,那才是真正能冻死人的冷,而北方则不同,尤其是黑龙江,这气温是低的吓人,可实际并不多少冷。
百姓家里要是能生火烧炕的,或是出行有御寒之物的,基本都很舒服,没多大问题。
可关键就在于许多百姓穷啊,当初逃难回来时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勉强度日。
许多当初江东六十四屯的百姓都四散于黑龙江各处,无数甚至甘愿在山林里受着煎熬,听说李安生进了瑷珲城,陆陆续续都有江东难民来到瑷珲城,央求李安生能够让他们返回家乡。
这部分难民成为了劳工大军的主力,李安生将他们按军队编制组织起来,轮流三班倒运作,白天与上半夜干活,后半夜则守夜,倒也逐渐开始出现井然有序的迹象来。
工作效率也逐渐的提高,从招募到现在过去了半个多月,基本上将当年的内城与衙署所在地、城隍庙等建筑联为一体,大工地将小半个瑷珲城笼罩了进去。
这些天俄军一直在看热闹,查那图与巴义鲁也是嗤之以鼻,李二愣居然大模大样的在俄军面前企图修复瑷珲城,还真以为俄军会就这么轻易的让出此城?
查那图与巴义鲁将袭击的时间定在了丑时,由于劳工们要到二更临近结束时才会歇工,丑时发动袭击正好是劳工们陷入熟睡的时候。
这两天俄军也有些反常,让巴义鲁多生了个心眼,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将老毛子也一同拉下水,他可不认为凭借两人手中的实力,能够攻入衙署军营击杀李二愣。
虽说瑷珲同样日长夜短,但11月的昼夜长短倒是没有那么的悬殊,今年还没有下过雪,往年9月里下雪的都有过,天色晦涩不明,总是朦朦胧胧的,什么都不那么真切。
到了子时,查那图便急不可耐的四处放起火来,不吝惜子弹的对天放枪,让人都吼上几嗓子,盼着能尽快将李二愣的手下都骗出来。
巴义鲁则亲自带着手下向俄民聚居的街巷发起了进攻,存心要让俄军一开始就无法置身事外,他甚至还故意派了一队家丁到城中有身份俄人居住的街巷去烧杀抢掠,端的是条老毒蛇。
只要这一手使出来,俄军必定来救,到时自己就能开溜,只怕俄军到时候发现满街乱窜的都是出来救火救人的李安生部,双方不打起来才怪。
那些俄商与军官仗着俄军势大霸占着城中最先修复的大宅子,这次可真是倒了大霉了,巴义鲁这老毒蛇毫不留情,所到之处尸横遍地,尽是大洋马的哭叫声以及翻箱倒柜的声音。
要不是怕俄军来的快,只怕巴义鲁还要纵容手下烧杀抢掠,先约束下了军纪,随时准备撤退。
或许等到俄军来时,他早就带人跟查那图会合,躲到内城附近的某个偏僻瓦砾堆旁隔山观虎斗了。最好俄军跟李二愣能够两败俱伤,然后他们就能捡个大便宜。
可是,巴义鲁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这次撞到了铁板上。
城东南的俄民聚居区曾经是瑷珲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首批修复的房屋都在这里,被俄军强行霸占,供俄民居住。
城东南角是倚着江边的,拐弯处有两个门可以出城,城门边就是一座俄军军营,城外三里处则又是一座俄军军营,可以说,从内城到商业街再到两个城门,这条快速的出城通道,是要受阻于俄军的。
古思敏指定的计划是,时间一到,他们就在城南百姓聚居处烧杀抢掠,让李安生带兵出来营救,而俄军则在商业街的宅子里实现潜藏,等到清军从内城穿越十字形的商业街赶到南城时发起突然袭击,将清军缠住后由东南角城门处的俄军接应城外的俄军入城加入战斗。
可是,让人气愤的是,李安生不仅将城内的一千余居民征召了大半,剩余的也给他派遣到城外,尤其是黑河屯等地方去帮着修建房屋,供逃难回来的难民们回来居住,同时这些人也被集中起来在城外搜集蔬菜瓜果供城内所用。
这城里居住的支那人不是在城外,就是在李安生的军营附近休息,古思敏一开始指定的烧杀抢掠计策没有了实施对象,岂不郁闷?
于是烧杀抢掠的对手变成了城外的百姓,只是古思敏并没有足够的把握李安生会出城而已。
俄军一门心思的准备着伏击,没有想到他们反而先遭了袭击。
之前他们正要准备活动活动筋骨,暂时的休息一会,等城外“马匪”们烧杀抢掠的消息传进城,大批的支那农民逃进城来,李安生就不得不出城“剿匪”保境安民。
巴义鲁的烧杀抢掠倒正好打在了秘密潜藏的两个营的俄军头上,让带头的俄军军官撒列昂有些茫然。
难道是大人们拟定的计策被清**队识破了?那么他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巴义鲁运气倒好,他所攻打的宅院民居全部是真正的俄民,距离俄军营比撒列昂部有些远,等到俄军赶来营救,他就能调头就走。
可撒列昂就比较郁闷,之前的准备全部泡汤,只能扑了出来,准备迎头痛击“清军”。
巴义鲁没有想到俄军来的竟会如此之快,赶紧撤退,依然有近半部下被俄军缠住,双方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巴义鲁几乎急的跳脚,他与查那图两人好不容易才凑够了五百多人的部属,这里失陷两百多人在各个宅院里与老毛子缠斗,等到俄军与李二愣两败俱伤的时候,只怕手中的兵力还不够。
其实不仅仅是巴义鲁想不通,古辛也想不通,此时古思敏已经回了北岸,不然倒好问问计。
照道理,他的军队是最晚发动的,前期主要的目的还是秘密撒出去,绞杀落单的小股清军,尽可能的杀伤对方。
可李安生还没有出现,那边就打了起来,倒是充满着诡异的色彩,而且听枪声交战还挺热烈,古辛决定派出部分军队出去打探情况,并且照原计划准备在外围绞杀清军小股兵力。
查那图见巴义鲁将声势搞的如此之大,开始还有些兴高采烈,没想到枪声越来越密集,火光越来越大,傻子都能知道,巴义鲁被缠住了。
真他娘的倒霉,弄巧成拙了,俄军此刻只怕是以为他与巴义鲁跟李二愣勾结在了一起,想要将他们赶出城去,这叫什么事嘛。
查那图还是决定赶去先将巴义鲁救出来,至于向俄军解释只能拖到日后,眼下给俄军知道他们烧杀抢掠是为了挑拨离间,铁定会杀了他们出口怨气。
不过,更加倒霉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穿着的清军的服饰,结果被古辛派出来的部队碰个正着,双方又是拉开架势一阵好杀。
双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从这个宅院杀到那个宅院,从这条街杀到那条街。
可是,当然有人是清楚的,李安生早就知道了查那图与巴义鲁的计划,所以查那图一开始就在那里自个表演的时候,他就没有理睬,而是选择了看戏。
魁星阁上某个方位挂着两个红灯笼,这是洪老六跟他约定的暗语,表示一切安全。
甚至城外有无事故,城内敌人攻击方向兵力多寡,以及被围时抵敌不过的最佳突围路线,等等,都有具体的灯语暗示,接下来的动作,只需要看瑷珲城这座最高建筑上的灯笼就知道了。
古辛派出城去的两个骑兵营也同样在洪老六的监控中,领头的参谋谢尔盖马不停蹄的向着最近的屯垦区而去,想要在城外来上一回烧杀抢掠,赶紧把李安生这股清军引出来。
哥萨克们很是兴奋,杀人放火这些事他们是最愿意干的,一个个都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乌拉,乌拉乌拉”。
正喊的起劲时,前头忽然间一片大亮,有不少人打亮了火把与油灯,当先一人于火光下控马持枪,要是谢尔盖眼力够好的话,只怕能立即认出此人的身份,不就是他们的老对手,克星林虎么。
谢尔盖忽然间心生警觉,头皮发麻,“砰砰”一阵枪响过后,他几乎连魂都吓掉,“这,这是陷阱。”
一缕明悟忽然如火苗般忽然在心间放光,让危险境地之下的他忽然一阵的清醒。
第七十二章 瑷珲除暴(12)
昨天家中有事,没有能够更新,很遗憾,这是补前天的一章,今天还会补昨天的两章,至于今天的,以后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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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盖发现自己中伏之后,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念头,那便是城内恐怕也是个陷阱。
可此时已经来不及回头,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们说什么也不会退出瑷珲城,既然无法将城内清军引出来,那么就先将当头这股清军击溃再说。
谢尔盖一面派人进城去给古辛与撒列昂报信,让他们立即进攻城内清军,一面紧急部署战术。
虽说中了埋伏,但骑兵作战只要马能够跑起来,就谁也无法阻挡,是战是退自如的很。
“冲,冲,冲,冲过去,绕前面的树林而过。”
谢尔盖大声怒吼,只要冲破清军的侧翼阻拦,他们就能沿着前面那片树林拉长对方的追击队列,中伏的劣势就能扳回。
哥萨克如同一道弯刀一般,划出一个精美绝伦的弧度,向着清军的侧翼冲击。
林虎一打手势,等待多时的几队精锐如同几把钢刀一样,滚滚洪流,插入了俄军队列,将对方分成几截。
哥萨克的确骁勇善战,毫不示弱,分出部分兵力主动迎击,然后便是几个小弧度重新会合,然后继续组成一个大弧度。
如此再三,双方始终闷头作战,枪声如同炒豆子似的,反而马刀相交时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双方都冷静的按照固有的套路厮杀,连酣呼邀斗的声音也没有,节省每一丝的体力,将骑兵冷热兵器作战的艺术推到了极点。
接连几番厮杀,哥萨克倒下了百余人,清军也有数十名失去战斗力,不得不说一上来双方就直入主题。
双方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对手,过去交锋过无数次,对彼此的战法非常熟悉,没有试探与迂回,直接的绞杀在了一起。
俄军成功的冲到了小树林边上,打算绕林而过,用最小的牺牲来换取劣势的扳回。
谢尔盖紧绷的神经刚放松了一些,准备重新部署整军迎击,说时迟那时快,小树林边上又是一阵的排枪,当先二十余骑被击落马下,一支清军如潮水般的涌了出来。
“玉蜂儿展玉伯?”
精通中国话,熟知黑龙江各处详情的参谋谢尔盖有些恍惚,没错,是玉蜂儿展玉伯,他怎么会到了此地?他不是正陪着程德全护送难民北上吗?
谢尔盖一阵的冰冷,这是个阴谋,彻头彻尾的阴谋。
是啊,这的确是阴谋啊。
古辛截住了查那图一行,而查那图急于救出巴义鲁,也顾不得其他,双方你来我往,枪声密集。
巴义鲁不想跟撒列昂纠缠过深,忍痛丢下被包围的那部分手下,想要撤出来与查那图会合,远远瞧见这边也在交火,以为是俄军与李安生部打了起来,沾沾自喜,想要脱离战圈,如此一来,倒是苦了查那图。
等到双方打了将近半个时辰,撒列昂让部下将仍有“清军”在顽抗的宅院死死困住,自己带了人马赶了过来,古辛听撒列昂说遭到了清军的袭击,也以为是这边的阴谋被对方识破,所幸两股“清军”都被重创。
古辛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既然清军被重创,那么不如留下部分兵力牵制对方,剩余的人马围攻清军大营,这可是个好机会。
城外也是枪声大作杀声四起,想必刚才古辛截住的正是想要出城去救援的清军,撒列昂追击的那股清军也不知去向,并没有往清军大营方向而去,想必都是出城了,如此一来,清军大营并没有多少兵力,或许有那千余人的民夫,但并不济事,待宰羔羊而已。
古辛与撒列昂会合了人马,向着清军大营进发,留下了少数兵力,继续牵制对面的清军,并围剿躲在宅院中顽抗的清军。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倒是古辛等人没有想到的,就连李安生也没有想到,委实是运气使然啊。
李安生以不变应万变,他当然有资格这么做,即便没有查那图等人与俄军闹了个大乌龙,他也不怕对方。
事实上,大营内真正的民夫并不多,多数都是从墨尔根与齐齐哈尔调来的军队,玉蜂儿展玉伯在外头与林虎保护百姓,封堵道路,而大部分精锐则混在了民夫之中进了城。
实际上,每日出城运木料采石,都有部分兵丁混了进来,将真正的民夫替换出去,运进城的实际上并不是搭建房屋的材料,而是修建工事所用。
李安生可没有那么傻,造好房子给俄军来摧毁,而是借着修房子的幌子,到处修筑工事,准备将内城与东南角打造成一个要塞。
将来这个要塞真正成形后,也能给瑷珲的城防带来些凭仗,现在先搭个架子,以实际的战斗来检验方案的真谬。
到处都是简易工事,合理的组成交叉火力点,将一段段的街道都变为火力集中带,配合那些清理出来的瓦砾堆,实际上形成了一个立体防御体系。
不管有多少俄军进来,都要面对火力的集中攒射,并且因无法铺开人数优势而用人命来堆。
那些没用的瓦砾堆以及断壁残垣一下子就能体现它们的功效,阻碍俄军的前进步伐,使得部分新兵也能从容的上去射杀俄军,尽快的成长起来。
这些火力点都是李安生亲自布置的,还卖弄了一番基本还给学校的高等数学,堪称牛刀杀鸡,点面条块结合,可惜没有马克沁,不然的话任凭你来多少俄军,都无法攻陷这个临时简易要塞,因为,俄军不能用炮。
并不是俄军没有炮,而是一旦他们使用火炮,那么他们冒充马匪就白费了功夫,开玩笑马匪居然有炮,动用火炮的话可是在自己扇自己耳光。
古辛与撒列昂当然并不清楚这些,三个半营的俄军嗷嗷叫着向着清军大营发起了进攻,除了一个营的哥萨克在后面以防万一,压上去的俄军兵力超过一千五百,这可是少有的大手笔,俄军上次在远东使用超过两千人的兵力,还是日俄战争的时候,就连围剿林虎部都没有如此兴师动众。
面对花了血本的俄军,李安生表示没有任何意见,一个字,打。
这回通过夹带运进来足够的武器弹药,就是为了今天,连程德全都花了血本,不惜动员千余民工瞒天过海,就是为了能尽可能的将精锐兵力与资源集中到瑷珲城内。
古辛下令先行试探清军的火力,不急着全线攻进去,耐心的等待着,摆开了一条长越三里半的战线,尽可能的摊薄清军的防守兵力,任意一点的突破都能造成清军的全线崩溃。
不知不觉中,清军清理出来的瓦砾堆居然极大的影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他们想要前进就必须越过这些断壁颓垣,否则,那些清军留出来的通道将会使得伤亡急剧增加。
古辛试探着攻了两次,丢下了三十余具尸体,不敢在强攻清军故意腾出来的通道。
清军似乎并不保守,还主动突出来不断的寻求射杀后撤俄军的机会,让古辛心惊的是,清军似乎将几个枪法好的士兵集中起来,专门用来躲在瓦砾堆与断墙后头,或是在其中穿梭,迅速的射杀目标然后退走。
古辛并不是庸碌之人,瞬间想了几个办法,又一一推翻,看来清军的指挥官很有一套,如此一来,清军只需要极少的几个人就能扼守一段防守范围,强攻的话伤亡代价很大。
他再次的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攻的进就攻,实在不行再退回来想办法。
俄军毕竟人多势众,在几个悍勇军官的带领下,嗷嗷叫着开始发起冲锋,在他们的眼中,清军的防线并不见得真能挡住他们,因为他们是俄罗斯帝国的勇士。
只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在他们进攻的过程中,虽然清军的火力并不强大,但是总是能够轻易的给他们带来伤亡,而他们却并没有办法奈何对方。
等到多处进攻点都传来了伤亡激增的消息,古辛才意识到对方这些日子构建的,其实是一个战地防线,所谓的为难民准备房屋过冬,都是迷惑他们的手段而已。
清军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他们狠狠的愚弄了一回。
古辛真为自己的大意而自责,不过眼下再自责都没有用,在没有火炮覆盖掩护的情形下,如何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成了他当前的首要任务。
第七十九章 瑷珲除暴(13)
古辛倒并不是怕了眼前废墟堆就的简易工事与防线,而是清军的所作所为让他心生警惕,对面在防线内注视他们的清军指挥官,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第一次开始认真的对待这股清军,承认这股清军的确与他以往所见到的清军有所不同。
古辛咬了咬牙,对着撒列昂说道:“没有想到清**官非常聪明,给了我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奇,看来伤亡在所难免,我们需要趁着士气正高的时候,尽快攻上去。我看清军的火力并不猛烈,大概是人数较少的缘故,当初清军入城两营兵力,如今又有部分兵力散在外边,我估计清军已经投入了全部剩余兵力,甚至还动用了那些劳工。任凭他们的防线如何巧妙,都没有办法阻挡至高无上的强横武力。我需要你的部下拿出当年冒着日本军队炮火前进的勇气来,只要能够将清军赶出城去,总督大人会愿意因为这个功劳而再次的提拔你。”
撒列昂当初在日俄战争时也是一员悍将,只因为战争后期大肆杀戮日军俘虏而遭到中立国家的质疑,从而骤失高位,本来的东西伯利亚第三师师长变为阿穆尔军区独立步兵团第十一团团长。
撒列昂拔出马刀,沉声说道:“我亲自带精锐发起进攻,我就不信清军真能挡得住我,刚才在十字街东边已经跟清军交过手,也不过如此,只是仗着有利防守地形罢了。”
说着,头也不会的大步而去,许多勇悍过人的官兵自动的聚拢到了他身边,等待他的挑选。
古辛暗自赞叹,虽说他是这次战役的主导者,但并不敢对撒列昂发出命令,而是用商量的语气,这是一位值得尊敬并且仰望的前辈长官。
他的威望无人能比,士兵愿意为他效死,如此才能在士气上力压强悍的清军,这股清军得到了古思敏的高度重视,根据打听到的消息,是以林虎部为根基先行编练的黑龙江新军,这也是这次阿穆尔总督府将第十一步兵团调过来的原因所在。
以强克强,击灭黑龙江地方创办新军的希望,在没有强悍武力支撑的情况下,黑龙江就无法抵挡他们的强势渗透。
撒列昂一头淡金的卷发,胡须浓密略为蜷曲,修饰的极为整齐,他是贵族出身,挺拔的身材与坚毅的面容可以说是贵族的典范,但他的带兵作风却极为直率强横,丝毫没有所谓的贵族气。
“士兵们,清国的火力并不猛烈,只需要我们喊着为皇帝陛下名字多往前冲几步,那些胆小鬼就会害怕的逃跑,他们也许会尿裤子,而我们只需要继续踏着前进的步伐。好吧,小伙子们,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因为我与你们同在,皇帝陛下与你们同在,乌拉。”
俄军如潮水般的涌出,他们大多都经历过日俄战争的洗礼,并不比古辛麾下的哥萨克少多少悍勇之气,他们大多是迁移过来的农民,这也是撒列昂的高明之处,只有农夫才是最好的征兵对象,因为他们悍不畏死。
远东的寒冷与艰苦,并没有扑灭这些勇士们的克服艰难险阻的雄心,他们需要生存下去,而他们办到了,他们在远东扎根,将用生命来捍卫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
这股俄军的前出带动了其余俄军的步伐,清军的枪声开始密集起来,经过半个月巷战突击训练的清军并没有出现慌乱。
刚才李安生一直没有允许增强火力,而是不温不火的慢火煮青蛙,先示敌以弱,引敌深入,然后凭借纵深的防御体系来层层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
“乌拉,乌拉。”
大股俄军端着枪皮靴踩得哗哗响,不要命的往前冲,这种视死如归但有些盲目的精神,常常能在俄军中见到,可惜,这些年越来越少了。
日俄战争的初期,他们的兵力远远的超过了日本,即便在英美的支持下日军的武器装备要远远好过于他们,但是还是会持续不断的涌现出冒着日军炮火无畏前冲的感人事迹。
随着忠于皇帝陛下的精锐越打越少,俄军的士气也越来越低,许多军队都不愿死战,他们不愿为皇帝陛下卖命,不愿为了远东的高官们卖命。
古辛紧紧的捏着拳头,看着勇悍的士兵们喊着“乌拉”在废墟堆中穿行,不时的有人倒下,更多的人在死亡的威胁下冲锋的更加迅猛。
都是些好兄弟啊,他们有的刚到远东,有的分到了土地耕种,可许多贵族的军官都看不起他们,呵斥责骂,不知道他们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心生惭愧,悔恨交加。
他长叹了一声,眉头紧皱,来自欧洲的威胁,国内高层的争权夺势与腐朽,反动的政治势力像毒蛇一样潜伏着,这个帝国跌跌撞撞的在前行,在远东,这种情况依然没有得到改变,勾心斗角贪污**,军队经费被挪用,以及高官贵族们肆意欺凌贫困的农民,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撒列昂凭借他的威望与能力,才能使部下能够保持强大的战力,其他军队呢?
不过,古辛即便聪明机智,也不想多分神,这些事情不是他一个哥萨克贵族所操心的,他们哥萨克自有他们的归属。
李安生只是想用外围的临时防线迟滞一下对方的步伐,给对方带来些小麻烦而已,所以外线兵力撤退的很快。
外线没有制高点,而巷战最佳的杀人手法就是拥有制高点,在没有机枪的情况下,用制高点配合周围的街巷与房屋,从各个方向攒射敌人,这是最大的杀招。
他在内层防御体系中修建了二十余座丈八小木楼,用麻袋装了泥土垒出掩体与射击孔,小木楼地基是用泥土筑起的,俄军不能使用火炮,也就奈何不得这些制高点。
撒列昂见清军不断后撤,以为对方兵力确实不多,无法固守防线,露出了喜色。
俄军在日俄战争时的密集冲锋战术并没有任何的变动,近几年来沙俄主导的军事思想仍然强调刺刀白刃战,崇尚约100年前苏沃洛夫和拿破仑的作战方法,经历日俄战争失败之后仍然没有大的长进。
也对,老毛子的身强力壮在日俄战争中没少让腿短人矮的日本小矮子们吃亏,就像大人打小孩一样狠狠的羞辱了一番日本矮子,使得日本军队卧薪尝胆,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拼刺刀研究,如何在人矮力弱的形势下,在拼刺刀战斗中能够占得上风,不用说小鬼子还是研究出了一些门道的,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俄军已经被激怒了,他们在刚才的战斗中丢下了近百具尸体,而对方却很好的隐蔽了起来,躲在了各种障碍物后面,没有任何的损失,这怎么不让他们愤怒到了极点,所以,他们急切的想要找到站在面前的对手,用刺刀狠狠的教训对方。
李安生这次唯一不满意的,就是瑷珲城太小,能让他发挥想象的空间也太小,而且高层建筑与大范围宅院也不多,没有纵横交错的街道,使得巷战能够发挥的威力很小,不然的话,像江南那些繁华城市,李安生有把握让这一千多的俄军进的去出不来。
第八十章 瑷珲除暴(14)
撒列昂几乎要气晕了,眼前尽是挖出来的条条道道纵横交错的战壕,这颠覆了他对战壕的认识。
清军这是在发疯,他们真的疯了,居然在城里挖战壕,而且举目望去,许多废墟与临时搭建工事组合起来的防线无一例外的被战壕所包围着,而这些可以通过交通壕来互相联系的工事,全部成为了占据有利地形的火力点。
这个时代的战壕几乎全部是平行壕,由散兵坑演化而来的堑壕战艺术还没有后来一次乃至二次世界大战时那样的出神入化,撒列昂看到这样的战壕不发疯才怪。
要不是给李安生的空间太小,他绝对不愿意在堑壕中与俄军交手,而是凭借巧妙设置的火力点来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俄军只能在堑壕中乱窜着成为射击的靶子。
要是俄军有工兵在的话,当然可以反掘进作战,按照他们自己的进攻意图挖通堑壕,让清军凭借交通壕来掌握战争主动的意图落空。
可是撒列昂并没有超前的意识与战争本能,只能下令继续发起猛攻。
李安生当初设计这些交通壕的时候,都是按照后世的标准,交通壕都是蛇形的,步兵的1米多宽、2米多深,这是为了形成标准讲啦继续贯彻,也有能跑马的战壕,这是为了联络方便而设置的,其余的他都没有照搬,比如大部分的掩体都没有采用,因为没有必要。
在此基础上,他别出心裁的参考了后世电影《地道战》中的概念,巧妙的利用数学公式推算了一道道题目,将交通壕设计成为了一个个的陷阱集合体,进来的俄军不是要遭到暗算,就是被优势兵力所围歼。
他争取让每一个进来的俄军都能成为活靶子,火力点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他们笼罩,而俄军却无法发挥人多的优势。
就是这样,俄军的伤亡数字开始激增,而且随着他们的深入,伤亡数字还在不断的攀升。
有两股以百人为单位的俄军倒是凭借着勇武冲到了衙署附近,想要冲上来缠住运送弹药没有来得及撤回清军大营的民夫,然后用刺刀来对付前来援救的清军。
他们的这种设想很好,只是实施起来却有些困难。
清军在衙署与前方堑壕之间还设置了供后备兵力与民夫躲避休息的掩体,这是为了防止俄军依靠人海战术来堆满战壕,切断战壕与衙署联系而设置的。
这样重要的地方,清军只需要掌握一两条堑壕口子,就能将子弹直直的倾泻到没有阻碍物的俄军身上。
撒列昂组织了几次这样的强攻,都没有能够奏效,刚开始还有些缩手缩脚经验不够的清军变得更加的老辣起来,甚至在他们攻守没有及时调整的时候,还组织了多次截杀。
清军常常将俄军引入更加狭窄的堑壕内进行肉搏战,杯具的老毛子都是使用的水连珠步枪,莫辛与纳甘共同设计这款步枪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一米三十的长度有时候反而会成为短处。
的确,刺刀长的话对拼刺有一定的帮助,但是在堑壕中,则并不是那么回事,很多动作根本就做不出来,而且这枪也太重,在后世二战中,正是因为这枪出入工事与堑壕不方便,让此枪彻底的进入没落期。
李安生这个半吊子伪军事迷当然清楚这一点,阴险的他还故意设计了这种狭窄的战壕,正好能够让大刀片子尽情的挥舞,给老毛子们上上课,什么叫做中国功夫。
不用说,这种大刀片子也是李安生鼓捣出来的,专门用来在肉搏战中破刺刀,这玩意好整,铁匠一天都能打数十把,后世的好东西都能拿上来,只要条件允许。
这可是后世让鬼子们魂飞胆丧的大刀片子,曾经把鬼子们砍到精神失常,许多鬼子军官一看到这刀就惊呼“青龙刀”,仿佛这大刀片子挥舞的时候他们隐约能够看到关二爷手持青龙偃月刀穿梭于战场之上。
云飞扬这个在小雀儿眼中白袍银枪的当代赵子龙并没有跃马挥枪,而是一马当先的挥舞着大刀片子,既然老毛子喜欢肉搏战,那么就好好的搏一场好了。
正愁找不到对手的老毛子眼睛放光的迎了上来,呼喊着“乌拉”,端着刺刀浑身紧绷,像是看到了猎物一般。
云飞扬这刀有些分量,不用说,这是铁匠铁老爹的得意之作,铁远有事没事也喜欢跟他学几招,故而铁匠为了感激他的不吝赐教,特意打了把好刀作为谢礼。
一刀下去砍在老毛子的枪上,甚至能够一劈两段,刃口还只是略卷,端的是利器。
只听得枪断之后刀刃入肉的声音,然后便是骨头断裂的沉闷声,一具尸体便出现在了刀下。
洪老六带着的特别小队更加的威猛,有他以身作则,他们都很爱惜大刀,不想让大刀轻易就卷了刃,肉搏战很有心得,总是两三刀就能破了老毛子的要害,取走对方的性命。
撒列昂好不容易攻陷了部分阵地,转瞬就丢已经变成了习惯,哪怕能够站住脚,清军也很快就能调整过来,让他们占据几个突前阵地得到的优势瞬间化为乌有。
最为关键的是,这是在夜里作战,他们感到了极度的不适应,可清军却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似地。
看来清军指挥官在之前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许多布置都是根据夜战而定的。
其实这也不难想到,老毛子只敢在夜里发动袭击,天一亮,就有身份被识破之虞。
古辛跟撒列昂都有些焦急,眼下离清晨越来越近,也就是说他们离被识破身份的危险也越来越近。
要是在黎明破晓前还不能够攻下清军衙署,那么天亮之后对他们的坏处极大,他们冒充匪帮,那匪帮总不见得全是俄罗斯人吧,而且还是清一色的俄国制式武器。
从发起进攻到现在,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就伤亡了将近三百人,这个数字让古辛与撒列昂都是愁容满面,取得战果非常可笑,只有二十余具清军的尸体留了下来,让之前颇有心里优势的两人很是灰头土脸。
加上之前在十字大街那边一团混战,损失了数十名士兵,加起来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一个步兵营的兵力。
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进攻,用伤亡来换取胜利,这是最为简单有效的办法,总之俄罗斯却不缺的就是兵员,远东也有大把的农民可以被征召入伍。
这是俄军的致命伤,兵员素质低下,农夫们连起码的队列都排不好,连枪都玩不转,加上军事思想落后,训练等同儿戏,将熊兵熊,战力可想而知。
清军则不一样,在李安生反复的强调下,如何巧妙的杀死敌军而尽可能的保全自己,成为了许多士兵们最重要的功课。
“黑子,你怎么也来了?”
铁远惊讶的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丁小黑,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很快就完成了角色转变,一直在冷静的射杀俄军,前后死在他手上的俄军官兵就已经有十一个。
可丁小黑这样的菜鸟们过来纯粹是累赘,不是说他们真的脓包,而是没见过血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有见过血的老成狠辣,迅速的投入到杀人游戏中去。
或许丁小黑这样的杀个人还在那反省感悟呢,而铁远这样的已经嗷嗷叫着扑向了下一个目标,这就是区别。
“安生哥让我来见见血,说是感受一些战地气氛,啥叫气氛?是不是说让我上回战场,就成了爷们了?”
铁远等人哈哈大笑起来,倒还真是那么回事,爷们,他们都是爷们。
丁小黑他们这样的在铁远旁边肯定没多大的危险,也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
俄军的攻势已经没有刚开始时那么猛烈,吃了这么大的亏多少也能变小心些,他们开始稳扎稳打,逐步的清除那些让他们讨厌万分的临时工事,尤其是那些小木楼。
只要拿下这些火力点,那么火力点所依托的附近几段战壕便都成为了废品,至少撒列昂是这样想的。
在俄军不计伤亡的猛攻之下,多处阵地都已失守,李安生并没有想要夺回来的意思,伤亡不应该消耗在这些对他们无用的工事上头。
撒列昂也发现,只有同时拿下几个相邻工事才能算是奏效,不然的话,拿下单独的工事,只会让想要凭借工事稳固阵地的俄军成为靶子。
古辛在后面远远的看着,心都在滴血,这些战士都是阿穆尔最为精悍的一批,就这么委屈万分寂寂无名的死在了这个窝囊的战场上头。
这简直就是在用人命来堆出每一步的前进之路啊。
俄军就这么的顽强前行,在付出惨痛的伤亡代价之后,不断的蚕食着阵地,他们别无选择,他们必须在天亮前拿下清军大营。
他们的努力似乎得到了回报,清军的阵地在不断的被攻占,许多清军都开始大步的后撤,这是个好兆头。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安生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跟他们硬拼消耗,他只是打算实战练兵罢了,要是他们知道了这个想法,只怕要气疯掉。
等到天已经微微亮的时候,俄军基本已经拿下了清军大营外围的阵地,看来只需要再加一把力,胜利就在眼前了。
第八十一章 瑷珲除暴(15)
这两天腰受伤了,不能打字,又要针灸推拿等治疗,只能尽力更些,欠下的章节与字数都会还。
十字大街那边的战斗渐渐平息,看来那些负隅顽抗的“清军”是被彻底的消灭了,接下来就能全力对付眼前的清军大营。
在小半夜的战斗中,有六百多名官兵伤亡,清军的伤亡数字很小,不过超过一百人,这让撒列昂打定主意打破清军大营,然后全部杀掉这些愚顽的清军官兵。
清军指挥官很聪明,将挖战壕所取的土没有全部用来堆垒土木工事,大部分用来巩固清军大营,也就是衙署所在的内城,当年撒列昂便参与过攻坚战,只是两轮炮火,就轻易的拿下了瑷珲内城,今天虽然没有炮,但是撒列昂还是有这个信心。
撒列昂手下的营长洛肯付托当年带兵大肆杀戮过海兰泡华人,手上沾满了华人的鲜血,在他看来,清国奴全是低贱的奴仆,根本就不配享有在远东生存的权力,甚至东北将来也必定要以俄罗斯人为主。
今天的惨痛伤亡让他早就陷入了极端的愤怒,那名始终藏头藏尾的清军指挥官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战士们,看到没有,清军最后的防线就在眼前,跟我冲进去,杀光那帮清国奴,告诉他们,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洛肯付托挥舞着马刀,高声疾呼,唾沫星子从嘴里飞溅,一把大胡子乱蓬蓬的,很是彪悍。
“乌拉!”
俄军最喜欢的就是冲锋,勇往直前,尤其是撒列昂的部下们,跟着洛肯付托的基本上都是嗜血之徒,杀戮成性。
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用刺刀刺入清国奴的身体,听着刺刀摩擦骨头的声音,看着那如泉水般涌出的鲜血,以及那些清国奴惊恐惨白的面容,多么有快感啊。
洛肯付托得意的大笑着,仿佛眼前的军营随时能被他踩在脚下一样,身后,撒列昂坚定的挥手示意,全面发起总攻。
他就是要凭借兵力优势来继续发动压倒性的进攻,即便没有火炮,也要将清军大营彻底踏平。
洛肯付托所部成为了一把尖刀,只要能够顺利的突进去,后边源源不断的战士们会用刺刀来教训清军,可想而知,眼下清军大营里头密密麻麻全部挤满了士兵与民夫,这只是一场屠戮而已。
正当洛肯付托意气风发的身后,一颗子弹准确的击中了他的脑袋,将他的半边头盖骨掀掉,在这么近的距离,别以为天色还暗着就无法瞄准。
铁远静静的寻找着下一个目标,那个叫嚣着扑上来的俄军军官据说是个刽子手,当年江边无数的冤魂都是拜他所赐,不过他毫不在意的一枪爆头,丝毫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李安生在旁大觉可惜,要是用后世的狙击枪,只怕那位刽子手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砰的一下爆开,红的白的四下乱溅,这样才够震撼,更能够威吓人。
俄军的惊愕还没有结束,从清军大营那边忽然扑过来两条火红的怒焰,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起,伴随着他们一大片一大片的被打倒在地,断肢与鲜血横飞。
这是重机枪,马克沁重机枪,清军居然有这样的杀人利器,且让子弹与残肢飞一会。
撒列昂有些不敢置信,他的士兵们就像草一般的被成片的扫倒,那只是两挺重机枪,对他们而言,却是两把死神镰刀,尽情的收割着性命。
李安生好不容易让刘竣走通了袁世凯的关系,拨了两挺马克沁重机枪过来,又配了16万发子弹,老大的面子。
前些天刚到齐齐哈尔,程德全让展玉伯快马加鞭过来参战,并将这两挺重机枪送了过来,前几日刚偷偷混在运送物资的车子里硬是没给俄军发觉。
支架与底座还是李安生亲自安装好的,也是他亲自布置了重机枪阵地,而且,他还教会了临时培养的机枪手一个要诀,那就是往老毛子人堆里扫的时候,尽量瞄准敌人靠小肚子那边,因为这枪后座力大,发射子弹的时候不住的会往上跳。
这重机枪不贵,也就一百多两银子一挺,可子弹贵着呢,而且专门为它所配套的人手与资源都是要花费的,维护保养也不便宜,所以这玩意多了也玩不转。
临阵磨枪的效果并不好,李安生并不满意,两条火舌歪歪斜斜,要不是俄军一下子被惊呆了,只怕还没那么大的战果。
看似俄军成片的被扫倒,但并没有预想中断肢与内脏乱飞,鲜血如雨水的恐怖场景,不够血腥呀。
这边的菜鸟们倒是被吓倒了,马克沁重机枪的轰鸣声简直就是噪音,真不知道上百挺一起轰鸣时的盛况是怎样,会不会吵聋耳朵。
就连林虎的老部下们跟马克沁重机枪也没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玩意不好惹,所以来去如风的他们没有那个必要去触霉头,谁知道今天亲眼见证了俄军的悲惨命运。
两挺重机枪开始打顺了手,逐渐的摸出些门道来,双眼放光的不断的欢呼着,杀人都杀的这么有乐趣。
撒列昂气得咬牙切齿,对方居然用没有进行过任何训练的机枪手来操控估计是崭新的还没有实弹射击过的机枪,这简直就是个耻辱,难道对方可以如此的自信,拿他们当训练工具?
这彻头彻尾的是一场阴谋,他总算想明白了这一点,偷偷的运送马克沁重机枪进城可真是好手段,怪不得李二愣一到瑷珲就要强势进城,表面上是自陷死地,实际上却是胸有成竹,他们都被愚弄了。
趁着清军机枪手还没有完全找到手感,撒列昂果断的下令取消进攻,退出对方的射程。
古辛见到进攻受挫,一时也慌了神,没想到清军的抵抗这么顽强,还有重机枪助阵,他现在是后悔莫及,太顾忌公理与道德,即便使用火炮与重机枪又能怎样,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幻的。
难道他们将清军打出去,还能为公理与道德所吞没了?
正当撒列昂过来与古辛商议之时,东南城门处到处都是喊杀声,伴随着猛烈的枪声与马蹄声。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之时,谢尔盖神情狼狈的拍马回来报信,他中伏了。
古辛苦笑着想,他跟撒列昂何尝不是中伏了,清军多么的狡猾,傻子都能知道,谢尔盖都能遭到伏击,这个陷阱可有些大,对方的算计可真是入木三分。
“原来林虎与展玉伯都来了,看来清军这次是预谋已久,偏偏我们两个来当这冤大头。”
古辛长叹一声,今天这个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过于轻敌的他们没有想到清军将整个瑷珲城内城外变为了一个大陷阱,不仅是他们,就连谢尔盖的骑兵部队也遭受了重创,谢尔盖几乎只带着半数兵力逃回城内,又在各处街巷遭到袭击,损失了大半人马。
古辛苦笑着看了看同样眉头紧皱的撒列昂,轻轻的吐出了一句话,“撤退。”他也是有担当的,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清军着实毒辣,居然焚毁了他们的军营,仗着兵力优势强行驱逐了他们在各处街巷的守军,反正一切都能够推给匪徒。
既然俄军托辞匪徒,那么清军何尝又不能如此?
第八十二章 瑷珲除暴(16)
腰伤继续治疗中,加上还要做函授毕业设计,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过都会补,说到做到,目前还欠5章。
展玉伯从来就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大胜过,还是对阵凶悍无比的哥萨克骑兵,取得了骄人的战绩,两个营的哥萨克骑兵被击溃,估计少数打死打伤三百多人。
这的确可以算得上少有的大胜了,骑兵作战能进能退,凭借超人一筹的机动力,战况不利也能迅速撤出战场,一般很少能有如此大的伤亡战果。
谢尔盖吃亏就吃亏在他不能退,对方同样是骑兵,而且他们一退,城内的战友们就无比被动,很有可能会被清军打一个突然袭击。
可想而知,正在向清军大营发动猛攻的俄军背后突然被狠狠的捅上一刀,结果会有多么的糟糕,骑兵的背面突击要是奏效,这场战事基本就结束了。
古辛与撒列昂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毅然想要后撤至军营休整以观后效,清军总不见得反过来攻击他们的军营,只要他们还能继续赖下去,总有办法重新将清军赶出去。
不过李安生仿佛洞悉了他们的想法,立即让洪老六带人出去火烧俄军军营,并且阻截拦杀俄军,打到这个份上,是不可能再对俄军温情脉脉了,哪怕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俄军继续留在瑷珲城内,不然的话,不说所有布置都落了空,他自己还要赔上前程。
老毛子对他的记恨倒是无关紧要的了,最为主要的还是接下来想要收回瑷珲城,这难度就更加的大了。
俄军始终都占据着主动,最坏的结果也是维持原样,古辛也是人杰,能想明白这一点,当断则断。
“撒列昂,尽快布置防御,我带人灭火,要是被他们赶出城,我们两人此生别指望能回圣彼得堡。”
古辛神色惶急,局势越发的恶劣,清军指挥官竟然彻底的撕破了双方之前心照不宣的遮羞布,直接烧了军营,并且攻击他们,想要将他们彻底赶出城去,不禁暗自生畏,假以时日,此人必然会成为他们在远东的心腹大患。
“古辛大人可在,城内匪徒猖獗,竟然攻打两**营,不知道贵军可需要帮助?匪徒势大,贵军可以撤往城内,由我等替你们缠住匪徒。”
古辛几乎要气到吐血,对方居然派出了传信之人,装模作样,实际上是在赤果果的威胁,看来清军指挥官在战局突变之后,立即做出了一系列的调派与部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之老到狠辣让人咂舌,足见智谋之高深。
“放心,不用贵军操心,我们自己会对付这些该死的匪徒,让他们后悔来惹上俄罗斯帝国的勇士。”
撒列昂代为回答,语气着重的加在了“该死的匪徒”上头,今天他算是丢尽了颜面,尝到了平生难有之惨败,自然有些心绪不稳,火气上冲。
如今最为紧要的还是固守,以此为据点聚拢兵力,此时城内能够继续战斗的仍有一千余人,只要他们不出城,谁都没有办法将他们赶出城去,这便是古辛与撒列昂最大的倚仗。
的确,他们都死赖着好几年了,这赖皮的功夫是如火纯青啊。
眼尖的古辛见到远处清军大咧咧的在街角脱下衣服,这是直接变成“匪徒”了,毫不遮掩,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
更加让他瞠目结舌的是,清军竟然在搬移“匪徒”尸体,显然是想集中起来当成罪证。
之前在进攻清军大营的时候,古辛一直在带人收集战死的士兵尸体,以免被清军得到,成为要挟他们的把柄,匪徒都是俄罗斯人,这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本来他以为是稳操胜券的,打扫战场这种事情当然放在最后做,没想到会吃这么大的亏,加上林虎等骑军大肆入城,他也没来得及顾上带走尸体,就连许多伤兵都只能遗弃。
其中不少人身上的俄军军服都没有脱下来,清一色的俄制式武器,这也是个大把柄。
李安生带着云飞扬等人也杀了出来,死死的缠住了俄军,不让他们会合,俄军就这么的被切成了多段,在没有指挥且士气低落的情形下拼死抵抗。
这便是他的狠辣之处,不管你是俄匪还是俄军,在他眼中都是匪徒,反正真相永远掌握在胜利者手中,打到这份上,这场战事是彻底闹大了,谁都没本事压下去。
古辛暗暗吃惊,他还知道遮掩一下,天色渐明朗就干脆的撤退,不想留下什么把柄,对方却更加的卑鄙阴险,一直都死缠着他们,彻底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看来清军指挥官是打定主意要将他们赶出去,而不顾自己的政治前途了,竟有这么无私的人?古辛眼神闪烁,似乎想要迅速找出答案。
“李大人,我们真的要将俄军赶出城去吗?他们好像还有不少人,本来现在没什么伤亡,好不容易新兵们都见了血,有了些样子。”
云飞扬倒是个稳重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也在此战中受益匪浅,也舍不得那些与他共同成长的新兵蛋子。
李安生笑了笑,将马鞭子捏了起来,难得潇洒的说道:“哪里能真个将他们赶出城去,别说他们不愿,我们也没这个实力。今日能取得如此战绩,已经是相当不易。此时他们不出城,也无法妨碍我们,你看着,过些日子他们自然会乖乖的退到北岸去。哦,只要朝中的那些大佬们能够不昏庸不败家。”
云飞扬似乎明白了什么,嘟囔着说道:“朝中的那些大老爷们能靠得住吗?要是不昏庸不败家,国家也不会沦丧至此。”
李安生眯着眼看着前面的战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慎言啊,你我如今可好歹都是朝廷的官了,那些话可别入了旁人的耳朵。管他娘的怎么个昏庸无能,只要你我问心无愧,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国家就对了。”
其实李安正这话要是让道德先生们听到也是一番口舌,实为大逆不道之言,食君俸禄为君卖命,哪有只是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国家就够了的?
云飞扬之所以愿意跟着李安生,在他手下坐一名队官,实际上他觉着俩个人是一样的,都不想做奴才,又愿意脚踏实地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
枪声渐渐的稀疏了起来,俄军基本已经会合,再强攻的话,伤亡未免太大。
洪老六拍马过来报信,原来发现了查那图与巴义鲁的下落,巴义鲁逃遁出城,查那图却是探明了俄军围攻清军大营之后,以为已得计,便收兵回了家宅,想要看一出好戏。
李安生脸容严肃,双眼放出冷厉的光芒,冷冷的说道:“攻入查家,反抗者格杀勿论,尽抄家财,查家在城里城外的产业也尽皆抄没,不要伤及无辜。”
云飞扬呆了呆,似乎有些诧异,正打着老毛子,怎么就改打查家了。
洪老六却是一脸平静,仿佛李安生下的命令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清点了人手马不停蹄的去了。
李安生淡淡的说道:“既然今日匪徒千余人攻我大营,腾不出手来救护城中官员百姓,也是无可奈何。而且匪徒几乎都为老毛子,岂不奇怪,俄军难逃勾结匪徒罪名,若是我朝大员死于匪患,外务部交涉上也好有所问责。再加些筹码上去,俄人自知强赖着也无济于事,只能自己退走了事。所以说,强攻是行不通的,让他们自己走才是正道。”
云飞扬豁然开朗,这加些筹码,想必便是今日缴获俄军的武器装备,俘虏与尸体等,俄军始终是不占理的。
跟随在旁的窦固与奚文山也是面面相觑,眼前这位李大人不但胆大包天,而且心狠手辣,居然敢做下谋杀地方大员嫁祸于匪徒的果断之事,但多少也让两人心安,对方放心的让两人知道此事,是在表明拿他们当心腹招揽。
当然,其中也有警告的意味,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有数。
这位李大人的智谋出众,出手果断,人虽年轻却有枭雄姿态,只看俄军吃了个老大的亏就能知道他的手段步步为营环环相扣,让人防不胜防,两人可以确保一事,那就是这位李大人早就算好了一切,没有遗漏任何的意外情况,早就定计要用查家的血来反诬俄军,心计之深沉委实可怕。
不知不觉两人生出了敬畏之心,但更多的是真心推崇,或许在这位李大人手下,能够报的了当年的血海深仇。
两人只求能够收回江东六十四屯,告慰家人在天之灵,便算是此生最大的目标,谁能帮他们实现,自然愿意奉谁为主。
李安生倒是没有想到,无心之中倒是多了两个能力出众的手下。
俄军惊惧之下,好不容易才收住了脚稳住了阵形,对“匪徒”没有继续发动进攻有些犹疑不定。
扑灭了火的撒列昂几乎要仰天大哭,军营被烧毁不说,留守的官兵与文职尽皆被杀,军械库房中封存的八挺重机枪与六门野炮却被城外闯进来的清军一扫而空,为了冒充匪徒,他们没敢使用这八挺本来用于守城的重机枪,更别提动用那一个野炮连,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还白白的便宜了清军。
本来远东俄军装备要差些,除了欧洲部分的主力师一个团配四个营,远东这边都是三个营,本来一个营两挺重机枪,可为了守住瑷珲城,阿穆尔总督府特意多配了两挺重机枪,这便是瑷珲俄军除了一个骑兵团之外还有一个步兵营的原因,主要便是那些机炮手。
可这些机炮手都无辜的惨死于清军的屠刀之下,怎能叫撒列昂与古辛不睚眦欲裂,尤其是那个野炮连,可是阿穆尔军区的宝贝。
这个野炮连虽说并不是清一色的加农炮,但也有四门1902式76.2毫米口径加农炮,弹丸重6.5公斤,射程为8.5公里,另外便是四门75毫米过山炮。(早期的迫击炮口径并不统一,反而是75毫米比较多)
一个师总共也就6个野炮连,从西伯利亚到远东如此广阔的土地,也总共只有九个步兵师,东清铁路那将近9万人的几个铁路守备师大多都是只有3个野炮连,可想而知炮兵对于他们的重要性。
这些机炮手都是早先便从撒列昂的步兵团调过来帮助古辛守城的,是他的心头肉,怎能不叫他心如刀绞如丧考妣。
这么多机枪与火炮到了清军手中,可以说是狠狠的打了他的脸,连古辛也是满面羞惭,他们可真是办了件天大的蠢事,居然为了冒充匪徒而不使用这些利器,而且还成为了被击败后遭到对方冒充匪徒洗劫的倒霉蛋。
毫无疑问,这场经历将是两人人生中的梦魇,这段故事也将成为两人终生的污点,为人所耻笑。
不过,眼下再肉痛也是无法,还不如好好地想想眼前的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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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陆海兄弟与夏鱼田123兄弟的打赏。
第八十三章 瑷珲除暴(17)
其实撒列昂并不清楚,他的这些机枪与火炮早就成了李安生算计之物,有了这些枪炮,守住瑷珲城便多了不少把握,一定程度上也能让俄军有所戒惧。
林虎亲自带人拿下了俄军军营,对俄军机炮手痛下杀手也是他的决定,俄军基本都是文盲农民,识字的不多,所以能够指挥、熟练操作机枪与火炮的人并不多,杀一个少一个,凡是削弱敌人的手段都是对自身有益的,管他个鸟。
这便是李安生他们这股清军的不同之处,毫无顾忌,并没有其他清军的迂腐。
撒列昂他们这边急得跳脚,林虎等人却是已经收兵,好整以暇的观赏着战利品。
“这些都是好东西啊,俄式的马克沁重机枪反而是最适合我们的,口径改成了7.62毫米,使用跟水连珠一样的7.62乘以54毫米步枪弹。这叫怎么说的?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这枪可得尽快熟练操作起来,培养些机枪手,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不比这几门炮,咱们暂时还使不了。”
李安生带着林虎等人回了衙署大营,只派了部分军队扼守瑷珲城各处要道,看守俄军,实际上是全线接管了瑷珲城防。
这次的缴获实在是个大丰收,老毛子仓皇后撤时将打扫战场的权利拱手让出,收进了各种成色的完好能用的水连珠三百二十多杆,莫辛-纳甘短马枪两百五十六杆,这马枪可是好东西,差点把林虎给乐坏了,另外还有完好无损的优质马刀一百四十六把,损坏的长短枪也有一百五十六杆,多数能修好。
从城中陆陆续续捡来的长短枪也有两百多杆,估计大部分都是查那图与巴义鲁贡献出来的。
最大的收获当然就是八挺俄式马克沁重机枪,这可是了不得的好宝贝,连李安生都顾不上查抄查那图家,要赶回来观看这些宝贝。
北洋新军一镇设一个机枪营,共24挺重机枪,他们倒好,如今加上从京城拨过来的两挺,一家伙十挺,对于混成协来说绝对是够了,这上头可是省出了不少银子。
马克沁重机枪可是好东西,世界各国都在囤积,所以流入中国的并不多,这次京城练兵处拨了两挺还真的是袁世凯发话才放行的,各地新军都在求购,有价无市。
国内的金陵制造局、大沽船厂以及其他各厂都没有大量生产的能力,比如技术实力雄厚的金陵制造局,每月的产量一到两挺不等,简直就是坑爹,让一干新军筹备者们欲仙欲死。
李安生这次还是捏了把汗的,机枪是有了,可不会用咋办?还好几个机枪手都挺争气,没有出大差错。
这是其一,最为紧要的,还是备件问题与维护保养问题,这些都是李安生所担忧的,眼前还有子弹问题。
北洋新军用的马克沁重机枪都是国际通用的7.92毫米口径,就连前些年让金陵制造局仿造的大清产马克沁也是这个口径,李安生既然铁了心的想当东北王,总得要有自立的本钱,在没有兵工厂之前,这弹药来源还是从老毛子这里得比较好。
老毛子**的很,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更何况他们还能以战养战,专门给老毛子找麻烦,就地缴获。
他之前撺掇着程德全跟老毛子买武器,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既要让老毛子给咱造枪炮造子弹,也要让老毛子能够看到从军火源头来缓解双方关系的可能,毕竟两边不可能一直你死我活,军事永远都是为政治服务的。
缴获的那几门火炮倒是没多大用,只能用来炮标官兵训练用,这炮弹李安生可没这个能耐搞到手。
俄军一般野炮连都是十二门火炮,只有榴弹炮连才是八门,撒列昂这个团的炮连显然也是缩水版,可见火炮对俄军来说也是颇为珍贵的,更别说炮弹。
那几门76.2毫米口径的火炮也只能从老毛子那里搞炮弹,其他国家可没这么变态(貌似就老毛子跟小鬼子变态,搞什么武器都是要口径别出心裁),什么都要不一样,比如M1903/05/08型克虏伯75毫米口径管退野炮不仅在德国等国家是主力野炮,在大清也是威名赫赫,北洋新军中可是有不少这种火炮。
北洋新军一镇配置54门火炮,但这也是针对已经编练完毕的三镇一协,许多地方的新军连一半火炮都没有,他们这个混成协倒是能先成立一个炮连,直接靠着这些火炮先培养些人才出来。
不容易啊,识字的人少,真正学军事的人更少,谁高兴来这冰天雪地瞎折腾?
陆军讲武堂倒是要尽快成立,他这个半吊子伪军事迷好歹也是总办,他也豁出去准备将一些从后世得来的军事精华让黑龙江陆军讲武堂来发扬光大。
一场大胜下来,又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众人的心情都很轻松,谈论着之前的战斗,总结着得失。
要是古辛与撒列昂知道这一幕,只怕会气得吐血,这还没完呢,就已经总结上了,实在太不把俄军当回事情。
展玉伯本来畅快无比志得意满,可一路跟着回了衙署大营,暗自心惊,这样的阵地委实诡异,换了他来攻,只怕也是只有惨败的份,无形之间谦逊了许多,看向李安生的目光也多了些敬畏,看来程德全选他做将来的新军混成协协统还是相当有眼光的。
趁着众人说起刚才俄军进攻时的种种,展玉伯也有心考究一下李安生,问起骑兵作战的要领。
“此时列强的骑兵都在逐渐的正规化、精锐化、现代化,也就是说,骑兵要想不被淘汰,就要找到在热兵器时代存在的优势。据我所知,除了老毛子的哥萨克还保留着许多骑兵师,德意志等国的骑兵都逐渐的轻步兵师而重骑兵团,这是因为现代战争已经不需要大规模的上万人的骑兵作战,作为步兵部队的有利策应才是主流。尤其是配属在步兵部队中的骑兵大多采用小团大连的编制,骑兵团辖三到四个骑兵连,总共五六百人,编制简化以后骑兵连单独作战的独立自主性也加强。这样一来指挥简单有效,骑兵团单独行动时被发现的情况大大降低,团长官更加容易掌握部队,从而提高作战效率。我们京城编练的北洋新军骑兵编制恰恰与此相反,采用的是属于大标(团)小队(连)的编制,还没有摸到列强骑兵的门槛。所以,我们黑龙江这样的地广人稀地方,倒是可以先尝试一下。”
展玉伯倒是真心求教,他是个明白人,既然他招安了,就要在军队里做一番事业,如何让他的老本行骑兵作战在军队中找到正规化道路,也是他一心想要办成的。
他本来看李安生年轻,有些不以为然,可看他进瑷珲前后的运筹帷幄,以及这份胆略与强悍,倒是个值得跟随的长官。
更何况,如今李安生一席话还真入了他的心眼里去。
第八十四章 瑷珲除暴(18)
玉蜂儿展玉伯也是条汉子,李安生倒是有意拉拢,故而对他颇为看重。
正叙着话,梁文达与解冷跟着洪老六他们回来,脸上尽是解气神情,梁文达朝李安生拱了拱手,正要说话,想是又记起兄嫂命运之不歹,眼圈一红竟至哽咽,眼泪夺眶而出,向李安生拜倒哭诉:“大人恩义永记心头,只是此恨难消,还请准许将罪魁祸首交由我来处置发落,我愿杀人偿命。”
后面押着查那图等人,短短的时间竟是将查家打破,一网成擒。
查那图一脸死灰,犹自不服气的叫道:“李二愣,好狗贼,竟然敢公然闯进我家谋财害命,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展玉伯等人听闻梁文达兄嫂之死,不由唏嘘不已,义愤填膺,恨不得手刃查那图这狗贼,想不到这狗贼居然还敢叫嚣。
李安生淡淡一笑,说道:“你说我造反便是造反么?这里有谁指证我?你么?你马上便是死人一个,眼下由你乱说罢了。既然我敢将你擒来,自然有杀你之心,你到现在还不明悟么?”
查那图大惊失色,脸容惨白如白纸,不住的颤抖着,显然是明白自己难逃一死,刚才破家之时,不仅两个儿子当场殒命,一干姬妾与旗兵家丁被尽数击杀,只余下他们几个被擒拿而来,路上也猜到李二愣有杀己之心,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李,李大人,你也是朝廷官员,竟然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望三思啊,此事透露出去,便是一场炒家灭族的大祸,可别意气用事呀。”
查那图一边发抖一边结结巴巴的说着,盼着李安生能回心转意。
李安生冷笑一声道:“什么大逆不道?查大人你死于匪患,与我等何干?连老毛子军队都奈何不得这股悍匪,想来朝廷是怪罪不到我身上的。”
“查大人,赶紧上路吧。要怪,就只能怪你贪赃枉法,卖国求荣,连马匪都看不过去,硬要杀进城来击杀你,好自为之吧。”
李安生也不跟他废话,向梁文达示意道:“梁兄,此人自然是留他不得,你便是手刃此贼,也是替天行道,我是只当没看到,就当你杀了一条狗便是。”
梁文达痛哭失声,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又喊道:“兄长嫂子,无端遭此祸事,还望在天之灵能含笑九泉,小弟今日为你们报仇雪恨,安息吧。”
说完,从怀中掏出利刃,向着吓傻了一般如同软泥瘫在地上的查那图走去。
展玉伯叫道:“梁兄弟,此等狗贼不能轻易放过他,我倒有个法子,好叫他多受些苦头,也好偿还欠你家的罪孽。”
说着,从梁文达手中接过刀来,在查那图身上捅了两刀,一本正经的教道:“这些不是要害,出血也少,又痛的厉害,少不得叫他多痛一回再死。”
虽说这一出有些滑稽与残忍可怕,但是也有聪明人看出了蹊跷,展玉伯这是在隐晦的表示,这事算他一份,以后消息泄露出去,必定不是他玉蜂儿,如此一来,他倒是能与李安生、林虎等人关系更进一步,俨然自家兄弟一般。
奚文山大步向前,对着惨叫连连的查那图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道:“狗贼,为了一己之私,坐视数万难民流散于外不敢回来,若是瑷珲早收了回来,江东那片土地也该轮到了,都怪你这祸国殃民的禽兽。”
说着,抢过刀子,往查那图嘴里一绞,将他的舌头彻底绞碎,鲜血与碎肉流了出来,再也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凄惨的呜咽声,让人毛骨悚然。
这奚文山从接触到现在,一直沉着冷静,颇有大将之风,如今看来倒也是个聪明人,也懂得权衡利弊处事果决,李安生真是喜出望外,这样的人才也能流露效忠之意。
在场的除了梁文达与解冷,唯有玉蜂儿展玉伯、奚文山与窦固三人是刚融入这个圈子的,李安生敢在他们面前公然捕杀查那图,便是想试一试之前并肩作战的情谊有多深。
他不需要对朝廷愚忠的下属,只需要理解他愿意追随他的好兄弟。
窦固是个生性耿直的书生,却并不是不知变通的,李安生愿意舍了前程来跟俄军周旋,替他报了血海深仇,他也打定主意要追随这位与众不同的李大人。
这些人当中只有他隐约猜到一点,那就是今夜这一战,无论胜败与否,朝廷都会惩办李安生,而李安生也早就算到了这一点,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城,设下了陷阱对付俄军,只为能将瑷珲城收回。
这份没有宣诸于众的心思,是多么的可贵,这份品格是多么的令人心生尊敬。
窦固自然是不肯落后,也上去插了查那图那老贼一刀,对着梁文达说道:“还请梁兄节哀,大仇得报,当展望将来。此等贼子遍地皆是,可怜无权无势的百姓只能受他们欺凌。可恨国家内忧外患,偏生蠹虫豺狼横行,唉。”
他倒不是故意拉拢梁文达,而是真有这样的感慨,要不是李安生,这瑷珲城周围的百姓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可惜李安生这样的官太少了,也无法管尽天下不平之事,更何况眼前李安生还有丢官去职的危险。
众人感慨了一回,眼见梁文达与解冷手刃查那图等一干人,想到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竟然生出了些许的斗志,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从查家以及各处产业中抄出来的财货价值三万多两银子,田产房产李安生打算官府征用一小部分,其余的都分配给当地百姓。
加上从查家得到了一百多杆崭新的水帘珠,倒又是小发了一笔,李安生将缴获所得随手分配了下去,很是合理公道,让展玉伯赞不绝口。
其实查家从瑷珲城与黑河商埠搜刮到的财富远远不止这些,大部分都转移回了京城罢了,这也无可奈何,这笔帐只能将来再讨回了。
这时展玉伯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安生分配缴获面面俱到犒赏部属又有根有据,条理分明,抚恤伤亡又尽心尽力公道仁义,让满身疲惫的官兵脸上都充满着喜气。
林虎在旁乐呵呵的看着,也不言语,从前或许他的一干老兄弟还有些看清李安生,不太服他的约束,但此次与俄军一战,彻底的让李安生形象高大起来,让人心悦诚服,终于有了些领路人的样子,多了些统帅的霸气。
他是亲眼看着李安生迅速的成长起来的,也深信自己的眼光没有看错人。
见李安生疲惫中带着些落寞,林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怎么?是怕老毛子欲将你除之而后快,朝廷卸磨杀驴吗?哦,朝廷当然做的出惩办你一人,来结友邦之欢心这等龌龊事。哼,那又怎的?大丈夫顶天立地,行得正站得直,问心无愧。若朝廷真要做出这种弃子之事,别忘了还有我们这帮兄弟,我们都站在你后头,哪怕钻山沟猫深林子,也无怨无悔。”
李安生心头一阵的感动,说不出的感动,原来林虎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决定在瑷珲城大干一场其实是在冒险,瑷珲城这盘棋活了,也许自己这条路就走入了死胡同。
林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支持他当初的决定,男子汉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能够为了收回国土为了造福百姓,拼命又何妨?
大不了重新做马匪胡子去,林虎便是这般的硬气,或许他舍不得来之不易的安定,但他有他自己的原则。
是啊,大不了造反去,凭借他们在黑龙江的威名与群众基础,朝廷也奈何不了他们。
李安生眼眶有些湿润,林虎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他,希望他尽快地成长起来,成为一名合格的引路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深层次的理解,士为知己者死啊。
两人相对而笑,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坎而已,如今实力弱小无可奈何,等到他日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定然要让这天变一变,狗屁倒灶的事也太多了。
窦固也是个明白李安生心思的,自告奋勇的去俄军营谈判,自然是想探探对方的口风,最好能够想办法能让朝廷不予追究李安生与俄军开战的职责。
李安生与林虎等人还要忙着继续善后,洪老六却是传了消息回来,在城外找到了巴义鲁。
第八十五章 此乃阳谋
李安生并不是不想趁机将巴义鲁也一并解决,而是他此时需要一个传声筒,在瑷珲与京城之间的传声筒。
他的声音京城许多人未必爱听,但是巴义鲁发的话,他们还是要听一听的。
他并没有将朝中那些大佬们当傻子的意思,朝廷虽然昏庸无能,但是人杰还是有的,比如袁世凯之类,未必不能看出瑷珲城的玄虚。
匪徒袭扰瑷珲城此事本身就是个疑点,鬼才会相信,有哪路马匪胡子会吃饱了撑着?即便是豁出性命与俄军多次生死相搏的红胡子老王林(此人可以百度王德林,不为后世所熟知的民族英雄)也没这么傻,瑷珲城两营俄军据城而守,谁去谁送死。
王林这样的抗俄红胡子霸主也不敢来,还有谁敢来?这匪徒一说根本就是在糊弄朝廷,可关键的是,这点有证人,这证人便是俄军与巴义鲁。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幕啊,俄军居然会帮着李安生来圆谎,不圆不行啊,既然这匪徒并不存在,那么瑷珲城这场激战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不说俄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光是俄军伤亡如此惨重,就能让他们的颜面丢尽,更何况将这场激战拿到明面上来说,对俄方也是相当不利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朝廷只能有两种猜测,一是李安生与俄军勾结,袭扰瑷珲地方,谋害了查那图;二是李安生与俄军干了一仗,而俄军吃了大亏,只能忍气吞声。
聪明人当然都是后面一种猜测,所以这个案子哪怕疑点重重,也是没人出来质疑的,也自然会有人填补的更加好看些,比如匪徒来袭,俄军与清军都被攻击,查那图战死查家被劫掠等等,没有人会在意匪徒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
至于为何匪徒会如此猖獗,那便是两国打嘴仗的关键了,必定是有一方与匪徒暗中勾结,外务部能够死死咬住的,便是全家都死于匪祸的查那图家。
既然我地方协领都被匪徒杀害,那么通匪一事必然是没有的事,你俄军死赖着不走便算了,居然还勾结匪徒危害地方,就这么交涉下去,对大清是有利的,收回瑷珲城只是时间问题。
俄军无从辩驳,毕竟两营兵马的俄军在城中,居然放任匪徒从容杀官劫财,这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只能说明俄军无动于衷没有对匪徒采取措施。
俄军死赖着不走的借口,无非是保护中俄贸易商路,保护地方正常秩序,现在倒好,这个借口行不通了。
俄方又不能公开说,之前还派了一个团的军队过来,结果被匪徒打的大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鬼才相信。
第一条也有人相信,所以需要巴义鲁这个关键人物。
至于如何让巴义鲁就范,这倒也是件小事而已。
眼下就看巴义鲁敢不敢进城,他要是不敢进城,干脆便杀了他,还能发笔小财。
巴义鲁家中同样抄出不少财产,只是李安生并没有将这部分财产当作缴获分下去,而是等巴义鲁做出选择。
要是他够聪明,应该能猜到一些事情,尽快地回城他反而是安全的,要是他执意犯二,那就与李安生无关了。
而且他要是能够更聪明些,他的家财还能保住。
李安生等着巴义鲁的回音,也担心老毛子会不会迁怒于前去交涉的窦固,却不料一会的功夫,窦固便带了古辛回来了。
原来一番唇枪舌剑之后,古辛提出想要当面与李安生交涉,窦固无法,只能将他带了回来。
古辛倒是胆大,他满腔的不服气,想要看看清军指挥官何等模样,居然能让他吃了这么大的暗亏还不能声张。
古辛站在李安生面前,没有起码的礼节,只有冷冷的对视,看着这位年轻到惊人的清军指挥官,恨不得扑上去咬上几口,自己的仕途蒙上了一层阴影,都是拜对方所赐。
他被认为是哥萨克当中少有的智勇皆备,古思敏很看重他,准备让他在阿穆尔地方治理政务,从而摆脱骑马驰骋挥舞马刀的出生入死生涯,他不是怕死,只因为他有另一番抱负。
可现在倒好,他可是应了清国那句谚语: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都不知道眼下这个烂摊子怎么收拾。
“古辛长官,匪徒刚刚退走,城内还不安全,要是有什么闪失,可不是我们的过错啊。”
古辛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含沙射影语含威胁,不由一愣,又看哪狗腿子翻译结结巴巴对李二愣一付畏畏缩缩的样子,倒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哼,李大人,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我们都不用再虚伪了。将我军阵亡将士的尸体交还,并交出俘虏。还有,如果你们有虐俘行为的话,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李安生这家伙明明是个乡土气集中的土包子,却偏要装出一付市侩模样,淡淡的说道:“哦,那我也不跟你虚伪,士兵死尸一条一百卢布,军官死尸一条最高五百卢布,俘虏不管轻重伤或无伤,一名三百卢布,一手交钱一手交死尸交俘虏。”
狗腿子翻译哭着脸结结巴巴的翻译完,惊恐的看着脸色血红连脖子都粗大起来的古辛,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发抖的腿往旁边挪了挪。
古辛两眼血红,咬牙切齿,他从来就没有遇到如此阴险毒辣又无耻的清军指挥官,让他长了见识,在他印象中清国官员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人会作出这样的事来,这和清国所宣扬的正统道德观念是相悖的。
“哦,对了,我差点忘记,最好是用金币结算,因为贵国的信誉实在太差,明明说好我国民众也能用卢布兑换等量黄金的,可华俄道胜银行似乎觉得对我们清国人根本就不用讲什么国际信誉礼仪道德,万一拿了大把的卢布纸币不能兑换黄金,不是跟废纸一样?”
其实沙俄此时还是顾及颜面的,还没有禁绝东北民众用卢布纸币兑换黄金,只是有所限制罢了,卢布纸币当然也不是废纸,只是李安生不乐意捏着大把的卢布购买力,仍然为沙俄做贡献,全部用卢布金币不但能保值,还能够直接兑换黄金。
古辛是哥萨克,当然不会讨价还价,他这时倒是吃了辩论的亏,后悔没有让懂得交涉的辩才过来,叶先林是一个,可这废物是不行的,上次都被对方骂到吐血。
“李大人不觉得太过分了吗?你这分明是在敲诈勒索,哪里还有半点诚意?你要是不怕,我便通知我国外交人员,告发你勾结匪徒攻打瑷珲城,杀害我国官兵,看你怎么说,我国官兵的尸体与俘虏便是你的罪证。”
古辛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点能够对李安生起作用,不管怎么说,数百具尸体以及一两百名俘虏在清军大营,这也的确是太过诡异了些,硬说李安生勾结匪徒也是说的过去的。
俄方可不管这些话有多少可信之处,他们要的就是能够理直气壮的借口,历次交涉都是如此,谁来管真相如何。
李安生目视对方,眼神忽然凌厉起来,之前的那点淳朴乡土气荡然无存,“是么,那匪徒的尸体呢?清军阵亡将士的尸体呢?匪徒的尸体当然可以毁尸灭迹,但清军活人俱在,有卷册可查。总不见得俄军伤亡如此重大,连尸体都无法抢回,匪徒与清军却毫无伤亡吧?这查那图大人在城内被匪徒杀害,家财尽失,这难道也是假的?”
古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慌不择路饥不择食,随便找条幼稚可笑的借口就要用来发难,实在是被人所耻笑。
“你如此苦苦相逼,能有什么好处?还不如释放些善意,让双方都能缓和,说不定对你有利。”
见对方硬的不来来软的,李安生肚内冷笑,无论如何俄方都是不占理,还能改变什么不成?
“我有什么好处?捞上一笔便是好处,难道你以为我料不到,我这官也做不长了吗?还不如多拿些钱财,回家养老去。”
的确,这些赎金加上之前所获得的武器弹药卖掉,加起来不下二十万两银子,足够李安生与几个主要手下养老所用。
古辛与撒列桑商议之时,便也肯定一点,那就是继续赖在瑷珲不走的话,要看李安生能不能继续留下来,如果将他调走或者让他罢官,换其他人来,那么还是从前的鄂龄一样的故事,清国的官员像程德全、宋小濂以及李安生这样的是极少极少。
要是给李安生继续留在瑷珲城,他们就站不住脚,迟早会被对方挤出城去,凭借这次交手下来,基本可以判定这是个极为难对付的对手。
只要能站住脚,继续存在于瑷珲城,清国换个软弱的官员来,到时就能够扳回劣势,重新掌控瑷珲城,今日之败也就能挽回。
他们这是在亡羊补牢,成与不成,就看驻华公使廓索维慈向清国外务部交涉的结果。
李安生走,他们留,李安生留,他们走。
古辛见李安生点出这一点,默不作声,他们要挤走李安生到了台面上是阳谋,李安生今日敲诈勒索,也同样是阳谋。
他也只能答应下来,毕竟一场激战下来,总不见得都是俄国人的尸体,难道匪徒都是俄罗斯人不成,对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的敲诈。
至于延伸到清国京城中的交涉,似乎可以从查那图被杀一事上做文章,查那图是李安生所杀无疑,如果能够找到巴义鲁,向他挑明这一点,通过巴义鲁的证词,来扳倒李安生,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古辛前脚刚离开,巴义鲁后脚就进了衙署大营。
巴义鲁是个极有城府也有决断的人物,手段毒辣但也懂得转圜,他与查那图所做的事情要是李安生彻查的话,他也没好果子吃,加上他与查那图带兵作乱,企图挑起清军与俄军的争斗,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要是李安生被俄军击杀倒好,可关键是俄军落败,他现在极为被动,好在洪老六找到他时,直接向他挑明,只要他肯配合,那么所有罪名都由查那图来背,李安生也既往不咎,任凭他找关系调往别处。
他是个聪明人,当然第一时间跟着洪老六进城来拜见李安生。
无论如何,李安生在边境闹出了这大的动静,这二愣子也在瑷珲留不住,或许官职都要给罢掉,那时自己便不用再怕他揭发自己。
巴义鲁一付十分配合的样子,倒是让李安生刮目相看,怪不得查那图闹得人憎鬼厌巴义鲁却名声要上许多,看来都是巴义鲁出主意,而查那图被当做枪使。
这样的人本然是条毒蛇,如今的形势,再毒也由不得他。
李安生与巴义鲁心照不宣,很快就确认下来,俄军勾结匪徒袭扰瑷珲地方,查那图因公殉职,这事就这么的定了下来。
一切的一切,都是阳谋,俄方也是如此。
第八十六章 走一步看一步
李安生并没有因为与俄军达成了初步和解而掉以轻心,俄军说不定会来上一次反扑也不定,要是阴沟里翻船,那就哭都哭不出来。
尸体与战俘是约定在城外交接,一手交钱一手交尸,前提条件是除了明面上古辛过去驻防在瑷珲城的俄军,其余秘密“偷渡”过来的都要在夜里出城。
本来古辛还准备让李安生交出缴获的武器弹药的,或者直接抵赎尸钱,可是这位哥萨克贵族还是没有具备商人的资格,反过来被李安生套出来俘虏中有哥萨克贵族,多加了五百卢布一个,又是小赚一笔。
这次其实光是武器装备就值不少钱,那几门火炮倒在其次,最值钱的反而是拿缴获的一百多匹战马,其中有十几匹都是良种,哥萨克贵族所骑的高头大马,李安生最为看重的大宛马与哈萨克马,并没有骟成太监,还好。
其中当然也有奥尔洛夫马,但这**良虽良,体格并不十分彪悍,并不如大宛马神骏。
后世大宛马近乎绝迹,只有土库曼斯坦和俄罗斯境内,还生存有数千匹,而哈萨克马则曾经是汉唐盛世时皇汉骑兵的主要战马,有汉唐情结的李安生当然最为看重这两种骏马。
他本来就准备建养马场,为后世保留珍贵的纯种大宛马等稀世品种,并培育良种军马与挽马。
最好的挽马之一是三河马,这是种多次杂交马,培育出来不是一般的难,对于李安生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古辛实在是后悔莫及,没有想到清军很是干脆接管了瑷珲城的防务,并且开始颁布了一条又一条对他们极为不利的政令。
附近的百姓不再被允许供应各种生活必需品,甚至不允许被俄军所雇佣来做各种工作,比如重建军营之类。
正是因为地方上无法得到伤兵治疗用药材等物品,撒列昂才干脆的带着部队返回了北岸,犹如被赶回去一样,让他生感蒙羞。
清军也开始贴身对俄军进行监视,已经有数次肢体冲突,差点就擦枪走火,简直就是千钧一发。
但是古辛不得不下了死命令,不准引发冲突,毕竟在交涉还没有得到结果前,瑷珲又爆发军事冲突的话,他们会很被动。
只有交涉胜利,才能够增兵,现在增兵只会给清国侵略的借口,双方不得不将冲突升级,无限扩大到国家层面。
有了这一败,古辛想的很清楚,城内清军还是有着强悍战斗力的,没那么轻易就能击败。
清军逐渐的掌握了主动,处处压制俄军,而真正的整修房屋也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不说程德全带着北上的难民,就连前几年一直逃散在各处山林野地的江东六十四屯难民也在陆续的回来。
李安生为他们划出了安置的地方,准备在来年开垦土地,眼下忙着组织他们搭建房屋,迎接寒冬。
估计明年开春前回来的难民会更加的多,大胜俄军的消息是纸包不住火的,就像瘟疫一样会迅速的传播出去,要是俄军撤出瑷珲城,恐怕回来的难民会达到好几万,瑷珲都收回了,江东六十四屯也就看到了希望。
这次战事也涌现出了一批军事人才,相比那些经过正规军校教育的留洋生或是保定生,这些人的天赋反而更加出众,真是草莽出英雄啊。
这更加坚定了李安生赶紧成立黑龙江陆军讲武堂的决心,这几日他忙着成立了黑龙江新军混成协随军学堂,作为军校的雏形。
教育农事培养农技人才交给了丁午望(丁大叔),呼玛那边的金矿有铁匠等人照应着,银行则有春桃跟丁小黑,几家作坊与工厂则有韦明同,围绕他们又都培养出了一批自己人能够顶上去,李安生现在反而空闲了下来,能够忙于整军之事。
过去忙是劳心劳力,他现在则学会了识人而用,他不要做韩信,而要做刘邦。
从老毛子那里敲诈了一笔钱,又从查家发了笔小财,正好都用在难民身上。
一连十余日,瑷珲附近的百姓都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在辛勤的劳作,照道理这时候他们都应该躲在房子里过冬,可此时拼命,正是为了应付更冷的冬天。
窦固与奚文山都表现出了极强的政务能力,将李安生交代下去的事务办得井井有条。
梁文达也愿意留下来帮李安生经营地方,瑷珲这样的重要枢纽,将来开了商埠前途远大,他也听说了李安生之前办银行等举措,倒是颇为激赏。
解冷则独自南下,将家里安顿好,再做打算,不过有梁文达在此,倒是不怕跑了这个人才。
如此搭建房屋,囤积取火所用的木柴与煤炭,一日也不得空,李安生也不管朝廷准备如何处置此事,总要在任一天便做一天的事,虽说他只是临时巡检瑷珲地方,以兵备防御为主,但迎接难民回瑷珲这样的事情功德无量,傻子才不做。
就像他当初执意兵进瑷珲城,在他人看来是自陷死地,但做了才知道好处多多。
也许他会丢官,说他为国为民也不全对,哪个人没有自己的私心,不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他并不在乎官位高低,只在乎能不能得到实际的好处。
黑龙江这样的偏远地方,能够拥有一群肯跟着自己的兄弟,拥有坚定跟随的民心,比什么都重要,过个几年清廷就要崩塌,那时才是自己的机会。
又过得几日,程德全总算是带着难民队伍姗姗来迟,大雪早将道路几乎封堵,可见一路行程之艰难。
但让程德全欣慰的是,由于准备充分,只有两个难民因疾病死去,其余的都活蹦乱跳的返回了故里。
李安生等人出城迎接,见程德全身上满是积雪,胡子眉毛上也尽是冰花,但再次相见,总是多了许多感动与安慰。
两下见过,尽了礼数,便紧接着开始安顿难民起来,也幸好勇于任事的干吏不少,将难民妥当的安置起来。
程德全见这边果然准备的充分,颇为感慨,便随着李安生到衙署大营来歇息。
“安生,看来这次我是要离开黑龙江了。”
“什么?”
李安生忽然大惊,望着程德全那张憨厚的胖脸,发现曾经的大智若愚不见了,多了许多的落寞。
“今年徐世昌与载振等人到东北三省考察改设行省事宜,对我颇有冷淡,我便已经知道,如今朝中尽为庆亲王与袁世凯所把持,我不是他们一路,自然不肯留我在东北。”
李安生忽然失色,原来程德全早就知道他自己会被徐世昌排挤,却并不声张,而是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事情,即便要走也不想留一个烂摊子。
瑷珲城与俄军之战,对程德全也有妨害,可他依然义无反顾的支持自己,光是这份心胸,便值得李安生学习。
“想必徐世昌不敢太过张狂,他一个东三省总督,难道连吉黑两省的巡抚也要由他来安排?”
程德全摇了摇头,轻轻说道:“张狂?他有这个资格张狂,不然他这东三省总督要被人看轻了去。袁世凯力捧徐世昌出任东三省总督,不过是在为徐世昌铺路,将来他掌军,徐世昌便可主政,又有庆亲王呼应,权势可谓滔天。一个小小的黑龙江巡抚,恐怕还不会放在他们眼中,随便找个人都能来替了我。”
程德全说话的语气,倒像是已经确定要给赶走,不无凄凉。
他不是恋着权位不肯去,这百多万人的黑龙江也没什么油水,他是念着在黑龙江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格局,换个人来又要付诸东流,袁世凯与徐世昌的党羽来接手,有谁会是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
他觉得与李安生投缘,才说这些,也是觉得两人是一路人,就凭李安生带兵直入瑷珲城,一仗打得俄军丢盔弃甲,他就更觉得这小家伙很是对他的脾气。
“这瑷珲城好不容易将俄军压了下去,收回是迟早的事,只盼着别因为巨变在即,而生了变故,又要让此地百姓受苦,受苦倒还罢了,谁能经得住一次又一次的给愚弄。”
李安生沉默半晌,说道:“还请程将军亲自坐镇瑷珲城与北岸交涉,能够收回瑷珲城,倒也是一桩功绩,只怕徐世昌也不敢公然动你。”
程德全略感诧异,捻着胡须看着他,说道:“你也猜的到朝廷不会容你?”
李安生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这有何猜不到的,要收回瑷珲城,就要给沙俄台阶下,这惩办我或是将我去职便是给沙俄最好的台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廷乐得如此。”
程德全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以调走或是开缺,你不能走,你走了,谁在大江边上防范俄人?只恨朝中无识人之明,埋没了你的才华。”
李安生当然早就有了自己的计较,程德全还不能走,有他在,哪怕自己给罢了官,但是他还能在黑龙江继续发挥自己的作用。
或是给程德全幕僚,或是组织垦荒,都能默不作声的培植自己的势力,反而是程德全一去,就如树倒猢狲散,连林虎、展玉伯等人都要给束缚手脚。
“权衡利弊,还是先将瑷珲城收回来的好。外务部瞿鸿机与袁世凯乃是政敌,他当然愿意看到程将军因收回瑷珲的功劳而屹立黑龙江,无法为徐世昌所搬走,东北三省还能有程将军这样的重要人物掣肘徐世昌,清流党当然愿意鼎力相助,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早先的计划还都没有实施,实在不能半途而废。”
程德全没有想到李安生能够洞悉到朝中党争对他们政治命运的影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能利用瑷珲城来做文章影响朝廷,实在是令人叹服。
他也能分得清好坏,李安生等人的命运与他是系在一起的,为他真心谋划,他当然愿意迎难而上,为身边这群人争取一方天空。
“安生,但愿你的筹谋能够如愿,只是,如果朝廷真的不能容你,我是要极力争取为你开脱的,有功不能赏便罢了,万不能还要受惩办。你也别往心里去,还在我身边为我幕僚,为黑龙江尽心。我知道你也去不了别处,你是个有傲骨的,也不肯跪人,不肯当奴才。在我身边,你永远都不用卑躬屈膝,不用当奴才,我的心意,你可明白。”
这番话情真意切,犹如惊雷划过李安生的心房,封疆大吏程德全,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这要让御史听到是要弹劾罢官的,多么的大逆不道啊。
这天下之大,莫非都是皇家的奴才,汉人更是走狗中的走狗,要想有傲骨,小心先将腿打断了。
便是如程德全,也不能有傲骨,仍然要当奴才,对着朝廷的权贵们卑躬屈膝,他再不情愿,也无可奈何。
可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愿做奴才,又不得不做,却肯包容包庇李安生,希望能够纵容他的傲骨,不腿软不弯腰,这是何等的高尚情操。
真是知己啊,李安生的眼圈有些湿润,心神剧烈的震荡着。
这位可敬可爱的老人,开明而能力卓著,可仍然有人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而要将他赶走,这是何等的黑暗与腐朽。
如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八十七章 擦屁股的袁世凯
雪下的愈发的大了,只是几日的功夫,瑷珲城内城外,便已经堆积了厚厚的积雪,而城外的原野与山林,也尽是银白色,再也没有一丝的杂色。
大江也是早早的封冻,雪花打在大江冰面上,延绵数千里,扑面而来的便是古朴与沉重,蔚为壮观。
江面封冻的坏处便是再也无法打渔,不过冬天的鱼肉反而更加鲜美,李安生犹爱那大马哈鱼鱼子,生鲜甘甜,回味无穷,还有那硕大无比的大鳇鱼,云飞扬兴冲冲的跟着王伏白等人去敲了冰面,捉了几桶鱼上来。
诸人本也没事,便都聚在了衙署之间,人头挤挤的喝酒聊天,吃起了全鱼宴。
程德全也不摆架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来凑趣,跟着众人一起言笑不禁,一派和融气象。
其中也有黑龙江总管财政善后的姚福升,这回程德全上奏保举姚福升为瑷珲副都统,旨意还没有下来,索性一起带了来瑷珲。
黑龙江将军虽说独揽军政大权,但副都统这样的官职,还是需要朝廷批准通过,但能让程德全紧急推出来准备接手瑷珲城的,想必也是员干将。
这几天姚福升每日都在跟俄军水磨,折腾的古辛苦不堪言,甚至还过江了几趟,据说阿穆尔总督府被姚福升几番激辩,也是败下阵来,可见他为人的刚强坚韧。
根据《交收东三省条约》,要求俄方归还强占的中国领土,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俄方当然不占理,但也要有人能义正辞严据理力争,姚福升正是个好人选。
这倒不是程德全要让姚福升来抢李安生的功劳,而是趁着朝廷还没有就瑷珲城事件下定论,能够尽快逼俄军北返。
这边占着个理,姚福升又几次单刀赴会,胆气过人,借着瑷珲遇匪查那图被杀一事,步步紧逼,俄方也开始软了下来,这几天已是遮遮掩掩,再也回避不得。
沙俄公使廓索维慈几番交涉也是如此,完全不占理,再争辩下去只能显得强词夺理,于是也软了下来,只是一口咬着要惩办李安生,翻来覆去攀咬的,也不过是射杀俄军军官,另外便是勾结匪徒袭扰俄军这等没有证据的事。
廓索维慈以为逼着清廷将李安生撤职,就能够暂时的缓和瑷珲城的局势,能够让俄军继续赖着,可他这番心思还是错了。
程德全不仅准备推姚福升为瑷珲副都统,而且还当机立断出手,让姚福升迅速跟进交涉,只要廓索维慈与外务部的交涉停当,达成俄军撤走的协议,那么黑龙江地方就要大干一场。
程德全要的也只是这个协议,虽说俄方仍然会玩老伎俩,这边同意撤军,到地方上俄军却故意推诿,但提早识破了俄方撤了李安生的阴谋,眼下双管齐下,怎么都由不得他们。
派去瑷珲城调查的是徐世昌的人,不过瑷珲城的形势随便谁都能看的出来,俄军是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已经无法逆转。
徐世昌虽然不想让程德全因瑷珲城收回的功劳而在黑龙江继续占着位子,袁世凯也不想让瞿鸿机这个老对手在对俄交涉中出风头,但他们都知道分寸,收回国土也是头等大事,只能看着程德全与徐世昌得意。
不过徐世昌坚持用自己人的信念还是没有动摇,段芝贵刚被任命为东三省练兵处军务总办,便是为了下一步提黑龙江巡抚做的准备。
段芝贵自己也争气,走通了载振的门路,让载振一门心思的帮他在奕劻跟前求官,有了总理大臣的点头,太后老佛爷那里也不会强拦着。
程德全虽然得太后的看重,但还没有到她一门心思保他的地步,这点程德全也清楚的很,谁都知道,这两年,太后老佛爷所看重的无非是自己还能多活几年。
一直身体欠佳的太后老佛爷,能有多少心思在朝政上,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袁世凯从仪銮殿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积雪,微微的松了口气。
他眼下盼望的,是能够壮大北洋集团,自己进不进军机处倒是次要的,关键是实权。
这些实权不仅是手下一三五六四镇北洋军,还包括了各项兼差,尤其是练兵处、督办电政大臣、督办铁路大臣及会议商约大臣,他在发展北洋工矿企业、修筑铁路、创办巡警、整顿地方政权及开办新式学堂等方面,得了无数的好处,深知手握这些权力的重要性。
瞿鸿机正是看到这一点,处处与他为难,为的就是要分他的权力。
这些权力用的好了,可是能动摇国家根本的。
这次从天津赶到北京来,一是为了徐世昌的事,二是为了探望太后老佛爷。
其实他是在怕太后看穿了他的野心,特意来看看太后还能不能时刻紧紧关注着朝政,只有太后一直为身体状况所羁绊,他才能少些顾忌,能放开些手脚。
让徐世昌拿掉程德全这个太后亲自提拔的重臣,便是一招老到无比的试探。
奕劻只是个庸才,被他轻易便用些好处笼络住,要是太后这个威压一去,那么他就能随心所欲,哦,不,前提是瞿鸿机等一干清流领袖要铲除。
瑷珲事件,他倒是极为欣赏李二愣的胆略的,瞿鸿机为了满足廓索维慈的要求,不惜要拿李二愣来做弃子,这倒让他喜出望外。
李二愣的作为也有人传到了京津,虽说真真假假,但功绩却是真的,硬生生逼着俄军忍气吞声,盼着能在交涉上找回面子,瞿鸿机这个蠢货如此一来,倒是让北洋新军同仇敌忾,对李二愣生出不少好感。
袁世凯一路走一路想着心事,瞿鸿机渐渐老迈,已经不足为患,倒真要感谢他,李二愣是个人才,瞿鸿机撺掇着要惩办,他也没说话更没有向奕劻求情,而是冷眼旁观。
想必李二愣经此一挫折,也能受些磨砺,将他调来天津,在北洋军中找个位置安置他,再找机会提拔并推心置腹,又是一员心腹干将。
不过,若是真要定李二愣的罪,也无非私起边衅之类,罢官是能罢的,程德全也无法硬保,但惩办就说不上。
瞿鸿机为了哄骗廓索维慈赶紧同意交换瑷珲与黑河,不惜对李二愣喊打喊杀,还借着李安生身家清白与否做文章,其心可诛。
真要到那一步,他是要为李二愣说话的,虽说他要保的人瞿鸿机只会加倍的往死里整,但有一点是明的,这样只会让李二愣真切的看到谁在害他,又是谁在帮他。
说来说去,还是李安生来历不明,在美利坚弗吉尼亚军事学校并没有找到他的履历,而李安生的三代也无从考证,这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
古代到现在做官都要递三代出身的文告,才能拿到告身,也就是说,做官的资质也要看三代政治背景,是否清白。
到了本朝规矩没有从前那般严格,比如递文告要上京亲自面官,甚至要考试,如今北洋新军许多都是留学生,不再计较那么多。
其实在袁世凯看来,李二愣是不是美国学军事回来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有才。
这点在刘竣那里得到了证实,无论是军事或是西学,李二愣都有涉猎,从这上头看,留过洋是无疑的,更为关键的是,李二愣没有满口的革命道理,也没有任何举动显示出与革命党有瓜葛,这才是袁世凯最关心的。
至于李二愣的能力,这次瑷珲事件便能看的出来,也不用再考证。
本来这么一个人才,也无足轻重,要招揽也不急于一时,只是刚才在太后老佛爷那里,听到了李二愣的名字,他就不得不出手了。
原来李二愣给太后老佛爷送了味药,叫长寿丸的,显而易见的名字,由李莲英试用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用李莲英的说法,往日里身子乏总觉得老朽之气逼着人心思萧索,可服了这药之后,倒是身子骨有力了许多,脚步也踏实了些。
既然太后老佛爷还记着李二愣这个人,记着他的好,那么无论如何,太后在一日,李二愣这官就得让他做一日。
本来他可以选择装作毫不知情,等李二愣给瞿鸿机整的死去活来,等到太后老佛爷过问此事,瞿鸿机那蠢货便是一顿训斥,你让人家上哪找延寿丸去?
可他是心智卓绝之人,这样一来,便能给太后老佛爷看出蹊跷来,自己一门心思想要整倒瞿鸿机的心思就明了,要是给她知道她还活着自己便要迫不及待的将瞿鸿机这等政敌赶出朝堂,那么等她死的时候必定有一道遗诏,是要惩治他的。
要扳倒瞿鸿机,不急于一时,至少要等太后死后,在奕劻的帮助下,才能放手去做。
本来徐世昌也想借着李二愣这事打压程德全,毕竟是程德全一手给李二愣办了官身,免了许多手续,如今追究起来,也有程德全的不是,但袁世凯此时不得不感叹程德全的好运,这招是用不上了。
不但用不上,他袁世凯还得亲自给程德全与李二愣擦屁股。
第二天,他果然从奕劻那里得知,从瑷珲调查的人回了京城,军机处决意要收回瑷珲城,并惩办李二愣。
这屁股,是不擦也得擦了。
第八十八章 李安生的自救
“私起边衅?瑷珲城是在我们的国土上,怎么叫做边衅?难道强盗到了我们家里烧杀抢掠,我们还要跟他们好声好气?要跟他们谈条件让步?”
袁世凯的声音有些高,一付很惊诧的样子。
瞿鸿机脸上表情纹丝不动,却是暗骂几句,袁世凯这是在讥讽他对俄人妥协。
要撤了李安生的军职,当然要跟袁世凯这个练兵处会办大臣通气,请他的意见。
奕劻以总理大臣领总办,但具体事务还是袁世凯在操办,这黑龙江新军虽说是地方编练,但练兵处也是要过问的,任免主要官员也要经过袁世凯。
统领一职已是高级军官,正常的程序是黑龙江地方保奏,由练兵处来决定,并上报给军机处与兵部,新军军官任免是不经过兵部的,只是程序上要兵部入档。
瞿鸿机知道惩办李二愣才能让老毛子答应交还瑷珲等被占国土,但是他不顾的了,收回国土是何等荣耀,总有人记得他交涉的功劳。
更何况,袁世凯当初点头才上任的李二愣,居然连三代出身都模模糊糊,也没有在美国找到留学的履历,这不是骗子么,瞿鸿机更有理由在这上头大做文章,攻击袁世凯。
“这李二愣虽说没有勾结匪徒的罪状,但挑起与俄人争斗事实却在,不管如何,带兵直入瑷珲之举实不可取,应当惩治引以为戒。不然,国朝从此将为边衅不胜烦扰。”
袁世凯暗骂了几句,这清流别的出息没有,没骨气是第一等的,又毫无廉耻,这李二愣明明是这次收回瑷珲的功臣,帮了瞿鸿机一把,反过来倒要给瞿鸿机当弃子,委实可笑。
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其实是清流,除了政治斗争是一把好手,其余的都是眼高手低一无是处。
“哦,那是否日后外国人士骂上门来,我等皆要唾面自干兼自省?外**队在我国土横行霸道,我等将士只能干看着?那还要军队作甚?让外务部多添几张嘴得了,凭几张舌头就能说得人家自己交还占了我国土地。”
袁世凯讽刺起来毫不掩饰,也说明他是深深的厌恶瞿鸿机这个政敌。
瞿鸿机作为清流领袖,当然是个极聪明的人,知道趁着太后老佛爷还在世,是削弱袁世凯的最后时机,等太后一辞世,只怕谁也难制。
两人打嘴仗是常有的事情,袁世凯的态度虽说让他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在他想来,袁世凯反对也没用,奕劻已经点头,毕竟李二愣不过是个小角色,惩办了他换来俄人的让步,这买卖谁都觉得合算。
“这李安生激进些倒罢了,可关键他犯了欺君罔上之罪,美利坚的那个军事学校可曾找到他的名姓?他三代出身可曾查清?”
瞿鸿机刚才只是开胃菜而已,这才是他的主要意图,你袁世凯怎么搞的,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就敢同意委任为统领?
军机处西侧的暖阁里,奕劻让人备了热腾腾的药饮子,以防冻出病来,端得是好享受。
不过有这待遇的,也不过是军机处除中枢大臣外主要的十余人罢了。
奕劻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悠悠的说道:“既然俄人肯让步,那也是好的,他们提了要惩办李二愣,答应他们也无妨。再说了,李二愣的确不该有官身,这不扯淡么,当初怎么给的告身?”
他摸了摸鼻子,似乎对刚才李二愣的称谓觉得有些不正式,又笑了笑说道:“哦,那农把式李二愣,罚他去种田好了。”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还以为自己挺幽默的。
他这心不在焉只有袁世凯清楚,老狐狸是想轻描淡写化解瞿鸿机的咄咄逼人,他也想要那延寿丸呢,谁会跟自己的长寿开玩笑。
袁世凯附和着笑了笑,说道:“那李二愣的农把式倒还真是不错的,想来是在美利坚真学了些农科技术。哦,说起他在美利坚的履历,我前儿让人查了,是没李二愣的名字,可有他这号人,入学时是用了洋人的名字,叫做,叫做那个什么不露死李。呵呵,呵呵,这李二愣也真是,好好的取个这么怪的洋名字。大概是在美利坚待的久了,人都给洋气浸润。还好这李二愣有心要报效国家,这不一毕业就匆匆的跑回来了?人家是几代都在美利坚,怕是脑子转不过弯来,不清楚规矩,故而出了这个漏。眼下将这个漏补回去不是好了?”
瞿鸿机倒是愣了,还好不是二愣,袁世凯这话口气是在给李二愣开脱来着,这么一开脱,还真难定李二愣的罪,难道追究程德全的罪吗?
他虽然不知道袁世凯所说真假,但这么一来,还真治不了李二愣的罪,人家何曾没有祖宗三代,只是洋化了罢了。
“不懂规矩,不懂规矩就得好好学,先撤了职,再好好教教他。等他懂规矩了,又明明白白的是清白出身,再用他不迟。”
老狐狸这是在迂回侧击,避实就虚,果然高明。
“不错,李二愣带兵是绝不能带兵了,便先撤了他黑龙江新军统领与墨尔根协领等职,如何?”
“这是自然,先撤了职,以观后效,他要真想为国出力的,也不怕没地方容他。”
瞿鸿机的意思,是要让李安生彻底变为白身,表明朝廷的态度,俄人自然会想办法对付他,委实毒辣。
照道理清流领袖应该做得锦绣文章,却下作如此,对一个小角色使尽各种龌龊手段,正是这种卑鄙行为,被袁世凯深深地看不起。
“也好,我等做出安排,程德全也不敢硬保他,且让李二愣在黑龙江种田去。”
这后一句话,却是朝着奕劻说的,应了对方刚才的话。
“呃。”
瞿鸿机一阵无言。
李安生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几个大人物手上翻来滚去,如今是过一日拣着一日,每日都忙碌着行使最后的权力。
这权力不用白不用,反正撤职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惩治,程德全也从京城得了消息,在查他的出身与留洋履历。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他经得起查才怪。
这便是穿越的隐患,怎么都没有办法想。
不过,他并不是没有自救的手段,先前送到慈禧手中的延寿丸便是一大利器。
这药是胖叮当捣鼓出来的,利用了黑龙江山林间的各种草药,着实有效。
野山参可遇不可求,尤其是八两以上的宝贝,灵芝之类也是如此,李安生便打定主意设立药园种药田,专门培植各种草药。
在这个时代,种草药可是个暴利中的暴利,也是李安生筹划中的一项重要进项。
他早就想利用胖叮当的技术来种草药,尤其是名贵草药,甚至加工各种名贵中成药,比如延寿丸之类,但这是需要极度保密的,不然的话,流传出去后果不是失财那么简单。
他眼下还要靠延寿丸保住他的前程呢,哪里肯让这种药的制作方法流传出去?奇货可居才是正经。
如今瑷珲一战,隐隐确立了他的统帅地位,连林虎也在各个场合里为他抬轿子,让一干老资历的兄弟都承认他的领袖资格。
如此他才能够放心的办药园,并将延寿丸等中成药扩大产量。
胖叮当最近很是劳苦功高,尤其是攒了不少的能量。
原来遥远的几大星域由于高科技壮阳产品的对人体危害性日益加剧,所以都在寻找天然的壮阳产品,虽然鹿茸之类的壮阳之物在外星球也有,但仍然有害。
这是因为外星球人类在科技高度发展之后,身体机能都有所退化,由于环境影响,对鹿茸等壮阳之物所产生的副作用难以免疫。
而某星球的科学家忽然发现一种在古文明史书上记载的名叫韭菜的植物,有壮阳作用而没有任何的副作用,这引起了轩然大波。
然而,由于这种植物几近灭绝,迅速被几个实力强大的星球所控制,造成价格高昂。
由于奇货可居,垄断韭菜的几大势力都没有大肆培育韭菜提高产量,而是始终保持着韭菜的高昂价格。
胖叮当在浏览星际网络时发现了这一新闻,对照之下,黑龙江那铺天盖地的山韭菜竟然价值无法估量。
即便运费高昂无比,胖叮当仍然发现有买家愿意承担运费,不禁为此咋舌——如果他有舌头的话。
要知道一根韭菜的价格是两千单位能量,而运费则是一公斤韭菜五十万单位能量,一公斤韭菜刚好是次元时空传送最恰当的重量,少了浪费,多了更加昂贵。
由于买家愿意代为支付运费,每公斤韭菜能赚到三万单位能量,要不是次元时空传送只能半个月一次,不然的话,胖叮当还真会兴奋到爆炸。
每个月六万单位能量足够胖叮当进行各项农业运作,总算是让李安生松了口气。
李安生决定在瑷珲留到开春播种小麦后再南下齐齐哈尔,不管朝廷最后决议如何,最起码也要等到瑷珲收回之后。
到了一月,天气越发的冷了下来,但朝廷的旨意也下到了瑷珲城,李安生被革去了各项职务,只保留了墨尔根招垦局总办的职务,另外,让他奇怪的是,黑龙江陆军讲武堂总办的职务也给他保留着,似乎无意让程德全太过难堪。
李安生却是混不在意,只要程德全还在黑龙江,就跟过去没多大区别,再说了,他也不是没别的办法。
老毛子是开心了,此刻也巴不得他走,可他哪里会让对方如愿?
姚福升跑海兰泡是越来越勤快了,而李安生也想着,快过年了,是不是给俄军找些乐子,让他们赶紧滚蛋,好让瑷珲的百姓们过一个红红火火的年呢?
第八十九章 赶走了老毛子
李安生被撤职的消息传到海兰泡,立时被通告了古辛,古辛当然是长出了一口气,瘟神李二愣终于要走了。
这些日子被姚福升压的喘不过气来,在他想来,乃是有李安生武力坐镇的缘故,等李安生南下,姚福升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继续赖着不走,也奈何不得他们。
不过,李安生立马到俄军营拜访了一回,不为别的,只为通知一声,在朝廷委任新的统领过来接手前,他还将继续统带驻扎在瑷珲的军队,这又让古辛一惊一乍起来。
朝廷由于在讨论东三省正式设行省事宜,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顾不上这等小事,袁世凯也向齐齐哈尔透了消息,黑龙江新军是升格为混成协还是仍然保留目前的编制还没定,当然不能轻易决定领军人物。
这倒是喜事,程德全接到快马来报,立时领会了袁世凯的意思,仍然命李安生以黑龙江陆军讲武堂总办之职暂时统领瑷珲驻军。
虽然不明白袁世凯为何会表达善意,但程德全仍然相信对方是为了收回瑷珲这项有功于国家之公事。
他也明白,袁世凯能够这么做,也意味着他离开黑龙江的日子不远了,趁着眼下这时机,赶紧将瑷珲收回才能免得夜长梦多。
除了上奏通报此事,程德全还向外务部施压,俄军仍然不顾信义,拖延不肯撤军,对方如此的无耻却理所应当,也只有朝廷那些讲究浩然正气以德服人的清流们忍受的下去。
李安生知道是等不下去的,故而使出了许多手段来。
先是日夜吵闹,分成三班倒在城内整修房屋便罢了,还故意在俄军营附近喧闹不止,甚至还故意放鞭炮吹拉弹唱。
开始俄军还严阵以待,以为清军又杀了来,拉开架势准备开打时才发现是清军的诡计。
后来俄军也想到了办法,那就是学清军一样,拿棉花塞了耳朵,并用皮帽遮了耳朵睡觉。
如此一来,效果是好了不少,但对外界的警觉性是差了许多。
俄军虽然有执勤的哨兵,但同样塞了棉花遮了耳朵,大冬夜的裹的严严实实,到了后半夜都躲进营房睡觉,倒不是他们玩忽职守,这冬夜里气温陡降,比白日冻上几杯,不想死就赶紧躲屋里去。
双方是谁都不敢在闹一出匪患的,这明显是在玩火,故而双方安全性还是可以保证的,之所以没有松懈执勤,是因为想看看清军最近在玩什么名堂。
清军这一阵日夜如此,显然是想疲惫他们,看穿之后也就放松下来。
这日,执勤的哨兵早早醒来,出来一看,顿时傻了眼。
昨夜清军又是吵嚷了一夜,虽然没有放鞭炮,但是仍然在叮叮当当的在修着房屋,清扫积雪厚冰。
可谁也没想到,他们的军营四周硬生生的多了一周冰墙出来,看那样子分明是为积雪与厚冰所堆就。
虽说这堵冰墙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实际的多大困难,但显然他们的脸上是被狠狠的打了一记。
古辛铁青着脸看着这堵冰墙,仿佛上头倒影出来的影影绰绰都是对他的嘲笑。
清军这是在羞辱他们,也是在警告他们,既然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堆了道冰墙出来,那么其他手段也是轻而易举。
俄军出军营旁的东南城门路上到处都是厚厚的可以堆起来的积雪,而俄军营通往其他地方的街道却都被清军封锁了起来。
也就是说,俄军要想从外部得到补给,就需要将积雪清除干净,而且还得半夜派人执勤,不让清军动手脚。
硬冲清军关卡只会引起冲突,古辛眼下盼着李安生赶紧调走,当然不会鲁莽行事,只能硬着头皮让俄军开始清扫通道。
可第二日,让古辛吐血的事情发生了,清军倒是没有再玩堆冰墙堆雪路的手段,可他们阴险的绕到城外,将东南城门用雪堆了起来,堆了也就罢了,还厚厚的一层冰在上头,显然是泼了水故意浇筑的。
另外其余的几个没有城墙的豁口也是如此,清军看来是费了大力气。
古辛亲自带人,花了半天时间才清理出了一个豁口,将军营中的许多铁锹榔头之类损耗大半。
如此一来,俄军怨声载道,再不想办法恐怕要出乱子,双方又要打起来。
古辛无法,只能半夜安排轮值,多派些人手在街道上与城外巡逻。
让他崩溃的是,半夜就被叫醒,原来有三名士兵被发现冻死在了外边。
冻死倒还罢了,接下来的几天,接二连三的有士兵被冻死,有时两三人,有时五六人。
到这时还不明白是清军在动手脚,古辛可没这么傻,即便他气得七窍冒烟也没用,毕竟找不到任何的证据,总不见得“冻死”的士兵也推说是被清军冻死的。
古辛恨的咬牙切齿,想着要是找到证据,一定要让对方好看。
俄军急的跳脚,李安生却是暗自好笑,这几日都是洪老六带着云飞扬等几个好手出去做的好事。
半夜巡逻的俄军哪怕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都没用,洪老六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而且身上还不会弄出伤来,纯粹就是“冻死”。
俄军无奈之下,半夜巡逻的人数多出不少,但几日下来,已经是怨气冲天,连白天的训练都维持不下去。
当初俄军控制了整个瑷珲城,如今却被封锁在一隅苦苦挣扎,境况有如天壤之别。
李安生当然不会动恻隐之心,谁叫这些都是占了他们国土的强盗呢?程德全南下齐齐哈尔时也交代过,要是俄军还不肯走,便来些狠招数。
要说治罪,那还不至于,毕竟外务部与廓索维慈已经有了明确的协议,这边俄军死赖着不肯走,实在没有道理。
虽说折腾老毛子的同时,自己也受了不少累,但胜在准备充分,人员充足。
李安生特意发明了防冻油,在牛油中加入了几种对抗寒有效的植物,比过去土法制的牛油要效果好上许多,没有一股子的腥膻味道。
另外李安生特意在厚棉布制作的大棉袄中填塞了上好的鸭绒与鹅绒,甚至还有打下来的大雁绒,做出了一批羽绒服。
洪老六他们一干人正是借着李安生发明的防冻油与羽绒服能够将俄军玩弄于鼓掌之上。
说起来羽绒服大批量制作需要足够的上好绒毛,也要有足够的面料,还要有适当的工艺。
家禽的规模养殖在这个时代可没有出现,一般都是日子稍微好过些的百姓家中零碎养上几只,更别说专门培育出产上等绒毛的鸭与鹅等家禽。
另外羽绒服要想在湿冷地区推广,可免不了要用恰当的面料,不然的话,老是受潮不透气,又不见太阳,几日就要发霉发臭。
加上工业化生产羽绒服没有成功的先例可以借鉴,只能一步步摸索。
这些对于李安生来说都不是问题,他本就有意推广家禽规模养殖,培育各种优质棉种,甚至后世农业致富的一整套东西他都想在条件合适时推广出来,农业一样可以富国。
赶走老毛子,他就准备南下齐齐哈尔,准备专心于这些农事,也好积累些资本。
2月12日是除夕,一不小心到了这个世界大半年了,想着家中的亲人与好友,一时之间倒是颇有些惆怅。
他知道自己是回不去的了,也唯有在心底默默的祝福那些曾经让自己牵挂不下的人。
对于身边的这些兴高采烈的面孔,李安生才有真实感,仿佛他自一个虚幻的世界而来,在这里逐渐变得真实。
林虎、王伏白与洪老六等人都陪着他,就连高金虎也从临江赶了过来,还有春桃姐妹、丁大叔父子、铁匠与铁远,还有云飞扬与金翰圣、窦固、奚文山、梁文达等一干后来加入的兄弟,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很满很满。
之前的一些落寞与挂牵,都在瞬间被冲到了某个角落,他这才发现,此时他才彻底的融入了这个时代。
欢声笑语,喜庆的气氛,忙活了一年,有着不少的收获。
到了晚间,连刘竣与韦明同等人都赶了来,让王伏白乐的嘴都合不拢。
韦镜心身上穿着紫貂大皮衣,里头还有一件羽绒背心,还有条火红狐狸围脖,这些都是王伏白给整治的,嫌羽绒大棉衣太难看,让他别出心裁的想出了羽绒背心这主意,倒是让李安生眼前一亮。
当然,不是看到美女亮,而是想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
这羽绒背心虽然古代就开始有雏形,只是哪里比得上他从后世羽绒服得来的创意精巧,将来可以培育各种高档羽绒,专门填充于背心中,可以卖个好价钱。
他眼下为了赚钱,已是挖空了心思,最快诸项事务都有兄弟们胜任,他也有闲工夫开始琢磨起怎么赚钱来。
只有程德全能够在黑龙江呆下去,他就准备大干一番,不管有官没官,几家赚钱的工厂总是要有的。
不说程德全对他绝对信赖,就算有人想要整治他,也有林虎与展玉伯等一干强人在,他的势力开始稳固起来,并没有因为给罢官而受到影响,更别提他还有黑龙江陆军讲武堂这个职务,说不定将来也能混个李校长,来个南征什么的。
在瑷珲这地方过年,倒是别有一番情趣,也是段难得的回忆。
众人都好生聚了几日,才依依不舍的归去。
李安生却与姚福升一起加紧了交涉的步伐,并且开始采取了一些过激手段。
再也不是日夜骚扰,而是夜里朝着巡逻俄军扔水袋,不打中则以,一打中便是一身的水,随即迅速结冰,好生让老毛子体会了什么叫做冻死人的感觉。
外务部同样也是三日一交涉,五日一问责,无形之中帮了瑷珲的大忙。
到了正月初七这天,俄军终于无可奈何的撤出了瑷珲城,完完全全的交出了瑷珲与黑河,灰溜溜的北返了。
瑷珲城顿时如同欢乐的海洋一般,锣鼓震天,百姓比过节还要兴奋。
完整的收回瑷珲与黑河,接下来就能好生的经营瑷珲,老毛子要想维持中俄贸易这个重要枢纽,就需要认真的对待与瑷珲城的关系。
可以说瑷珲城从此将走入快速发展的通道,一改过去的衰败与凄凉。
这里对于李安生来说同样重要,有了瑷珲城,高金虎那里的动作也可以加大力度加快步伐,整条黑龙江的河运就此被打通,与松花江、乌苏里江也能顺利接驳,虽说现下大江封冻,但通运期间,还是能够带来足够的收益。
有丁小黑留下来帮着姚福升安顿难民并且负责农事,李安生也不用过多牵挂,于是隔日便带着部分军队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