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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费虚     炮火1906txt下载     炮火190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初试牛刀(7)

    海兰泡江防舰队果然上当,直直的进了坦波夫卡河口,想要去“救援”坦波夫卡,或者说救援他们藏匿在那里的财产,包括恰米耶斯基等人都在坦波夫卡拥有豪华庄园,藏着几个情人,可不能都给劫匪抢去了。

    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能过联想到这伙匪徒是胭脂沟来人,事实也的确如此,没有人会想到胭脂沟会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李安生这边没有人会开小炮艇,只能让俄匪来开,考虑到要紧跟着穿越瑷珲江面,势必要被老毛子看到,为了防止这些俄匪出些变故,李安生与林虎商议之后,让丁大叔与陈中亮带人押着俘虏开着几艘缴获而来的炮艇前去嘉荫河口或是同江藏匿,并且设法找人将这几艘炮艇改头换面,到时候与刘竣一同回漠河。

    也的确,这些炮艇与俘虏都运到漠河的话,太过招摇,**裸的在打海兰泡的耳光。

    李安生敢突袭坦波夫卡,可不敢授人以柄。

    老毛子这次吃个暗亏,有苦说不出,只能想着日后能够找回场子。

    即便双方都心知肚明,也不能尽数摆在明处,若是让海兰泡一点遮羞布都没有,那么就只能兵戎相见。

    李安生还没有狂妄到认为漠河这边有办法全面与海兰泡抗衡,虽然冲突免不了,但只要不给对方借口,暂时还能相安无事。

    让丁大叔他们带人先学会熟练操作驾船,并且培养些人手,等刘竣买的船过来,就能在河上有一搏之力。

    他们这边回去后,也要加紧操练,狂风暴雨怕是不远了,那几百万卢布的一大笔横财可不是好发的。

    这次让丁大叔他们东进,还有个目的就是,既然手中有了钱,那么就不用苦苦等着原始积累了,这就是掠夺的好处。

    粮食当然要买一批,另外,李安生打算尽快将酒厂与糖厂的设备置办起来,有了钱就是有底气。

    回去之后,就能加大移民垦荒的力度,并且将重修墨尔根古驿道所需要的资金重新进行评估,怎么说,他们都能当个大股东不是。

    就这么想着,船队平平稳稳的过了瑷珲江口,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也有早起出来捕鱼的船,看见了倒也无所谓,只要眼前能够无事便可。

    望着视线尽头海兰泡的依稀轮廓,混浊的江水拍打着岸边,在阴沉的晨光中显得分外的肃穆。

    就是在那里的江边,数年前曾经有5000多名同胞丧身于此,成为异国他乡的枉死鬼。

    江边的风一阵紧似一阵,仿佛是无数阴魂嚎哭,浊浪排空,激起无数碎涛,仿佛无数过往的昏黄片段被抖露出来,又归于无形。

    李安生紧紧的攥着拳头,沉默着盯着对岸。

    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这里的人民软弱可欺,国家也无法给予庇护,给人肆意当成猪狗宰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几年前的惨剧便会重演一次。

    他绝不希望自己的眼睛会看到这一幕,那么必然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这样的命运。

    林虎部众许多都是与老毛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所以才能坚持这么多年,维持着超强的战斗力,敢打硬仗打苦战。

    今日之战,林虎部众的悍勇以及军事素质让李安生大吃一惊,可见当年俄军犯下了多么深重的罪孽,让这些原本坚忍顺从的农民,毅然舍生忘死的扛起了枪。

    众人厮杀了半夜,又忙着搜刮,也累的慌,王铁锤更是四脚朝天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起来。

    大战过后,李安生也觉得累的慌,盘腿坐在甲板上,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虎子哥,你看,这片大江,奔流近万里(实际5498公里),注入鞑靼海。松花江与乌苏里江为其支流,又有嫩江等大河为松花江支流。以资源产出与地理位置来看,实为关外之大动脉,这条江我们不得不守,还要从中取利。当年日俄战争,将关外打成一片废墟,何也?实为西伯利亚铁路与东清铁路(中东铁路)裹挟黑龙江与其支流,形成立体防御体系,日本鬼子不得不逐城逐河相争,就连墨尔根这般的小城也成了双方兵灾之地。若是抛开大江大河为其脉络,西伯利亚铁路与东清铁路两条主干何其脆弱?随时都要担心为小鬼子所切断。若是没有大江大河为其脉络,双方的战争必将局限于两条铁路沿线。如今老毛子与小鬼子想要瓜分关外,称南北满,我等想要在这北满打出一片天地,必定要加强在河上的武装力量,断不能再同过往那般,连河匪都能让我等河运艰难如斯。”

    见林虎若有所思的样子,李安生的思路也清晰了些,接着说道:“近年来朝廷对关外内河日益重视,情形倒是好上许多。但眼前这条大江,不得不对俄人退避三舍。朝廷能退,我等不能退。倒不是我等螳臂当车,以小群人力抗衡沙俄如此大国,乃是沙俄自日俄战争后国力衰退,又有内部动乱隐患,外强中干,虽说朝廷亦看到此处,才让对俄强硬著称的程德全大人出任黑龙江将军,又急着改行省,派北洋派强势人物徐世昌为总督,可是,我以为,朝廷仍然不能明察入微。当此时代大变局之际,若是错过了机遇,太过可惜。”

    林虎本来对李安生所说东北设行省乃为大变局很是认同,也推崇李安生在此中的谋划,但时代大变局一说,却是闻所未闻。

    “愿闻其详,若真如此,我等当有所为。”

    林虎对李安生的谋划极为信任,这次扫荡河匪,收获之丰,让他已经是咂舌不已,也深信跟着这小兄弟,众人的前程一片光明。

    李安生先将列强的矛盾以及欧洲爆发战争的可能性详细的分析给他听,这倒不是超前也不是忽悠,而是当世许多人都已经认识到欧洲的紧张气氛,也推测会有战争爆发,只不过大多数人并不确定而已。

    “若是欧洲真能爆发战争,老毛子定然无力东顾,顶多忙着从我们这边压榨些战争资源,到时可不能让他们如愿。内河航运权以及东清铁路,只要剥夺这两条命脉,就能死死的掐住老毛子的七寸。哪怕跟老毛子干上一仗也在所不惜,这是将老毛子势力从关外清除出去的最好机会。清廷不能长久,不几年就要天下大乱,我们就在关外好生做一番大事业。”

    林虎眼下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最缺乏的就是统帅全局的战略眼光,李安生这番话让他脑中豁然开朗。

    谁能想到一个穷乡僻壤之中的年轻人竟敢指点江山,犹如疯人胡话一般,只有经历这数月来剧变的人才清楚,李安生的谋划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若果真老毛子被拖入战争泥潭,而清廷又倾覆倒塌,关内群雄逐鹿,我们在关外便能放开手脚,不用顾忌外力阻挠。不管它关内谁人主政,我们在关外总能自成体系。”

    林虎理清了思路,当然也能想到的李安生所指的时代之大变局意味着什么。

    乱世将起,对于中国这样的羸弱国家来说,少不了山河沦丧生灵涂炭,但也是英雄辈出豪杰并起的时代。

    林虎当然也想有一番作为,此刻李安生的话在他心头清晰的指了条路出来。

    “我们好生经营漠河,等墨尔根古驿道修通,在嫩江平原招揽人手垦荒,培植势力,若是跟老毛子有了龌龊,从龙城南下,切断铁路,生生的截断老毛子从西伯利亚与哈尔滨的联系。在我心中,不仅嫩江要发展势力,最好是能在松花江两岸主政一方。如今到处都是垦荒点,还没有设治,我们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我们的弟兄们出去垦荒。”

    朝廷在东北设立荒务局,主持放荒,随着闯关东潮流愈演愈烈,地方积弊甚深,朝廷开始添设民官治理地方,但多数地方还是由垦荒的流民自己治理地方,即便地方请奏朝廷任官,也是由地方推举一些有功名或者捐官出身的人来任地方官员。

    像原先没有设治的一些地方,给朝廷认为是穷山恶水,只要走通地方路线,保奏个知县什么的不成问题。

    在李安生看来,胭脂沟垦殖园出去的弟兄们,多少也是经过他突击培训的,多少能够在农业生产上领先他人,从而凭借这些优势掌握地方话语权。

    “大江出沙金,我们不应局限于胭脂沟,趁眼下有钱可用,多办些私矿,繁荣经济,大江边上许多地方都能成为我们的根基之地。另外,我看让二虎哥去同江附近找个地方屯垦,有他在那里坐镇,加上陈中亮先生的经商之才,将那里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这可是松花江汇入黑龙江的河口贸易重地,也是扼住老毛子进入我松花江流域的一道重要关防。”

    同江地域已经属于吉林将军辖区,今年2月刚设置临江州,隶属依兰府,知州吴士澄与程德全交情不错,想必能够得到些照应。

    前几天刚奏准升改临江府,隶属东北路道,如此一来,高金虎在同江附近找个落脚点,便只需要走通吴士澄的门路。

    李安生属意后世的绥滨,这可是块风水宝地,还没有县治,离同江与佳木斯都不远。

    佳木斯是他心目中的崛起之地,后世三江平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交通枢纽,扼松花江水路之咽喉,水路与哈尔滨相连,向西经营后世鹤岗、伊春等地区,并且兴修伊春到哈尔滨之间的道路,大半片三江平原就能盘活,有了这片土地,不管将来关内如何,李安生都能稳坐半个东北王的位子。

    当然前提是他能够尽快的爬上更高的位置,掌握更多的资源。

    有高金虎前往坐镇,林虎也放心的很,他也清楚要走活整盘棋,就要走出去,不仅要跨出胭脂沟进入嫩江平原,也要往东进入松花江流域。

    松花江是东北最重要的运输线,对于地域广阔的关外来说,运输线便是生命线。

    松花江流域不仅土地肥沃矿产丰富,而且流经哈尔滨等重要城市,更是通过支流嫩江进入齐齐哈尔与墨尔根等地,可想而知它的重要性。

    几条大江所包围的土地中也是河流无数,只要加以疏导,兴修道路,连通三江平原与松嫩平原上的诸多聚居点,未必不能兴旺起来,以摆脱这个时代黑龙江与吉林尴尬的地位,经济实力加起来连奉天的一个零头都不到。

第四十七章 初试牛刀(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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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安生与林虎畅谈发展前景,颇有些指点江山的豪情义气,就连金翰圣也在旁频频点头。

    船队到了呼玛尔河口便停了下来,这里也是上次伏击河匪的地方,李安生早就让林虎将这里秘密的经营起来。

    呼玛江段峰奇滩险、风景秀丽,后世人称“黑龙江上小三峡”,他们的水上力量藏匿在这里也安全,不用怕老毛子的报复。

    李安生之前之所以让刘竣帮忙活动,为林虎谋求漠河守备一职,实际上便是打算控制漠河到瑷珲的江段,这里可是重要的产金地。

    尤其是呼玛,自古有“黑水镶边、黄金铺路”之称,但这个时代却被漠河胭脂沟抢去了名头,远远没有被发现价值。

    李安生依稀记得后世呼玛的黄金产量几乎占黑龙江全省的一半,而黑龙江又是全国产黄金大省,可想而知,占据了这里,每年能有多少的财富能够揽入怀中。

    若是墨尔根驿道修通,呼玛的黄金就能通过呼玛河运到塔河,走陆路南下,呼玛河是黑龙江在大兴安岭流域的一条重要支流,流经新林、塔河、呼玛这三个后世的地区,呼玛河两岸还有肥沃的土地,丰美的草场,更蕴藏着诸多宝贵矿藏,特别是黄金储量丰富,李安生早就让林虎部众在兴隆、韩家园子开采黄金。

    他们不能将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事并没有让刘竣知道,不是补信任刘竣,而是他们的道路并不始终相同,刘竣早晚都要调回京城,谁来主掌胭脂沟还是个谜,倒不如现在就自己经营地盘,也好狡兔三窟。

    当奶奶康熙针对沙俄侵略行径“酌定天时地利运饷进兵为机宣”,将山间小路辟为驿路,循嫩江上游自墨尔根起沿驿站依次设站,直至漠河,共没30个驿站,又在呼玛尔河口建了木城,如今作为卡伦哨所。

    如果林虎真能得到漠河守备一职,那么必定会以这个卡伦作为基地,好生经营,将来瑷珲副都统撤治,几乎可以推断设一府一直隶厅,林虎说不定还能谋一个同知或是通判的位子。

    这倒不是不可能,一是临近边界,又偏远荒凉,无人肯来做官,二是黑龙江将军程德全主张对俄强硬,必定敢用林虎这样的虎将。

    李安生想着不仅要给林虎捐个出身,就连有功名在身的金翰圣,也有必要运作些位置,他只是愁亲近的人能独当一面的太少,或是说能够拎的上台面给朝廷看的太少,连金翰圣这样来历不明的也只能暂时重用。

    此时倒是来不及想这些,如何将战利品藏匿起来,并且合理分配,计划好用途,才是正理。

    这些事春桃倒是能帮上忙,这里也没人敢小看她,料理这些事情来得心应手,天生的女强人,她也喜欢做这些事,以证明女子未必不如男人。

    林虎也是个开通无比的人,支持春桃出面挥斥方遒,而他则在旁乐呵呵的看着,把李安生一阵的感动。

    春桃昨晚便来了河口木城,还带着一群小姐妹老姐妹,李安生这家伙很是二百五,出发前同样临阵磨枪的教了他们许多急救的知识。

    河口忙成了一团,搬东西的搬东西,抬人的抬人,不过李安生跟林虎可管不了这么多,径直纵马带了些弟兄往漠河而去。

    胭脂沟还有库鲁诺夫这条老毒蛇,可不能让他生疑,最起码也要让海兰泡只能怀疑而抓不到把柄。

    金翰圣在背后拍马赶来,挥舞着一叠文书,让李安生颇为惊讶。

    “这里是老毛子江防舰队以及海兰泡地方要员与坦波夫卡匪帮勾结的证据,信件、票据与大量往来凭证,还有古戈维奇等人的供词,这足够让那边集体闭嘴。要是海兰泡想要生事,就将这些证据抄写一份寄过去,只怕那些要员忙不迭的将这事大化小小化无。要是给其他人知道原来跟匪帮勾结好处这么多,只怕那些位子惦记的人多的很。”

    金翰圣刚才一直在忙着整理这些从古戈维奇等人家中抄到的文档资料,也亏了他这些心思。

    李安生大喜过望,这倒是个好消息,这些证据留在手中,将来也好给程德全作为边界交涉的重要武器。

    一路到了胭脂沟,来不及休息,林虎给刘文凤拉去谈事情,李安生则拉着老毛子库鲁诺夫找新矿苗去了。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条老毒蛇赶走,不能让他再继续留在胭脂沟当眼线,不然的话一举一动都在老毛子的掌握之中,连秘密都藏不住。

    库鲁诺夫本来就因为河匪被伏击一事闹了个灰头土脸,又因为李安生强硬的赶走了查那图,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可今天倒好,直接被李安生好生羞辱了一番。

    有了生物电脑“胖叮当”的帮忙,库鲁诺夫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彻底的输在一个他看不起的清国奴手中。

    “咦,我倒是搞不懂了,贵国的矿丁都遣散了,河运也不需要你了,找矿苗更加不需要你,不知道你还留在此地作甚?我真的搞不懂啊,难道你是想在这里偷黄金?”

    这种无赖的口气让库鲁诺夫眼前一黑,几乎要气到吐血。

    他此时倒的确没有再留下来的脸皮,可是却心有不甘,李安生用这么无赖直接的手段对付他,实在是不给他留一点的情面。

    倒是想不到办法对付这个该死的清国奴,当时将胭脂沟交给刘竣时,也只是说会暂留,本以为会迅速的掌控胭脂沟的局势,谁曾想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明日我便行文给海兰泡总督,哦,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该死的布拉戈维申斯克,还是让你回去养病好了,这么老眼昏花的,连个矿苗都找不好。还有,替我问候下库莱恩先生,感谢他对胭脂沟金厂的关注。”

    库鲁诺夫脑子嗡的一声,库莱恩是大矿主,也是背后图谋胭脂沟金厂的黑手之一,跟海兰泡几位重要官员都关系密切,没想到对方连这一层都知道,倒是不清楚对方知道多少不该知道的事。

    一时间,惭恨交加,忍不住怒气冲冲的走了。

    李安生耍了回无赖,无比的畅快,纵马吼起歌来,前头一路掩面狂奔的库鲁诺夫一个趔趄,几乎摔了个嘴啃泥,满面怨恨的狼狈而去。

    这小子更是捧腹大笑,从没有如此的痛快过,索性不顾他,打马便往呼玛河口这边而来。

    到了晚间,林虎与刘文凤也来会合,听了金翰圣绘声绘色的将坦波夫卡劫掠记描述了一遍,生性豪爽不羁的刘文凤猛拍大腿,直呼痛快,恨不得当时也能同去。

    虽说李安生等人刻意的隐瞒了劫掠所得总数,但完全瞒着刘文凤也觉得过意不去,索性报了个百万两银子的估价。

    刘文凤不住的倒吸几口冷气,他们在金厂前后花的也不过20余万两银子,没想到这回竟然抢了这么多。

    “这干胡子劫匪还真是个发财的营生,要不我们金厂也开着,逢年过节隔三岔五的便去劫富济贫一回?”

    刘文凤朝着李安生与林虎挤眉弄眼,一脸的调侃。

    他倒是个磊落之人,李安生让金翰圣给他挑了些金银餐具等贵重物品,又挑了些名贵的宝石与首饰之类,他也没有扭捏作态,直接便坦然收了。

    这些金钱都是弟兄们出生入死用血换来的,刘文凤在这上头可不敢开玩笑。

    李安生与林虎合计着将这笔钱先用于伤亡弟兄的抚恤,剩下的拿出一半来,给弟兄们分了,而另外一半,则用于钱庄的股本。

    李安生直截了当的提出,干脆趁着手头有钱,把钱庄办成小银行,他的设想是将银行作为扩张的根本,从垦殖园与酒厂、糖厂开始,一开始就气魄大些,打一个财阀的架子。

    林虎等人对这些有些超前的阐述不胜明了,可刘文凤却是见过世面的,不由拍手叫好。

    李安生又提出分给弟兄们的那笔钱可以说服他们拿出一部分来,作为银行的股份。

    这倒是可行的,毕竟钱在手头再多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他们找些能出产的营生。

    李安生要想实现胸中抱负,不仅要将林虎等人牢牢的绑在战车上,还要将目前手上拥有的这些力量彻底转变为发展的基石。

    至于隐匿下来的那笔资产,李安生早就与林虎商议好,用来扶持部众对外扩张,不仅要兼并那些同样名声较好的胡子,还要向李安生规划出的绥滨等地方进行屯垦,进行暗地里的扩张。

    拥有土地与人口,才是最根本的。

    在关外,可不比别处,拳头大,有资本就是老大,就能够掌握更多的土地与人口,就连朝廷也是无法。

    闯关东的流民来到东北后,除了部分从事农垦外,还有很多人加入各种行帮,他们往往和老乡或熟人通过“结拜”的方式凝聚起来,从事淘金、放排、采参、狩猎等行业,还有不少人干脆“落草”,成为关东刀客。

    即便是屯垦的,也是按照原先的宗族、同乡等结为团体,自己治理地方,甚至还私设税卡,私立武装。

    良善的便安分守己,也有成了气候的,农闲时候也出去抢掠,所以关外的治安很成问题。

    李安生想要实现胸中的抱负,眼下就要抓紧时间壮大自身,出了购买枪支弹药,还要设法进行正规训练。

    到时候,拳头大了,才能有土地,有人口,不然的话,总是只能在小地方称王,走出去就要挨打。

    看这样子,提升装备与军事素养,也成为了迫切的课题。

第四十八章 被诬告了

    李安生所提出来的银行与垦殖园计划,实际上是密不可分的。

    要想尽快地高效率开垦土地,安置大股流民在土地上安居,离不开李安生所设想的农业大跃进。

    这年头,最关键的还是粮食,有了粮食就能活下去。

    要是能填饱肚子,日子有个念想,谁会吃饱了没事干,硬要去当胡子土匪?

    虽说老毛子耍赖,逼着黑龙江只能保留十几营的兵马,也是地方匪患严重以及地方桀骜不驯的缘由,但只要治安得力,屯垦有效,未必不能将流民变为手头的资源。

    李安生不想将土地所有权捏在手中,朝廷招揽流民垦荒,也大多是满足了流民对土地的极度渴望,只设卡收税而已。

    话说,关内数省之所以络绎不绝的形成闯关东的潮流,还不是在关内为土地兼并所迫没了活路,或是关外广阔的土地只要开垦就能拥有,也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胭脂沟垦殖园是他积累先进农科技术的示范点,借着手头培养的这点农技好手,先在漠河与墨尔根打出些名头来,他打算先改名为黑龙江农技公司,心思可见一斑。

    其实李安生口中的胭脂沟银行,不仅是漠河地方运转度支的专有银行,也是他设想中的农业银行。

    流民只要向银行借贷资金,就能向农技公司购买种子、农具以及其他生产资料,租用畜力以及修建房屋购买口粮,然后凭借地里的产出来偿还贷款。

    银行当然不用怕贷款被黑,这些贷款大部分是由农技公司以实物形式出现的,真正能到流民手中的,不过是一些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的银钱而已,即便这些银钱,李安生也打算用银行发行的抵用券出现。

    只要流民们肯安心下来垦荒,就不用担心他们会跑,开垦出来的土地比什么都不重要,不愁找不到人来继续种植,而且,从土地里出产的作物,也足够他们在满足生活所需同时,分期偿还贷款,并能略有盈余。

    毕竟李安生对农技公司的期望不是一般的高,起码也得将这个时代的亩产量平均先提高个两三倍再说。

    只要在农技公司的指导与扶持下,能够获得丰收,粮食收获足够他们偿还从银行借贷资金,这些流民就能迅速的成为李安生手中的资源。

    他们始终需要依赖农技公司提供高产种子与各种种植技术,也就使得他们从土地中所产生的效益,有一部分必须要归属到农技公司。

    他们在地方上安居后,也仍然将与银行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帮助银行不断的扩张。

    因为他们的利益直接与农技公司与银行捆绑在一起,李安生只要能够掌控这两样,就能掌握土地与人口。

    可想而知,农技公司与银行必将像滚雪球一般的越滚越大,粮食能大丰收,银行能雪中送炭般提供贷款,农技公司能够无微不至的给与帮助,流民们没有理由不向这里迁移。

    只要李安生愿意,明年他指定的墨尔根等嫩江平原城镇以及绥滨等秘密基地,就会在闯关东潮流同时出现一股小潮流。

    宗族与同乡自然会将信息传递出去,不用李安生刻意的做广告。

    闯关东有两苦,一是白手起家,生活困苦,开头两年许多人都熬不过去;二是朝不保夕,饥饿寒冷以及疾病、收成,让生活很没有保障,说不定这地就白种,可李安生的这种模式却能彻底杜绝。

    种田不用时时种,其余时间,每户人家还能抽人抽时辰出来打零工,兴修水利也好,整修道路也好,或是给作坊工厂做工人。

    只要熬过第一年,有丰收的保证,流民们立马就能变成顺民。

    李安生忙着让陈中亮与高金虎收购粮食,也是这个意思,只要撑过去第一年,他就能凭借丰收之力将雪球滚起来。

    不仅流民们能安生,他也能借着机会以农促工,修路修水利,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然后反过来促进农业生产,雪球越滚越大。

    可想而知,只要闯关东这股潮流一直存在,关外永远不会出现谷贱伤农这回事情。

    多余的粮食永远会被流民以及组织起来大规模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的劳工所消耗,李安生也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经济作物种植,改善经济结构。

    农民们不仅要生存下去,也要能够逐渐的富裕起来。

    粮食有保证,农产品加工产业就有保证,初步的工业基础也就有保证。

    只是李安生一时还想不到这么远,走一步看一步,手上忽然有了这么多钱,倒让他浮想联翩,想着怎么将这笔钱尽快地花到刀刃上。

    能将呼玛的金厂办起来,也是一大财源,短时间不用愁资金,虽说无法像后世每年几万两金子那么夸张,但只要有个每年几千两黄金的稳定产出,就是几万乃至十几万两银子(这个时代一两黄金为七英镑不到一点,英镑对白银为一比七左右)。

    只是关外运输是命脉,能将产出迅速的运进关内,才能保持利润的同时促进经济繁荣。

    所以说,除了土地与人口,修路也是王道,只可惜李安生小集团是没有这个能力的,还得设法推动朝廷或是黑龙江地方。

    这段时间李安生已经开始招揽流民垦荒,并且组织开山伐林,先将墨尔根古驿道重修起来。

    哪怕朝廷不支持,黑龙江不帮忙,他也要咬着牙将这条路修通。

    要是到时候谁来摘桃子,大不了造反,朝廷鞭长莫及也拿他无法,熬过几年便会天下大乱,还能有一番作为。

    就这么胡乱想着,只听见外头传来喧闹,原来是王铁锤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可是那个老毛子滚蛋了?”

    王铁锤见李安生赶出来问,连忙笑道:“何止,我半路上劫了他一回,乖乖,这老小子还真搜刮了不少好东西。”

    手中提着个大包裹,一问之下,原来库鲁诺夫恼羞成怒,打算过江去找主子商量,狠狠的报复一回,可没想到却翻了船,多年的积蓄都落入了江中,幸好周围渔船过来救了人。

    他强逼着船家与渔船上人下去捞东西,没想到船家给了威胁了一回便跳水逃跑,渔船主人也变了颜色赶他下船,只剩他一个人坐在江边,欲哭无泪,后来坐了俄国货船灰溜溜的跑了。

    谁知道这是王铁锤安排的一出好戏,落入江中的财货也给捞了起来。

    果然不出李安生所料,金立端等一干胭脂沟奸商的资财大多给藏匿在了库鲁诺夫处,这次又是发了一笔小财。

    王铁锤却是对那几万两银子的钱钞与值钱物不感兴趣,兴冲冲的拿了老毛子独年积攒的几张字画与一大包袱的古玩过来鉴赏。

    王铁锤不辞劳苦的赶回胭脂沟,就是为了韦家小姐所珍爱的那副吕纪所画的《雪山飞鸟图》。

    此刻他将那副真画抖了出来,不住的摩挲赞叹,仿佛是饱学的儒士一般,让李安生一头冷汗。

    春桃在堂上清点帐目,林虎则在旁边端茶递水,见这厮又来卖弄,顿时笑出声来。

    春桃这些时日倒是胖了些,眼神中也不再总带着些干枯的悲凉,渐渐有了许多的神采,不仅是自己,就是其他姐妹们,也是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许多姐妹都进了工坊与垦殖园,更有许多都选择嫁给了矿丁与兵卒,开垦起土地来,虽说过往操皮肉生意身子单薄,但硬是撑了下来,没有一个怕苦而退缩,盖因人生有了希望之故。

    这些都是李安生的功劳,这让春桃心底深深的感激他,但用李安生的话来说,没有她当时的相救,就没有他报恩的心思,所以春桃也比从前更加虔诚的信佛信因果。

    “哟,王伏白先生,不知这画有何妙处,竟能让你捧之如捧妙女之秀美脸庞,恨不得上去亲一口?”

    李安生最爱跟王铁锤玩笑,这货也是个性情中人,可想而知他老子当年什么德行。

    王铁锤总想着恢复原先王伏白的本名,总觉得铁锤这名字未免太粗俗,配不上人家韦家小姐,恨不得自己立时就变得斯文些。

    (哦,对了,只怕往后下文都要改王铁锤作王伏白了,不为别的,这在旁记录的写书人费虚身子单薄的跟小鸡一样,早已被王铁哦不王伏白威胁了几回,再用王铁锤那等粗俗名字来唤他,便要给写书人几拳头,为了小命着想,只能屈从于淫威,希望读者见谅。这写书没甚收入,腰椎间盘突出倒是罢了,还要冒生命危险,被王伏白打死了,这书也就写不下去,想必读者通情达理定会谅解。)

    春桃放下手中的账簿,用手中的炭笔朝着王伏白虚点一下,笑道:“想必是想韦家小姐想的痴了,你嗅啊嗅的,难道还有韦家小姐的余香,怕是老毛子的臊味吧。”

    王伏白不好意思的将画收起,思量着要好生装裱起来,等韦家妹子回来给她个惊喜。

    这厮,对写书人如此凶狠,此刻却是象小绵羊一样乖乖的,怕是打着主意,想要让春桃出面保个媒。

    “伏白兄,我看,你也别费事,等韦家小姐回来,骑着高头大马直接拉走就是,妞,跟哥走,哥照顾你一辈子。”

    王伏白嬉笑着在李安生脖子上轻斩一记,说道:“你们留过洋的怕是如此无妨,人家可是大家小姐。我说,俄匪那里抄到不少好货色,你帮我把把关,挑几样人家小姐喜好的,我着人送过去。”

    此时已是六月,天气也暖和起来,在常年冬季的漠河,倒是舒服不少,只是这漠河毕竟偏远苦寒,韦镜心怕是不会再过来,王伏白想要再见她,只怕是难了。

    “你这货,忒没出息,就不能传信给韦明同,仍旧把他妹子带回来?”

    王伏白接连摇头,摇得跟甩葱似的,一股脑儿说道:“不成不成,不成,韦明同哪里舍得让妹子来这里吃苦,你道蚊虫可是她大家小姐能吃的消的,我也不忍心。”

    林虎见这厮一副痴情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家伙,真是熊瞎子害了眼病——没治了。安生你好生给他醒醒脑子,别为情所迷,成了二虎八蛋。”

    “你还是去封信,这快夏至了,要是韦家小姐此时动身,还赶得及来漠河看极光,这白夜与极光,可是在京城看不到的。你要想象呐,三更早早的起来,约了韦家小姐一同看晨光,说不定就能见到极光,如此美景,佳人在旁,啧啧,罗曼蒂克的很啊,说不准佳人就芳心暗许了。”

    李安生故意拖长了调子,装出一副神往无比的样子。

    王伏白嘴里嘟囔着怎可如此,人家可是大家小姐之类的话语,可终究是心动了,脸上表情一阵红一阵白,实在可笑。

    众人正笑闹间,刘文凤骑马过来,瞧着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疾奔。

    “安生,虎子,那帮狗娘养的,把我们给告了。”

第四十九章 海兰泡的怒火

    谁把我们告了?

    李安生一阵愕然,想来要告他们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人,却不知是哪路神仙。

    “查那图将状告到了齐齐哈尔,程德全将军派人来问讯,说是查那图联结了协领巴义鲁等黑龙江官员上奏朝廷,说是我等无故挑起边患,与老毛子闹了纠纷,点了安生与虎子二人的名,要朝廷授予他们处理纠纷的权力。如今朝廷还没有定论,只是给程德全将军去了电文,要他彻查此事。”

    “海兰泡老毛子因古戈维奇河匪一事恼羞成怒,胡乱发作一气,派了炮艇轰击瑷珲地方,所幸无人伤亡,但毁去房屋十余间。又故意撞沉我渔船,死伤四十余人,实在是霸道至极。查那图等人趁势将此事闹了开来,怕是通过京中的靠山,想要彻底的将胭脂沟金厂夺过去。”

    李安生与林虎勃然大怒,想不到老毛子如此卑鄙无耻,居然拿无辜的百姓出气,倒让他们心里很不好受。

    “老毛子当然能猜到黑龙江上敢对他们下手的,唯有我们而已,只是抓不住把柄。我们在胭脂沟严阵以待,他们不敢前来,却拿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来撒野,这算什么东西。”

    王伏白怒骂起来,照他的想法,是要去宰了那几百个正在塔河那边修路的老毛子俘虏,狠狠的出口气,好不容易才被李安生劝住。

    “血债血偿,总要让老毛子知道我们的人民不是想杀就杀,总有人记着这些,早晚跟他们算一算账。”

    李安生咬牙切齿的说着,心都快滴血,那些枉死的百姓成了他心头的阴影。

    “找到那些受难百姓的家人,给他们些抚恤,也好让我等的罪责轻些。”

    春桃宽慰李安生与林虎,莫要将老毛子犯下的罪孽归为自己的过错,他们突袭坦波夫卡也是不得已,想着为那些冤魂做些法事超度超度,多化些纸钱。

    金翰圣哼着歌儿进来,见气氛不对,问清了缘由,笑道:“俄人这次鲁莽了些,乃是野蛮的本性发作,但对于黑龙江地方来说又是件好事,可以借着此事交涉俄军至今强占瑷珲大片土地之事。这些无辜遇难的百姓也算是为国家作出了贡献,好歹没有白白的死。少不得要到齐齐哈尔跑一趟,看看程德全是站哪边的。”

    李安生自然不担心齐齐哈尔那边会作出对这边不利的决策,程德全名声颇佳,断然不会为了所谓的与俄人起纠纷就问罪。

    也不担心朝廷会真的拿他们这些小人物怎样,毕竟只是边陲些许小事,绕不过程德全,也绕不过袁世凯,既然刘竣在京城,必定会将袁世凯的注意力引到京城权贵欲夺胭脂沟金厂上头。

    金翰圣头脑倒是灵光,转的极快,须臾间便已经分析透彻,并想好对策。

    “我看这次干脆直接拜会程德全将军,另外,将从坦波夫卡所得挑些精致的出来,带去齐齐哈尔打点。”

    金翰圣所说得体,李安生也深以为然,便让他去选礼物,既要珍贵又不庸俗,搞的好像贿赂一样反而不好,这方面倒要花些心思,他自己是不在行的。

    金翰圣一路走,忽然又回过头来说道:“这次从古戈维奇家中搜到一块60余两的狗头金,虽说并不大,但这物事相当罕有。我听闻慈禧太后一直想要块狗头金,全国上下想拍马屁的官多了去了,也没人找到一块。照我说,就把那块狗头金带去齐齐哈尔,让程德全献给慈禧,既能让我等的名姓直达天听,又能让程德全欠我们一份大大的情。你想要在黑龙江做官,没资历没本事都无所谓,只要程德全肯在慈禧太后跟前保举你。”

    在林虎眼中,这位自称金圣叹后人的家伙有些离经叛道,年纪轻轻考了个进士出身却要游学天下,说是要兼修西学,浑身没有一丝的酸腐之气,倒是跟他们这群土匪胡子很是投契。

    这家伙脑瓜子好用,这狗头金献给慈禧,落在李安生与林虎头上的,顶多是一大套的夸赞与赏赐,可让程德全献上去,这效果可就完全两样。

    即便黑龙江无人愿来做官,但一些普通官僚世家以及一些无望在繁华之地就职的有功名之人,还是肯来的,李安生一个正七品还没挨上,想要骤然高位,还是有些难度。

    可只要程德全敢用他,慈禧那边又能通过,所谓资历、出身与才学等等便全是狗屁,金翰圣眼光毒辣心思慎密,竟给他分析个丝丝入扣。

    连带着在京中的刘竣也能受惠,短短的时间就能让胭脂沟金厂改换局面,有如此喜人的成绩,对于他将来的升官很有帮助。

    当京官的好处是难以想象的,刘竣本来就是去胭脂沟金厂积累资历,真要让他在黑龙江这样偏远的地方干个正二品副都统,他都宁愿在京城衙门里干个五六品的官,像员外郎、郎中这样的官,不管哪个衙门都要挤破头。

    李安生对金翰圣的谋划颇为信服,与林虎商议了一番,便决定带着狗头金去齐齐哈尔拜会程德全。

    与此同时,李安生等人突袭坦波夫卡的余波显然还没有平息。

    阿穆尔总督古思敏正在朝着当时失去理智炮击瑷珲并且撞沉中国渔船的恰米耶斯基大发雷霆。

    总督古思敏一直在谋求赖在瑷珲不动,这样的话就能扼住黑龙江河运的七寸,并且通过瑷珲到齐齐哈尔的驿道,获得大量的利益。

    他自己也在阿穆尔拥有大量的产业,需要在瑷珲拥有商埠,鄂龄就任后一直在激烈的交涉中,古思敏只是想着能拖一天就拖一天,最好找些借口一直这么霸占下去。

    没想到恰米耶斯基却愚蠢的给了对岸这么一个把柄,幸好对岸的驻军没有被传染这种疯病,没有在陆地上屠杀清国人。

    “坦波夫卡的惨案你们不考虑如何善后,却想着将怒火烧到那些下贱的清国奴身上,那些只是渔民,你居然会愚蠢到因为这些卑微的生命而误了我们的大事。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将坦波夫卡的事件掩盖过去,就像过去林虎频频作恶一样,你不是习惯了为那个马匪头子擦屁股了吗?那就想从前一样,继续擦吧。那个马匪头子现在投靠了清国的朝廷,现在是正式的武官,你要用别的办法对付他,别在这次的交涉中提到他的名字,明白吗?蠢货,真是愚蠢,不过这个马匪头子一定要除掉,我不管你想何种办法,还有那个你说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小子,也一并除掉,除干净。”

    古思敏高高的个子,臃肿的身材,说话却跟连珠炮似地,滔滔不绝,语速也极快。

    “坦波夫卡事件,既然你们认为是林虎那帮人干的,那么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就不能胡乱攀咬。我看,就将矛头对准瑷珲好了,要是对岸又来交涉,让他们先清除匪患再说,坦波夫卡可实实在在是遭了匪患的,冲天大火对岸也不是没看到。”

    恰米耶斯基一口咬定这是定然是林虎干的,却找不到对付林虎的办法,又遭了古思敏一顿臭骂,心头火起,就将气撒到对岸好了,对岸想要交涉,那先交涉清国马匪袭击坦波夫卡一事好了,至于林虎,他的脑子迅速开动起来,如何解决这个马匪头子。

    从前林虎等头目来去如风,没有固定的蹲身之处,现在倒好,容易掌握他的行踪,要杀了他并不是太难。

    还有那个狂妄的年轻人,也要一并杀死,才能消前几天在胭脂沟受的侮辱。

第五十章 南下齐齐哈尔

    从漠河去齐齐哈尔,要先坐船到瑷珲,然后再从驿道一路直往齐齐哈尔,这便是胭脂沟金砂运往京城的第一段路。

    不过在李安生看来,真正的黄金之路,还是墨尔根古驿道。

    这次前往齐齐哈尔,他也打算打探下程德全的口风,看看重修墨尔根古驿道能够得到多少的拨款,要是全部需要自筹,一时间还找不到这么多的商户来入股,他手头虽然发了一笔横财之后较为宽裕,但也不能都投入到修路中去。

    瑷珲至今还有大量沙俄驻军,考虑到林虎与老毛子之间的刻骨深仇,走瑷珲极为危险,所以特意带了两百兄弟,尽数装备了水连珠,马上带了大刀。

    李安生上次乘船遥遥的望过瑷珲,并没有一窥全貌,而这次仍然没有机会,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沙俄军队。

    被占了六年多了,至今还被沙俄强占,没有归还,这倒是李安生没有从穿越前的教科书上看到。

    实际上,八国联军之后,沙俄就一直在许多地方赖着不肯走,硬是经过多年的斗争,才逐渐的恢复了这些土地。

    可见程德全等一批官员都是从对俄的斗争中成长起来的,这使得黑龙江吏治还算清明,有骨气的官员也较多。

    事实上,程德全自己就是个传奇人物。

    除了当年在齐齐哈尔堵大炮,李安生还从林虎他们的嘴里零碎听说了一些这位黑龙江将军当年的壮举。

    这位传奇将军早年在黑龙江协助办理对俄外交,沙俄要把火车通过东清铁路强行开到中国来,他就一本正经的穿了朝服头戴官帽,横卧在轨道上,硬是阻止了沙俄火车入境。

    正是凭着这份悍勇,入了慈禧的法眼,后来便因为堵大炮更加的被慈禧视为黑龙江的柱石。

    在李安生看来,程德全所作所为对后世影响颇大,比如杨继光学习了他堵大炮的精神,还有便是这位卧轨派开山鼻祖给后世的卧轨自杀党开了个不好的头。

    传奇将军再传奇,对沙俄有时候也是无可奈何,比如这瑷珲横行的俄军,何时才能给赶走?

    眼不见为净,李安生与林虎等人远远的绕了开去,径直往齐齐哈尔赶路。

    回头看着那朝阳下的瑷珲,始终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但也不要看真切,看见的都是辛酸与耻辱。

    或许是受了瑷珲的影响,众人的心情都有些低沉,闷头赶路。

    小雀儿倒是雀跃的很,毕竟小孩子心性,喜欢新奇玩意。

    虽说在漠河也有壮阔的大江、巍峨的群山以及广辽的林海,但毕竟太过闭塞,远不及瑷珲的热闹。

    一路行来,人烟也渐渐多了些,添了不少繁华景象,让小雀儿颇觉得长途跋涉并不是那么的辛苦。

    “等到得齐齐哈尔,便让你好好玩两天,那里才叫繁华,咱们北方一等一的大城。”

    林虎向来将小雀儿当自家小妹一般疼爱的,故而总是万事都顺着她。

    李安生瞧着好笑,这还没将春桃娶进门呢,就已经将小雀儿当女儿一般了,想着等众人都闲了,好好促进林虎与春桃的婚事,也为大家添些喜气。又促狭的想到,小雀儿常常孩子气般说着,长大了要嫁给林虎这般的大英雄,只怕林虎对她千依百顺,唯有这件事是断然不会顺从她的吧。

    林虎哪里知道他脑子里转着这么多的无良念头,想着这次进齐齐哈尔,也得给春桃置办些衣裳,老是这么素淡也不好。

    齐齐哈尔发展势头正旺,也该有些新奇物事,买来给小雀儿解解闷也好。

    此时的齐齐哈尔的确繁荣兴旺,仗着地理位置优越,很有些从当年兵灾中彻底复原并更有发展的势头,虽说远远不如奉天这等雄城也不如哈尔滨这等商业中心,但在黑龙江能有这番光景也是不易至极。

    这回春桃带着小雀儿一同进齐齐哈尔,是要顺道去哈尔滨给宋小濂祝寿。

    春桃当年赎身还是宋小濂发了话,有了这层关系,在胭脂沟才没有旁人来给她添堵。

    宋小濂对胭脂沟很念旧情,若不是春桃执意留在胭脂沟,不然早就将春桃与小雀儿接了去哈尔滨当亲女儿一般养着。

    他也是清楚春桃留在胭脂沟是为了等林虎,也愿意成全她,林虎是条汉子,其他地方留不住,唯有胭脂沟才能系住这条汉子的心。

    陈中亮与宋小濂是多年好友,能在胭脂沟到齐齐哈尔这条商道上纵横一时,也有宋小濂的照应。

    这次李安生的意思是托宋小濂出面,为高金虎在绥滨谋一个官职,陈中亮出面当然可以,但他的心思没有春桃细腻,更能体会李安生的良苦用心。

    嫩江平原多湖泊、洼地、沼泽与山林,相比松花江两岸,并不十分适合作为他们的农业基地,眼下当然无所谓,但是将来规模发展到了一定的地步,必定要走出去,走到运输更加方便的三江平原去,尤其是松花江流域。

    春桃能够触摸到李安生的忧患意识,能体谅他自力更生,想要在松花江发展属于他们自己的基业,而不是被朝廷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夺走的基业。

    如果说胭脂沟到墨尔根是一条黄金之路,那么嫩江平原就是他们起步的根基,想要成大气候的话,最后还得跳出这里,不能局限于一隅。

    春桃是女人,心思更加细密,又饱经沧桑的,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个时代在发生变化,朝廷未必能够维持统治,南方督抚们已经势大难治,更别提鞭长莫及的关外?尤其是黑龙江这样的地方,更加能够成就一番豪杰事业。

    宋小濂是吉林人,在关外官场有赫赫声名,人脉也广,托他为高金虎谋个官职,不过是举手之劳。

    林虎对此是赞同的,他们在紧紧拧成一股绳的同时,也要开枝散叶,将势力延展出去。

    由于被诬告之事并不靠谱,纯属查那图等人找借口要打击他们,想通其中关窍的话,便没有任何的威胁,此行到齐齐哈尔也就不那么的急迫,反而一路慢行,领略些风光。

    这日在五大连池耽搁了时辰,依依不舍的走克山,过依安,这些都是后世农业极为发达的地方,这个时代属于布特哈总管辖区。

    布特哈总管主要负责辖区内的渔猎,如今分为东西布特哈,只是这片土地只用于渔猎,人烟稀少,也未免太可惜了。

    要不是时间关系,李安生还想着是否沿嫩江北上一趟,看看后世的讷河地区,那里可是北国粮仓之一。

    差不多在入夜才到了齐齐哈尔城外,李安生便与林虎商议着,先在城外野营,等明日开了城便走迎恩门进城,也好逛逛迎恩门那边的闹市。

    这一路走来,并没有都走驿道,而是大半走了小路,可见林虎他们对地形的熟悉程度。

    林虎手下有个叫苏凯的,是个画地图的能手,这么多年下来,只怕此刻齐齐哈尔衙门中的地图甚至是朝廷兵部职方司的地图都没有他画的标准与详细。

    就连野外露营,也是驾轻就熟,须臾便寻了个背风之处,且隐蔽的很,地形更佳,易守难攻,在冷兵器时代,还真是有大将之风。

    更妙的是,这边直接能够关注城外关道上动静,人来人往都瞒不过这边。

    洪老六负责安排人守夜,自己也分外的警醒。

    有时候李安生常常在想,如果洪老六真是当年的洪定邦,那他这身睡熟之时还能对外界动静一清二楚的高深功夫,可是不是在逃亡的过程中硬给磨练出来的?

    大半夜无事,李安生满腹心思,早早的便醒了,跟洪老六打了两趟拳,耍了回刀。

    对这位一丝不苟的师傅,李安生还是相当敬重的,学起武艺来也是倍加用心,后世许多武功都失传,是因为精华都在一些武术世家,随着这些武术世家的没落,许多精粹自然也就消亡。

    不过功夫学的最好的还是铁远,李安生与丁小黑只不过及上他一半,可见习武也是要有天赋的,好在李安生只是求锻炼筋骨磨砺意志,并不强求。

    胭脂沟许多弟兄都成了洪老六的记名弟子,只是由铁远代师传艺,小小年纪,颇有些武术家的气度出来,常让李安生与丁小黑两人笑话。

    出了身汗,天还黑漆漆的,李安生便跟着洪老六踱着步子,远远的看着齐齐哈尔的城郭在墨色中如巨兽般出没。

    说来李安生并没有见过这个时代的围城,后世许多地方为了发展经济都拆除了城墙,即便保留些,也是不伦不类。

    只见这齐齐哈尔已经颇有威势,更别提那些雄关巨城,后世抗日战争日军便曾经在古城墙上吃过不少的亏。

    再走近些,城墙根下已经聚着一群百十来个的乞丐,等着开了城门便进城去乞讨。

    这东北地区有个坏处,那就是“一个月过节,两个月种田,九个月农闲”,这农闲时节,治安问题便让人头疼的很。

    这时候便有许多的刀客胡子乱窜,为患地方,更有许多地方整体迁移过来的同族同乡也是聚在一起偶尔打家劫舍。

    至于这乞讨,还算是良善的,一些难以生计的懒汉而已。

    李安生皱着眉,倒不是嫌乞丐有碍观瞻,而是在想着,将来必定要重视农闲时的副业创收,让农民们好消磨时间,不至于生出乱子。

    这可是大事,不仅事关地区安定繁荣,也关系到精神文明建设。

    哪怕农闲时都在家当良民,有饭吃有衣穿,但俗话说饱暖思**,这背地里赌博**便禁不住。

    这男女勾搭,在野外急不可耐的野合一番也就算了,或是在家抹抹骨牌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形成产业化,从而引发一连串的恶**件。

    洪老六脑袋里可想不到这些,只是注意到乞丐当中似乎有人形迹可疑,是否与他们有关,暂时还不能确定,于是不动声色的观察情形。

    眼下他们树敌太多,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

    李安生却没有在意,仍然在盘算着如何将农闲变成农忙。

第五十一章 仗义援手

    城门洞中黑窟窿东的,一时之间也看不清有多少人聚在那边,也有人陆续赶过来,渐渐的,黎明破晓前那段最黑的时光过去了,天便有些亮了起来。

    三三两两的有四乡里的商贩过来,就在城外摆开摊子,准备迎接开城后出来买东西的顾客。

    多半是些蔬菜瓜果以及日常所需用品罢了,要买其他东西,还得去迎恩门。

    稍站了会,城门便开了,乞丐们也没有一拥而入,而是排成了队,并且先让商贩们先行进去,遇上城内有马车出来,还帮着唤后头让开些,别耽搁了城内人出去,以免堵在城门洞里。

    这倒让李安生啧啧称奇,国人是最没有排队观念的,公共道德观念也淡薄,从这些毫无质素的乞丐身上,倒能看出齐齐哈尔往日的井然有序,可见程德全此人的能力。

    这时前头有车队出来,李安生便与洪老六两人直往后退,他们也没有进城的意思,索性慢慢往回走。

    那车队显然是哪家大商行运货南下,浩浩荡荡,还请有镖局护镖。

    洪老六注意到刚才那两个鬼鬼祟祟混在乞丐当中的人死死的盯着车队,不住的侧耳交谈什么,其中一人猫着腰往没人的地方走,凭借他的推断这人必然是当惯劫匪的。

    显然这是劫匪的探子,目标便是眼前这车队,只是与他们无关,他也不想多事,瞧着这车队有自家的护卫更与镖局人马,说不准是谁劫谁。

    这时有两个小乞儿,大的瞧着才十岁的样子,小的则五六岁样子,小的给大的牵着走,走路都摇摇晃晃,可怜必定是饿极了的。

    两个孩子走到车队中间一辆大马车边上,跪下就磕了几个响头,嘴里还喊着:“求前面的大老爷救命,我等父亲得了重病,没钱医治,可怜我娘前几日打柴被野兽咬伤,家中没了活路,恳求大老爷发发慈悲,活我全家一回,小的我愿给你当牛当马。”

    那稍大些的孩子口齿清晰,有条有理,声音哀婉,令人心头发酸。

    也有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大人教了这孩子,瞧这商队的气派,想要讹诈些钱财。

    李安生倒是在城门洞中听过乞丐谈论这两个孩子,家中倒的的确确是这情形,洪老六还将身上的零钱塞给了稍大些的孩子。

    两人出来都没带钱,只是有几个能够买份早点的零钱,李安生之前还想着是不是回去拿些银子来给这两孩子,又怕给了钱反而害了他们,打算让春桃过问下此事。

    那孩子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挑了窗帘子往外瞧了瞧,紧跟着有人喊停了马车,撩起棉布帘子就往下跳。

    李安生定眼一看,好一个仪表堂堂的俊朗青年,衣着并不华贵彰显,但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富贵气,想来是哪家巨商之家出来的。

    “好乖巧的孩子,居然如此可怜,好生起来,别怕,有我呢。”

    见那小的跪在地上起不来,那青年一把搂住,将他抱了起来。

    那青年也不说话,只是伸手一张,旁边刚爬下马车的老仆便递了个两张银票出来,他也不瞧,接过银票便往孩子怀中塞,温言道:“孩子,你们能寻到我马车跟头来见着我,便是我们的缘分。好生带着钱回去,让亲人去宝来钱庄取银子,治病要紧。也不用你做牛做马,回去好生侍奉父母,我这银子便花的心安。”

    许多人在这边围观,见了这青年公子仗义疏财一幕,纷纷夸赞起来。

    那边等候的一群小乞丐也颇有些义气,奔过来朝那青年公子磕了几个头,便围在那两个孩子身前,朝着四周怒目而视,生怕有人见财起意一般。

    那青年公子暗自称奇,笑道:“倒是我疏忽了。”

    朝着身后拱手道:“还要劳烦孙镖头带这两孩子走一趟,务必送回家中再转来,我们先缓行便是,在前头等候。”

    那个叫孙镖头的点头应是,将两个感激的涕泪横流的孩子抱上了马,问明了孩子家住何方,便纵马而去,一群小乞儿跟在马儿翻起的尘土中,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李安生见那青年公子谈吐雅致,气度不凡,倒是生出好感来。

    那青年所乘马车经过他与洪老六的身前时,分明听得一个年老的声音在说:“少爷往后万不可如此任侠,出手便是百两银子,须知这世道纷乱,那孩子何尝不是有乞儿头在背后唆使?”

    这青年出手倒真阔绰,百两银子,还真不少了。

    听得那青年低叹道:“我只出手银子,其他不管,只当真救了人命。更何况,只出手一百两银子,也许便可换一户百姓之性命,怎么都是值得的,被骗了也不可惜。”

    这倒也是,那孩子的父亲如果病死,母亲又受伤在床,怕是也活不下去的,两个丁点大的孩子,还能有活路?

    李安生听得分明,倒真为那青年的豁达感动。

    洪老六将刚才发现的蹊跷事说了,刚才他也看在眼里,极不希望这等好心肠的人遭了暗算。

    李安生想了想,也觉得有必要跟在后头瞧一瞧,看能不能做一桩善事。

    两人回了宿营处,将此事跟林虎等人说了,林虎向来的脾气便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便决意管一管此事。

    商议下来,便由谨慎小心的苏凯与铁匠带着兄弟留守,林虎与李安生带着洪老六、铁远等人骑马赶上去看看。

    那商队走的极慢,李安生他们远远的跟着,此时晨光大放,天渐渐的透亮起来。

    走到一处驿道狭窄处,前面便是一座小山的山脚,驿道在前头拐了个弯才能继续走,只见涌出了一群打马而来的马匪,果然有情况。

    林虎远远一望便知道这股马匪是在南边辽河一带活动的,却不知怎么来了北边。

    那伙马匪也不多费话,打马便冲,朝着商队包抄的同时不住的放枪。

    这伙匪徒约有两百多人,个个手中都有枪,也算是实力不错的,看样子是想直接将商队从中截断。

    其实今天商队也着实走了大运,因前头那青年公子仗义疏财一事耽搁了些时辰,又为了等那孙镖头走的极慢,让那伙准备设伏的马匪有些急不可耐,怕天大亮之后引了官兵前来,所以不仅直接扑了出来,而且打算速战速决。

    本来这些马匪只需要等在伏击处便可,另有一件要命的事情,那就是这伙马匪本来联结了齐齐哈尔当地的两股匪帮,想要一口吞下商队,谁知道冥冥中自有天定,这两股匪帮听探子报知了这商队主人仗义疏财一事,便都告辞而去。

    马匪胡子自然有凶残的,也有明理的,许多人落草为寇,也有他自己的道,劫富济贫他们愿意干,但那些为富不忘行善的,他们不愿祸害。

    这两股马匪都是本地流窜的,许多都是齐齐哈尔伏击人,从来不吃窝边草,商队主人对附近的乡民如此义助,让他们有感怀之心,所以辽河来的那帮马匪生怕事情败露,只能硬着头皮杀了出来。

    要是那青年公子知道今日行善,竟然有如此一段因果传奇,乃是自己救了自己的命,真不知作何感想?

    商队抵抗颇为顽强,尽皆护卫在了马车四周,幸好有无数车马挡住,倒能保一时之安。

    林虎与李安生快马赶上,正好将阵列腰部给他们一顿猛揍,林虎弹无虚发,李安生也趁乱捡了便宜,击毙了一名马匪。

    洪老六纵马冲进匪群,大刀挥舞出闪亮钢影,伴随着献血四溅,如狼似虎,势不可挡。

    马匪被这一顿狠杀犹如当头一棒,猝不及防下阵形顿时便乱了,商队护卫这时蹩脚的枪法倒能捡点漏,干倒了几名马匪。

    热兵器时代,骑兵仍然能派上用场,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机关枪还没有普及,又没有坦克装甲车,林虎深谙骑兵与枪械的结合,让这些南边来的马匪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马匪,这几年纵横大江两岸,打的老毛子魂飞胆丧可不是吹出来的。

    这次带出来的两百弟兄都是精锐,虽然只跟出来一半,但仍然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易就将那伙马匪打的鬼哭狼嚎。

    马匪头领见形势不妙,便丢下二十多具尸体以及十余名伤员逃跑了。

    商队损失倒是不大,马匪们有心要烧毁些货物,只是没能如愿。

    那马车中的青年公子倒是顾不上去查看损失,先出来感谢李安生与林虎等人的解围之恩。

    一番交谈之下,李安生才知道,原来这名青年叫作梅宝聪,乃是宝来商行与宝来钱庄的少东家。

    梅宝聪的爷爷梅葆安曾经做过翰林,任过国子监祭酒,因不满国子监沦为卖官之地而愤然辞官致仕,回乡隐居,当年也是程德全的恩师。

    梅家是耕读世家,从梅宝聪父亲开始经商发家,三十余载竟成了豪富之家,在京城也颇有产业,后来更是举家搬迁至京城。

    只是天不遂人愿,正当如日中天之时,梅父却得了风瘫,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诺大家产引来许多叔伯觊觎,梅宝聪打算将产业重心转移一部分到关外,尤其是程德全主政的黑龙江。

    这次将关外的商贸一分为二,东边在哈尔滨与奉天,西边则在齐齐哈尔,梅宝聪甚至将钱庄也在齐齐哈尔开了分号。

    “这次马匪并不想着要我的命,他们只不过是想劫持我,给我个教训,让我失去这批货物,让我绝了将生意做到黑龙江来的心思。我也知道是谁在背后主使此事,只是家丑不可外扬罢了。”

    梅宝聪惨然一笑,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明了不过,此时的他倒是有几分洒脱与刚强。

    李安生知道他是个有决断的,也不愿多谈这些,于是问起些商行之事。

    两人相谈甚欢,浑似没有刚才那出险情,李安生又引荐林虎等人给他认识,让他颇为惊喜。

    “原来你便是传说中的俄人克星林虎?果然一条好汉,正应该你这样的英雄让俄人吃些苦头,也好收敛那无止尽的贪欲。”

    林虎的确好卖相,高大威武,四方脸,浓眉大眼,顾盼间颇有豪杰气概。

    众人正攀谈间,只见齐齐哈尔方向尘土飞扬,领头之人穿着兵甲,朝这边喊话,竟是程德全带兵出城来了。

    这边刚与马贼交战没多久,齐齐哈尔那边边探知了情形,程德全正好在街市买菜,连忙扔下一篮子蔬菜瓜果,跟人借了马去军营带了一营人马出来追赶,生怕真是梅宝聪的商队遭了劫匪。

    李安生又惊又喜,这次正是过来拜见程德全的,却不料在这种情形下会面。

    举目望去,想必那位策马狂奔,穿着粗布衣服老农打扮,身上还有菜叶子的,便是程德全了。

第五十二章 传奇将军程德全

    那位貌不惊人,一张圆脸胖呼呼的,仿佛人畜无害的中年人,是的,他就是传奇将军程德全。

    这位传奇将军还真有数不清的传奇故事,许多此刻在李安生的心头浮起,都是分外好笑,眼下见着真人,还真不敢相信。

    庚子年的时候,他还只是老上司寿山的幕僚,寿山赴齐齐哈尔任署理黑龙江将军,他跟随而至,任黑龙江银元局总董,兼办将军文案。

    这银元局总董,其实严格来讲不能算官,只是个小吏,将军文案,还是个文案,也就是幕僚。

    谁能想到,这个连官都不是的程德全,能在六年后成为黑龙江将军。

    程德全见梅宝聪安然无事,心头大喜,他是个重情义之人,对待梅宝聪犹如自家子侄一般,故而一听了消息便急急赶了过来。

    梅宝聪虽感念程德全对他的关怀,还是忙不迭的在程德全面前夸赞李安生与林虎等人的相救。

    程德全与林虎是旧识,又见林虎救了梅宝聪,更是欢喜,当下拉住林虎攀谈起来。

    “当初你不肯来齐齐哈尔为我统兵,我也知道你心系胭脂沟,又对朝廷很是失望,不来讨个没趣。可眼下怎的又想着要漠河守备一职?此事也不跟我通声气,连京城都知道了,你是瞧不起我?”

    程德全板着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但语气却并没有多少真正的责怪。

    想来刘竣为林虎谋漠河守备的消息,也通过程德全自己的渠道传到了他的耳中。

    林虎连忙躬身道:“我想着胭脂沟金厂始终是块肥肉,京中权贵借着黑龙江地方的名头来争,总是让您为难。胭脂沟断然不能让那些提鸟斗狗的败家子来败掉,所以想着仍走袁世凯的路子,不脱离总办范畴。”

    这话却是真的,漠河守备要是归到地方,必然掣肘颇多,还要受权贵的鸟气,还不如仍归到胭脂沟金厂,反正刘竣的品阶还要往上提,就算是黑龙江地方来分权,程德全也得不到好处,都是那些权贵的鬼主意。

    程德全眯着眼,翘了翘胡子,哼了一声,道:“那是当然,袁世凯与奕劻同气连枝,势头正旺,你们当然要去抱大腿,却看不上我这个多病多灾的糟老头子了。”

    程德全这病倒是真的,当年俄军攻下齐齐哈尔,欲强立程德全为黑龙江将军作为傀儡,他坚决拒绝,并投江自尽以明志,所幸为俄军救起,不久又被俄军押往呼伦贝尔,患起了风寒之病,至今还没好。

    他说的多病多灾,一是风寒之病,二是老毛子的咄咄逼人。

    李安生见程德全的话似乎另有意思,对林虎并没有真心责怪,而对自己却是故意视而不见,心下猜到了几分,便上前说道:“好教大人得知,这次我们从胭脂沟带了些良药来,定能治好大人的病患。”

    这话倒是的的确确,李安生村上有老中医,从小就为这患了眼疾的老中医抄写药房,并且帮他收药配药,用土法做成中成药来出售,其中也包括这风湿病。

    当初还是陈中亮提醒了一句,程德全当年风寒入体至今未愈,便是风湿的根子,他才试着调配了几付药,经金厂几位患了风湿病的矿丁试用,效果很好。

    这次他想着将这些药带了来,便是想献给程德全,不为别的,只为程德全的身体能好些,好有精力给老毛子找些麻烦。

    “哦?不知这位是?”

    见程德全装模作样,李安生肚内暗笑,林虎在旁插话道:“这位便是金厂提调李安生李小兄弟,许是大人听过他的名字?”

    程德全老脸一红,林虎这不是拆穿他刚才故意冷落李安生嘛。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要冷落李安生,只是这年轻人忽然做出许多事来,颇让人惊奇赞叹,又搭上了袁世凯这条线,看来并不能为他所用。

    “哦,你就是李二楞?呵呵,近日可是连番有人告状告到我这来,都说漠河的李二楞如何如何,今日竟能得见。”

    程德全调侃起来,浑然没有身为地方大员的架子。

    李安生呆了呆,他妹的,何时自己多了个绰号?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程德全哈哈大笑,指着李安生说道:“查那图可是宗室子弟,在京城都横着走,居然被你一顿好打,连槽牙都掉了几个,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岂肯善罢甘休?你以为你真能仗着他擅闯金厂的名头,让他平白吃了这个亏?袁慰亭(袁世凯)也保不住你,这殴打上司的罪名虽说落不实,但总是要让你受些惩戒的。你却不知,你这小小提调已经着地方免了,行文到了我处,我这印鉴一盖下去,你这小子在我面前可就得自称草民了。”

    这话说的风趣,李安生却听出味道来,显然程德全并不想真免了自己这个小小的九品官。

    按照官制,李安生这提调只需要刘竣委任,向地方与朝廷报备便可,但朝廷直接说免,刘竣也是无法,但程德全有办法,朝廷要免,是要经过地方盖章的,程德全若是爱才,只怕将朝廷当个屁,也是无碍。

    程德全的确是欣赏李安生这样的干才,又初生牛犊不怕虎,前些时候老毛子忽然在江上发疯,他也打探到消息,说是坦波夫卡河匪被人一锅端了,大河上有这个能力与胆气的,唯有胭脂沟一家。

    自从李安生到了胭脂沟,便有了不少变化,做出了不少事来,程德全也有耳闻,联想到老毛子前来交涉,提到这骄横惹事的李二楞,他多少也能猜到些事情真相。

    李安生没想到自己这小官还是给朝廷罢免,就因为人家朝中有人,轻飘飘发句话,他就得像根草一样的被撸了。

    “这官不做也罢,我这人骨头硬,腿也僵,不会点头哈腰也不会卑躬屈膝,迟早要得罪些权贵,说不得还要杀头,徒惹祸罢了。”

    李安生想着程德全既然吊自己的胃口,不如也吊吊他的胃口,索性慢条斯理的回他,一付混不在意的样子。

    程德全见他不卑不亢,丢了官也没有多大的神情形于色,让他颇有些摸不透,但刘竣为李安生求七品会办,本来吏部都已经行了文的,却不曾想给权贵黄了,这事他是清楚的,眼下对方这番反应,倒是让他高看几分,心想或许钻营到袁世凯处并不是本意也说不定。

    “你看我现在没穿官服,也没在公堂上,且让你骨头硬,腿也先僵着。今日你们救了宝聪,我便请你们喝几杯聊表谢意。哦,到我私宅去,那里简陋些,但还算自在,你去了仍然可以骨头硬,腿僵着。”

    李安生听他说话总是风趣幽默,实际上细细听了,联想关窍,定能发现他其实是个有大智慧之人。

    “恭敬不如从命,草民先谢过将军大人。”

    林虎听两人刚才在言谈中暗交机锋,不由好笑,他清楚程德全的脾气,也相信程德全一定会惜李安生的才而厚待之。

    众人一路高谈阔论回城,李安生也不怯场,侃侃而谈,纯粹当一介草民信口胡诌天下事,许多新奇之见解,倒让程德全细细思量,暗中赞叹。

    李安生很清楚的知道,他眼下不过是小角色,还入不了袁世凯集团的眼,要想在黑龙江混的风生水起,还得指望程德全,至少在慈禧没挂之前,他不用怕程德全这靠山会倒。

    据说慈禧最恨的便是趁火打劫的老毛子,故而对程德全这样的抗俄干将分外厚爱。沙俄赖在东北不肯走,也是日本急于发动战争的缘由,当时朝廷在东北传统的统治基础已经瓦解,危机来临却无人可用。后来慈禧在京召见程德全,垂询黑龙江事务,程的回答让慈禧很满意,被擢升为道员,翌日又加副都统衔、署理齐齐哈尔副都统。副都统是带兵官,对程德全的任命,既是越级提拔,又打破了东北不用汉人的惯例。

    李安生从慈禧用程德全当旗人才能当的官,便看出慈禧对程德全的另眼相看,加上慈禧召见程德全时对程的黑龙江攻略很满意(注意这很满意三个字),便能得知其实是程德全对俄强硬又不失方法,得了慈禧的欢心。

    所以说,只要能给老毛子点教训,又能不惹出大麻烦,就能平步青云。

    摸透了这些,李安生便坦然到程德全私宅赴宴,他的筹谋眼下全在程德全身上。

    不过让他感到万分震惊的是,程德全的私宅,不过是一家与寻常百姓家并无差别的旧房子,还好有个独立的小院子,总算能种些花花草草,摆张桌子,就用来宴客。

    看来这位将军大人平日里不讲排场,待客也不过寥寥数人,想来不是知交好友还进不了这个院子。

    梅宝聪在马车上见李安生提了东西,便悄悄告诉李安生,程德全不喜迎来送往那些俗务,也不喜送礼人情这些俗事。

    怕李安生不相信,梅宝聪还据实相告,说是两年前程德全为了看病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这两年才慢慢还的差不多。

    看到出来招待的将军夫人身上并无首饰,衣服却是新的,想来是有客人来才临时换的,可即便如此,那衣服也是寻常百姓家也穿得的,并不华贵。

    李安生心头一阵发酸,堂堂的黑龙江将军,地方一把手,居然看病都要借钱,这病能看的好才怪。

    其实程德全真要变的有钱,也不是难事,梅宝聪孝敬些便尽够了,可想来程德全是不喜欢如此的。

    当然程德全并无积蓄,与他出手豪爽有关,又爱接济穷苦,虽说有养廉银,还是多不出钱来。

    这个时代官员的薪俸非常微薄,一品官(相当于现代的正部级以上官员)的俸银每年不过一百八十两,但养廉银却过万两,加上许多的灰色收入,只怕十倍都不止。

    程德全清廉惯了,倒也不怕没银子,养廉银虽说没有万两,几千两总归有的,可他始终不知道备银防老。

    刘氏夫人也劝过他,只是当耳旁风,只得自己卡紧些,等攒些银子下来,便往梅家的产业投些做股本,也好吃钱息。

    李安生听了梅宝聪唠叨这事,倒是上了心,只是眼下一时之间还找不着头绪。

第五十三章 献策建新军

    程德全这人很唠叨,拉着林虎唠叨个没完。

    意思就是林虎之前答应招安是因为厌倦了戎马生涯,想要在胭脂沟安度余生,眼下却忽然起了心思要当漠河守备,让他程德全很丢脸。

    “我知道你的脾性,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当年朝廷也的确让你失望透顶。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是失望透顶,我不是喝了几杯酒在这里胡言乱语,给人听见了也无妨,但失望归失望,这北面,总要有人肯出来挑担子。我常想着,要是我回老家养病去,那帮只会媚外的龟儿子们会把黑龙江糟蹋到何种地步。我腿不好,可也只能咬着牙死撑着。朝廷如何,你我都有数。实在救不了这大清朝,我们便保全这方土地与人民,将这片土地兴旺起来,才能让国家历劫之时能少伤些元气。”

    他眼下当然是有些借酒发泄,可他这般诉苦也是实在话,巴不得想要林虎来帮他。

    李安生这才明白为何后世对程德全称之以伟人,在于他身上并没有顽固腐朽的“忠君爱国”思想,而是颇为开明通达,有过人的头脑与眼光。

    林虎肯出来挑担子,程德全喜出望外,但却走袁世凯的门路,让他很痛苦,所以对李安生也有些不待见。

    这倒是他真性情的一面,反而让李安生感到真心的敬佩。

    “你真要做官,要那小小的守备作甚?如今黑龙江到处都要设治,凭你往日里抗俄的名声,哪怕我不举荐你,还怕你做不了一任同知甚或知府?太后老佛爷都肯用你,只要还能给老毛子难堪。”

    “你要肯来帮我,别窝在那漠河偏远之地,来龙城帮我,要是能筹到银子,咱们黑龙江也有一镇新军的计划,我就敢提前操办,让你也当一当统制。”

    林虎未有什么表示,但李安生却是心动不已,要是林虎真能出任新军统制,那么几年后便是黑龙江的土皇帝,自己的诸多计划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当然一镇新军所花费的银子黑龙江是承受不起的,所以后世历史黑龙江新军也就一直是存在于计划中,只是出现过一个四不像的黑龙江混成协,还全是改行省之后,各副都统裁汰下来的旗兵。

    眼下程德全有慈禧撑腰,所以说话也颇有豪气,只是他政治资历尚浅,袁世凯与奕劻集团还不一定瞧的上他,想练新军只能迂回侧击,说不定还能成。

    “新军编练花费巨大,但也不是完全要仰赖京城。”

    李安生权衡着,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此刻都多喝了几杯,也没什么顾忌。

    程德全倒是来了兴致,目光炯炯的问道:“怎么个说法?”

    李安生指着远远的在院子门口“站岗”的戈什哈,说道:“如果只是先编个混成协,地方出银子,在武器装备上也不十分劳烦练兵处,想必袁世凯是不会阻挠的。”

    目前练兵处权势颇大,掌握在袁世凯手中,程德全与他并没有仇怨,自然不会在这上头设绊子。

    练兵出规定,地方省区自己编练新军,人数达到可以整编为一协的,可以向练兵处呈请,并请练兵处帮助组建炮兵与骑兵部队,然后正式成为混成协。

    由于混成协并不是“定制”,也就是练兵处正式认定编练计划的,这些协没有番号,只有地区名称。

    所以财力允许黑龙江新军混成协出现的话,地方上还能有一定的自主权。

    可关键就是黑龙江眼下总共百多万人,实在是个不入流的省份,无论如何都养不起一协新军。

    “这地方上如何能有这许多钱?”程德全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将李安生当江湖骗子,小家伙,别以为我四川人能被你随便忽悠。

    “我倒是不怕地方上没钱,而是怕辛辛苦苦将新军办起来,官兵全是那些枪都拎不动的八旗兵。”

    程德全愣了一下,立时便想明白,新军待遇极好,那些旗兵们只怕要削尖了脑袋想钻进来,要不然,眼下的十几营人马裁汰了,如何安置他们?

    可他随即明白,这只不过是李安生这小狐狸的一个小小考验而已,要是他程德全连这点事都摆不平,这家伙恐怕就不会献出接下来的计策。

    “哼,既然是编练新军,当然不能将旧军那套仍然带进来。那些旗兵们许多也愿意耕作务农,有些实在惫懒不可救药,便直接回了他们去京城。”

    要是能将一协新军编练成功,他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是愿意的。

    李安生倒是真想过黑龙江编练新军的问题,其他都是次要,主要还是在钱粮上头,他不是没打过编练新军的主意,也仔细思虑过可能性。

    “若真让那些穷苦旗丁们卸甲归田,他们也是愿意的,旧军积弊日重,旗兵们那点粮饷也早没落了。分些田地给他们种,实在惫懒不能用的,也不姑息,精壮勇悍的,也分给田地,转入新军。如此,朝廷还能给一笔遣散费。”

    这倒是务实的,许多下层旗人生活苦不堪言,在这偏远之地物价还偏偏就居高不下,同时黑龙江不缺的就是土地,在关外能骤然分上一片土地耕种,他们也是愿意的,朝廷还真愿意拨银子下来。

    程德全没料想这年轻人也有些肚量,能替他筹谋遣散旧军一事,连忙问道:“只是十几营兵马,就这么遣散也是个大数目,朝廷不能拨全银子,地方也是一笔负担。再有,精壮旗兵转入新军,分给他们土地,他们也无法安心耕种。”

    李安生也没想到自己能在黑龙江将军面前卖弄,搞的像诸葛孔明忽悠刘备一样,也不敢太臭屁,诚恳的说道:“分给土地之后,只缺一笔能让他们撑过一两年的安家银子,给他们免税免摊派,可以抵些银子,每年官府拨给种子租用农具牲畜等钱,也可以给予优惠,许他们伐木采石采土自建房屋,赠送宅基地,都能让这笔安家费削减下来,如此朝廷拨银也尽够了。至于精壮旗兵转入新军后,同样给予各项优惠,另外,入关流民也有愿意给人当佃户的,便将这些土地交由佃户耕种,想必免税免摊派,又能免费享有官府资源,优先供给他们耕牛,官府优先按市价收购产出等,足够吸引佃户为这些兵丁耕种土地了吧。”

    程德全一拍桌子,说道:“好,果然是良策,想必这里头还有许多细则可以慢慢研讨,这且不急,你先说说如何为编练新军筹银子?这新军成立倒罢了,可每年都要扔进去许多银子,能一劳永逸否?”

    李安生慢慢清理头绪,缓缓说道:“其实黑龙江编练新军,有一标步军便够了,真要筹银子,只要筹这一标人马的银子。至于那一标骑兵,除了原先旧军中许多都是堪用的,还能招安胡子,让这些人马四处剿匪,剿匪所得足够养这一标骑兵。”

    黑龙江地方辽阔,人丁稀少,盘踞了许多马匪胡子,又有地方势力官府一时管不到,所以十几营兵马大部是骑兵,只要能剿匪成功,便能压制许多结寨自保的村镇,纳入收税序列。

    这些村寨甚至还自设关卡收费,也是黑龙江的头等问题,地方太辽阔了也不好,又有俄人掣肘,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们,黑龙江人口也远不止一百多万,有许多隐性人口都在这些村寨中。

    李安生打这些村寨的主意,一是为了养军,二是为了清理地方,让这些地方势力成了规模,往后就越难对付。

    程德全也深以为然,这些整族整乡迁移到关外的地方势力,也不尽是良善,许多都跟马匪胡子有勾结,有这些毒瘤在,影响流民涌入黑龙江,也影响商旅繁荣地方。

    “这新军骑兵训练之法,除了洋人所教,自身未必没有长处,也能摸索些经验出来。虎子哥便是一把能手,让黑龙江的十几营兵马来跟他交交手看,便知道谁才是新式骑兵。”

    程德全哈哈大笑起来,当年林虎是武卫左军的军官出身,自然有军事基础,又多年摸索,自然能将新军一标骑兵打造起来。

    其实李安生这是在暗示新军协统只能由林虎来做,程德全自然不会介意,要是黑龙江地方出银子,协统还要袁世凯练兵处来安排,那还真没天理了。

    “至于这一标步军,还无须立时编练。旧军逐渐裁汰,先在漠河至瑷珲一段江边建总卡衙门,节制漠河至瑷珲之间的土地与江面,再设漠河兵备队,按新军编练之法练一营步军与一营骑兵,作为将来编练新军的基础。这两营兵马可从河上与沿江金厂就饷,以千人计,每人月饷四两五钱,一年四万五千两,平时粮秣所需,加上军械装备,有十万两银子能初步办成。”

    程德全却是一惊,胭脂沟金厂与分厂鼎盛时年产金两万余两,那便是百多万两银子,不仅分红甚巨,连护矿营的装备与粮饷都从这里出,如果黑龙江地方也能有如此规模的金矿,倒是有希望将新军编练一部分出来。

    “黑龙江出沙金,这可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此时不去更待何时,老毛子别去管他,他要来阻挠,便打他,他总不能明目张胆的派军队过来霸占金厂。黑龙江地方另办金厂,这是大势所趋,倒不如将军大人先下手为强。与其让那些权贵得利,还不如借着漠河总卡官这个名头,将金厂先办起来。”

    程德全刚才惊的,是摸不透李安生的想法,照道理他是刘竣提拔的人,应该为胭脂沟金厂打算,为北洋打算。

    朝廷与黑龙江地方争胭脂沟金厂,不是一天两天,龌龊不断,黑龙江地方另辟蹊径,自己在黑龙江边办金厂,倒是能够一招先手打掉所有的阴谋。

    李安生这么计算,自然也有私心,漠河守备队到时转入新军这是无疑的,漠河总卡官也能转地方民治,说不定能够就任黑河府一把手,他的计算可谓丝丝入扣,正因为他后世喜欢读地方志的习惯,能够处处领先人一筹。

    让林虎出任漠河总卡官,王伏白任漠河守备队守备,林虎转入新军,这黑河知府当然是漠河守备队王伏白顶上去,不为别的,也要为了金厂的利益与新军,程德全必定要为此拼一拼。

    其实他也不用拼,他在黑龙江这穷乡僻壤瞎折腾也没多少人来理会,又有慈禧撑腰。

    实际上,李安生的狠辣就在这里,利用金厂与新军,将程德全的利益与他们紧紧的捆绑在一起,更能掩盖他们在呼玛私自开金厂一事。

    林虎一直在担心程德全对李安生之前的无视,眼下见李安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程德全牢牢的系住,不由在心底感叹,能风云化龙青云直上者,唯善借势者。

    “胭脂沟金厂恢复秩序后,产金日益增长,获利也日多。若是黑龙江地方办金厂,商户必定闻风而来,想必官商协办,这银子黑龙江地方也是拿的出的。只要筹足商股,产出金来,这两营兵马就能建的起来,到时还可以让股东们捐助些,毕竟金砂也是要运出来的。”

    林虎继续听李安生滔滔不绝,心下定了许多,此时倒是能明白程德全给上了套,金厂获利之丰谁不知道,齐齐哈尔将军衙门砸锅卖铁也要上马,只要胭脂沟金厂这边能够提供技术支持与经验分享。

    另外,墨尔根古驿道重修一事,便不用李安生开口请求,程德全自己都会去想办法,这便是李安生的高明之处。

    程德全果然问起胭脂沟之前关于修路的各项策略,李安生与林虎你一言我一语将修路募集商股并抵押关卡收费权,以及银行与垦殖园一体计划都和盘托出,这是个整体,缺一而不可。

    程德全越听越津津有味,对漠河与沿江各处的屯垦也是听的仔细,听闻李安生有办法将粮食大幅提升产量,立时意识到其中的重要性。

    黑龙江最重要的资源便是土地,最直接的获利便是从土地中得到粮食与经济作物。

    李安生没想到他也是个懂农事的,两厢考究,便知道对方都是真懂,不是假懂。

    程德全赞叹一番,又提到抵押关卡收费权集资修路,这其实是复制铁路商办之策而已,也不算惊世骇俗,他也愿意一试。

    黑龙江本来就地处偏远,能够迅速的改善交通运输,也是利国利民的一大好事,若此举真能成,倒是能在全省推广。

    1903年9月,清政府设立商部,兼管铁路,颁布《铁路简明章程》,规定“无论华、洋官商”,均可“禀请开办铁路”。

    “黑龙江将军府出面招揽流民屯垦,并帮助修路,折算一定股份,可否?另外,这些流民先按军法操演,务必使其军法森严纪律深明,将来可为新军之备用。”

    程德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立即想到了能够从中获取的好处。

    李安生倒是无所谓,有个官方股本也好多个官方身份,程德全若是想不到这些,倒显得他无能。

    “那这路政一事我便专折上奏太后老佛爷,一有回音,便筹划起来,这路宜早不宜迟。”

    李安生与林虎见他毫不避讳自己有专折向慈禧秘密禀报诸事的快捷通道,知道是有意招揽他们,要将他们当成心腹看待。

    两人都暗自振奋,这修路一事如此轻易解决大半,倒是未曾想过,若是在外头,两人只怕要雀跃起来。

    这重修墨尔根古驿道不仅利国利民,对朝廷边防也要益处,更为关键的是,对他们筹划的大棋盘有着无比重要的作用。

    而且,程德全就修路表态,实际上也是拍了板,要在北边办金厂,到时漠河总卡官与漠河守备队都逃不开李安生与林虎的掌控。

    李安生并不想染指这两个职务,最好的结果就是林虎出任总卡官,将来河运彻底打通,能够直接通往松花江口,与高金虎、陈中亮联为一体,而他自己则到松嫩平原治理一方,打好基础。

    可惜这个时代同江、佳木斯等他心中最中意的地盘都属于吉林将军辖区,不然的话,倒能弄个同江总卡官玩玩。

    “方才你说练一标新军,还没有交代清楚,眼前金厂养一营新军步队倒是不成问题,另外两营呢?我也暂时不指望那一营炮队与其他,先将骑步两军先办起来,也好有一协人马的架子。”

    程德全显然并不打算放过李安生,仍然转回先前的话题。

    之前李安生的建言,极为中肯,也许有不完善的地方,但总算能够看得到成效。

    所以,他对李安生接下来还能不能给他惊喜很是期待。

第五十四章 狗头金

    “其实黑龙江旧军不少,将这些军队改编得当,不仅能为地方助力,更能将诺大一笔银子省出来用于新军。”

    黑龙江目前制兵名额一万三千人,防营名额四千人,总共一万七千余人,但其中有多少空额,就连程德全也是无法确知。

    这制军便是旗营,制兵有旗军,有汉军,有蒙古军,还有来自内地编入军籍的水师营、屯丁、站丁等。

    程德全多次想要改变这种状况,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叹气说道:“制军与防营前几年在与老毛子干仗与缴费中精锐丧尽,剩余的多数无械无饷,无教育训练,有兵之名,无兵之实。我接任前章程屡更,裁留不一。前任将军达桂整改为十营马步军,后来各处垦荒需兵弹压,我便添募马步两营,分驻各荒段。去年又招安了南边的玉蜂儿展玉伯编成马队一营,如今统共十三营巡防营,官兵仅五千名。各营枪械,多半旧式,种类繁杂,也有少量新式枪械。兵丁良莠不齐,素无训练,不知军纪为何物。只是再想整编,不知要靡费多少。”

    要想从裁汰旧军上头挤出银子来,还真是异想天开。别往里头填银子进去就算好的。

    程德全恨不得将那些整天混吃等死的混子们都整编没了,也好眼不见为净,不过招安乐南边的胡子展玉伯一干人马,倒是他的得意之举。

    去年展玉伯劫了程德全从哈尔滨买来的耕牛,程德全只带了两个随从,亲自前往交涉,一席话感化了展玉伯,从此便死心塌地的跟着程德全,可谓一时佳话。

    李安生也听林虎说起过这关外绿林好汉,展玉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称玉蜂儿,是因他长的俊,又爱美人儿,倒是从不用强,也算得上是个有职业道德的马匪。

    “既然这些兵不堪用,便让他们去屯垦,许以一定数额的土地私有,也可用来修路修水利,让地方摊派费用,也算做工程兵团,专门搞建设。不需要为他们准备军械,只需要管粮饷。”

    程德全苦着脸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让他们去屯垦,官府还得专门为他们准备农具与种子、耕牛等等,还要为他们准备房舍。修路修水利,倒是好主意,可太耗粮食,向地方摊派费用也有难处。”

    李安生脑子转的快,顿时抓住了对方话中的忽视之处,“为何不办官银号?不知程大人以为我等在胭脂沟准备施行的银行与垦殖园措施如何?”

    程德全呆了呆,迟疑着问道:“办官银号当然好,你们的设想也好,只是,如今办官银号并无多少盈利啊。”

    这话倒是在理,金融是随着商品交易与流通的兴旺而兴旺的。

    “眼下列强都争着在东北开商埠,也是看中了东北将成为巨大的粮食产出地,随着东北商埠城市的进一步开放,内外经济联系逐步加强,并呈现出由南向北、由沿海转向内地的趋势。齐齐哈尔也是内地交通枢纽,从瑷珲到哈尔滨,更是一片坦途,又道路交通便利。国外对东北的粮食需求日益旺盛,大量洋商与关内商人必定群集北上参与粮食贸易。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的发展,对货币的需求量越来越大。由于朝廷通货不敷需求,容易造成通货奇缺,难道任凭洋人的银行开遍东北,洋人的纸钞把握经济命脉?”

    程德全听到他话中有许多新奇之处,一时消化不来,细细品味着,忽然觉得其中许多经济道理还真那么回事情,“朝廷早就允许各省设立纸币发行机构,奉天去年设立了奉天官银号,获利倒是不小。如果黑龙江真能出现你说的这种变化,那么此时办官银号并不早,还很恰当。发行黑龙江自己的纸钞,遍及各屯垦区,粮食出口果然大涨的话,还真要多谢你这张金口。”

    李安生大喜过望,知道对方是被说动了,他又何尝不期待东北粮豆贸易奇迹快点出现呢。

    眼下东北的大豆都是供关内,另外出口日本部分,可正是由于1908年日本将大豆转口到英国之后,东北大豆开始享誉国际市场,短短的几年便占领了国际市场的五成以上。

    可以预见,随着粮豆国际市场的扩大,刺激国内商人纷纷涌入东北购买土地或承揽官荒,迅速形成一批拥有巨额土地的大规模农业经营者,只要稍微加以引导,这些农垦公司就能采用西式新农具从事垦植,同时兼营商业和农产品加工业,具备资本主义性质。

    同时,粮豆狂潮的掀起,也将东北设置一些农业行政、科研、教育和推广机构,李安生大规模培养农业人才就不会那么累。

    只要让大豆、豆油与豆饼这三宝能够迅速的被国际市场认可,东北的开发势头必将掀起一股**,李安生此时积累,到时便能有一番用武之地。

    “两营步兵800人,加军官与各类辅助兵种,千人有余,每年饷银六万两足够。若是从流民中招募,可以将部分饷银换算为土地,由官府组织开垦,收成官兵、官府、佃户三分。如此,饷银可略省。军队之装备,尽量自产,如马鞍、皮带、被服等,对于那些肯开办此类工厂的给与税收优惠及各项便利,不信没人能看到其中的商机,官商合办也好,干脆商办也好。到时还能做其他新军的生意,况且民间也有需求。军费之重头,还是在于军械,不过,我想程大人定然不介意采用一批日本鬼子的枪械。”

    程德全见他忽然提到采用日本步枪,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说道:“购买枪械实在是笔大支出,都给那些军火贩子赚的盆满钵满,尤其是日本鬼子。近年来我国大部分枪械都是向日本进口,可若是我们放出风去要买日本枪,只怕老毛子不安心的很,不管最后买哪家的枪,价钱定然是给压得极低的,这上头不知要省出多少银子。”

    俄日虽然开始勾结,想要合谋瓜分南北满,一个承认日本吞并朝鲜,一个则默许沙俄图谋外蒙,但是并不代表着两家就毫无龌龊,背地里的交手不计其数,比如日本向满洲里渗透加深,老毛子就只能气在肚中。

    如何利用两家的野心,左右逢源,才是最好的办法。

    李安生是想尽办法尽快促成黑龙江新军的编练,不然的话,等徐世昌来了,必然会利用他与袁世凯的关系,进行东三省军事改革,将军权牢牢的握在手中,到时处处受制于人。

    程德全想着等金厂办起来,墨尔根古驿道修通,手头会宽裕些,倒是可以开始试着编练,而逐步裁汰旧军也能同步进行。

    又问起粮食生产以及国际市场对大豆三品的需求,李安生都回答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分外可信。

    就连梅宝聪浸润于商贸之中的,都对李安生真心佩服,这不是纸上谈兵,也不是高谈阔论信口开河。

    程德全心情大畅,去年收了展玉伯之后,手头有了得力干将,这将军位子坐的稳了许多,如今要是能得眼前这两人的投效,不知有多省心。

    尤其是李安生,让他耳目一新,许多观念发人深省,切中时弊,又有经营治世之良策。

    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俄人前来叫嚣,有河匪作乱,袭扰对岸俄民,这事我听说却是俄国匪帮被袭,可是你们做的?”

    李安生与林虎相视一笑,林虎站起来说道:“好叫大人得知,这事确是我等做的。只是俄人竟还有脸过江来责问,当日俄匪想要在江上劫掠我运金船,还叫嚣河上并无匪患,如今怎的改口了?”

    一面将事情从俄人到胭脂沟找茬说起,又将呼玛河口伏击俄匪,主动出击袭击坦波夫卡,将详细的战斗经过也说了。

    程德全与梅宝聪听得津津有味,不住赞叹,谁曾想这两人竟有如此胆气,千里过江奔袭俄匪老巢,毕其功于一役,狠狠的杀了俄人的威风。

    看着李安生颇为文雅,却也能杀伐果断,深入虎穴杀敌,让程德全更加高看几分。

    程德全喜笑颜开,将林虎强行按在座上,连敬了两杯酒,笑道:“这事也不好替你们往外传,但并不妨碍我对你们的敬佩之心,我整日与老毛子争斗,却都是唇枪舌剑,浑没有你们这次来的畅快,实在是替我狠狠地出了口闷气。”

    “这事我便替你们上奏太后,让她也出口气,虽说这份功劳拿不到明面上来论功行赏,但好处总该让你们得些的。看来总卡官与守备是跑不掉的,要是刚好太后她心情好,遇上这事,说不定会格外恩赏。”

    李安生与林虎再不知好歹,也清楚程德全这是真心在替他们谋划,不由再三感谢。

    要是这事张扬出去,便是场祸事,慈禧也压不住,但这事私下里让慈禧知道,反而是大功一件,毕竟杀伤上千俄匪,肃清大江匪患这份功劳可不是寻常能打发的。

    “李小兄弟,既然朝廷让金厂与地方一致免了你总办位子,索性便留下来,好生助我,黑龙江不日设治,同知或是通判任你选。”

    程德全很是诚恳,颇有些求贤若渴的气度,让李安生难以拒绝,可他本来就不想拒绝。

    他总不能还去跟林虎抢总卡官,也不可能去做那守备官,朝廷规定,留洋学军事回来的,起级就是一个六品守备的出身,再来看具体的官职,程德全当然不会看轻他,也好方便为王伏白求守备官。

    “如此先谢过大人,只是墨尔根古驿道重修一事,最后由我亲自执掌,这样的话,最好是先去墨尔根。”

    程德全也觉得重修墨尔根驿道意义非凡,李安生肯去主持最好,但那边是墨尔根副都统辖区,也没什么位子好安排他,毕竟协领佐领等都是旗人才能当的官。

    正沉吟间,李安生在旁说道:“大人可是觉得为难,我倒有一件物事,想要送给大人,或许能为大人解忧,在北边办金厂什么,或许都能指望此物。”

    程德全见他自信的笑着,满脸坦然,倒有些好奇,见他从脚下提起个小包裹,里面是个小木盒子,打开一看,乖乖,居然是块狗头金。

第五十五章 黑龙江发展方略

    “好物事,果然是好物事,真好。”

    这最后一个好字,程德全其实是在夸李安生。

    难为他竟然有这样的运道,也难为他居然有如此剔透的心思。

    李安生打算用黑龙江的金砂来替他铺平接下来的路,那么他为何就不能用眼前这块狗头金为李安生铺一条金光大道呢?

    慈禧太后想要狗头金很久了,谁曾想这福缘居然落到李安生头上,而他偏偏又将这块狗头金交由自己送上,将他所能得到的好处反而最大化。

    程德全须臾便有了决断,振奋的说道:“我便将剿灭河匪的功劳先递折子上去,拖了几日便将这狗头金送上去,漠河总卡不用我多说太后也会准,只是,我却不为你求任何官职,也不安排你,你可晓得为何?”

    李安生淡淡一笑,他当然明白程德全的良苦用心,这剿灭俄匪以及献狗头金对慈禧来说都是大好事,大大地功劳,如果程德全升了自己的官,那么慈禧就未必会再给自己官职,要是仍然保持此时李安生不尴不尬的地位,那么慈禧必定会考虑到前因后果,亲自给李安生安排一个官职。

    如果能够重现当年程德全以汉人就任副都统这样的旗职,那么不仅对李安生是大好事,同时程德全也能放手重用李安生,而不用顾忌太多。

    这点李安生也清楚,程德全未必没有试探之意,如果慈禧真看重他着意嘉奖,想要期待他能再立大功,也许就会赏个旗职以示恩宠。

    程德全资历尚浅,正需要人手帮他,可重用李安生与林虎的话,却会有阻力,如果李安生真能由慈禧亲自提拔,那么程德全再重用他也就没有人再敢说三道四。

    真是后生可畏,程德全一阵赞叹,今天这年轻人给他的震惊太多了。

    不过,还要看慈禧旨意如何,不出意外的话,李安生还是会在黑龙江做官,毕竟有个能让老毛子难过的人在,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

    梅宝聪真心为李安生与林虎欢喜,当年他老子狰狞制霸,不可一世,可威名赫赫之时却风瘫在床,一向顺风顺水的他立刻体会到了人心险恶世道沧桑,家族内的勾心斗角与阴谋诡计让他迅速的成长起来。

    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全是靠着老爹的余威,而是真刀真枪的打拼出来的,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

    可李安生与林虎这样的汉子却让他真心钦佩,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却没有任何的钻营与取巧,有的只是一腔赤诚,就连洪老六、王伏白这样的人,都让他心下赞叹。

    仗义每多屠狗辈,草莽中英雄豪杰不计其数,只是没有能够风云化龙罢了。

    对于李安生的指点江山,他敬佩之余颇有亲近的意思,说不定,对于自己来讲,也是场造化。

    这次遇袭,十有**是那些心思叵测的叔伯干的,就是想让他在黑龙江折戟,然后老老实实的回到关内那个圈子里头,继续与他们硬耗。

    李安生与林虎救下了他,更让他生出了几分明悟,这何尝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时之间,众人都心满意足,痛饮畅谈,颇为亲近。

    席间程德全问起李安生经营地方可有诀窍,李安神只是续起了先前的话头,这东北短时间要想兴旺起来,不仅要走粮食生产基地的路子,还要顺势而为走粮食加工产业的道路。

    到时候作坊手工业多了,粮食贸易又兴旺起来,催动农产品加工工业也就到了时候,也就是说,不是传统的小打小闹,而是用西方机器与技术来打造东北的初步繁荣。

    可想而知,如果真的出现粮豆大潮流,那么必定会加快关内人口向关内的转移,同理,关内资本也会逐步向关外集中。

    就连程德全也明白,这是大势所趋。

    关外有大片的土地,肥沃的土地,这便是吸引人口的最大武器。

    有人口有资本,那么地方上的兴旺也指日可待。

    黑龙江要是能走在前头,就能最大限度的从这股潮流中获利,从而改变人口稀少,经济落后的面貌,未必不能后来居上。

    奉天就不说了,就连吉林也远比黑龙江繁荣,要想迎头赶上,还只能在粮豆贸易上做文章。

    “粮食生产促进粮食贸易,粮食贸易促进地方运输与金融的发展,逐步改善地方财政。将来不仅要在粮食生产上动脑筋,还要想尽办法促进粮食生产,与吉林相比,我们没有松花江这条大动脉(这个时代东北行政区划与后世不同,连哈尔滨也是属于吉林将军辖区),但我们能利用东清铁路,有瑷珲到齐齐哈尔、哈尔滨的通坦官道,也有密布的水运。将来黑龙江除了要加大屯垦力度,必要的道路交通以及疏浚河运也非常必要。照我看,修一条关内经齐齐哈尔到漠河的铁路,就能大大的改善黑龙江的交通运输与边防。这条铁路早修不如晚修,没钱修也要借钱,想尽办法也要修成。”

    能够将黑龙江经济发展上去,这是李安生的当前要务,因为这里将是他的大后方。

    后世黑龙江与吉林只能依附于奉天,使得东三省成为一体,其实是奉天的强势与繁荣,政治资源与经济资源都集中在了奉天,使得黑龙江与吉林根本就不具备养成军阀的实力。

    经济决定军事实力,李安生之所以没有动主导黑龙江新军的念头,其实就是因为这个,以防将来,要是能在奉天编练新军,这样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的。

    程德全摇头道:“不用你说,我也能看的到修这条铁路的好处,只是这条铁路事关重大,凭我的能量还推动不了。太后老佛爷对我再器重,也无法凭空给我这么高的政治声望,给我庞大的政治资源,来集合经济资源。”

    似乎与李安生交谈的久了,他的谈话也表现出开通超前的一面来。

    “只是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如果能够成功,那是意外之喜,不能成也只能兴叹。这事美国商人跟我提过,只是不知道他们政府的意思。另外,借款修铁路,无非外债,到时铁路受控于人,也是坏事。哎,难啊。”

    美国人倒不是无的放矢,必定是来打前哨探消息的,但这便足够了。

    要是跟日本或者沙俄借款修这条铁路,倒时铁定能成的,朝廷有见识的未必不能看到修这条铁路的重要性,只是没有大肆渲染,只怕就是其中复杂的国际矛盾与纠纷。

    或许借其他国家比如美国这样的国家债来修铁路,倒不至于失去铁路的路权,但关键就在于沙俄与日本定然不会同意。

    中国想要在自己的国土上修铁路,居然还要征得其他国家的同意,还真是悲凉,让李安生生出几许无奈,可这就是现实,**裸的现实。

    想要图发展谋进步,难啊。

    众人随便聊些政治民生,既然聊的投契,许多话题也就不那么遮遮掩掩,反而更加尽心。

    就连林虎也在李安生的无形影响下,开始深入的体悟时局赋予关外的大变化,对经济民生建设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自然无人笑他浅薄,程德全也有心提拔后进,自是言出肺腑,并无保留,更有心要抛砖引玉,看李安生有无更好的良策。

    一席午饭直到日头高升,乃是一天中太阳最毒的时候,难得的好天气,大概二十来度,不冷不热,在黑龙江要算是最舒服的一段日子了。

    程德全亲自引了他们到城中风景秀美之地,想要游览一番。

    还未到近前,只听得前头人声鼎沸,更有人厉声喝骂,定睛一看,太阳他母亲的,又是老毛子。

第五十六章 就让你河上无匪

    程德全本来得了两位干将,心情大畅,想着引李安生与林虎瞧瞧自己颇为自赏的一项工程,还未开建只是存在于设想中的齐齐哈尔唯一一座公园。

    他深深懂得人文精神对人实质上的影响,不想地处边荒的齐齐哈尔始终是如此的原始无序与乏味荒芜,想着要为全城人民建一处休憩游览之佳境,于是派幕僚张朝墉择良址好修一座公园。

    他的幕僚张朝墉也是个有来历的,在李安生看来,就跟金翰圣差不多的样子,也是满腹的才华,云游天下,偶然到了齐齐哈尔就停留了下来,入署程德全幕府供职,主管屯垦事务。

    他的才华倒是真的,出身于书香门弟,以善诗文、精书法名扬乡里,被人誉为四川夔门才子,眼下主管全省的屯垦事务,李安生想着倒是能与他有些共同语言。

    程德全倒是极为知人善用,刚才出来往城西走,几句话就将张朝墉的天才设想勾勒清楚,初步选定城西广积仓址,按照自然地势,削阜为台,凿池其下,横架长桥,回栏九曲,再移花木布局,广建亭台楼阁,花费银子也不算多,程德全还打算建些花圃与茶园之类,供全城百姓消磨时光,也算是一项造福百姓惠泽后世的工程。

    张朝墉最近也一直在此地按照实地测算,修改方案,程德全分明听到那边的喧哗声中夹杂着张朝墉的斥责声。

    程德全神情严肃,快步向前,张朝墉此人高风亮节,能将他惹怒,还真不是一般的小事。

    为首的俄人是沙俄常驻齐齐哈尔的黑龙江交涉员,此刻却是在用着阴阳怪气地中国话讥讽张朝墉。

    这时早有官差过来将事情的原委禀报上来,原来张朝墉邀友人在此作画,正心情融洽间,恰巧俄国特派员科洛特夫也带人前来游览风景。

    两个人本来言谈甚欢,都对此地的格局与风光颇为欣赏,没想到一谈起张朝墉在此地建公园的设想,科洛特夫就有些不痛快,声称此地适宜建俄国风光的私家公园,从建筑学辩论到两国的历史文化,又到清国人的软弱可欺,自然是无好话可说了。

    科洛特夫倒还好,也甚有气度,只不过是固执些,但手下的老毛子军官就不那么的客气,嘴巴了不干不净。

    可你嘴巴里面不干不净就算了,还在那里亵渎中国传统历史文化,又对张朝墉与他老友所作之画百般讥讽,到后来更是冒出了“支那人愚昧落后怎能绘画该当去喂猪”等语。

    张朝墉与他老友自然是火冒三丈,但自持身份,也不去落下斯文架子跟对方一般见识,换做寻常百姓,也许就是隐忍走人。

    可这事情就不妙在,也有人是不鸟老毛子的,跟着张朝墉老友吴焕文而来的一位少年含愤出手,三拳两脚便将那三五个毛子武官打倒在地。

    老毛子在齐齐哈尔也有好几百侨民,这些武官很没有骨气,立马骂骂咧咧的逃走两个,回去喊救兵了。

    科洛特夫自然要求张朝墉将那位少年拿下,并交给他们处置,张朝墉自然是不肯的,于是两人便吵到现在。

    程德全听说有这等事,便上前调解,照道理他这将军的面子铁定是要卖的。

    只是科洛特夫也是个精明人,索性装痴作怪,声称几名武官被打成重伤,乃是重大纠纷,他要向京城的公使申请严正交涉,由朝廷来直接施压。

    程德全也知道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还不是借着前阵子的诸多事件,想要扳回一局,重新占据交涉的上风。

    李安生他们突袭俄匪,不仅狠狠的甩了对方一个面子,而且还让对方打落牙齿肚里吞,硬生生的吃了个哑巴亏,可俄方炮艇造的孽,却是实实在在的把柄。

    此时李安生与林虎都在打量着那位少年英雄,只见他长身玉立,英气勃勃,看岁数二十上下,却又一番沉稳如渊的气度,目光灵动,好一条仪表堂堂的少年俊秀。

    这牲口简直就是枚少女杀手啊,就连林虎也一下子就给比了下去,只能沦落到少妇杀手的凄惨地步。

    而李安生则是没来由的冒上心头一句话来:草,要是后世哪个腐女看到这少年英雄,只有三个字,求包养。

    程德全耐心劝说对方,也不一味附和对方,软硬兼施,端得是条好汉,将军也当得,舌战也来得。

    此时倒是有献殷勤之人,向梅宝聪与李安生等人说起这少年的来历。

    这少年名叫云飞扬,出身河北沧州老派武术世家云家,其父云中鹗(娘哟,还好不是云中鹤)当年在北方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凡是插了他旗子的镖局出行,没有哪路大盗敢来惹事,只是后来厌恶权贵仗势欺人才退隐江湖,如今倒是他儿子出道,游侠到了哈尔滨,巧遇因救助穷困散尽盘缠并卖字画筹路费北上的吴焕文,交谈之下,才知道吴焕文打算北上祭拜寿山,为寿山写传记流传世间,这少年便以弟子礼服侍护送吴焕文北上,一路想得,倒是堪称一段佳话。

    这寿山,自然就是当年因齐齐哈尔城破而自尽的袁寿山,前任黑龙江将军,程德全的知己上司,他另一个身份便是袁崇焕的八世孙,在甲午战争中英勇杀敌立功,颇有其先祖之风,可惜身在一个杯具的时代,还没有成为他先祖那般的大英雄便饮恨而去。

    当世对袁寿山颇有推崇,少年英雄云飞扬自然也将他视为偶像,故而才有了此次齐齐哈尔之行。

    刚才那几个俄国武官出口不逊,辱及先烈,没有打死他们还是强忍着的,要不是怕给吴焕文等人引来麻烦,早就快意恩仇。

    洪老六在后头轻轻的说了句,是武当正宗嫡传,俗话说少不练太极,这孩子不简单。

    这倒的确,无论通背、劈挂还是八极形意,入门比太极都要快,也容易出成果,况且精壮汉子练太极,就是能凭借身体优势,任凭你怎么个四两拨千斤。

    张朝墉也是极为称道这小伙子,硬是跟科洛特夫顶牛,说什么也不让动云飞扬。

    科洛特夫也不好再叫嚣要抓人,只是质问河上劫匪骚扰沿岸俄民一事。

    李安生见这老毛子喋喋不休,不由站出来说道:“这河上何时又有匪徒?前些日子,我也跟贵国的古德列夫与恰米耶斯基将军咨询过,江上是否有河匪,可这两位将军是如何回报我的?‘你这是在诬蔑,布拉戈维申斯克在阿穆尔河上的江防力量足以震慑任何不法分子,为何我从没听过过往商旅提过有河匪一事?包括贵国,不也是在河上毫无作为?我看河匪一事完全是你们在诬蔑造谣,企图往我们身上摸黑,居心不良。’喏,这两位将军都差点用人格发誓,河上无匪了,这什么时候又发生了河匪骚扰俄民一事?这个问我们是没用的,还是速速去问那两位将军吧。只是,但愿那两位将军别气坏身子,因为这可是在质询俄罗斯帝国在阿穆尔河上的军事力量啊。”

    这番话无比的恶毒,后世小愤青才不管嘴上积不积德,只求心头畅快,难为一下这个阴险无比的老毛子。

    程德全也是很配合的说道:“这河上一会儿有匪,一会儿无匪,全是你们在说,难道你们在变戏法不成?想要有就有,想无就能立即无?”

    科洛特夫顿时吃瘪,再也说不出话来,换做别人,他可能还要仗着身份耍下蛮横,可对面这位将军大人可是个更加撒泼无赖蛮横的主。

    于是,一大票赶来助阵的毛子们只能在科洛特夫灰溜溜的带领下灰溜溜的而去。

    这边吴焕文与云飞扬过来拜见程德全,对这位将军大人的深明大义也是多有感谢。

    吴焕文是文人脾气,有几分傲骨,过来也没有想着拜见程德全,跟官府扯上什么关系,便直接跟着老友张朝墉过来游览风光,也是个颇有风骨与豪迈的书画大家。

    程德全并没有见怪,反而很是谦恭的彻底扔掉了将军大人的架子,以一副后学末进的身份请教学问,让人颇为佩服他的气度。

    云飞扬却是立即与李安生他们打成了一片,有了洪老六这个武术高手在,更能找到共同语言。

    洪老六略为有些激动,只是掩饰的很好,让旁人以为是遇上了同道中人的缘故。

    李安生却是明白几分,旁敲侧击的帮着询问了河北武术界如今的近况,有意无意的提到了洪家。

    不只有它的云飞扬倒是有问必答,怀着对前辈高人们的敬仰,很是夸了一番沧州武术的兴盛不衰,其中也提到目前仍然勉强维持二流武术世家的洪家。

    听到家人无恙,并没有什么大变故,洪老六也是安心不少,对这位小兄弟更是亲热几分。

    云飞扬生就一副好皮囊,更加懂得上进,除了吸收西学,还学着游历四方,看看这国家大好山河,秀美也好,壮阔也好,颓丧也好,沦落也好,多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总能明白个道理,为何国家会如此。

    谈到这些问题,李安生得自后世的许多观点自然很吸引人,也很能引发共鸣,就连一旁聊起诗词学问的程德全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交流,转过头了静静的听着。

    这些人在黑龙江奋斗多年,自然不是死读书的人,看过,经历过,也能明白李安生所说话语中的至理。

    谁也没想到本来附庸风雅以及交流武术的一群人,居然会在国家大事上高谈阔论,浑然一帮指点江山的鸟人。

    中国就是如此,升斗小民也对议论国事津津乐道,市井之中也往往对国事评头论足挥斥方遒。

    只是李安生夹杂着许多后世的精辟总结,就显得那么的切中时弊发人深省,一时间让人思虑满腹,颇有感触。

    直到李安生与林虎等人告辞离去,程德全与张朝墉等人还在回味着这番论道,国事多艰,最好能多出些英雄豪杰吧。

第五十七章 此仇不共戴天

    云飞扬这次千里护送吴焕文到齐齐哈尔,也是一腔的豪侠之气,听闻吴焕文为当年的抗俄英雄寿山鸣不平,想来敬重英雄的少年便千里陪同,想要尽些力,不仅是为寿山这等英雄死后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也为了吴焕文的刚直风骨。

    当年誓死与俄军死磕的寿山接到朝廷议和的电传,不禁悲愤万分,遂毅然决定以身殉国,可谓英雄末路。

    可朝廷对寿山不“听话”的自杀做法很是不满,先是下诏以挑起边境冲突来加以责难并免去一切职务,又是取消了寿山后人世袭骑都尉之职,英雄后人遭受了极为不公正的对待。

    这自然引起了吴焕文与云飞扬这对老少侠士的强烈愤慨,故而惺惺相惜。

    吴焕文其实年纪不大,才四十出头,家中有着妙龄小女尚未婚配,这次倒是对云飞扬多出几分期许来,这倒是云少侠万万没有想到的。

    从这点倒是能看出吴焕文这人不拘泥不死读书,更加不是腐儒,颇有些通达之气,只是要看时间推移,这对老少有没有成为翁婿的缘分。

    吴焕文是对这少侠越看越对眼,想着家中从小诗词书画通情达理的小女吴茵,倒跟这小家伙很是相配。

    故而,李安生等人邀请云飞扬爷俩在齐齐哈尔事了便到漠河去做客,吴焕文便爽快答应了下来。

    分别时很是依依不舍,就连程德全也来相送,足见对李安生等人的器重。

    此次先送春桃等人南行搭火车前往哈尔滨,再转头回漠河。

    与程德全等人告别后,队伍缓缓的行进,此时众人的心情与来时完全不同,充满着轻松与干劲。

    此时,远处的树林子边上,有几双狠毒的眼神在死死的盯着这支队伍。

    洪老六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远远的四处眺望,并没有发现异常,不由眯了眯眼,继续沉默不语。

    一行人行的极慢,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南边的车站距离齐齐哈尔南城门不过三十余里,可硬是走了小半天。

    他们不急,可有人却急了。

    “他们不是回漠河吗?怎么出了南门还是往南,难道是走漏了风声,给他们发觉了什么?”

    一名络腮胡子狐疑的问着旁边趴在土堆上的小胡子。

    小胡子诚惶诚恐的说道:“这倒不清楚,只是眼下他们还是往南的话,库莱恩大人那边的埋伏就白费劲了。只能强攻,再往南便是铁道,不好整。”

    络腮胡子似乎拿不定主意,最后下了决断,“我们先将他们盯住,让老毛子速度赶过来。我就不信,今天凭着这么多的人马还干不死林虎,我就跟他娘姓。”

    这显然是个针对胭脂沟的大阴谋,若是往日说不定还无法打包票能将林虎留下,可眼下对方带了家眷,那么在齐大宝眼中,这等于是在自寻死路。

    他嘴中的洋大人,便是凶名昭著的俄匪瓦伊利,人称黑爸爸,倒不是因为他黑,而是因为他比古戈维奇更加的心狠手辣。

    古戈维奇发家后就忙着享乐,只求财富,而忘了当初的血腥,所以才导致了覆灭,瓦伊利可不这么想,要想享福,先要把命留着。

    要想活命,就要杀了可能要了你的命的人。

    这几年瓦伊利与林虎没少交过手,仗着武器装备没吃太大的亏,可他两个好伙伴就不同,王飞雄算计来算计去,还是把命送在了林虎手中,齐大宝在黑龙江两岸有吃人的恶名,照样被林虎打得屁滚尿流。

    如今他们是来算账了,算一笔总账。

    快到昂昂溪车站的时候,在李安生的打趣下,林虎与春桃简约而不简单的在依依惜别,虽然没有执手相看泪眼,却也是相当的有情的。

    只是他们心头都有些焦躁,没来由的有些不安,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甚至有危机感在洪老六心头弥漫,使得他如同豹子一般,紧绷着身体,准备随时面对危机。

    这里头除了洪老六,还有个高手,苏凯,早就觉察到了有一丝的不寻常,他甚至能够闻到空气中有骚动的味道,有着极度危险的气息,这是针对他们而来。

    林虎不动声色的做着部署,既不能让人看穿,也不能自乱阵脚。

    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没这么的不经吓。

    李安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林虎轻轻的在他耳边说了句,等会有动静就带着春桃他们先走。

    李安生先是一惊,然后便是坦然,既然他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老毛子不报复反而不正常。

    他也不拘泥,知道春桃这辆马车反而是最大的软肋,它的存在将使得林虎等人的战斗力直接削减三成。

    果不其然,俄匪很快的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内。

    对方分成两股人马,一北一东,东边的烟尘腾起有半天高,人数并不少,气势汹汹显然是想直扑中间那辆醒目的马车。

    “是老毛子。”

    赶车的赵大眼神好使,一语道破。

    的确,打头的人手一杆短马枪,林虎他们就没这待遇,大多还是长枪。

    “这帮王八蛋,也来浑水摸鱼了。”

    王伏白狠狠的啐了口,骂道:“齐大宝那狗杂种,是铁了心的要认老毛子做爹了,我便成全他,让他到阴曹地府当毛鬼他儿子。”

    一旁哄笑起来,他们都跟老毛子与齐大宝干过无数次的仗,都成老鸟了,这里要说谁没有狠狠cao过那帮狗杂种的,只怕就只有没鸟的春桃以及李安生他们寥寥几人。

    就连赵大都用马鞭子抽死过马匪,大鞭挥起,一抽一个准。

    赵大二话不说,立马高声吆喝着,让前面的马儿跑起来,马儿快跑。

    李安生背着枪,又握了握铁匠给他打的刀,生出无数的坚定来。

    这是李安生第一次见识到大规模的骑战,无比新鲜,可他眼前却顾不得欣赏,逃命要紧,哦,当然,要不是为了春桃,他才不会逃命,逃个鸟,干他娘的。

    林虎沉着冷静的调度着,摆出且战且退的阵型,而由王铁锤与洪老六准备组成突击队,准备等对方到了跟前狠狠的砍杀一阵。

    骑兵对骑兵,此刻看的是谁的胆子壮。

    俄匪其实马力已经衰了,跑了那么长时间,瓦伊利直接大手一挥,上。

    这个时候所谓的流动作战已经没有意义,他们的马力都已经到了极限,还不如冲入对方阵形砍杀。

    骑兵作战便是这样,先远远的放枪,然后仗着马力互相游斗,等马力差不多耗了大半了,便大步冲上去格斗,马小跑着或是在原地你砍我杀,等马力恢复些,便组织起新的游斗或是逃跑。

    王伏白与洪老六就像两把砍刀一样狠狠的挥进了对方的阵列,远远地,李安生仿佛听到了对方骨骼碎裂的声音。

    狭路相逢勇者胜,王伏白与洪老六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处。

    这个时候李安生远远的瞥见,不禁热血沸腾,娘哟,原来冷兵器作战竟然是那么的让人血脉喷张啊,够刺激。

    齐大宝带着人马斜斜的直扑李安生他们,此刻要是截住这辆马车,那么林虎今天就输了一半。

    他们只要林虎的命,所以他们盼着能速战速决。

    不速战速决肯定不行,这齐齐哈尔还有官兵,虽说齐大宝并不太在意,可自从玉蜂儿展玉伯进驻齐齐哈尔之后,远近数十里都再无匪患,这可是一尊凶神啊。

    苏凯与铁匠压着李安生护在春桃马车旁边,两人领了人冲杀上去,我草,这也太悍勇了,不先放点枪啥的,直接就是你一刀我一刀的。

    其实骑兵混战便是如此,仗着马小碎步穿梭着,耳观六路眼听八方,并不太惧怕冷枪,反而能够仗着不断的绞杀躲避冷枪,只有冷兵器作战才是王道。

    可李安生却不信邪,拉着铁远与丁小黑两人靠着马车不断的放黑枪,尤其是铁远一枪一个,让李安生脚底都发凉。

    丁小黑还有些手不听使唤,腿也不停的抖啊抖的,能打中人才怪,可李安生深吸了口气,开始向铁远学习。

    李安生狠狠的扣动着扳机,打死了一名叫嚣着冲向王伏白的匪徒,你TMB的,厮杀便厮杀,在那里鬼叫个鸟。

    他挥手召集几名枪法好的,依托着马车与几匹驮马不断的狙击对方。

    要是在骑兵对战时,他们这样是要铁定遭到血腥屠杀的,因为他们是自动成为了靶子,没人会这么愚蠢的干。

    可现在不一样,反正对方是冲着马车而来,目标就是他们,当然要冒死一搏。

    显然苏凯与铁匠的拦阻很成功,对方频频有人中枪倒地。

    只是双方的伤亡都开始不断的出现,林虎这边吃亏人数太少,老毛子加上齐大宝怕有三五百人,这么多匪徒的集会齐齐哈尔这边竟然半点都没觉察到,可想而知为何程德全总是咬牙切齿要整编裁汰旧军。

    瓦伊利满脸是血,洪老六认准了他不放,开始两人交了几手,可差点就没被人砍断脖子,身后为了救他倒下的十余名手下就能看得出来。

    要狼狈有多狼狈,今天真是见着鬼了,居然有如此玩命的杀神,就认准了他追杀,双方缠斗不堪。

    两股人马如同两条大龙,在不断的翻腾着,扬起漫天的尘土。

    这就已经如此壮观惨烈了,要是冷兵器时代千军万马的冲杀,那场面必定恢弘无比,李安生差点就恍惚失神。

    要是手腕上的胖叮当能够变成一挺机关枪多好,这是对付骑兵的绝妙好东东。

    齐大宝怪叫连连,对方不顾廉耻的集中人手不断的放冷枪,而且还是心狠手辣,丝毫不顾误杀自己人的可能性相当的高。

    李安生他们用的都是水连珠,用日本枪不保险,这打在人身上穿个洞,说不定中枪的人没挂,穿过去打中的人倒挂了,极容易误伤自己人,所以说,还是老毛子好啊,送来这么好的武器。

    齐大宝几乎要恼羞成怒,**都要气裂掉,不停的呼唤手下向着马车发起强攻。

    赵大叔马鞭子使劲的抽着,要是有漏网之鱼冲到跟前,便从车架下抽出红缨枪来,一枪一个干净利落。

    林虎见春桃的马车被围住,无法脱身,便掉转马头,企图将瓦伊利赶开,与李安生他们会合在一起。

    场面很是被动,人数上的劣势,加上马车作为软肋,林虎与李安生陷入了苦战,不是一般的苦。

    不断有弟兄落马,让王伏白气得嗷嗷直叫,砍起人来愈发的不要命。

    形势越发的恶劣起来,集中到马车四周的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而对方虽说付出了更大的牺牲,可相比起来,对方仍然保持着足够的人数优势。

    林虎亲自上前冲杀,满脸都是血,让下车躲避的春桃无比担心。

    李安生时不时的冲出去砍杀一阵,力竭了便退回来休息,如此形成惯例,许多兄弟都仗着轮流冲杀恢复体力。

    苏凯与铁匠身上多处负伤,可见情势之危急。

    林虎急在心头,却仍然从容不迫不动声色,再困难的局面都面对过,别说眼前,只是一时无法得脱罢了。

    瓦伊利狞笑着,下令集中力量攻击马车,这是在攻敌必救,凭借马车来消耗对方的实力,未尝不是好手段。

    只听得春桃一声悲鸣,林虎顿时大急,回头望去,赵大叔死死的挡在春桃面前,浑身是血。

    “我操你祖宗,瓦伊利,齐大宝,老子跟你们不共戴天。”

第五十八章 来世,可否不再为人

    在李安生印象中,赵大总是那么的沉默寡言,带着安详的微笑,人畜无害的样子,年近半百的他像个老年人一般的,那么的没有活力。

    可是,今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这样的一幕。

    总有匪徒不断的杀进阻击圈向着马车扑去的时候,赵大用黑亮的马鞭子一鞭一个神勇无比,有漏网的匪徒杀到近前,他的身前总是闪出一片刀花,须臾便让身前的敌人变为死尸。

    这样的一幕让人目瞪口呆,但随着战斗双方厮杀越来越激烈,也无人再来顾及这些。

    杀到近前的匪徒越来越多,就连李安生也被甩了一梭镖,背上砍了长长的一刀,要不是丁小黑替他挡了半刀,只怕是凶多吉少。

    李安生已经杀红了眼,他的脑海中只有无尽的怒火与杀念,忘记了自己从哪个世界而来,忘记了自己想要走向何方。

    仿佛有杀不尽的匪徒,双方都在玩命,瓦伊利与齐大宝都明白,如果这次补能尽全功,那么他们休想再纵横黑龙江两岸。

    赵大狠狠的将半把断刀刺入了匪徒的胸膛,全身的力气陡然一空,这是他手刃的第十四名匪徒,周围全是尸体与鲜血,令人头皮发麻。

    他的身上全是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刚才小腹一刀连肠子都流了出来,是李安生死死的挡住敌人,并且跟丁小黑共同挨了一刀,才让他有时间用衣服包裹住伤口。

    状如疯魔的赵大挥舞着马刀狠狠的迎向了一名纵马突进来的匪徒,铁远精准的一枪,将对方毙于马上,四周到处都是无主的马匹。

    他们正是凭借这种聪明的战术,才活到了现在。

    杀神一般的赵大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李安生负责协助骚扰,而铁远与丁小黑则负责狙击,就连刚开始手发抖想尿尿的丁小黑的眼中也满是冷静与肃杀。

    今天他们十有**要交代在这里,死便死了,人死鸟朝天,大不了十八年后从头来过。

    大不了来生再做兄弟,李安生这句话让丁小黑不再感到莫名的惊恐,身上的刀伤仿佛微不足道的小伤口,冷静的寻觅着用子弹来节省赵大与李安生体力的战机。

    林虎与王伏白不断的带人驱赶集结成群的匪徒,粉碎对方想要突破阻击圈,突破到内层防御圈的念头,只有如此,才能够使得赵大那边暂时的安然无恙。

    春桃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只见赵大肩部被一把马刀砍中,带起一蓬鲜血,兴许是被肩胛骨卡住了刀,那名马匪楞了一愣,被李安生一刀斩断半边脖子。

    冲天的鲜血差点迷了他的眼睛,让他一阵的恍惚。

    双方砍杀到现在,刀都钝了,只是凭着一股勇悍在撑下去。

    赵大只觉得手里再没有半分的力气,靠着一堆倾覆的行李,大口的喘着粗气,小雀儿哭喊着为他包扎着伤口,浑然不顾满身的鲜血。

    终于还是老了,不中用了,脑子里轻飘飘的,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也好轻好轻,象要飞起来在天上飘一般,要是就这样一路到家乡,该有多好呢?

    赵大呵呵的笑着,咳出了几口鲜血,血蒙蒙中,仿佛看到这样一幕,温柔娴淑的妻子,带着几个孩子,在家中操持着,忙里忙外,一名背着马刀的汉子远远的瞅着,久久的,不舍的纵马而去。他跟着大股的胡子到处转战,出生入死,几年弹指一挥间。等他回到家乡,家中田地废了,房屋倒了,女人与孩子不知所踪。他疯狂的寻找着,撕心裂肺,从没有过如此的彷徨。

    呵呵,呵呵,他终于还是找到了他的其中一个孩子,他希望自己能好好的守护她,为自己没有做好一个父亲赎罪。

    我们这是要死了吗?

    丁小黑擦着眼泪,不断的寻找着目标,忘记了去关注李安生身上多出来的伤口,鲜血还在流淌,哥,要死我们一起死。

    这场血战注定惨烈,再不远便是铁路,离齐齐哈尔也并不远,双方从一开始便全力以赴。

    派去齐齐哈尔求援的弟兄已经成功的突围出去,这使得匪徒们更加的血腥残暴。

    在关外广渺的大地上,几名枪法好武功高强的悍匪,就能纵横来去,几百人也奈何不得他们。

    此刻,这样的战场上,个人的武勇也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林虎浑身浴血,显然也是动了真火,要以命搏命了,王伏白跟在他的身边,反复冲杀着,无人能挡。

    也许几年之内,黑龙江都难以见到如此血腥的骑兵对战,这场厮杀注定要轰动一时,埋葬一些人的辉煌过去,也成就一些人的赫赫声名。

    或许骑兵作战将会被枪炮逐渐的埋没,但没有人会忘记这场热兵器时代骑兵之间的生死对决。

    洪老六仗着武艺高强,不断的纵横来去,帮助内圈的李安生他们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但是人数的劣势,使得战局不断的在朝着匪徒们倾斜,形势越来越恶劣。

    赵大单膝跪在地上,始终用刀拄着,挺直着身子,挡在了跪坐于地的春桃面前。

    内圈慢慢缩小,林虎与王伏白被瓦伊利带人死死的缠住,洪老六顾不上李安生这边,拼命的朝着齐大宝杀过去,擒贼先擒王。

    这个时候都是筋疲力尽的时候,也是洪老六唯一的机会。

    林虎也曾经历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但没有如此的让人悲愤,敌人显然看透了他的软肋,死死的用春桃来消磨弟兄们的生命。

    这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就这么的变成了一具具尸体,逐渐的冷却。

    这个时候纯粹是乱战,没有太多的章法,刀都钝了,枪都断了,随手捡起武器就能厮杀,马匹也成为了最好的战斗堡垒,强忍着心头的疼痛,眼睁睁的看着一匹匹珍贵的马匹倒下。

    瓦伊利几乎要急火攻心,精心策划了这么久的伏击,却因为对方的南下而变成明攻,虽然仗着人数优势,但死伤却极为惨重,最后即便能胜,也是一场惨胜。

    要是没有足够的实力,那些大官们是不会瞧得起他们,连给他们做狗都没资格,说不定还会顺手剿灭。

    齐大宝那边一阵的混乱,洪老六的冒死突击很是让对方手忙脚乱了一阵,惊慌失措的齐大宝不得不暂时停了对马车那边的突击。

    双方都豁出去了,生死只在一线。

    这时筋疲力尽的双方都听到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带着满天的烟尘从西边而来,不知是何方神圣。

    “玉蜂儿,是玉蜂儿。“

    瓦伊利几欲吐血,难道就要这么的前功尽弃?

    玉蜂儿展玉伯披上了官袍之后,越发的杀人如麻,黑龙江几近无匪。

    林虎招安之后,本来有些胡子还蠢蠢欲动,想要北上,但玉蜂儿就跟发了疯一般,杀入海伦屠十余处胡子老巢,北上几近攻杀至瑷珲,要不是老毛子硬出头,只怕齐大宝等人都被打死在了瑷珲城下。

    果然,吃过玉蜂儿大亏的齐大宝听到玉蜂儿三字调头就走,鼠窜而走。

    洪老六也不拦他,只怕瓦伊利要狗急跳墙,卫护林虎等人。

    林虎大为振奋,正是因为玉蜂儿招安之后四处剿灭胡子,他才决定接受招安胭脂沟,将舞台让给玉蜂儿,两人也有过交情。

    玉蜂儿玉面蜂腰,生就一条好皮囊,粉面略显阴柔,但杀人不眨眼,也只有程德全这样的人才能降服他。

    只见他带手下两路包抄而来,秩序井然,显见是训练有素的。

    高速冲击中,准确的轮番射击,将逃的远的击毙,将成群的打乱阵形,然后冲进去大肆砍杀。

    玉蜂儿远远的给了林虎一个手势,单骑匹马,直入乱成一团的瓦伊利核心,几个呼吸,便将瓦伊利一刀劈于马下,四下杀散了想要来抢人的匪徒,让手下将瓦伊利绑了,挥手让手下四下追杀匪徒。

    大局已定,终于从险境中逃生。

    林虎顾不上感谢玉蜂儿,连忙四顾周边情形,让受伤颇轻的从速救治重伤者,并给了玉蜂儿一个等会叙话的手势,前来探视李安生等人。

    李安生受伤颇重,额上一刀使得他满面鲜血,卖相极差,此刻倒是顾不得自身,替丁小黑包扎伤口,又让铁远扶住赵大。

    春桃与小雀儿都满身的血,却都保持着镇定,替赵大清理伤口,从马车上找了金疮药涂于伤口。

    但行至近前的林虎却是知道,赵大多半是不行的了。

    今天要不是赵大,只怕春桃跟小雀儿都无法幸免,许多次都是赵大用身体生生的挡住了敌人的刀枪。

    光是能看的到的伤口,便有十七处刀伤,两处枪伤,其中一枪打在了腰眼上,到现在还没断气已经是个奇迹。

    林虎顿时红了眼睛,朝着赵大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眼泪夺眶而出。

    李安生也察觉到了异样,眼见得赵大不住的吐血,甚至有内脏的碎块出来,顿时心如刀绞。

    此时他的脑中,尽是与赵大往日相处的片段:木讷沉默的赵大,总是乐呵呵的,给他讲些胭脂沟的旧事;从冰天雪地里将自己救活后,总是不声不响的每天给自己按揉身体,将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住在外间的赵大,总是半夜里起来给他将被子盖严实些;赵大睡觉喜欢打呼噜,又怕吵到自己,总是蒙头大睡,倒是奇怪,从那之后再没人听到赵大打过呼噜;有时候感觉赵大不是为了自己活着的,像是为了他们这些身边人活着一般,事事都是在为别人着想。

    太多太多的片段,让曾经感受到家的温暖的李安生心如刀割,穿越后他就无所适从,他没了家没了亲人,被孤零零的扔到了这个世界。哪个脑残作者写的书,穿越后立马就能欢天喜地的不迷茫,不慌张,立马就能目标鲜明的要争霸世界?他那个时候只有无尽的伤痛,是赵大,让他感受到了亲人的关怀,让他正视现实,开始了新的人生。

    赵大似乎感觉到了林虎的动作,艰难的露出了微笑,手指颤抖着指了指春桃与小雀儿,又摸了摸李安生扶着他的手背。

    一直强忍着的春桃终于痛哭失声,涕泪横流,“爹”。

    因为,此刻,不仅仅林虎,还有春桃也知道,赵大是她的生身父亲,他叫做赵石生。

    将赵大搬上马车时,简易担架碰了下马车门。赵石生轻轻眨了下眼睛,从眼皮缝里看到一带蓝天,好蓝好蓝,就象老家的天一样的好看。好久好久没能抬起头看着头上这片蓝天了。小时候最喜欢躺在山坡上看着蓝天白云,耳边仿佛响起小时候常唱的童谣,自己还是那个小生子,在蓝天下尽情的奔跑,在烂漫的山花丛里打滚,跟小伙伴们无忧无虑的做游戏、打闹……

    赵石生笑了,一阵困乏袭来,轻轻闭上眼,眼前一片血红的蒙昧,象刚出生时一样。

    我会在那么蓝的天看着你们的,守着你们,一辈子。

    赵石生终于感觉身子一震,然后象羽毛般轻飘飘的飘了起来,在茫茫黑夜中穿行,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几万年那么长,他等不了几万年,于是渐渐睡去,直到再没有知觉。

    之前赵石生刚刚在想着:还是让他一直在天上看着孩子们吧,来生,可别再让我做人了哇。

第五十九章 复仇的约定

    赵大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可他出现在春桃视线,与她相依为命,她总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他,愿意将他当做亲人看待,是因为,那是一种莫名的亲近。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春桃当然清楚,每次赵大那充满慈爱的眼神中,春桃都能看到些什么,感受到点什么。

    林虎一直知道,赵大,也就是赵石生,是春桃的亲身父亲。

    十四年前豪侠任性的赵石生离开了家加入了胡子,快意江湖,甲午年也没少打日本人,后来浪子回头回到家才发现,家没了。

    抛弃妻子的罪孽让他几乎直不起腰,几经寻访,才得知他走后,妻子便得了病,是春桃将自己卖了银子,才让妻子活了命,后来也靠着春桃寄些银钱回来,才能活一家子的命。

    他养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春桃最大,二女儿与大儿子都饥寒生病夭折了,后来灰心失望的妻子改了嫁,跟着行脚商人不知去了哪里,两个孩子也跟着走了。

    赵石生饱受了良心谴责,也忍受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苦,隐姓埋名到了胭脂沟,想要默默照顾春桃。

    春桃早就心灰意冷,只想在胭脂沟了此余生,后来赵石生带了路上救得的小雀儿与她生活在一起,让她有了家的感觉,也万分珍惜这份难得的温情。

    她依稀还有童年时对父亲的印象,虽然不那么真切,赵石生的相貌也因岁月沧桑有了变化,但她还是能够从蛛丝马迹中猜到点什么。

    要说恨,她也是有的,只是早已释然,能够到这步,早已明白人活着实为不易的道理,不会再去计较过去。

    之所以没有拆穿赵石生,只是心头的那条隔阂而已。

    林虎那三个响头,是在告诉赵石生,他会好好的照顾春桃,就是这样,让春桃的心防瞬间的崩塌,忽然间就懂得了许多。

    历经人世沧桑,唯两个字,珍惜。

    赵石生安静的去了,带着安详的笑容,从此再不能守护春桃,可是,总有些东西留了下来,含义隽永。

    李安生抱着丁小黑,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谁要伤害他们,就要踏着自己的尸体过去。

    所有的仇恨,都牢记在心,亲人的血不能白流。

    他只觉得经历了今天的事,自己忽然成长了许多,脑子清晰了许多,失去救命恩人赵石生的痛,被他深埋心底,要想不再经历这种痛苦,就要迅速的强大起来,甚至,剥夺别人的生命与一切,才能活的更好。

    瓦伊利很没有骨气,招出了幕后主使,果然是那个大矿商库莱恩,以及他背后的阿穆尔权贵,或许还有海兰泡的影子,这些债早晚都要讨回来。

    林虎手刃了瓦伊利以及一干俘虏,玉蜂儿展玉伯亲自奉上利刃,在旁默祷。

    这次李安生与林虎带出来两百余人,伤亡过半,完好无损的没有,重伤四十五人,轻伤一百零六人,其余的都壮烈牺牲了。

    如此惨痛的挫折,让许多兄弟都满含泪水,这些都是朝夕与共的生死兄弟,能够掏心窝子的好兄弟。

    转战多年,那些心志不坚定以及不合格的早就被淘汰,剩下来的都是能够同生死共同命运的,可是,他们却先一步的去了,无法再完成共同的理想。

    林虎拍了拍李安生的肩膀,生怕他钻进牛角尖想不开,说道:“生死有命,皆不在我等手上。正是有这些难以承受的生离死别,我才招安胭脂沟。路还很长,总有些兄弟要离我们而去,又有新的兄弟加入我们。何时才是彼岸,才是归期,我不知道,可是,忘了来时的路,多看看要走的路。兄弟们会在天上看着我们,我们好好的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交代。”

    这番话很是动情,李安生心头痉挛着,似乎左冲右突,想要找一个出口,想到丁小黑声嘶力竭的那句话:哥,要死我们一块死。

    痛痛快快的干一场,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玉蜂儿展玉伯很为林虎等人的兄弟情义而感动,上前轻轻说道:“虎哥,弟兄们的仇,我记着,要报仇算我一份。”

    这家伙说话从不拖泥带水,也不轻易承诺,但是说出口的话,都是一言九鼎,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能够忽视他贪图美色的缺点。

    “这次多亏了展兄弟,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下次我们把酒言欢。如今我们便不久留此地,赶着回去安顿,也怕漠河有个闪失。”

    双方都不用太客套,知己知彼,豪情万丈之人。

    玉蜂儿展玉伯本来在额尔古纳河边清剿河上私自采金的俄匪,归来时听说林虎到了齐齐哈尔,立即快马赶回,到了齐齐哈尔又听说林虎刚刚南行,才一路追了下来,这才使得林虎等人逃脱了一劫。

    展玉伯思虑再三,还是说道:“便让我送哥哥一程,此去俄匪兴许还在路上设伏也不定。”

    李安生见他态度诚恳,丝毫没有半点匪气流露,不知道他往日的杀名是如何出来的。

    端的是好卖相,又不居功,态度文雅,倒像是个读书人家出来的公子。

    有他一路护送,倒是能让绷紧的神经略为松懈下。

    一众人便上路,也不多话,默默的赶路回齐齐哈尔休整。

    林虎不是宽慰着伤心流泪的春桃,李安生则忙着照看受伤兄弟的伤情。

    程德全早听人报讯,派了人手与医师,也调集了几辆马车,让受伤的兄弟也好及时救治。

    又用棺木收敛了阵亡的弟兄,又是一阵的伤感疼痛。

    安顿下来,已是半夜,李安生几乎虚脱,但仍咬牙忍住,肩膀上的责任重大。

    少年侠客云飞扬也忙前忙后,帮着照料伤者,没想到他倒是一手的好手艺,对救治用药颇有心得。

    云飞扬与展玉伯站在一起,真是一时瑜亮,同样是英俊潇洒,一个是阳刚爽朗,一个是阴柔俊美,倒像是赵子龙与吕布。

    林虎也是暗自喝彩,正该要英雄豪杰辈出,才能让这残破世界有望能鲜活些。

    他现在明白,当初选择招安胭脂沟多少还是错的,他想要安心平静的度过余生,人家未免会放过他。

    说不定什么时候沙俄又要派兵过江来,那是还是要国破山河碎,百姓流离。

    经过了这场劫难,无数人成长了起来,包括丁小黑与铁远他们,也是有了股沉稳之气。

    略微修养了两天,众人便上路,与来时相比,多了许多的棺木与伤痕。

    展玉伯仍然执意护送,云飞扬与吴焕文也在队列之中,倒是颇有胆略与义气。

    春桃不便南下,便仍旧回胭脂沟,她打算让赵石生的尸首葬在胭脂沟,也好有人为他守灵居丧。

    展玉伯倒是够意思,一路护送到了瑷珲,仍然执意要送到底。

    经过瑷珲曾经被烧的残破城郭时,展玉伯指着那些依稀可见的俄军士兵说道:“兄长在北,小弟在南,纵横来去,虽然畅快,但只感觉力有未逮,要想跟老毛子干,还得要众心齐力,这才追随程将军。今日我倒要立下誓言,早晚要踏平此地,将老毛子赶过江去。说不得,还要收复旧山河。兄长们,当共勉之。”

    这话说得豪情四溢,就连李安生也是心驰神狂。

    只是奇怪后世为何没有展玉伯如此人物,想必历史磨灭了太多的英雄豪杰。

    “好,当共勉之,早晚要报此国仇家恨。”

    林虎也好,李安生也好,众多兄弟也好,都暗下决心,要好好的找老毛子找回梁子。

    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再是清国奴,而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第六十章 丰收了

    回到胭脂沟之后,李安生就钻到了田里,埋头研究庄稼去了。

    林虎有些担心他最近的沉默寡言,生怕他闷出病来,赵大对他有救命之恩,两人住在一个房间里,多少有些相依为命的情谊,他也说过家中已经没有亲人,孤零零一个人肯待在胭脂沟这等地方,总是有些不能对人言的伤痛,只怕正是有亲人般的温暖在这里,如今老毛子生生的毁了它,给了他迎头一棒。

    这次没有人不受打击的,可最初的伤痛过去后,都逐渐的平复下来,更多的想着如何报仇。

    这才是经历过生离死别将生死看破的老鸟,而李安生显然还没到这个境界,所以让林虎等人很是担心。

    也正是他的重情义,让兄弟们能够迅速的对他敞开心怀接纳他,这次文文弱弱的他多了几分悍勇肃杀气质,倒是让林虎颇为欣慰。

    这次土豆很是丰收了一场,让胭脂沟上下很是振奋,之前一直为粮食的问题所困扰,眼下算是能挺过去。

    李安生却并不居功,因为他只是参与了中后期的培育与病虫害防治,眼下他忙着培育良种,详细的列出将良种、测土配方施肥、合理密植、包衣拌种等等技术组合起来的种植计划,尽量浅显易懂,教会开垦的流民。土豆就是好,一年能种两季,还量特别大,那才叫真正的丰收。

    虽说一时间还达不到后世亩产五六千斤的吓死人产量(在这个时代的确能吓死人),但一亩一两千斤还是很轻松的,毕竟还有胖叮当的帮忙,这就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

    没有亩产吓死人的土豆,就没有他急于跨出去的农产品加工产业,有了吃饱肚子的保证,他才能捣鼓各种粮食加工产业。

    这个时代说起来还真是悲哀,由于国家的困顿,人民生活水平也极低,农民也卖细粮买粗粮,所以说像土豆与玉米等粗粮的大丰收,也能让农民的生活略为好过些,不用在粗粮上花多少钱,也能促使细粮的种植。

    除了细粮价格高,还有个问题便是麦棉争地,李安生坐在田垄上的时候也常常在想这个问题,东北不是主要产棉区,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暂时还无能为力。

    不过等高产小麦、水稻以及其他杂粮在他手上推广开来,大量的细粮进关这是肯定的。

    甜菜这时间是开始大量吸收养分的季节,胭脂沟种的并不多,还是李安生托了刘竣从奉天带过来的,种的时候有些晚,加上甜菜是二年生,他打算明年多种些,尽快将糖厂办起来。

    这个时代的甜菜种植简直就可笑,在中国更加如此,今年才从国外引进在奉天试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凭着这点,他将来办的糖厂就能够所向披靡。

    这些都只能在肚子里想想,没有人跟他有这方面的共同语言,除了胖叮当。

    胖叮当只能夜深人静时才能在立体多维投射光屏上出现那张可爱的胖脸,不过白天的时候他也可以通过思感连接与李安生交流。

    李安生也从胖叮当那里知道了一些外星人的八卦,比如某某星域之间的战争,能够空间跳跃几个星系的星际飞艇,以及某某星球超级发达的科技,某某组织又发现了资源星球等等。

    只是,这些都是那么的遥远,地球距离有其他生命的星球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到那些误入时空风暴的飞艇才能幸运的抵达地球的各个时代,宇宙是多维立体位面,同一个空间有无数的时空点,说不定同样是地球,但有可能两个不同的时空位面截然不同的发展,比如仍然处于原始社会状态的,或是恐龙时代。

    也不过是当茶余饭后的休闲,满足李安生穿越前对世界的无尽好奇,听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地里的庄稼,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小麦下个月就能开始收获,眼下就要开始准备起来,一个长达两个月的农忙,9月玉米、大豆等等都将面临收获。

    李安生一头扎进田地里,林虎他们也没闲着,摸到对岸的乌交斯金厂去狠狠的抢劫了一把,同时也抢劫了沙俄远东权贵们设在那里的金币铸造厂,这可是重罪,这帮狗娘养的私铸金币。

    乌交斯金厂的老板便是库莱恩,一直想要在背后阴胭脂沟的幕后黑手,李安生他们遇袭的主使者。

    只要不留下明显的证据,老毛子就拿他们没办法,这是在沙俄的领土上发生的事件,总不能怪罪南岸,又是件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的事情。

    其实老毛子不是没想过反击,前天就有俄匪的船到胭脂沟码头来转了圈,只是这里并好不下口,李安生与林虎商量着将重要的东西都搬到了呼玛,将那里好生经营,作为将来的后方基地。

    呼玛那里更不好下口,俄匪只是试图来踩点,就在呼玛险峻的河口触礁沉没了两艘船,小样,你来啊。

    李安生忙了一整天才回家吃饭,身上满是泥土与草渣子,让林虎他们笑了一通。

    今天天蒙蒙亮,林虎就带人到西边的额尔古纳河边狠狠的打劫了一把肥羊,而且还是与玉蜂儿展玉伯的联合行动。

    用王伏白的话来说,漠河的白天也太长了些,该找些时间来打发打发。

    的确,进了七月,这白夜就仍然没个消停,到了晚上十一二点仍然是亮堂堂的。

    神出鬼没的玉蜂儿展玉伯这阵子四处剿匪,将许多与沙俄有勾结的胡子统统连根拔起,齐大宝带了十余人逃到了对岸,听说林虎袭了乌交斯金厂,立马又带人顺着阿穆尔河到庙街去了。

    玉蜂儿与林虎的联合行动很有成效,额尔古纳河边的盗采金砂的老毛子矿丁们被杀怕了,不像以往那么猖狂,采金还不算,在河边择地垦荒定居,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国土。

    额尔古纳河不仅富含金砂,沿岸地区土地肥沃,森林茂密,水草丰美,鱼类品种很多,动植物资源丰富,宜农、宜牧,是李安生理想中的屯垦地,只是与老毛子在分界上有争议,过河来盗采金砂的毛子矿丁也多,还有武装到牙齿的沙俄护矿雇佣军,不太安全。

    眼下漠河守备队还在筹备中,暂时没有多余的兵力放在额尔古纳河,用金翰圣的话来说,我们暂时要不了的,你们也别想要,于是便有了额尔古纳河边的数场战斗。

    抢劫果然是件美差,尤其是抢黄金之类,这场复仇之旅多少还是为李安生他们筹集了点资金。

    黑龙江农业银行正式开业,李安生特意算了程德全与玉蜂儿的股份,程德全的夫人刘氏送了五千两银子过来,玉蜂儿又凑了五千两银子的金疙瘩,自己也用一万两银子上下的金疙瘩充作股份,抢劫就是好。

    这些程德全都清楚,只是他也不是顽固迂腐之人,也就默认了刘氏与玉蜂儿的这番理财行为,他本来就是个手指头张的开的,留不住银子,如此也好,加上他有心要支持李安生他们的大动作,正好。

    制药坊也开办了起来,韦明同发到齐齐哈尔的电报上说几种药都很受欢迎,只等韦明同与刘竣买了机器回来,便开始机器制造。

    酒厂也是如此,等培养一批技术工人,明年就能办糖厂。

    虽说是小打小闹,但总归是个美好的开始,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八月,是小麦收获的季节,胭脂沟除了金厂那些依旧起早贪黑的矿丁们,其他的人将精力集中到了田地里。

    就连林虎也带着兄弟们下了田,看不出,拿惯了马刀的豪侠们,居然拿起镰刀来也那么的像回事。

    金黄的麦浪中,全是成片的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欢歌笑语。

    这收成,不用说,铁定是极好的,看这小麦的长势就能知道。

    李安生并不在意能够增产多少,将来条件成熟再翻两翻也不成问题,只是大规模种植的话,这人力与工具就不够看了。

    黑龙江要想发展,就要用最少的人力来种出更多的粮食。

    小麦这玩意,不走机械化道路,是铁定不成的。

    马上就是大豆三品的狂潮到来,要想吸引流民们都来种小麦,也是个问题。

    这种田就是如此,能够养活人口,其余的便是想着哪个获利高就种哪个,故而棉麦之争可是几十年了。

    李安生忽然想到了一件大杀器,而且还是可以无视黑龙江运输不便利的大杀器,那便是味精。

    即便是这个时代技术水平能够支持的原始味精,都是大量敛财的一把好手。

    后世的人或许吃惯了各种特级味精超鲜味精,原始味精完全不能比,但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真是个鲜到不能再鲜的玩意。

    丰收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爽朗的笑颜,心里有杆秤的老人可能已经能够估摸的出,亩产起码能多收个六七十斤,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数字。

    要是他们知道李安生将来能够有办法将小麦的亩产在他们之前所认知的基础上翻上两翻还不止。

    关外土地肥的流油,可亩产也不过百多斤,好的也不到两百斤,更别说关内有些贫瘠的土地上,收个几十斤。

    这便是无奈的现实,也是李安生的底气所在,这么落后的农业,这么低的粮食产量,才能有他的用武之地。

    吃了晚饭,热闹劲头还没过,许多人都三五成群的高谈阔论,似乎不敢相信收成有那么好。

    李安生之前也说过,明年的目标是突破亩产二石五,乖乖,那可是三百多斤,想着这些,他们的劲头变更加的大了起来。

    其实这只是想来谨慎稳重的李安生保守的说法,要是没灾荒没意外,明年的亩产突破四百斤也不成问题。

    真正限制他发挥的,还是手工农业,无法给予大规模种植有力的支撑。

    应该尽快的让农民有余粮,逐渐的富起来,然后通过集体组织的模式,开始机械化农业的小规模尝试。

    正想着味精的事,金翰圣从外头进来,说是齐齐哈尔那边有信过来,朝廷通过了程德全的保奏,任命林虎为漠河总卡官,王伏白为漠河守备,而李安生则因为功劳给恢复了金厂会办的官职。

    程德全也有信给李安生,意思是没有为他安排地方职务,狗头金已经送了上去,只等慈禧亲自给他升官。

    这倒并不让让他多么激动,真正让他高兴的,还是刘竣与韦明同上个月就准备了妥当,已从天津坐船北上,估摸着下个月就能通过鞑靼海峡进入阿穆尔河,直趋漠河。

    等他们回来,也差不多是玉米跟大豆等作物的收获季节。

    等忙过农事,就要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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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1906介绍:
一位21世纪农科专业毕业的大学生,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19o6年的漠河胭脂沟,从而开始了一段传奇人生。
当他运用农科知识来耕犁脚下的土地之时,现这片土地更需要铁与火的洗礼,
这片土地的人民,更需要用枪炮来获得生存的权利,捍卫脚下的土地,重铸民族的尊严。
幸运的是,穿越后他得到了外星先进农业技术的帮助,从而引导中国开始了奇特的工业化进程,开始了新的崛起。
于是,炮火,开始彻底的耕犁这片土地,民族与人民,在炮火中得到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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