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前辈幻境玄妙,术深如海,方羽本当一一候教,只是现今情势危机,时不待我,请恕晚辈失礼了!”
方羽在抱拳朗声说话的同时,肃容抬脚,往前踏出了一步.
看似轻轻的一脚落到地上,却发出了让整个谷地都在颤抖的沉闷巨响。
随着他脚下这声沉闷巨声的响起,他处身的这个世界也忽然像是一个虚幻的水晶世界一般,在这巨大沉闷的声响里一片片迸裂、破碎和坍塌。
无数股浓浓的尘烟,就像是冲破了牢笼的巨蟒,随着整个世界的坍塌和碎裂,从四面八方带着各种各样怪异的兽吼声、金属的碰撞声和无数人拼命的呐喊声,杂着浓浓的腥臭味和无数种令人作呕的怪味,一起奔涌而出,霎时间就将方羽和整个天地都吞噬在了灰朦朦的雾气中。
雾气弥漫,尘烟升腾,种种怪异的声音和中人欲熏的怪味充斥着天地,令这片灰朦朦的浓烟密雾组成的世界中,充盈着一股浓烈的杀气和暴虐的血腥气息,直欲吞天食地。
四周纷乱的怪音和浓烟密雾包围中,对身边种种怪象异景视若无睹的方羽肃容又往前踏出了一大步。
同样是沉闷到足以震颤天地的又一声巨响传出,浓雾在响声传出的瞬间飞快的退却、消失,将一个充满了兽性的世界裸露在了方羽的面前。
刚刚还有些遮掩的种种怪音也随着浓雾尘烟的忽然消散而猛地清晰和暴烈了起来。
而各种腥臭的味道和直欲侵人骨髓的杀气、以及暴虐的血腥味,也像择人而噬的妖魔,猛地随着这蛮荒而紊乱的苍凉世界扑到了方羽的面前。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正前方是一群群由各种各样正在扑来的狰猛怪兽汇聚成的兽海,望也望不到边际。
右边,是一片同样看不到尽头的漫漫荒漠,而如密林般遮掩了大漠原本颜色的枪头和森冷刀光中,六七种不同装扮的古装武士正在滚滚而起的黄沙尘烟中彼此血腥厮杀着、争抢着,往前飞速的蜂拥而来。
杀气腾腾的大队人马之后,是散落了一地的狰狞尸体和将大漠也快染成了红色的血海,逼人的杀气和强烈的血腥气即便是隔了这么远,都能一阵阵的扑打到方羽的感觉中,让一直平静的他脸上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左边,是遮天蔽日嗡嗡乱响成一片的斑斓世界,天上地下,到处都是密密麻麻有着各种各样绚烂颜色的毒物和飞虫,浓烈腥臭的味道在天地间响成了一片的可怖嗡嗡声中,升腾成了遮天蔽日的五彩轻雾,像一条庞然巨龙般似缓实急的往前迅速扑来。
身后,方羽并不曾回头,可是就连空气都似乎燃烧了起来的高温,以及那一股股令人窒息的硫磺味和此时已遮蔽了头顶空际的那片黑灰色浓云,却已让他明白,后面的天地,绝对已是烈焰熔浆的世界。
而头顶上,就在遮蔽了天地的黑灰色浓云之中,滚滚而来的沉闷雷声伴随着偶而穿出浓云的青白色闪电,在此刻脚下迅速龟裂陷落的大地密切配合下,也以不容他细想的速度向他立身处飞速接近。
这一切,都在他第二步落下的瞬间出现在他的周围,顿时将一脸肃容的他困入了绝境。
而方羽,却在此时又抬起了他的脚,而刚还眉头轻皱的脸上,也泛起了微带嘲讽的淡淡笑意:“方羽见前辈在观中只奉天地,又自绘骑牛图,还当前辈是古老玄门最纯正的先贤,却没想到前辈来来去去竟只凭着这点幻术遁世躲闪。
这实在是很让诚心前来的方羽失望,更为此刻观中提心吊胆的小磐不值!”
说着话,微一转身的他第三步再次落下。
只是此次,随着落下的脚步响起的,已不再是沉闷如雷的震颤声,而是伴随着他冷电般激射而出的身影和清朗无比的浩然长吟:“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
就在这清朗而又浩然的飘摇长吟声中,他激电一般掠行的修长身影已闯进了右边刀光剑影乱闪,鲜血残肢横飞的大漠中。
随着他的进入,满布大漠的无数浴血勇士在齐齐一声呐喊中停住了内斗,全都恶狠狠高举着血淋淋的刀枪,呼啸着向他奋勇扑来。
“善摄生者,陆行不避兕虎,入军不避甲兵……”
面带淡淡的那抹冷笑,方羽激电般飞射的身影在口里毫不见停顿的长吟中冉冉隐现,无数雪亮刀光,森冷剑影就像急落的骤雨,纷纷带着无边的杀气和尖锐的厉啸声砍落在他身上,却连他身上飘飞的衣袂都未曾划落一丝。
忽然,“嘎!”的一声分外刺耳的惊雷声在这奇异的世界炸响,紧接着一道道笔直笔直的青白色闪电霎那间就将这天地间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电光火石的瞬间,方羽口中的长吟在激射的身影忽然凭空消失的同时也消失在了这可怖的天地之间。
而随着他的身影和长吟声一起消失的,还有猛然间轰响在惊雷霹雳之间的那声怒啸,隐约间,能听出那是桃木郎苍老暗哑的嗓音!
天劫,还是在这猝不及防的时刻,伴随着失去方羽身影后的这奇异世界再度的破碎和崩塌,而真正君临!
“无量天尊!施主好狠的手段!”
道观中,就在梅小磐惊讶的目光顺着蒙青凝的视线望去的同时,一片赤橙色的雨幕深处,响起了一声苍劲的低吟。
伴随着这声低吟和两道冷电般光影激射而来的,是一前两后,三条将雨幕分裂开来的如电身影。
就在四面翻飞的雨滴忽然齐齐发出的刺耳厉鸣声中,就在梅小磐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的霎那,他身边同样突然响起的风鸣声中,如鬼魅般一闪而现的蒙青凝已将空中电射而来的那两道光影纳入了袖中。
紧接着白光微闪中,她娇小的身影已和三条人影中当先的那条撞在了一起。
“蓬蓬蓬!”
密如急雨的沉闷声响顿时在这妖异的雨夜中响成了一片,而宛若铅丸般四面飞射,将四周的墙壁和地面击打出了无数噗噗闷音和坑洞的雨幕中央,两道一触即分的人影之间却再度亮起一蓬奇异的光雨,为这妖艳的雨夜更添了几许诡异。
恍若电光火石般急促的纷争在一闪而现的光雨消失的瞬间结束。
就在爆起的光雨还未完全消失的霎那,在半空中急速翻腾了数圈,最后轻灵的一转,将身影停稳在大殿门口的来人口中,却响起了一把苍老的声音:“乾坤一掷落星击!贫道还道是何方妖孽呈凶,原来是巫门青龙宗蒙宗主当面!”
而这时,勉强压下口中惊呼声的梅小磐这才看清,面前落在了大殿门口的三道人影,竟是曾来过这里的白云观后山二老和一位不认识的年迈道人。
“他们又来干什么?”
就在他心里暗起嘀咕和戒意的同时,同样半空中翻腾后轻灵的落回他身边的蒙青凝口中,也响起了微带嘲讽的还击声:“气生气死幻真诀!我说谁出手这么没力气呢,原来是白云二道里最不争气的孤老二!”
少一停顿后,她语声忽然一冷:“孤松,你们鬼鬼祟祟的夜窥本观,究竟有何企图?”
“无量天尊!贫道白云山孤云见过蒙宗主。”
就在落地的瘦削老道,也就是白云山二老中的老二孤松闻声面色一沉,正准备还口的瞬间,他身边高低和他彷佛,但身材稍肨的另一位圆脸老道却抢先踏上了一步躬身见礼。
就在蒙青凝也同样肃容给他回礼的同时,他身后另一位高年老道也同样踏前稽首:“贫道龙虎山大衍,见过蒙宗主。”
“龙虎山大衍散人?”刚抬起头的蒙青凝明显一愣,随即在深看了他一眼后,也很快又回了一礼过去:“青龙宗蒙青凝,见过散人,久仰大名了。”
“蒙宗主客气!”
这位让蒙青凝也明显动容的年迈老道淡然一笑,随即又一脸平静的退到了孤云身后默然而立。
“孤云道长,你们几位夜探本观,所为何来?”
蒙青凝又深看了一眼龙虎山大衍散人后,目光一转,就再度盯在了白云二道身上,抢先发难了。
不过这次,面对着二老里的老大孤云,她的态度就客气了许多。
“梅施主,你灿叔呢?难道他出门还没回来吗?”
可是就在她抢先发难的同时,对面的孤云也抱着同样的念头,再度稽首开了口,不过却是针对一直都没人理会的梅小磐发问。
“嗯,灿叔还没回来。老道长,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梅小磐在还礼回答的同时,也反问过去。
可是令冷眼旁观的蒙青凝没想到的是,他还的礼竟同样也是道门的稽首礼!
“这个小笨蛋!”
蒙青凝愕然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得一恼!
果然,孤云孤松他们在小磐回礼的空档,大有深意扫了自己一眼。彷佛在说,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夜窥本观,这下该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吧?
蒙青凝此刻,只能脸色淡淡的扭开目光,不再跟他们纠缠。
此时此刻,倒是在他们身后默然而立的大衍散人脸上,却不曾有丝毫的异样,他甚至连低垂的眼帘都没抬一下。
这让一直都在暗自留意他的蒙青凝心中,对他的戒意更浓!
第二十一章
“梅施主不觉得今晚这天象有古怪么?”
面对蒙青凝的不自在,孤云并未再做理会,脸色一正的瞬间又把视线转向了梅小磐.
只是这次,目光中有淡淡的困惑和疑云在弥漫。
“你是说即将来临的大雷劫?”
梅小磐一愣的同时,心里也不由打起了鼓。
“梅施主和你灿叔果然高明,上次竟真是贫道师兄弟失眼了。全真门下龙门第七十六代弟子孤云、孤松再次见礼,不知道梅施主可否建告,贵叔是道门那一隐宗的高人?”
就在梅小磐的声音还未落地的同时,孤云在他那双老眼中精光一闪的瞬间,就再次和同样动容的孤松深施了一礼过来。
“糟了,糟了,这下真糟了,现在该怎么给他们答复呢?“梅小磐见状,在手忙脚乱回礼的瞬间,一张本有些苍白的脸也涨的通红了。
“孤云老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好时候吧?”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蒙青凝忽然插口,替他暂解了围。
同时,蒙青凝的话也让陷入困窘中的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找到了继续装下去的借口:“老道长你们误会了,是方大哥说的,他已经把桃木郎带走了。”
“方大哥?”
“方羽?”
“桃木郎?”
三个不同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同样的惊讶,同时从他面前的三个老道口中响起,而他们精光闪烁的眸子也同时落在了梅小磐的脸上,让他忽然有了脸上正在无数锐利的细针扎着的刺痛感。
一时难忍之下,他赶忙往后退去。
刚退了一步,他面前一暗,蒙青凝已挡在面前:“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他会受不了么?”
“无量天尊,一时失态,还望梅施主见谅。”依然还是站在前面的孤云稽首回应,可是目光却依然凝若实质:“梅施主刚才所说的方大哥,可是名叫方羽?还有桃木郎又是那位?”
“不错,他说的方大哥就是方羽,至于桃木郎,嘿嘿,老道,你抬头看看这天色,现在可是慢慢问这些的好时机?你们气势汹汹的跑来这里,该不是眼看着这里和大殿内的那些病人毁于雷劫的吧?”
又是语气中微带嘲讽的蒙青凝接的腔,说话的同时,她还伸手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孤云在听到她这话的同时,也本能的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空,面色猛地就是一变!
就在他们几个说话的这点功夫里,头顶的天空已整个变成了一片妖艳的赤橙色,一片片剧烈翻腾着的厚重赤橙色浓云,在将整个天际映照的更加妖艳、明亮的同时,也让整个天地间不断倾泻着的大雨全都带上了颜色,此时此刻,就连道观小小院落里地面上,都在积水的渲染下,呈现出了一片五颜六色的奇异色彩。
倾盆而下的雨此时已急的像是自天而落的彩色大幕,将整个院落都裹在其中,就连他们双方彼此对视的视线,都似乎要被遮挡开来。要不是站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有些能耐,此时此刻,恐怕连彼此的面目都要看不清楚了。
他再一凝神,就清晰的发觉,水气缭绕的空中,那原本隐藏在浓云密雨中那一丝诡异气息此时竟变得如此的明显和强烈,自己一时间纠缠在心头的疑惑,竟忘掉正事了!
“蒙宗主,难道这里还有病人?”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展开搜索的神意已将大殿内那四个病人存在的气息给带了回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了。
“里面竟还有四个病人,可自己这边,只赶来了三个人,就算蒙青凝此刻不计前嫌也来帮忙,也只有四个人。眼下这种危机的情势下,自己这四个人该如何在带走这四个病人的同时,也一起带走小神医?
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谨慎,竟会给自己此行带来这么大的难题,这该如何是好呢?看这情形,是等不及后面大批人马前来了啊!”
“道兄莫要焦躁,多出来的那位施主交给贫道吧。”
就在他七情上脸,又急又悔的快要乱了阵脚的瞬间,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龙虎宗衍散人却站了出来。
“大衍道兄!”
孤云面色一缓,语气中却已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激动。以他们彼此相差不远的修为,他自然知道在这种时候要多带一个病人的凶险,这可不是平常那种随意的小动作,这是要在大雷劫下带人瞬时远遁啊!
稍有不慎,那可是形神皆灭的后果……
“救人要紧,孤松道兄赶快传讯,让后面赶来的那些道兄赶紧退回观内结阵防备,我怕再晚就来不及了!”
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已闪身消失在了紧闭的大殿门口。
“蒙宗主,大劫将至,白云山上众道友已布好了南斗罗天阵来防范大劫,梅施主就烦劳尊驾了。”
孤云在急促的吩咐声里也忽然消失在了大殿门口。而孤松此时却凝神肃立,正在用他师门紧急传讯的密法通知跟在他们三人之后的后续人马立刻返回。
原本,在查觉到这诡异雷劫异像和得到白云七子带来的方羽口迅后,他们白云观内众多的道门高士就一起开坛施法,展开了一个尽管繁复,但却奇准无比的侦测类秘阵,试图找到度劫的目标。
结果在花了颇长时间后,直到临近傍晚,才锁定目标竟在无名道观的这里。
这在让他们大吃一惊,百思不得起解的同时,也对平日里聚居在山下的那众多求医者的安危担足了心。
那可是数以千计的普通人啊……
因此,他们在紧急磋商之后,在观内匆忙布阵,做了必要防备的同时,也聚集起了目前能凑齐的最强阵容,由白云观镇观二老和所有前来观礼的道门各宗里,修为最深的龙虎山大衍散人带头,将白云观内所有能出动的人都倾巢派了出来,组成庞大的队伍前来无名观,企图帮忙疏导山下的人群远离这灾祸之地。
可是尽管白云山白云观是西北道门的重镇,此时适逢其会,前来观礼的诸宗来人里也不乏真正的修行人,可今时今日的这个年代,这些人即便是在道门内,也并不是太多。
来到白云观观礼的人里面,这种人就更少了。所以情急之下,也为了稳妥期间,便有白云二老和大衍三人施术先到了这里,而数百人的大部队,则尾随其后正在路上往这里急赶。
可是他们谁都没想到这大雷劫竟会酝酿的这么快,他们三个人刚到一小会,眼看这就要君临。
还好众多病人已在方羽的提前绸缪下先行离开了,要不然,这后果足以让他们所有人都无法承受,更会让沉寂多年后重开罗天大醮的白云观受到致命的一击。
信仰,在有些时候,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眼下这突如其来的大雷劫对白云观来说,更是如此。
这也是孤云在发现殿内还有四位病人时,脸色骤变的一个原因之一。
刚才,若不是大衍散人出面接手的话,最后他肯定会冒着形神皆灭于雷劫的危险,孤注一掷。
否则,他无法向自己的内心,也无法向自己的宗门做出交待。
再说刚提醒了他们的蒙青凝,此时的她也在抬头再望了一眼天空的瞬间,脸上变了颜色,只不过这几个呼吸的瞬间,此时雷劫的气息竟已强烈到了她不用凝神就能感应到的地步。
这就意味着这不测的天劫马上就要开始啊!
于是她在面色一变得同时,已一把将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梅小磐揽在了臂弯里:“小磐,闭上眼,不要乱动,最好用功封住六识,快!”
就在她最后一声有些变调了的快字出口的瞬间,她和小磐紧贴在一起的身影,已在平地而起的一股雾气中没了踪影。
几乎就在她消失的瞬间,对面孤松的人影也已消失在了大殿的门口。
就在这时,一道让整个天地都瞬间变成了刺目青白色的笔直粗大的霹雳就那么突然的从空中直劈了下来。
轰!的一声冲天巨响和猛然爆起的尘烟里,这才传出了将整个天宇都震得颤斗不已得狂暴雷声。
第一声惊雷还没响完,无数声沉脆而又暴烈的怒雷就已像是数十面大鼓一起擂动的鼓点,迅猛而又密集的响彻了整个天宇。急促到几乎没有任何间歇的雷声,就像一连串无数巨大的爆炸声串成的烟花,伴随着一道道笔直粗大、刺眼眩目的霹雳光华,将整个山谷周围变成了一个不似人间的魔域!
嘎嘎嘎!
一连串惊雷和夺目的霹雳声威中,忽然,就在方羽清晨曾现身过的那座小山岗上,踉跄着出现了一道身影,就在这扑倒在泥浆中的身影还未爬起身时,另一个还在踉跄着的身影又在另一串惊雷和霹雳组成的声光电影中凭空摔落在了他的身旁。
张口喷口一口污血,仆在泥浆中的小道士清风这才觉得全身将要崩溃的气息稍微安稳了一些,可胸口眼前的眩晕,却依然让他在勉力起身躲让的瞬间,又喷出了一口污血。
这口污血正好喷在他身边忽然出现的那个人脸上,恍惚间,殷红的血迹,竟让这青白色的世界中,平添了几许鲜活的色彩。
“我操!”
从现身的瞬间,就被这天地间狂暴的气息一头压跪在地空门子弟袁华刚挣扎着一起身,就毫无防备的被一口腥咸的污血喷了一脸,心里一惊的同时,张口就骂了出来。
可是就在他张口骂出连他自己都听不到这句话的同时,猛然间由胸口传来的憋闷和痉挛也让他在咽喉一甜的空里,接连喷出了三口血雾。
血雾喷出,他浑身一软的空里,他又和身边的身影一样,再度一头栽到了脚下的泥浆里。
彻底的昏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啪啪啪!”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脸上传来的刺痛和耳际隐约可闻的快速拍击声将袁华从黑色的深渊中拉回了这可怖的人世.
睁开眼,就在那依旧让人目眩的青白色世界里,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快速摆动着的巨大手掌,而自己有些麻木的脸,也在这手掌的摆动中发出阵阵的刺痛。
“混蛋!你在干什么?”
几乎是怒吼着一般,他干哑裂痛的咽喉里终于挤出了一丝低低的哀鸣。
而他试图挡开那只可恶手掌的胳膊,却只是无力的抽动了一下后,又没动静了。
不过还好,他睁开的眼帘和口中发出的那丝低吼,总算是让这大巴掌的主人察觉了他的回醒。
就在那只手抚上脑丁,传来一股温热劲气的同时,他被雷声震成一片嗡嗡的耳际,也传来一个细若蚊呐的声音:“死猴子,你敢跑到这里来,不要命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再加上劲气的安抚下,已能正常视物的眼前出现的那张脏兮兮的笑脸,袁华在心头一松的瞬间,也本能的无力反击了过去:“小花道,你不也不知死活的跑来了吗?”
小道士清风脏兮兮的脸上灿烂一笑,正要继续打击他的瞬间,面色猛地一白,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操!”袁华见状,也不再借机偷懒,面色同样一白的空里,勉力将彷佛不是自己身体的身子翻坐了起来。
剧烈的喘息着,他再一使劲,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依旧轰响着连串怒雷声的青白色世界里,忽然又远远传来了一连串更暴烈的雷声,而眼前青白色的世界,也在猛然一亮中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脚下的整个山岗都在这一串雷声中剧烈的颤动着,就像要坍塌一般的震颤差点就让刚站稳的他又一交栽倒。
而体内和胸口中那一阵更加剧烈的憋闷和痉挛,也让紧闭着眼的他眼前出现了无数的金星。
竭力催动神意让体内差不多已涣散殆尽的劲气急速流转了数圈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重新睁开了眼睛。
却看到眼前清风那张脏兮兮同样面无人色的面孔,也正睁着惊恐不定的双眼,呆呆的望向自己。
天地继续在惊雷霹雳的声威里震颤,可是脚下刚刚还像是要坍塌了一般的山岗,此时传来的震颤却已有了些微减弱的痕迹。
这些微的变化很快让这两个业已胆寒的家伙给注意到了,就在他俩面面相觑正准备再确认一下的空里,轰响在天地间的狂暴雷雨声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充满了兽性的雄浑长吟,随着这把惊雷都不能压下的长吟声的响起,一个赤红色的光影就像一道比霹雳还要耀眼夺目的流星,眨眼的瞬间就已划过被一道道刺目的惊雷霹雳笼罩着空际,就在穿越密密麻麻的霹雳组成的青白色天网中,一头扎向了远方的地面。
而那里,此刻正是天宇中无数惊雷和霹雳倾泻而下的中心!
“你还能动吗?”
青白色的山岗上,两个胆大妄为的年轻人目睹这惊人的一幕,又在惊讶中相互用目光询问。
可结果却让他们非常的郁闷,因为此刻,侥幸在这雷劫中留的一命的两人,谁都没了再动一下的能力。不过还好,两人都发现,彼此略带遗憾的目光中,那一丝勇气犹存!
可就连这一丝勇气,也都在他们稳住心神往山对面望去的瞬间,变成了深深的震撼和畏惧。而冷汗,也在已被暴雨浇成了落汤鸡的他们头脸之间,随着如小溪般滚滚而下的雨水不停的落下。
山对面,传说中曾经绿树成林,林中掩映着一座小道观的那座小山处,此刻只裸露着一个足有近百丈大小的天坑,即便是站在这边的山上,都看不到深陷于地面的那个巨大坑洞究竟有多深,以他们比常人敏锐了数倍的眼力,此刻也只能看到从四面八方,有无数的积水像是瀑布一般的狂涌进一片焦黑的坑口。
四周看不到任何的树木或是绿色的痕迹,只有距离这巨大天坑数十米外的山谷中,有一条五六丈宽,漆黑笔直的洼道一直延伸到了远方,那洼道的尽头,正是之前那道赤红色流星落下的地方,也就是此刻,满天的惊雷霹雳正在狂轰乱炸着的所在。
那里究竟有什么古怪?莫非眼前给大地留下如此结果的惊雷还不曾消灭目标?
面无人色的两人在心胆皆寒的瞬间,再一次面面相觑着说不出话来。
只是,目光中渐渐有一丝好奇的火星在逐渐的燃起。
就在这时,一声苍龙般的长吟猛然在那惊雷霹雳的狂暴声中冲上了云霄,而与此同时,另一声清越的啸声也带着勃勃生机穿云而出,和天际的惊雷声一起传遍了大地。
就在这两声吟啸还未停歇的霎那,早先那一把充满了兽性的嘶吼又在一把同样有些苍凉和原始的怒吼伴随下,从惊雷霹雳狂泻的中央摇曳而起,响彻了天地。
白茫茫一片的天空中,无数惊雷霹雳也随着这些吟啸嘶吼声的响起而有了惊人的变化。
就像是被吓着了似的,惊雷狂猛的轰响声在电光霹雳猛然一黯的瞬间也同时收敛,霎那间的一顿后,更为惊天动地的雷暴声伴随着空中陡然凝结成了一体,比之前任何一道电光都要粗大数十倍的璀璨电光,再度笔直的狂劈了下来。
天地在这瞬间一片惨白的颜色中颤抖,狂烈的雷暴声也同时压下了天上地下所有的声音,整个世界,彷佛只有无休无止的惊雷声伴随着那一声比惊雷更为沉闷响亮的爆鸣声在肆虐和狂吼。
一道,两道,三道!
就在流泪紧闭的眼帘前接连闪过三道挡也挡不住的奇光闪烁后,一片白茫茫的颜色和剧烈的刺痛再度君临在了清风和袁华的眼前。
紧闭的眼帘遮挡不住狂涌而出的泪水,而眼前那一片白茫茫的颜色之中,依旧炸起的无数光圈还在瞬起瞬灭的隐现中,和眼底哪一阵赛过一阵的痉挛和抽痛一起,清晰无比的提醒着他们双眼刚才受到的剧烈创伤。
而至今还轰响成一片的耳际,那两股从里到外悄然渗出的温热,也在胸腹和脑海间传来的一阵阵眩晕和恶心中预示着更为悲惨的遭遇。
两人全都再次无力的软倒在脚下泥浆里,就在这内外交困,任由暴雨清洗着身体的悲惨处境里,苦候埋藏在心底里的那一点希望的曙光能早一点降临。
可是此刻,被暴雨和黑暗重新笼罩了的天地之间,只有一片风雨飘摇的声音,此外,只剩下了死一般另类的寂静!
惊雷霹雳响起的瞬间,已施术远遁的方羽却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奇怪地方。
四周是一片土黄色灰蒙蒙的颜色,一片异样的静谧中,他惊讶的发现在这里,竟分不清那里是天,那是又是地。
这是个随他的目光而伸缩延伸的古怪世界,凝神远观,逐渐清晰的视野中灰黄色的颜色就一直能延伸到目力的尽头,可等他收回视线,整个灰黄色的世界又像是失去了视线支撑一般的雾气一样,再度的回到了跟前。
十丈!
方羽在眨眼的瞬间,惊讶的发现,不管他的视线投向四面八方任何一个方向,只要不凝神细观,目光能看清的区域最多就只有十丈。只有以他为中心的这十丈方圆里,这古怪的灰黄色世界才是勉强稳定和不变得。
“前辈既不肯现身,又要在这危机关头拖着方羽不放,究竟是何用意?难道真以为方羽怕了你不成?”
几乎在现身的瞬间就已将这奇异地方的古怪了然于胸的方羽此刻有些火上心头了。
刚才的惊雷和霹雳已让他证实雷劫已至,而自问已无意再跟这缩头缩脑的灿叔再纠缠下去的他也已选择了放弃,刚刚在之前那禁制的世界破碎崩塌之前的消失,也就是他试图远遁荒山,独力帮桃木郎应付天劫的最佳证明。
可是他没想到,在他在已放弃了的此刻,这一直隐匿不出的灿叔竟然还不肯罢手,莫非他真的想在自己龟缩不出的同时,也不让别人插手此事?
在这种惊雷将至的要命关头,再次将自己困在这里,其究竟是什么用心?难道真的想让自己和桃木郎在这应劫不成?
其心可诛!
这是方羽在开口怒喝之时,心里闪过的唯一念头。
而此时,他带在身上的桃木郎也在剧烈的颤动中,再次发出了低沉的怒吼。
随着这声怒喝,他虎目中幽光一闪,脚步猛地一拉,身形微微一矮的瞬间,一圈圈森冷而又无形的劲气立刻平地而起的飓风,猛地在无数尖利的锐鸣声里向着四周狂飙而去。
眨眼间,盘旋着的劲气切上了四周灰黄色的颜色,这小小的天地顿时湮没在了剧烈翻腾开来的灰黄之中,一片混沌。
劲气依旧在呼啸,而充斥了整个世界的灰黄依旧在越发剧烈的翻腾,可就是看不到有丝毫减弱和消失的迹象。
被这片灰黄色裹在中间的方羽心里自然知道,光凭着劲气冲击酒想要破开这似乎是禁制又似乎不太像禁制的这片灰黄,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洪荒临世,玺印天下。收!”
所以在劲气呼啸,灰黄翻腾不休的空里,他口中再次响起了清冷的沉喝,只是这次,已隐隐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机。
随着他这声清冷的收字出口,充斥了整个空间内的那片翻腾的灰黄中,猛然炸起了一蓬夺目的青色光华,这光华是那样的刺眼和夺目,即便是浓浆般稠密的灰黄,也无法遮挡住它像颗青色太阳一般璀璨的光芒。
嗷!
伴随着这璀璨光芒炸起的,还有一声雄浑低沉到无法形容的野性长吟。
伴随着这声野性长吟的振荡和传播,那片浓浆似的灰黄中,那一蓬耀眼夺目的青色光华开始了飞速的旋转。
只不过眨眼的瞬间,一个足有七丈方圆,深不可测的巨大涡漩就已出现在这空间。
涡漩中心,发出刺耳锐鸣的强大吸力带着一种吞天噬地的狂暴气势,就若长鲸吸水般将充斥在空间内的灰黄源源不断的吸进了涡漩的深处。
空间内翻腾的灰黄在这涡漩狂猛的吸力之下在急剧的减少,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这原本似乎能延伸到**弗远的灰黄世界已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有种奇异的,类似玻璃将要碎裂时的那种咔嚓声已在隐约响起。而此刻,巨大的青色涡漩的中央,也传出了桃木郎惊恐欲绝的悲号:“不要,快停下!”
与此同时,另一把毫无特色的声音也从远处淡淡的响起:小友,住手!“这声音听似不大,可即便是涡漩中央发出的无数刺耳锐鸣,也丝毫无法压下这淡淡声音在这空间中的传播和荡漾。
“灿叔,你终于肯露面了么?”
青色涡漩蓦然消失的瞬间,空间中也响起了方羽清冷的声音。
可是依旧,看不到方羽显出身影!
第二十三章
“原来是这样,不好!”
嘎!嘎!嘎!
惊雷和霹雳是在方羽见到这形容奇异的灿叔瞬间,再度狂劈而来的.
骤然炸响的雷声,笔直劈下的闪电,就像突如其来的偷袭,在闪现的瞬间就把方羽给逼到了手忙脚乱的境地。
刺目的连串光华轰击的间隙,方羽突然间卷曲萎缩的身影就像随狂风飘荡的树叶,就在从悠然飘飞的外衣中褪出身形的瞬间,险之又险的飘飞在霹雳刺目眼的轰击中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褪出的外套几乎在离身的瞬间就已在霹雳的夺目光华中化为了飞会,而此刻,被他插在腰上的桃木郎瑟瑟的颤抖和不安的震动,也给正在连串霹雳的间隙中挣命的他平添了几分的凶险。
此时已经全部精神高度凝结在雷击之上的他,已顾不上再去留意那个形容古怪的灿叔了,只能在百忙之余,希望他也有在这狂暴的雷劫之下保命的手段,否则……
和以往方羽目睹和经历过的那几次雷击不同,刚刚在那奇异的灰黄世界中曾有过短暂的停顿的这雷击,此番再度君临之时,彷佛真有传说中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那么的威猛和长久。
只不过眨眼的瞬间,他周围已经至少落下了二十道以上,一道比一道更有破坏力的笔直霹雳,就连青白色的光华之间,可供他闪展腾挪的的余地也越来越小。
而一声比一声狂猛的惊雷,带给他心神的冲击和震颤也一声比一声凶猛,只不过短短的瞬间,竟已有了让他心神不稳的迹象。
难道真的就像传说中那么避无可避么?我还真就不避了!
生死关头,平素深埋于他骨血之中的那股剽悍和坚韧也再度全面爆发,就在一声愈见清冷的低喝声里,他宛若魅影般在刺目光华间时隐时现的身影猛地一落,竟直挺挺的站到了地上。
双脚站稳的同时,双手一分,猛地的就冲着已到了头顶的霹雳迎了上去。
“嘎!”的又一声巨响中,他立身处猛然炸起了眩目的光球,还没等这个硕大的光球完全炸开,另一个更大的光球已再度君临,一时间,无数个接踵而至次第炸开的璀璨光球将整个闪电惊雷的威势全都展现的一览无余。
就在方羽被无数个耀眼光球湮没的时候,惊雷霹雳的狂暴声威中却忽然响起了一声淡淡的叹息:“唉!”
随着这声低叹,原本从空际不停倾泻而下的狂雷怒电像是被一个更大的目标吸引了一般,硬生生在半空一折,全都向另一个方向劈了过去。
“啪啪…啪!”
一连串光球暴裂的巨大声响之后,就在空气中响起的那一片刺耳的滋滋声里,绚烂炸开的光华中央,出现了方羽高举双手,屹立如山的身影。
此时他全身上下一片焦黑,而高高举起的双手胳膊和身体上,只缠着几缕在余电的吸引下飘来荡去的黑漆漆丝条,深深陷入焦黑地面的两条大腿上,也只剩下仅能遮羞的小半截黑布条,看上去狼狈非常。
可是他同样一片焦黑的脸上,就在竖立的头发上还散发着袅袅的那丝袅袅青烟映衬下,他那双圆睁的虎目,却依然闪烁着宛若实质的精光。
此刻,这双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在不远处被狂雷霹雳包围了起来的那地方,不曾有丝毫的稍离。而他高举着的双手,此刻却依然没有放下的意思。
因为那上面,还有青蓝色的光芒在像一群小蛇一样的不停伸缩和闪动,丝毫都没有很快消失的迹象。
深吸了一口充满了焦臭的空气,雕塑般屹立不动的方羽在猛然吐气开声的同时,双手一收一甩,将一道远比眼前的惊天霹雳还要耀眼的璀璨光华往空中猛送了出去。
“嘎!嘎!嘎!“又是一连串紊乱的爆响在半空中随着刺目的光亮再度大盛起来。就在他手中甩出的这道光华拦下了七八道闪电的瞬间,全身焦黑的肌肤也被一片醒目的红色给代替的方羽口中,终于发出了声音:“前辈,联手一起来!”
说着话,他的人在一闪之间,已到了霹雳光华不停下落的中心,背靠背的和形容古怪的灿叔站到了一起。
在狂雷怒电的轰击下,灿叔还是那幅他刚看到时的那种不死不活的怪模样。
苍老清瘦的脸上,一红一绿的双眼依旧左红右绿双色对开的面颊上微微的眯着,而他同样呈现出红绿两种不同颜色的双手,也依然像初见时那样的虚抱在胸前,只是此刻,虚抱如环的双手正在不停的划出玄奥而奇异的轨迹,而笔直落至头顶的霹雳光华,也正随着他双手划出的轨迹,神乎其神的转折、变向和扭曲着险险擦身轰向大地。
这狂猛的雷击,竟没有给他身上那一袭灰色土布大褂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唯一让惊讶的方羽发现不同的,只是此刻从他同样红绿两色的鬓发间缓缓留下的汗滴和此时已些微有些清晰的喘息。
可就是这点唯一证明他应付吃力的迹象,也在方羽过来和他背贴背的瞬间,就在方羽脑海中轰然闪起的白光中,消失了踪影。
因为这一刻,方羽的眼前脑海,全都被一片说不请感觉的强烈空白包围着,再也容不下任何的东西。
只有那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充盈在这片巨大的空白之中,熟悉而又亲切!
惊雷仍在天地间轰鸣,愈见粗大的闪电霹雳也依旧在笔直劈下,可是就在背靠上背的瞬间,形容古怪的灿叔手中的动作不变,但微眯的双眼却猛的睁开了。
与此同时,一声苍龙似的长吟从他口中喷薄而出,顿时压下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苍劲的长吟声就像一个早在恒古就已约定好了的信号,方羽在浑身微微的震颤下,也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长啸,啸声直冲云霄。
而他原本再度高举起来的双手,也在这啸声出口的瞬间,不由自主的随着体内微变的劲气流转而和灿叔一样,收到了胸前依着一种玄奥轨迹划动了起来。
这一瞬间,在方羽有些恍惚的感觉中,无情炸响的惊雷和自天劈下的电光已成了相当遥远的事情。恍恍惚惚中,脑海里闪过的,只是一把若有若无的淡淡吟唱和依稀有些朦胧的无数场景。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
就在这飘渺隐约,若无若无的淡淡吟唱声里,方羽脑海中的世界归于平静,朦胧轻雾的缭绕中,一条掩映在葱绿树林中的小径慢慢凸显了出来,微风吹过树梢,发出一阵又一阵沙沙地声响,清晨的阳光也在微风中穿过树梢,在小径上撒下无数斑驳的光影。
小径的中央,缭绕的晨雾中,一个头挽双角髻,身穿粗麻衣的半大身影带着一种和四周极不协调的萧瑟和寂寥,像根木头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露水已打湿了麻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
若有若无的淡淡吟唱声里,雾气弥漫的小径那头,似实还虚的出现了一个骑着庞然大物的模糊人影。
人影一路缓缓行来,小径上灿烂的阳光,吹拂不停的清风,不但无法驱散缠绕在这模糊人影周围的那层雾气,反倒更为那层雾气平添了几许似真似幻的朦胧光影,愈发显得这身影的模糊和神秘。
原本木立在小径中央的半大身影在这模糊人影出现的瞬间狂奔了过去,无数晶莹剔透的光点随着他飞奔的身影洒落在斑驳的阳光里,让这雾气缭绕的小径突然荡漾起了一股沉郁、哀伤的气息,久久不能散去。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
伏地颤动不已的半大身影,小径中陡然清晰了一些的飘渺吟唱,在这一刻,似乎都在那站到了地上,抚摸着半大身影头顶的那模糊人影发出的那一声幽幽叹息里,也带上了一抹淡淡悲凉的味道。
“哞!”
朦胧的世界在这声陡然而起的老牛嘶鸣声中忽然变得愈发模糊,而随着这声突如其来的嘶鸣声,沉浸于自己世界中的方羽隐约发觉,自己体内似乎也随着这声老牛的嘶鸣而有了更多奇异的变化。
只是这些变化,还无法将他恍恍惚惚的神思拉回现实的世界,而他虚抱在胸前的双手,此刻正散发出淡青色的朦朦光影,还在缓缓滑动中为他继续创造着神游的机会,无数倾泻而下的惊雷霹雳全都险险的炸响在身边的虚空处,并不能影响到出神的他分毫。
而此时的他,也更不可能注意到,就在他神游的同时,有两行浊泪正缓缓自形容古怪的灿叔那双老眼中涌现、滑落。
虚幻的世界中,隐约远去的吟唱声和牛吼声最终消失的霎那,一大片五彩蝴蝶翩翩起舞的斑斓色彩,将陷入恍惚中的方羽拉入了另一个绚烂的缤纷世界。
彩蝶纷飞的世界中,绚烂的色彩和光影间,隐隐传来了两个男人时断时续的声音。
“子休先生,灿自途遇……颠梦浑沌两百年,容颜不改初醒时……是何故?”
“我非子,焉知……愿闻其详!”
“恍惚四十年,初醒容已变,此后颠沛流离百多年,不见……”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通天下一气耳,昔者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此之谓物化,今子妙境,当如是哉!”
“先生……先生……”
忽隐互现,并正在迅速远去的的淡淡声线,将这有些奇特的一问一答送入了方羽的耳际。
就在这时,一把充满了兽性的巨大嘶吼声挟带着一股比惊雷闪电更要迅猛数倍的狂野气劲,猛然闯入了方羽和灿共同支撑的这个世界,顿时将这种奇妙的平衡敲成了一地的粉碎。
“方榕?”
惊雷霹雳骤乱的瞬间,同样也被这迥然不同的狂野气劲的闯入、强袭,给拉回了心神的方羽目光一闪的瞬间,明显就是一愣!
浑身赤光流转,意态粗豪威猛的来人,竟是他曾见过一面的方榕!
“嗷!”
方榕在被方羽目光触及的同时,昂首向天又发出了一声更为兽性和狂野的长嗥。
声威之盛,就连密布顶空的惊雷和电光都像是颇为忌惮的有了一霎那的停顿和黯淡。
就在这时,方羽的身畔也猛地的响起了一把同样有些苍凉和原始的怒吼,直冲云霄。
方羽和灿叔的脸色在这两声狂吼响起的瞬间,都齐齐为之一变。
而头顶上,短暂的停顿和黯然之后,刺眼夺目令人胆寒的青白色光华也骤然大盛,将整个天地再度映成了一片眩目的青白色。
紧接着,就在一声整个天地都为颤抖的惊雷炸响声里,一道贯穿了整个天际的粗大光柱在眨眼的瞬间就笔直的劈了下来。
这道超级粗大的光柱之下,方羽他们屹立如山的身影就像微不足道的蝼蚁,显得是那般的渺小和无力。
零散的敲打和前奏之后,大雷劫终于显露出了它真正可怖的狰狞面目。
第二十四章
“哎哟!”方榕是被眼前的那片红色给惊醒的.
一睁开双眼,他这才发觉刚才眼前那一片红彤彤的颜色并非感觉中的可怖梦魇,而只是灿烂的阳光照在眼帘上的自然反应。
“阳光?”在有些刺眼的阳光下眯眼的瞬间,方榕发现脑袋像是灌了铅一样,昏沉的厉害,根本反应不过来为何会忽然看到阳光。
“自己刚才不是已被那道霹雳劈中了么?嗯?”
就在一片昏沉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一念头的瞬间,僵硬的身体各处猛然间传来的酸痛和不适,以及猛然间随着这个念头一起闪现的那些混乱画面,顿时就让他像是中了一箭似的,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
刺痛并酸僵的身体让他在蹦起来的瞬间又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半跪在湿乎乎的河岸上,他使劲摇晃了半天脑袋,这才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个大致的轮廓:“他已经不在了,但是自己却并没死!”
可是自己心里为何会忽然觉得这般的空虚和难受?难道他的离开,不是自己一直都在盼望着的事情吗?
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把清朗的声音:“方榕你醒了,没事了吧?”
“嗯?”
几乎是在这个声音入耳的同时,方榕半跪在地的身影已在鬼魅般的一闪中窜了老远,等他再现身时,大半截身体已没在了冰冷的河水里。
冰凉的河水和骤然出现的这把声音终于让他脑海中的昏沉彻底的褪去,而原本有些迟钝过分了的六识也再度恢复了比往日更剩一筹的灵敏。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离开时……”
就在脑海中闪过这奇异念头的同时,他脸上的警惕也已松弛了下来:“方羽?”
可不是么,此时此刻,十五丈外,站在河岸边灿烂朝阳里近乎**的那人,可不就是微笑着的方羽?
“呵呵,正是。方榕你没事了吧?”身上只剩着一点点焦黑物体遮羞的方羽在阳光下,浑不在意的笑着答应。
他从昏沉中被冰凉的河水激醒的时候,天还不曾大亮,就连空中都还飘着零星的雨滴。
不过令劫后余生的方羽颇觉欣慰的是,他几乎在站起身的瞬间,就已看到了同样瘫软昏迷在河滩里的方榕。
将他拖上河岸之后,发觉他并无大碍的方羽心情一松的同时,便已顾不上再去多管他了,因为当时的他自己还有许多事需要赶紧去处理。
而方榕醒来的霎那,正好是他从定境中醒来的时刻。
“好像没事。嗯……方羽,他真的已经不在了吗?”就站在冰冷的河水中略略活动着手脚,此时已发现自己身上似乎比方羽还要狼狈的方榕有些迟疑的不愿上岸,可横亘在心头的那个困惑却硬是逼着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那位前辈是烈性人,他真的已经不在了。”方羽回答的时候,脸上的微笑中隐隐有一抹沉郁,不过转瞬就被脸上更浓的笑意所掩盖:“大丈夫赤条条来去世间,这有什么好尴尬的?榕兄你还不上来动动?千万不要辜负了那位前辈的好意啊。”
方榕闻声一愣,随即便发觉了此刻睡着方羽这句话而在体内汹涌了起来的那滚滚劲流。
心里猛然一酸的瞬间,站在水里的他已就地坐进了水里。
看着土黄色的混浊水流将他整个人淹没,方羽眼中的笑意被欣慰所替代的同时,也忍不住抬头冲着空中明媚的朝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此时蔚蓝的天际,万里无云,只有明媚的朝阳挂在东方,尽情的照耀着大地,身边大河在汹涌的奔流,空气在微风的带动下,散发着略带泥土味的清新气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中,那里还能看到昨夜雷劫时那般凶暴的痕迹?
再次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声之后,方羽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半空中的太阳光线渐强,而身边大河奔涌的Lang涛声似乎已变成这天地间唯一声响的时刻,滚滚而流的河水中却猛地炸起了一蓬响亮的水花。
四散飞射的水花中央,浑身泛着红色光芒的方榕就若来自远古的魔神一般,显出了他近乎完全**的雄伟身躯,可是他仰天无声嘶吼的头脸上,却挂满了不知是河水还是泪水的晶莹水滴,正在不停的往下滚落。
这让同时也睁开了眼的方羽脸上,也闪过了一抹微带叹息的涟漪。
“逝者已矣,榕兄也不必太过牵怀了。”
“一时感慨,见笑了!”
随着这句话,半空中,水花四溅的中央方榕全身红光顿时一敛,人已在话音落地的瞬间出现在了方羽面前。
此时他脸上,已是一片平静,就连浑身上下,都不见有任何的水渍。
“榕兄经此一役,修为更进。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方羽看他冷静了下来,便在脸上重新泛起的笑意中直奔主题。
“打算?”方榕线条柔和的脸上顿时一僵,很明显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之前我曾听说榕兄将和巫门诸宗齐上白云山去观礼,不知榕兄现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从沉思中恢复了过来的方榕定定的看了方羽一会后,就在脸上有些无奈的笑容里轻轻的吐出回答。
……
方羽此时无言以对,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
“方羽你是否要插手?”
方榕此时心里也极不舒服,可是一想起韩老的惨死,体内那位前辈的遭遇,以及巫门诸宗这千百年来的隐忍和憋屈,这些都促使着他在咬牙继续坚持。
“老实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去观礼的可能性非常高。”方羽此时也恢复了惯有的平静,脸上继续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
这次轮到方榕无言以对了。总不能说请方羽不要去吧?
“要去的话,榕兄就赶紧动身吧,天色已不早了。哦,对了,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蒙宗主此时也该在白云观内才是。”
方羽一看气氛有些别扭,便不想在此多做纠缠了。
既然眼下劝不住方榕,那就等回头再说也不迟,相信经过昨夜的那场巨变之后,双方就算正面接触,也会多思量几分,不见得就一定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再说现在时间紧迫,自己也还有更多的事需要处理……
“青凝?”方榕明显一愣,眉头也微皱了起来,不过眼神中的关切却也因此而表露无疑。
“是啊,她昨晚……所以我估计她此刻还在白云观内等消息。”方羽很快把昨晚在道观内的情况大致给他说了一下。
“道观已成天坑了?那昨晚咱们是在那里?怎么又到这里了?”
此时的方榕注意力明显有些偏移了。
因为昨晚来的人虽然是他,但控制身体的神意,却并不是他,所以昨晚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还是乱糟糟的一片,就像隔着好几重纱看东西一样,总有种模模糊糊很不清楚的感觉。
“昨晚咱们在大河下面灿布下的禁制里,至于来到岸上,那是因为最后那三道天雷劈开禁制,把咱们全都劈到了这里。
不过总算侥幸,没要了咱们大伙的命,只是可惜了你体内的那位前辈,他在第二道降临时就已烟消云散了,还有桃木郎,也在他烈性的刺激下差点毁在了第三道雷光下。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惭愧,咱们几个此番能侥幸脱身,还真亏了他们。否则,灿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你我,就很难说了。”
方羽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一片唏嘘,因为他也没想到,昨晚当真正的大雷劫挟带着无上天威君临之时,竟会有那般的可怖。就光是出现的那一霎那惊人的气势和威压,就差点将自己坚凝的神意给摧垮,要不是有方榕体内的那位舍身一搏争取来了霎那机会,自己现在是否能站在这里,还真是个很难说的谜题。
“难怪现在我心里还那么难受,原来真是这样……对了方羽,那位比较特别的前辈呢?他现在在哪儿?”
方榕听他说完,脸色也不由一黯。在他模模糊糊的感知里,依稀记得当初天雷君临之时,几个人里最不堪的就是自己。与其说自己体内的前辈是为了众人而舍身迎雷,还不如说他根本就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冲上去的。
因为那一刻,冲上去的他神意里那种强烈的波动和一往无前的决绝,方榕就算到了现在都记得清晰无比。
那是一种对牵连自己的深深歉疚,以及对这莫名天意的无比愤慨融合成的一种激烈感情和无比的决绝。
而就在那一刻,体内的这位前辈对整个形势瞬间的判断也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这让方榕在那一霎那,就已清楚的明白,一同应劫的诸人之中,最弱的就是自己。
那个形容古怪老人,甚至连体内的那位前辈都无法测知其深浅,不光就凭人家在群雷闪电的狂劈下,还能做到片雷不沾身的境地,就不用多说,感觉中,他甚至比身怀天心灯、洪荒玺两件异宝的方羽还要强上几分,肯定是几个人里修为最深厚的一个。
至于方羽,尽管在天雷下落的瞬间脸上也已变色,可那一瞬间,顿时在他四周出现的巨大的青色涡旋发出的强烈气势,似乎也丝毫不逊于头顶天雷的声威。
而眼下,他形若无事的模样,周身上下依然让修为激增的自己感应不到任何气机的异常,都在清晰的证明着他依然远超自己的强横和实力。
当时,只有自己和另一个跟当初天妖的气息略有些相近的存在,是其中无可辩驳的最弱者。
而体内的前辈,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势下,悍然离体迎上了那天雷的。
恐怕除了心高气傲的前辈他在天妖残存的影响下,宁愿借着天雷来消失,也不愿意去求洪荒玺得主方羽帮忙的一点根由之外,更大的原因就是为了保全和补偿自己啊……
自然,这也是促使方榕在方羽含义很明显的询问下,依然坚持要去白云观观礼的一个重要原因。
很多很多的东西和感觉,已在他和体内的天妖,以及之后跟体内这位前辈的纠缠之中,早已成了根本分辨不清的共同感受,而这前辈始终耿耿于怀的,自然也就成了方榕心头很难开解的一个死结。
“灿前辈还在下面,我现在就是想等他出来。”方羽回答的时候,抬手指了指面前奔涌的大河,一脸的平静。
“还在下面,等他出来?”
“嗯。因为我收桃木郎的时候,答应过它,要给他一个交代的,这需要灿前辈的帮忙,因为他跟我一样,都欠了桃木郎的。”
“那要不要我帮忙?似乎我也欠了它的。”方榕目光一凝,也动了帮忙的心。
“呵呵,榕兄太谦虚了,你和它之前,不存在欠不欠的问题。严格来说,甚至可以说不是你欠它的,而是它欠了你的。这里有我和灿前辈就足够了,你赶紧去忙吧,不然蒙宗主就该担心死了。呵呵”
方羽笑着说到这里,忽然笑容一敛,正色又接着说道:“榕兄,巫道两门之间恩怨纠缠千百年,孰是孰非已很难说的清楚,你我眼下都算是修行人,应该对这些看淡一些。此去观礼,香客云集,还是不要妄动干戈的好。”
“好,我会尽量克制。那我先去了。”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方羽看了半晌,方榕终于缓缓的点头答应了。
因为他在此刻的脸上眼中,除了发自内心的真诚和善意之外,实在找不到任何的杂色。
方羽欣慰的抱拳,目送他消失在了原地。
“心意颇善,可怕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就在此时,方羽的身后,响起了一把淡淡的声音。
“世事难为,但求无愧我心。灿前辈,已经没事了吧?”
就像早已知道似的,一点都没觉惊讶的方羽含笑回答的同时,慢慢转过身子。
他身后,十丈外,波涛汹涌的大河水面上,一个清瘦的半百老人正在意态从容的踏波而来。
第二十五章
“多谢小友棒喝,灿已经没事了.”
踏波而来的灿眨眼间就已来到了方羽身边,一上岸,就开始弯腰致谢。
“前辈,你这是想让小子折寿么?”
方羽侧身猛的跳开,匆忙回礼的同时,脸上都浮起了一抹微红。
开什么玩笑,若自己在恍惚间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面前这看上去只是半百年纪的灿至少也是好几千岁的老人家,要是受了他这一礼,自己晚上睡觉岂不是要做噩梦?
“以小友之资,也信这个?”看到方羽手忙脚乱的样子,灿清瘦的脸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无为无不为。正如之前给前辈说过的那样,既然咱们已生在了这红尘俗世间,这和光混俗也是必过的功课,否则又何必妄谈修行?”
方羽这时也在他淡淡的笑容里变得沉稳了起来,同样泛起了笑容的脸上,也再度出现了之前侃侃而谈的那种镇静和自信。
其实,这已是他第二次跟面前这身材颇为高瘦,看穿着打扮和脸上神情,就活似一普通老农的灿之间的言辞交锋了。
第一次是在水下那奇异的禁制里,最后那道带着莫测之威的天雷落下前夕,已将全部力量用来度这最后一劫的他,忽然感应到形容古怪的灿气机松懈,竟有放弃之意的霎那,两人在神意间进行的那番交流。
“前辈!你想干什么?”
“道本无为,顺其自然而已。”
“迂腐!忘了之后还有一句,无为而无不为么!若你真能无为的话,也不至于心魔外显,天雷临头了。老庄怎会教出你这般僵顽之徒?抱一为天下式,凝神!”
第一次的神意间的言词交锋就在短短的数语中,随着方羽的沉喝而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结束。
随后强收了桃木郎的方羽和同在禁制内挣命的方榕被天雷劈晕抛出,但是形容古怪的灿却一直没有浮出水面。
其实方羽在等他出现的时候,也对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会发出那样的怒吼抱有极深的困惑和好奇。
因为回醒后,他发觉他吼出那些话的时候,好像根本就没经过大脑,而像是在一种非常奇异的力量促使下,在神意间本能的怒吼而出的。
但是,之前自己体内的气机和他画的那两幅画之间,以及见到了形容古怪的他之后,发生的那些奇怪变化和感应,都让他心里对灿在极度好奇之余,也有了几丝说不出原因亲近。
对于这些,方羽是心里再也清楚不过的,所以他自回醒后,一直就在这里等灿露面,目地就是为了弄出个究竟。
而此刻的第二次交锋,只不过是试图了解的开始!
“哎哟!”
昏沉中的袁华在浑身又一次的巨震和疼痛中,惨叫着清醒了一些。
眼前还是湿乎乎的泥浆和冰冷的积水,浑身上下,依然是冷热交替的极度不适感,而此刻半垫在自己身下的,也依然是喘着粗气,浑身沾满了泥污的清风。
“小花道,天都亮了,咱们还没到吗?”竭力维持着头脑的清醒,袁华在问话的时候发现天已大亮,连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死猴子,你现在这幅样子,怕是天黑了咱们也出不了这谷,就在这趴着歇一会吧,我也不行了。”
被他压在身下的清风一使劲把他身子给掀到身边的泥地里,大口大口贪婪的喘息了起来。
此时的两人看上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浑身上下全都沾满了泥浆,甚至就连头脸之间也糊着厚厚的泥污,露在外面的那两双眼睛,更是布满了血丝和黯淡的倦意,早已不似当初那般的晶莹。
更让人不安的,是他们嘴角和鼻孔间不停扩大的那几片殷红,一个修行人若是连自己身体这么点的异常都控制不了的话,那……
“小花道,咱们还这么年轻,不会现在就死在这里吧?”竭力抵御着眼前一阵又一阵袭来的那片黑暗的空里,大口喘息着的袁华又忍不住罗唆了起来。
“我肯定不会,师父师伯看我一夜都没回去,肯定会来找我的,倒是你,如果你再管不住你那张臭嘴的话,我看很有可能就会翘在这里。再歇五,不,再歇十息,咱们就起来再走,不然可能真会,咳,咳……”
剧烈的咳嗽顿时将清风的话堵在了咽喉里,而此刻,他在痛苦万分的咳嗽中,心里也再度呼唤了起来:“师父啊,你老人家和师伯要是再不来的话,徒弟我就要埋在这里了,三清祖师,请保佑清风,清风不想现在就去见你们啊!
就在他在剧烈的咳嗽中,将身体虾米似的缩成了一团,而头昏眼花的袁华也挣扎着试图爬起帮忙的艰难时刻,一片寂静的山谷里忽然响起了几声苍劲的啸声。
“师父!是师父和师伯来了。师父,清风在这里……”
就像是垂死的溺水者猛的捞到了一根稻草似的,在剧烈的咳嗽中隐约听到了啸声的清风猛的翻坐了起来,仰天大吼了一声。随即,他便带着被憋青了的脸一头又栽到了地上,晕过去了。
“清风,清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陷于黑暗中的他在耳边隐约传来的呼唤声和体内流动的那几股温热的催促下,慢慢清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了师父和师伯两张满是焦灼的老脸,心里忽然没来由的一酸,热泪顿时抢在了话语之前就充满了他的眼眶:“师父,师伯……““敛神静心!”
可是没等他眼眶中的热泪涌出,耳边便响起了师父细若蚊呐的传音。
心里猛一激灵,他这才发现,不大的房间内,除了师父师伯,竟还有不少各派的前辈也在看着自己。
他赶忙闭起了双眼,在体内那两股忽然变得更为强劲的温热劲流帮助下,收敛起自己有些波动的心神和涣散的气机来。
“清风师侄,好些了吗?”
就在他刚刚收拾住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一把苍老平和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熟悉,是同为龙虎山一脉的大衍师伯的声音。
大衍师伯的问话他可不敢怠慢,赶忙在师父和师伯收受的同时再次睁开了眼睛:“多谢师伯关心,清风没事了。”
说着话,他便作势欲翻坐起来行礼。
“重伤之余,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快躺下!”说话的同时,原本站在他师父师伯身后的大衍散人已将手拦上他的肩头。
以他的眼力,面对面的看着,竟没能看清他是如何到了身前的。而随着大衍按上他肩头的手一起到来的,还有一股比师父和师伯不知精纯了多少倍的温凉气劲。
只不过是将他按在床上的这短短瞬间,这气劲已在他体内电一般的转完了三个循环。而后又随着大衍那只手离开了肩头。
全身刚还有些郁塞的气机马上变得自如了起来,甚至身上几处刚还在隐隐作痛的地方,此刻也分外的轻松了起来。
厉害!果然不愧是连师父他们都要自愧不如的大衍师伯……
带着心头的感激和赞叹,清风就势躺在床上,眼巴巴的望着他和师父等人,等着他们开口询问和即将到来的责罚。
“清风师侄,你昨夜脱队潜到那里之后,都看到了些什么?”
果然,没让他多等,大衍就把众人的目光再度吸引到了清风的身上。
“昨晚我一时好奇之下,脱队之……”
就在他下意识的tian了tian嘴唇刚开始说的时候,忽然又被另一把苍老的声音给拦住了。
“且慢。”
他抬眼望去,此番开口阻拦的是刚从房内另一张床前站起来的白云二老中的老大孤云。
“大衍道兄,众位道友,正好这位袁世兄也该醒了,我觉得此事应该请那边巫门的蒙宗主一起来听听更为合适。等蒙宗主来了,咱们再一起听如何?”
孤云在众人的目光中,再次稽首说话了。
“不错,就应该叫她也来听听,不然不知道他们巫门又该如何编排咱们了。
是啊,应该请她也来听听,这种时候她们还要跑来生事,真是……”
一时间,孤云这番话在众人间激起了一片赞同声和议论声。
昏昏沉沉中,袁华就是在此刻醒来的,他刚一醒来,就听到了众人的这番理论,趁此刻没人注意他,所以他赶忙又闭上了眼睛,可心里却在瞬间明白了自己处境的同时,也不由得又打起了小九九。
因为在修行这个圈子内,他所在的这个空门本就是个比较另类的存在,即不是道门的分支,也不是巫门的源流,当然就更不是佛门的旁宗了。
可是在另一方面,传说中源自盗拓的空门又跟这几大宗门有着相当深厚的渊源,到了他师父这一代,更是因为他师父交游广阔的缘故,跟道门和巫门以及佛门诸宗的高人,都有着相当不错的交情。
因此,对这几大宗派千百年来的恩怨纠纷,也一直抱着极高的警惕,因为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跟诸宗全都交好,除了有莫大的方便之外,也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艰辛和警惕。
眼下一方面,他已隐约知道巫门诸宗将要前来观礼,而现在自己又被救到了白云观,这中间他要是稍有不慎,随之而来的后果可是他跟他师父,甚至是他师门都无法承担的。
所以在瞬间想明白了这些他闭眼一合计,就已经做出了不得已的决定,三缄其口,尽量装无知!
“小花道,真不好意思,又要对不起你一次了!”
这是他在重新睁开眼时,心里闪过的唯一一丝不安。
第二十六章
“师伯……”
“什么?”
去而复返的一个中年道人有些惶急的低语让孤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深吸了两口气后,他这才恢复了一些:“各位,咱们可以开始了。那边厢房里的蒙青凝蒙大宗主不知何时,已离开本观了。”
哗的一下,原本很安静的室内顿时嗡嗡的乱了起来。
“来去之间,自有定数,随她去吧。孤云道兄,那小神医呢?”
嗡嗡的人群中,来自龙虎山的大衍散人是少数并不曾动色的人之一,他一看场面有些要乱的样子,便沉声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又给吸引了过来。
“小神医此刻还在厢房内安睡,他……”
没等进来的那中年道人说完,大衍就已接过了话题:“小神医没事就好!孤云道兄,眼下贵观大典将始,咱们动作也该快点才是。”
“道兄说的正是。永旭道兄,你看……”
怀着莫名复杂的心情,孤云在微微欠身的同时,深看了大衍一眼。而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龙虎山奇巧阁的两位当家人。
“清风,现在你就当着各位师叔师伯的面,仔细将昨夜看到的一切都说出来,事关重大,切不可有丝毫的隐瞒,知道么?”
“师伯,知道了。”
清风的脸庞,再次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其中,已隐隐有几股微弱的气息也随着这些目光,缠到了他的身体周围。
清风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里猛的一恼,正准备翻脸揭破之时,却看到师父师伯眼中的那丝含义莫名的幽光,心里顿时一酸,已经冲到了嘴边的话在这瞬间,也变成了有些悻悻的低语。
“昨晚我脱队之后,就去了那边的山岗,谁知道一过去就在天雷的余威里吃了个大亏,紧接着就看袁世兄也来了……听到了四声长啸,紧接着天上惊雷霹雳骤变,闪起了一道骇人的白光,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那时,我已被白光亮起的瞬间,那种难受的气息给打晕了……”
清风一口气说到这里,将有些复杂的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袁华:“死猴,哦袁世兄,后面的你来说吧,我记得我晕了的那会,你要想另有发现来着……”
“这个死花道,心眼就是小,专挑这种时候来害我,你给我等着!”
袁华见状,心里狠狠的暗恼着,但是脸上,却在众人的目光交汇中浮起了有些尴尬的笑容:“各位前辈也都知道,我空门一脉虽然在遁法上略有点涉猎,但论修为,却那里能和龙虎山清风师兄这样的名门大宗弟子相比?
当时的情形,连他都晕了过去,更不用说我了。清风师兄,我可记得我是先晕过去的啊,等我醒来的时候,你已带我下了那座山岗,这些你都忘了?”
说着话,袁华脸上的颜色再度转为苍白,甚至连半坐起来的身躯都有些摇晃了。
众道一听他的这话,再看他的样子,暗中点头的同时,又将目光移到了暗暗叫糟的清风身上。
“各位师叔师伯,清风的确就记得那么多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发现袁世兄躺在我身边,记得天上暴雨依旧,但是惊雷霹雳却都已消失了。至于其他的,我也……”
“清风师侄,你能确定你听到的是四声长啸?”
一直在留意他和袁华言辞神情的孤云和大衍对视了一眼后,沉声打断了他有些慌乱的自辩。
“嗯,这个清风能确定。那时袁世兄也很清醒,他也听到了。”
“没错,的确是四声,一声比一声惊人,就连满天的惊雷都无法压下其中任何一道声音。”
此时此刻,面色有些苍白的袁华想起那四道惊人的吟啸声,脸上依然闪过了一丝惊慕的异样。
“四道吟啸,难道应劫的妖物竟不止一个?怎么会这样?”
就在房间内众人齐被这讯息弄得有些困惑的时刻,孤云和孤松师兄弟两人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
堂堂白云山下,圈内公认的白云观势力范围内,不但有妖物招来雷劫,而且还是不止一个妖物招来的大雷劫,特别还是在道观准备重振起来的现在,这不活脱脱是在关键时刻给本观的人上眼药么?
简直是岂有此理,孰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他俩憋了一肚子闷气,不知该找谁发的时候,门口又进来了一位年轻道人:“师叔祖,开坛在即,观主请各位前辈一起过去观礼。”
孤云和孤松一愕,随即便振作精神,一一延请屋内的众人都去准备。
房间内顿时就清净了下来,只剩下躺在床上发呆的清风和同样躺在床上的袁华,半晌无话。
“喂,小花道,不会真生气了吧?”
安静了没一会,还是眼睛一直在滴溜乱转的袁华首先忍不住了。
“死猴子你给我滚一边去,本道爷不想再理你这个缩头乌龟!每次都要我给你擦屁股,哼!”
很干脆的闭上眼翻转身子,气鼓鼓的清风直接给了袁华一个后脑勺。
“小花道,我的苦衷又不是没告诉过你,干嘛还这么小气?好好好,就算我再欠你一次好不?”
袁华腾的半坐起来,瘦削的脸上,滴溜乱转的双眸中,那里还有刚才说话时那般衰弱的痕迹?
“被人骗一次是没小心,两次是无知,三次就是蠢了,你觉得我像是蠢人么?”
清风嘴里嘟囔着,人却依旧不肯回头。
“如果当你是蠢人,我也不会在这里再三跟你废话了。没想到一直被我认为是性情中人的道兄你,隔了这么久,竟还是没能勘破这些虚相。
可惜啊,眼看又是一场精彩的龙争虎斗在即,我和你却只能躺在这里耗费光阴,照这样下去,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让修为更上层楼,再去寻那家伙的晦气呢?
唉,我看我还是跟你一样,选择放弃算了……”
“死猴子,你真的也一直没放弃?”
就在双眸滴溜乱转的袁华叹息着又躺回床上的时候,另一边的清风却腾的翻身坐了起来。
“你以为呢?我袁华虽然出身声名并不怎样的空门,但血性和良知却并不比你们这些名门大宗的子弟差多少,你都可以因那家伙而变成小花道,我为什么就不可以继续坚持下来?”
同样翻身再度坐起的袁华说到最后,双眸和语气中的那点仅存的得意已变成了一片森冷的杀意。
“好!就凭你这份坚持,我就再信你一次!你想怎么样?”
微微一愣之后,清风再再度开口的瞬间,眼眸中也同样有一抹森冷的杀意在翻腾。
“咱们先躺下休息,容我再推敲一番。白天的开幕式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静,关键是看晚上……,嗯,先躺下休息吧,晚上再说。”
双眼滴溜溜乱转着,袁华的眸眼深处,却有一丝跟他口中的言语截然不同的奇亮光芒在闪动。
闷声应了后,清风又躺回了床上,此时的他,心思早已飞回了当初那件令他至今都耿耿于怀的事上,根本无暇去注意袁华的异样。
房间内,有些异样的沉重和沉默中,时光在飞速的流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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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方榕,你没事了?”
几乎就在凭空现身的瞬间,蒙青凝就把心头盘旋了一路的话问了出来.而那双俏眼,则更是一瞬不瞬的盯在方榕身上,片刻都不愿稍离。
“没事了。青凝,我听方羽说你昨晚在白云观,他们没为难你吧?”
方榕在她声音入耳的瞬间,心里就是一暖。
最近这段时间,这种有些陌生了的感觉经常会出现在他心里,不停的冲击着他自以为早已凝固了的心防,却奇怪的兴不起丝毫躲闪的念头。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疼。”
蒙青凝见他不但精神抖擞,而且还隐隐有修为更上层楼的沉稳和感觉在流露,这才彻底把心放了下来。不过很快,她就又把眉头皱了起来。
昨晚事急,无奈之下她只能按照孤云他们的要求,将小神医带到了白云观。
在动身的瞬间,她也隐约感觉到了方榕那非常熟悉的气息临近,可她自问无法在那种大雷劫下帮上忙,所以一整夜,都只能耐心的待在白云观内的厢房中,在陪着沉睡过去的小神医的同时,不停的施展秘术,企图感应到方榕他们的气息。
可是在那片声威惊人的惊雷霹雳下,不光是她,就连满白云观内众多的道门高士,都无法在这浩然天威的压力下,感应到无名道观那边任何的信息。
除了那强烈到令他们不得不用功自保的莫测天威狂暴的气息外,众道和她一样,全都一无所获。
这一夜,整个白云观内大多数的人,都是在极度不安中渡过的。
不过还好,天亮后不久,近乎失控的她感应中,终于再度出现了方榕那熟悉的气息。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施术离开了白云观,甚至连留话或打个招呼这么简单的表面工作都没顾上去做。
现在一看方榕真的没事了,尽管心里还是非常想知道他昨晚究竟遭遇了些什么,可感应中,隐隐传来的那另外有些熟悉的几股气息却还是无声的催促着她,把自己在白云观内的发现和担忧,放到了首位。
因为这发现,很要命,若不在第一时间就说出来的话,她怕真会酿出大祸来。
“头疼?”
方榕在一愕的瞬间,也隐隐的猜到了些什么。可此时,他还不能确定。
因为此刻,他也刚从河岸便告别方羽,遁回落脚的这个小村换了衣服不久。甚至连邀请已经来到了附近的巫门诸宗的来人到这里一聚的讯息都还没来得及发出,蒙青凝就已到了。
原本的安排中,并没有到了这里后,再觅地一聚的议程。
只是此刻,在见过方羽和那另一位更为神秘的老人之后,方榕觉得非常有必要再和禇宗来人合计一下。
毕竟,方羽的坦言相劝和那神秘老人的出现,都极有可能成为他们此行中不可忽视的变数。
因为在那老人的身上,体内业已消失无踪了的前辈和自己一样,都感应到了甚至比全力发动的方羽还要明显和纯正的道门气息。
在道巫之争将起的这种敏感的时刻,这如何不令方榕忌惮和猜疑?
以往千百年的道巫之争中,很多时候,情势的发展是并不以个人的看法和理念而能改变的。
因为这真正牵扯的,是两大修行派别之间的理念之争,而不是个人或是平素常见的那类门户之争。
另一方面,方羽给他说那番话时,眼中掠过的那一抹淡淡无奈和他言辞中流露的那丝不以为然,也都给方榕的心里带来了隐隐的触动。
只是眼下,他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便是有了触动,也已无力回天。起码,在和前来帮忙的诸宗面议之前,他是无力擅专的。
“嗯,我昨晚送小神医去了白云观之后,这才发现咱们六宗齐聚白云山的决定,是个非常莽撞的决定。所以现在觉得很头疼,唉!”
看到方榕此刻似乎也略有所觉的模样,蒙青凝心里的焦灼却一下子松懈了不少。
因为她发现,没了那位前辈附身困扰的方榕,似乎要比前些日子冷静和沉稳的多了。
“哦?非常莽撞?”
方榕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松懈,不过却并没有去深究,因为此刻,蒙青凝皱起的眉头并不曾完全舒展开来。
“是啊,咱们当初合议的时候,大家都没留意今时今日和以往那些年代的不同,更忘了此番白云山时隔数十年的这次罗天大醮,该是件能引起各方多大注意和轰动的事情。
在这种情形下,咱们巫门诸宗却还准备用以往那种古老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如何不令我头疼呢?”
“哎呀!我这个脑袋里灌了浆的笨蛋!怎没想到这个?”
方榕在陡然色变的同时,一巴掌狠狠的拍在自己的后脑勺。
也直到这时,他才真正领悟到方羽在提醒自己时,眼中为何会流露出那种奇怪的无奈神情。
现在是什么时代?自己谨慎了这么多年,怎么这次就会头脑发热到这般天地?
就在他懊悔不已的时候,房门外却忽然响起了一把苍老而又清越的笑声:“方小友,王闻川求见。”
“他怎么来了?莫非他也……”
带着心头的懊悔和猜疑,方榕和蒙青凝对视了一眼后,赶忙迎了出去。
“前辈,前辈?”
一段颇长的等待之后,还是方羽先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小友,你为何会选择修行?”
很明显的一震后,回神过来的灿忽然冲着方羽问出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我?”方羽微微一愣,淡淡的笑了起来。
说实在的,这么长久以来,他自己也一直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似乎从得到天心灯之后,自己就很自然而然的一路走到了现在,至于具体为何会无怨无悔的踏上这条路,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理由。
“……以前,我可能是想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看这人世间。而现在,可能只是想更深刻的体悟这人世间的一切,所以才继续在这修行路上走下去。老实说,现在的我自己也并不是很确定。呵呵,前辈你呢?”
方羽微笑着将自己踏上这条路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之后,也反问了过去。
“我?呵呵,我可能比你还迷糊,而且还迷糊了这么多年。对了小友,你对长生或是成仙怎么看?”
灿在仔细听完方羽的话后,脸色也由沉郁变得生动了起来。不过在嘴唇蠕动间,他还是忍住心头的激荡,又多问了一个问题出来。
在此之前,就在方羽说完那句何必妄谈修行那句话之后,他一直都静静的合眼呆立在那边出神,脸色可绝对谈不上平和。
“仙凡存一念,长生不可期。其实说起来,若是没猜错的话,晚辈还是蛮羡慕前辈的。”
方羽稍一沉吟后,还是很直率的将自己并不是很成熟的想法和对灿的羡慕之情笑着坦白了出来。
要是换做以往,他对修行路上的尽头,成仙一说,可能还会抱有困惑。但是自入藏一行之后,这点困惑便已被他浓缩在了刚才这短短的一句话中。
“仙凡就在一念间!”何必太执着?
不过对于长寿,方羽倒还是抱着相当浓厚的期许。
毕竟,修炼有成的人若想比一般人多活个百数十年,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至于像灿这样活过这么久远岁月的个例,即便是他,也抱着浓厚的兴趣和好奇,当然,也肯定会有一点点的羡慕。
只是这点羡慕,还不足以改变他什么就是了。
“羡慕?”
灿猛地睁大了眼睛,随即便在脸上那一抹略带寂寥的笑容里轻笑了起来:“呵呵,竟然会羡慕我这个孤单了千百年的老不死?呵…呵呵……”
轻轻的笑声到了最后,竟在他脸上那一抹越来越浓郁的寂寥和苍桑的衬托下,有了几分格外凄凉的味道。
一抹淡淡的异色又在他瘦削的脸庞上隐现,而宽广的额头上,更是已堆出了无数条细细的皱纹,这让此刻的他在方羽眼中,就像是猛地衰老了许多。
“唉,晚辈年轻,不知究竟是何原因让前辈至今都不能消去心魔。前辈可否愿意说出来让晚辈也参详一二?”
方羽见状,也知道自己已在无意间触及了面前这老人的心结,所以才会让他再度处于异常的边缘,于是就准备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再为他尽份心力。那怕,能暂时帮上一点点忙都行。
因为就在灿的禁制里和他一起应雷劫的那一霎那,方羽已清楚的感应到,这次大雷劫主要的目标,并不是之前他以为的桃木郎,而是这个用禁制将自己藏在了大河河底的灿。
桃木郎只不过是被他在有意无意之间,任由小神医制造出来的一个不算意外的意外而已。
若不是自己一时多事插手,说不定这次的大雷劫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势。
当然,此时此刻,这些也还都是方羽心里的猜测。一切还有待灿的证实。
因为若一切真是像方羽猜测这样的话,灿在禁制内天雷轰顶之时放弃应劫的做法,就没有了合理的解释。
毕竟在方羽的认知里,还没有人能在那般可怖的天雷轰击下,放弃自救后还能活命。更别说以往那些传说或是典籍中的记载和说法了。
原本的传说和记载中,天劫九关主要就是给那些即将修成大罗金仙的人而出现的劫关,就像鲤鱼越龙门一样,只要能顺利过了关,就是一朝风云鱼化龙的局面,否则就算是你已修至传说中,只比大罗金仙差一线的地行仙的境界,也会在劫关中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这还是所有应劫的人在全力应劫而不过的情况下来说的,至于自己选择了放弃的,那结果就更不用多说了。
而当时形容古怪的灿却会在那种时候选择了放弃,这让方羽心里也产生了太多的疑虑和困惑。
因为他自己不管怎么想,都无法理解灿这一系列似乎前后非常矛盾的古外行为。
特别是他在跟灿背靠背的瞬间,在那阵突如其来的恍惚中,似乎在隐约间发现灿还跟那两位大宗师有过牵连后,他就更加的想不清楚了。
因为也只有方羽自己心里明白,他自己,其实也是那两位大宗师最忠实的仰慕者。
所以他就愈发的想不明白灿的这种放弃了。
自然,这也就成了他在见过方榕,证实了他心中最不希望的那个猜测之后,还会选择留在这里等灿的一个主要原因。
因为在他的心目中,真正的老庄信众,是不会这么轻易出问题的,至于像灿那样自戕般的行为,更是不可理解的。
“
第二十八章
“世间事,知易行难,说起来惭愧啊,呵呵,几千年了,可我却越活越糊涂了.”
又是一阵顿暂的沉默后,灿终于有些黯然的开口了。
“哦?”方羽精神一振,心里更加的期待了起来。
“我本是函谷关外乡间一顽童,自幼家贫,但父耕母织,有一姊相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倒也过的其乐融融。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我十岁那年,大我三岁的姐姐忽然病夭,紧接着不足两年的时间内,父母也逐一缠绵病榻,先后病逝。而我,也由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沦落为族内豪门的家奴,成了一个放牲口的牧童。
从姐姐病到父母亡,这期间他们缠绵病榻的苦楚和濒死前的不舍,都给了什么都不懂的我太多太多的打击和伤痛。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起,我的脑海里就很奇怪的冒出了个天大的疑问,人为什么而生,又为何会死?
难道真的像族内的长者他们说的那样,每个人的生死,都是上天的安排么?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何连被所有人都认为是天之子的王侯也会死掉?难道这苍天对自己的儿子都这么无情么?
就这样纠缠在这个奇怪的念头中过了大半年,到我十三岁半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解惑的机会。
那几日,整个函谷关东面的山谷内,天地间云雾氤氲,紫气升腾。而关内从上到下,人们纷纷都在传说,这是因为关令尹喜请来了老子的缘故,据说,老子乃是这世上最有学问的人。
从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起,我满心满脑,就只剩下一个愿望,就是能见老子一面,向他请教人究竟为何会生老病死的问题。
于是,我就像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样,想尽办法打听他的消息,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企图能见他一面。
可是整整过了好几个月,都没找到可以见他一面的机会。但是,在我苦苦探听下,也隐约听说他并不是像人们传言的那样,是被关令特意请来的,而只是他要出关路过此地,被关令发现并挽留住的。迟早,他还会离开这里。
于是,我每天都在出关路上放牧等他。很奇怪,那时节,自从我知道有他这么个人之后,我心里始终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他,而且我一定能见到他。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我终于在一个阳光很好的清晨,在关外的小路上见到了他。”
缓缓说到这里,灿微微眯起双眼的瘦脸上全是一片说不出来的悠远和安详,似乎在这一刻,他又回到了久远的记忆中那永难忘怀的瞬间。
“道可道,非常道……”
方羽此时,也静静的站在一边,只管在灿口中那低低的吟唱声里,恍兮惚兮的尽情神游。
也不知过了过久,两人都在彼此气机纠缠融合后又忽然一分的刹那,齐齐的回过了神。
彼此对视了一眼后,两人的脸上都带上了云淡风轻似的淡淡笑容。
“前辈就是自那一面后开始有了奇变?”淡淡的笑容里,方羽忽然显得格外清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其实布置是见了一面,而是一段我到现在都说不清楚到底有多久的时间相处,才促成了我之后的变化。”
“哦?”方羽又是微微一愣。
“自那天遇见之后,哭诉过后的我就在一种非常奇特的状态下,又跟着他走了一段时间。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反正每时每刻,我都像是在做梦一般,都沉浸在脑海中连绵不断响起的吟唱声和这声音带来的那种似真似幻的奇异感觉中,不能自拔。
那段时间里,我不知道白天和黑夜的区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清醒还是在做梦,反正就那样几乎不吃不喝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在大河上的一个渡口处,才在他发出的那声长叹和老牛的长叫声里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而我,却依然沉浸在那种似梦似幻的世界中不能自拔,只是自他们不见了之后,又开始需要吃饭喝水了。
那是一段很奇怪的岁月,整个人就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样,一半就还像以前继续过着正常的生活,而另一半,就像个陌生人一样,在一种非常很清醒却又很冷静的心态下,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这个世界似乎根本不用休息。
而且,两个世界会时常融合在一起,令我根本无法分辨究竟那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也就是从跟他们分开的那一刻,我不能说话了。其实好像也不是不能说话,而是自己不想说话了。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过了很多年,期间我好像也和常人一样,娶妻生子,过着普普通通的贫贱日子,一直到那年,被征去打仗的儿子战死的消息传来,老妻哀痛致死,而万念俱灰的我也跳进大河,企图去陪他们的那时,当冰冷的河水淹没头顶的瞬间,我忽然整个的清醒了过来。
过往四十年的一切,竟宛若一场大梦。在清醒过来的我脑海中,竟掀不起一丝波澜。整个天地,在那一刻,已经在我眼前和脑海中全都变了。
而我,也忽然开始有了莫大的能为。因为初醒的那次,我就在大河的河底整整坐了数天之久,却丝毫没事。
之后又在漫长的岁月中发现自己越来越与常人不同,而等沉浸在这种不同的我开始逐渐冷静下来时,这才发觉竟已过了两百年。
而我却容颜依旧,不曾有丝毫的变化。
于是我就四处打听,想再找到他问个究竟。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很多人都说他已在古狄道飞升。可是我不信,我都可以活这么久不死,他又怎会那么早仙逝?
可数年的寻访最终却还是只有一个结果,他真的已不在了。
后来,我听说有个庄周的人继承了他的衣钵,于是就去拜访这位庄周。
初一见庄周,我就发现人们所言不虚。因为在这个人身上,我再次体会到了只有在老子那里才有的那种奇妙感觉。
那是一种天高云淡般悠远,却又亲切到让人无法言说的奇特感觉。寻访老子的这些年里,我曾见过不少传言中的高人,却只有在这个庄周的身上,发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可惜,这位子休先生说话做事的态度也和老子当初一样,除了认真听我困惑的原因之外,并曾不正面为我解惑,只是给我讲了不少的寓言和有趣的故事。
让我又一次陷入了似乎明白,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的境地。
这一迷糊又是一段漫长的时日。等我再次醒悟时,他也已仙逝很多年了。
原先的困惑,还有他们两位先后的离去,都再度清醒过来的我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为什么能指导我的他们会先后离去,而我却不会?
这显然不是水准或是能力的问题,尽管到我再度回醒的那时,我的能为已到了入水不湿,入火不燃的奇异境地,但我心里,却清楚的知道,我出现的这些异样能为在别人的眼中或许神奇,但是在他们眼中,却只是不值一哂的小玩意。
当时的我也说不上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但心底里就是始终盘旋着这个感觉,至今都不曾消失。
后来我怀疑是我不识字,见识太低,无法真正理解他们说过的那些话背后真意的缘故所致。
所以之后的很多年里,我开始努力认字,发奋学习,试图用学识来替自己解开这些困惑。
经过一段颇为漫长的学习之后,尽管我资质非常愚钝,但是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自问已可以试着重新解读他们说过的那些东西了。
可是等真的开始重新解读了,我才发现学来的那些东西却让我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他们说过的每句话,从不同的角度来分析,都能得出不同的结果。
就在不断的迷茫和不停的尝试,这种无谓的循环中,我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新的发现,就连最初的坚持和方向都开始迷失了。因为到了后来,我甚至都想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那是一段颇为不堪的岁月,那几百年中,曾做过不少过激的错事,也伤害过不少人,桃木郎就是在那段期间从别人手里抢过来。
期间,在自己间或的反思和追悔中,也曾经历过几次雷劫,不过都安然过来了。唉,那段日子……”
叹息着,灿的脸上有一抹淡淡不堪回首的忧郁在流淌。
“哦?前辈之前也曾几番历劫?而且是在自己的反思和追悔中?”
方羽静静的一路听到这里,就在心中也为他蹉叹不已得的同时,猛地在灵光一闪的瞬间,有些激动了起来。
“没错。天法自然,你我修行人讲究天人合一,到了一定的状态,心境的波动自然会引发一些异常,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小友为何会这么激动?”
“晚辈年纪轻,经历的少,刚才听前辈的说法,证实了困扰心中很久的一个推断,所以不免有些失态,让前辈见笑了。”
此时,微微有些兴奋的方羽可不在乎灿眼中的不以为然,能在灿这种人的口中证实自己对雷劫的推断方向是正确的,那可真是一件能让他颇感欣慰的好事。
至少,他就不用再为即将度劫的阴神宗紫薇宗主担大多的心了。要知道,之前在两人的探讨中,紫薇可是下个极大的决心,才决定按照方羽的推论和建议来应劫的。
尽管方羽在心底里也认为自己的推断不会错到那里去,可心里有隐隐的担心那是避免不了的,毕竟,那时的他也没经历过大雷劫不是?
万一要是错了,出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样的后果……
但是现在这份担心已可以坦然放下了,这如何不让他动容?不过欣慰之余,灿的一切也给他更大的好奇和困惑,究竟灿之后又经历了些什么,竟会让修行到这般境地的他也陷于心魔而不能自拔?
这在眼下方羽的认知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第二十九章
“喂,懒虫,快醒醒,再睡天又要黑了,快醒醒!”迷糊中,一把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再度传入了梅小磐的耳中.
“方大哥?”
一激灵,梅小磐猛地睁开眼睛翻坐了起来。眼前这含笑望着自己的,可不就是让他牵肠挂肚的方羽么?
“呵呵,你可算醒了。快收拾梳洗一下,我在外间等你。”
在他有些激动的打量中,换了一身新衣的方羽笑意盈盈,看不出有丝毫不妥的地方。
“方大哥,你没事了?真好!”
他目光盯在方羽身上,人却在手忙脚乱的穿鞋。可是心情激荡之下,一连几次都没能把脚伸进鞋里。
“我没事,你快收拾,我在外间等你。”
方羽看到他这幅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就连陪在方羽身边的孤云脸上,此时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嗯!”
梅小磐脸上微红,低头应了一声后,便专心穿起了鞋子。
“道长,咱们去外间等?”方羽这时,也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孤云。
“方施主,请!”
在他清亮的目光注视下,此时依然有些紧张的孤云赶忙稽首延客。
“方大哥已经安然回来了,那灿叔呢?蒙姐姐真是讨厌,硬让人家睡到了现在……咦,蒙姐姐她人呢?”
梅小磐在方羽和孤云他们转身的同时,就已穿好了鞋子。不过忽然涌上心头的困惑却猛地的拉住了他抬起的脚步,一时间竟让他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间里传来了方羽清朗的声音:“孤云道长,我上山来的路上,曾看到一群病人和家属也正在向这边赶来。他们的情况有些狼狈,不知贵观是否能想办法给安置一下?”
“病人?哦,我明白了,没问题,我现在就去找人去安顿他们,贫道先走一步,等下再来陪施主叙话。”
“多谢道长。”
紧接着,梅小磐就听到脚步声在一片隐约传来的音乐声中迅速远去。
“小磐出来吧,现在没别人了。”
就在脚步声消失的同时,方羽清朗的声音也再度从外间响起。
“方大哥,灿叔呢?”
梅小磐从里间一出来,就问出了此刻他最关心的问题。
“灿前辈正在自我调理,他可能会晚点才过来。小磐你休息好了没?”
方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脸上挂满了淡淡的笑意。只是此时此刻,这笑容却带给梅小磐一种格外不同的感觉。
以他的修为和感受,他也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反正感觉中,就是觉得好像和昨天有了很大的不同。
“都睡了快一天一夜,能不好么?现在全身都觉得别扭,都怪蒙姐姐,对了方大哥,蒙姐姐她人呢?”
梅小磐说话的同时,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把握住他究竟是那里变了。
“她有事先走了,晚点可能还会过来。既然你已经休息好了,那就准备一下,等会咱们还要继续给人瞧病呢。对了,小磐,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么?”
方羽将他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他在困惑什么,不过却不想去点明。
因为此刻,就连方羽自己,都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变化究竟有多大,但是他心里却清楚,自己体内的气机,从那一刻起,的确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一点,从老道孤云见到他以后那明显拘谨的反应,就已得到了证明,尽管从见面至今,他依然和平素一样,紧紧收敛着自己的气息。但是,孤云还是本能的紧张了。
“呵呵……
现在他看到小磐也是一样,便不由的呵呵轻笑了起来。
“先回答几个问题?方大哥你笑什么?我还等你给我说你怎么找到灿叔了呢,怎么你反倒要问起我来了?”
梅小磐这下可摸不着头脑了。
“前面不是给你说过么,灿前辈已经没事了。不过他还有点心事放不下,所以我自作主张,需要先问问你的打算。”
方羽说到这里,脸上也敛起了笑意。
“哎呀方大哥,你可急死我了。这样吧你先给我说你是怎么找到灿叔的,灿叔有什么心事,然后你再问我问题好不好?不然我也静不下心来回答你啊。你先说,好不好?求你了!”
有些焦躁的梅小磐上前一步抓住方羽的胳膊,略带恳求意味的话一出口,方羽倒还没什么,他自己却先愣住了。
“我怎么会跟他这样子说话?这么多年来,好像只有跟灿叔在一起时,才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啊,难道……”
想到这里,闪电般的缩回手,忽然有些僵硬的他再度用又惊又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起方羽来。
眼前的方羽看上去依然是初见时那般的自在和从容,房间内,也丝毫感觉不到有任何异样的气息在流动。显然,方羽并不曾施展过手段,可自己心头这种分外亲切的感觉为何还会这么浓郁?
难道这就是他身上那种自己感应不到的变化所致?为何会这样?
“小磐,你跟灿前辈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觉得他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空里,方羽已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人?”这下小磐彻底愣住了。
“嗯,这点很重要,所以小磐你要仔细想想再回答。”
低头沉吟了一会后,小磐慢慢地的抬起了头:“方大哥你既然见过灿叔,想必也知道我是他捡来抚养大的弃儿。
所以,灿叔在我心里,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是父亲,老师、朋友,也是母亲!没有他,就不会有我小磐这个人的存在。”
说到最后,一脸肃穆的他眼中已有泪光在闪动。
“咳,这些我都知道了,我是想问……”
“方大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不管灿叔在别人眼中是什么人,不管他究竟是什么人,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需要知道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足够了,方大哥,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打断了方羽之后,抢先侃侃而谈的小磐此时已有些激动了。
“小磐,你别激动,我想你有些误会了。”
方羽心里,此时却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问题,竟会有让小磐连退数步这么大的杀伤力。
“我误会了?”小磐眼中戒意稍淡,不过人依然站在原地,不肯上前。
“我并没有恶意,更没有从你这里打探灿叔底细的意思。实际上,要说了解,可能现在的我要比你更了解你灿叔。算了,咱们不说这个,我就想问你一句,你现在业已成年,那你想没想过若是有一天,灿叔不在你身边的话,你要如何生活?”
“灿叔不在身边?”小磐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此刻,他从方羽的眼中,看不到有丝毫说笑的意思。
“嗯,现在你也是个大人了,多想想吧!”方羽说话的同时,人也站了起来。
就在他站起的同时,门口处已隐隐有脚步声响起。
“方大哥,你的意思是……”声音微微颤抖着,梅小磐的脸上已没了半点的血色。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说了个建议而已。”
方羽说完这句话,看着小磐轻颤起来的身子和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下也有些不忍,在转身往门口迎去的同时,口中也不由发出了低低的叹息。
“唉!小磐,希望你能挺住,若不是为了灿前辈,我又怎忍心来提这个建议?”
面色惨白的小磐闻声又是一颤,刚要挣扎着再开口时,却又被踏进门来的那个身影给拦住了。
“方施主……”
孤云老道一进门,就察觉到了房间内有些异样的气氛,到了嘴边的话也很知趣的停住了。
于此同时,随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一片脚步声也都齐齐停住。
方羽回头看了看低头微颤着的梅小磐,心里又是一声暗叹,随即将目光迎向了静静望着自己的孤云:“道长,容方羽晚一点再过去拜望各位前辈?”
孤云垂下目光,平静的稽首而退了。
目送孤云和停在院门口的那群老道远去,方羽这才回头:“小磐,过来坐吧。”
梅小磐抬起头,眼眶中早已泪光盈盈。而那张还很年轻的脸庞上,此刻依然是一片雪白。
“小磐,眼泪擦掉,过来坐。咱们得抓紧点时间,后面还有一堆麻烦事呢。”
抬眼望了望门外已开始西斜的残阳,方羽的语气中有些淡淡的无奈和担忧。
“方榕,你们究竟躲到那里去了呢?千万不要现在就来闹啊……”
“方大哥,我已准备好了,你说吧!”
就在这时,伸手擦去了眼泪的梅小磐已开口打断了他的沉吟。
“准备好了?呵呵,小磐,别那么紧张,事情并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方羽扭头,看到小磐紧握双拳,咬着牙关的那幅夸张模样,不由失笑了起来。
随即,他也敛起了笑容:“小磐,你虽然跟灿叔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也知道他不少的秘密和神奇之处,但是,你可能并不知道他真正的来历和苦衷。”
“我不知道?”小磐此时尽管心神紊乱至极,但是方羽的这番话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嗯,尽管灿叔并不是很确定,但我以为,你并不清楚灿叔是活了数千年的古人这一事实。”
“什么?”猛地瞪大了双眼小磐这下真的傻在了那里!
“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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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这怎么可能?”
素净的房间内,夕阳残照下,听方羽说完和灿叔接触的过程之后,瞪大了双眼,使劲抓挠着自己头发的小磐愣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再次低低的惊呼了起来.
尽管从小到大,他曾或明或暗的见识和领略过灿叔的种种神奇,也曾在这十几年的平静生活中,配合着灿叔应付过几次一些人别有用心的窥探和挑衅。自然心里也清楚,养大自己的灿叔并不是普通人。
当然,他自己也曾在心底里无数次的猜测过灿叔的过往,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灿叔竟会是活了数千年的古人!
难怪他会有那么神奇的本事,也难怪他要那么的伪装自己,原来是这样……
“呵呵,这个问题从早上到现在,我也曾问过自己好多次了。可惜同样也是一个答案,这怎么可能?或许这也是灿前辈自己要度的劫吧!”
方羽看到梅小磐惊讶之下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只好苦笑着开口将他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来。
“这也是劫?”
“我也说不好,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
苦笑着的方羽看到此时小磐脸上的惊容已稍有缓解,所以说了半截之后,稍一停顿,很快的转了回来:“原本我来这里之前,并不想告诉你这些,因为在我的理解中,你若是知道了,对你对灿前辈并没好处。这也是灿前辈一直都没告诉你的原因。
可是现在,你们存身的道观已被雷劫击毁,而灿前辈也因此而面临着曝光的危险,再加上他因自身的原因而陷入的困境,这些因素都迫使他不得不再次面临远遁的问题。
可是这次和以往数千来的隐匿和遁走不同,因为依然陷于自身困境中的灿前辈,心里已有了你这个牵挂……”
“所以你就来问我了?方大哥,这简单啊,我跟着灿叔一起离开这里就是了,我不怕吃苦,再说凭我的医术,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帮灿叔做点什么,我……”
急急打断了方羽的梅小磐说到这里,还没等方羽开口,自己却已苍白着脸色,打住不说了。
聪慧如他,此刻已隐约明白,自己刚才所提到的医术,恐怕就是促使方羽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医术,自己心里淳朴的好意,现在却已变成了横亘在自己和灿叔,这个世上唯一亲人之间的鸿沟。
早已揪紧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砍了一记似的,撕裂般的剧痛。而夺眶而出的泪水,也终于无声的在他苍白的面颊上汇成了奔涌的小溪。
“小磐,擦掉眼泪,也别太难过。好男儿都应该像雄鹰,翅膀硬了,就该离巢自己去蓝天上自由的翱翔。
再说以后又不是永远见不到灿前辈了,只要等他心结解开,这世上又有谁,又有什么东西能奈何得了他?到那时,再相聚岂不是很容易?”
伸手轻轻抚上小磐的肩膀,此时的方羽目光中,有一种很温暖的东西在流淌。
因为当初的他,也曾像而今的小磐一样,在成长的路上,硬挨过这狗娘养的现实狠狠砍过来的一刀,若不是之后有天心灯出现,还不知道要疼到什么时候……
“方大哥,你是说,我……我以后还能见到灿叔?”
伸手一把攥住方羽的胳膊,泪流满面的梅小磐脸上此时涌起了一片红潮。甚至就连他薄薄的嘴唇,都颤动着不能自己。
“嗯,只要你有耐心,我相信一定能,而且这时间也不会太久。”
方羽迎着小磐殷切的目光,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小磐狂喜之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唉,傻孩子……”
就在小磐呆住,方羽眉头忽然一动的同时,一把悠悠的叹息忽然在房间内响起。
“灿叔?”
小磐在声音入耳的瞬间,就已瞪大眼睛跳了起来。
方羽也站起身,向着从里间走出的那人望了过去。
“灿叔!”
微带颤音的呼唤声里,小磐已一头扑进了他灿叔的怀里,泣不成声。
“痴儿……”
怀拥着拼命忍着哭声的小磐,灿清瘦的脸上也是一片唏嘘。
方羽的目光在老农似的灿身上一转,随即便在嘴角浮起的那一抹淡淡笑容里转身,无声无息的往门外走去。
“小友苦心,灿不胜感激!”
就在他将要踏出门口的瞬间,耳边传来了灿低低的传音。
他回头微微一笑,而后步履轻快的掉头而去。他知道,既然灿已现身,那说明他已从自己的那些话里,找到了他自己的道。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自己去面对自己的道了吧?
呵呵……
就这么在心里轻轻笑着,方羽索性放开气机,任由此刻分外活泼的灵神带着他向目的地一路走去。
“来了!”
距离这所幽静的小跨院数百米之外的一座偏殿内,一群身穿杏黄色道袍的道人中间,来自龙虎山的大衍散人和孤云、孤松两位老道脸上几乎就在方羽展开气机的同时,齐齐变了颜色。
紧接着,被他们提醒了的几十位老道,也先后感应到了这股浩然无匹的恬淡气息。
众道在感应到的同时,也都不能自己的色变。
这个即将过来的方羽,究竟是道门那一家的弟子?竟能达到如此的境地!
面面相觑之下,众道的目光渐渐都聚焦在了身边龙虎山七巧阁的两位道长身上。
“各位道兄,他自己亲口说只是个无门无派的闲人,其他的我们也不清楚。再说连孤云道兄都没法看出他的来历和传承,我们就更不行了。
同样身穿杏黄色正式道袍法衣的永旭和永昊两位道长在众道友的目光凝视下,只能按下心头同样浓重的困惑,苦笑着开口辩解。
“气机浩瀚若海,修为深不可测。”
就在众人的目光落向他时,恢复了平静的孤云径自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的确是最纯正的道门气息,而且没有恶意!各位道兄不必再妄加猜测了,准备迎客吧!”
就在孤云话音还未落地的空里,大衍散人也开口了,同时,他的人也向着门口迎了过去。
“小镇方羽,见过各位前辈!”
几乎就在大衍散人和孤云孤松他们走到门口的同时,方羽清朗的声音也在门口响起。
随着他声音的响起,原先存在于所有人感应中的那浩然气机,也顿时消失殆尽,不曾留下丝毫的痕迹。
“猴子,你感觉到了没?”
“废话,若是连这么强悍的气机都感应不到的话,我还配当空门掌宗大弟子么?”
嘴里顺口喝骂着,但是此刻,跪在床头凝神细察的袁华心里却又痒痒了起来。
“不知又是道门的那位前辈到了!该不会是太玄宗主他老人家吧?可是按常理,他老人家应该不会来这里凑这个热闹,莫非是另几大隐宗的前辈?可那又会是谁呢?”
“死猴子,看你眼珠乱转,该不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现在能起身不?要是能起来,咱们一起溜过去看看是谁来了,我总觉的这气息有些熟悉。”
看到袁华在那里皱着眉头眼神乱转,已能挣扎着下地的清风实在是有些躺不住了。
本来么,这次他跟着师父师伯来白云观就是为了观礼。可是经过昨晚那么一闹,他这一整天都只能傻乎乎的干躺在床上修养,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但是随风传来的各色音乐和不时传来的诵经声,却又像小猫爪子一般,抓的他心里痒痒的实在受不了。
要不是怕师父师伯知道了责骂,要不是还有个袁华也一起陪他躺在这里,他早就偷偷溜出去观礼了。
毕竟,这道门内赫赫有名的罗天大醮,可不是谁都能有机会碰上并且参与的。
特别是在这科技昌明的现在,那更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盛事,否则也不会吸引来那么多宗门和各地的大道观一起来参与和观礼了。
可是现在,他好不容易来到了地头,却只能眼睁睁的躺在这里干等,这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再者,在经过昨晚那震撼人心的雷劫洗礼之后,他在胆寒之余,也对自己修行的东西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所以在感应到如此强大的气势之后,终于还是躺不住了。
“气息有些熟悉?莫非是他?”
正在脑海中苦思来者应该是那个大宗门前辈的袁华听到他的话,眼前却猛然一亮,人也在冲动之下企图下地。
可是在哎呀了一声之后,瞬间已被汗珠占据了额头的他又徒然的躺在了床上。
“我的妈呀,可疼死我了。不行,我还活动不了。”
“死猴子,这下知道不好好修行的难受了吧?都是你这家伙了,被你这么一喊,连我都觉得全身又开始发软了。”
嘴里不满的嘟囔着,同样挣出了一声冷汗的清风也虚弱的坐回了床上。
经过这么一闹,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终于明白,传说中这凶名昭著的雷劫,即便只是余威,也不是现在的他们所能轻易承受的。
两个可怜人只能抹着虚汗,在彼此的讥讽和埋怨中,无奈的眼瞅着暮色的降临。
天色,终于慢慢的暗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
夜幕降临后不久,整个白云观内再次响起了各类法器的声响.经过白天的开坛后,晚上的度炼仪又要开始了。
“灿叔,是不是要走了?多待一会行不?反正他们就算进来也看不到你。”
素净的房间内,双眼含泪的梅小磐依依不舍的拉着灿的衣袖,继续着他最大的努力。
“小磐,你已经是赫赫有名的神医了,要坚强一些。白天那些障眼法只能骗过那些小道童,可骗不过即将跟着你方大哥过来接你的那些人。灿叔要是不离开,会有大麻烦的。”
灿清瘦的脸上也是一片不舍,不过语气中离意却很坚决。
“灿叔,这里是道观,你虽然有些特殊,但也算是最纯正的修道之人,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以你老人家的修为,只要平时注意些,又有谁能发现你的异常?和小磐一起留在这里不好么?灿叔……”
尽管知道希望不大,可小磐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尝试。
刚才,灿叔除了证实方羽所说的那些之外,还给他说了对他以后的安排,先留在白云观内继续治病救人,顺便花上几年时间系统的学习一下现代学生们必修的科目,争取日后能凭着自己的努力,尽快的融入外面的社会。而不是再一直靠着其它的力量,继续留在这偏僻的地方艰难行医。
对于把自己留在白云观继续治病行医,小磐并没有觉得太多意外。
早在几年之前,他刚刚开始行医,声名渐起的那会,白云观就曾派出过包括后山二老在内的数批人马,到无名道观考察验证过他的医术,并多次邀请过他和灿叔搬到白云山去行医。
后来在被他跟灿叔拒绝之后,白云观那边也并没有放弃对他们的关照。
在他行医的这几年里,白云观还还帮着他顶过了数次关于行医资格的检查。
虽然最后那次因为形势实在严峻,致使他和灿叔放弃了无偿配制和分发药草这一块才保住了继续行医开处方的方便,可要是没白云观在那里护着,恐怕他和灿叔早就被那些检查的人给严厉处罚了。
所以一直以来,尽管因为灿叔的坚持,他也对包括白云观道士在内的所有修行人都抱有很严重的戒意,但实际在他心底里,对白云观并不反感,甚至很多时候,还是很感激他们。
所以之前听方羽那么一说,他心里就已猜到了自己以后可能的落脚地,就是眼下自己待着的这座白云观。
可是到最后,他才发现,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他怎么都没想到,长久以来一直无视自己要去学校上学的要求,坚持要按传统的方式教育自己的灿叔,现在竟会要求自己去系统的学习那些素来被他不放在眼里的东西,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学那些东西的目地!
难道自己在这偏僻荒凉,缺医少药的地方免费行医就真的是做错了么?
否则,为何它会在忽然之间就变成了横亘在自己跟灿叔之间的鸿沟?不但让自己没办法跟着灿叔一起远遁,甚至现在就连灿叔给自己的安排中,也似乎都隐隐流露着对它的不满。
这让他的心里很是失落和惶恐。也对即将到来的分离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因为他不知道,没有了灿叔在一傍默默的照料和看护,自己究竟还能在这里坚持上多久。
“傻孩子,尽管说起来都算是道门中人,可是这道和道也是有区别的。修行之路,又岂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道和道还有区别?”此时的梅小磐心里更乱了。
“嗯,有区别。我也是今天听了方羽说的那个故事,才有点醒悟……所以这次我一定要离开,换个地方去追寻属于自己道。而小磐你,也应该去走属于你自己的路。
之前给你说的那些安排,也只是灿叔跟方羽探讨后得出的一些想法,如果以后你觉得不适合你,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千万不要局限于我的想法和安排,而将自己也陷入跟我一样的困境。这点你千万要记住。”
缓缓站起身,一脸认真灿叔深邃的双眸盯着梅小磐认真说完了这些话,直到依然有些糊涂的他点头表示记住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小磐,灿叔知道今天发生的这些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和困扰。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
灿叔今天也很欣慰,因为你今天在心境大乱的情势下,都没有用心里的困惑和失落来责问灿叔,这说明你长大了,已经明白人生在世,成长的路上会遭遇很多的不得已和暂时的困惑,而这些都需要自己来面对和选择的道理。”
“灿叔,我……”小磐此时听的更迷糊,也更不安。在他年轻的心里,觉得灿叔这些话里似乎另有含意,因此急着开口想要解释。
“小磐,傻孩子,灿叔并没有其他意思,而是真的感到高兴。你现在能答应留在这里继续行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遇事就死缠烂打的要灿叔答应帮你。这就说明你已经长大了,知道有时候做人做事要为别人考虑,也明白了灿叔教你学医的苦心,知道这里还有很多病人需要你,这是成熟和有担当的好事情,灿叔怎会不高兴呢?
静下心来吧我的孩子,灿叔知道你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些,只是舍不得灿叔离开而已。要不这样吧,灿叔在这里答应你,这次离开后,一旦我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就第一时间来看你,这下该放心了吧?灿叔可从来没有骗过你哦!”
“灿叔,我等你。”
含泪的双眼久久凝视着面前的灿叔,小磐在确认自己实在无法改变分离的现实之后,只好很不情愿的答应了。
“这样灿叔就能放心离开了。不过你自小身体就有些特殊,以后替人看病的时候不要那么拼命,灿叔可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却不在了。”
“嗯,知道了,灿叔你自己也要保重!”
此时已擦干了眼泪的梅小磐脸上隐隐也有了一丝笑意。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灿叔今天说的话,好像比那一天都要多……自己可不能再让他担心了啊!
“乖儿!”
看到小磐脸上这一丝笑意,伸手摩挲着小磐头顶的灿叔真是老怀大慰。
不过他也知道,此时此地并不是可以太过温情的好地方,所以在很快收手的同时,他扭头望向了门外:“小友久候了,我这边已经没事了,进来吧。”
“小磐真棒,恭喜前辈!”
随着方羽清朗的声音在小院门口响起,方羽的人也出现在小院之中,很快就来到了屋内走到了小磐面前:“小磐你真的很棒!”
“方大哥,你别笑话我了。”小磐被他连续的夸赞弄的有些扭捏,不过离情别愁也在这份别扭中不知不觉的淡了几分。
“前辈,方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前辈可否应允?”
微笑着,方羽并不在意小磐的不自在,反倒将目光投向了一傍的灿叔。
“请说!”
“小磐医术惊人,心地更是淳朴的让人喜欢。我是家中唯一的独子,一直都想有个像他这样的弟弟,不知前辈能否帮忙,让小磐答应做我义弟?”
“小友……”
灿闻声先是一愣,随即便有些激动了起来。
“小磐,身为小神医的你,不会不给我这个手下败将这个面子吧?”
微笑着,方羽抢先开口,打断了灿的后话,只管笑呵呵的盯着此时还有些迷糊的小磐发问。
“方大哥,谁说你是手下败将了……”
小磐此时心里很乱,因为他不明白面前的方羽为何会忽然提出这么个要求,再说灿叔也没发话,所以尽管心里也有些动心和兴奋,但也有些迟疑。
“呵呵,既然你又叫我方大哥了,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哦。嗯,认了兄弟,当大哥的自然要送个礼物给你,小磐你看这东西行不?”
有些强迫似的,方羽自说自唱的说到这里,手里像是变戏法一般的凭空幻出了个东西,送到了小磐的面前。
“啊,我的桃木郎!”
小磐这下子又愣住了,因为方羽送到他面前的东西,正是之前引来了雷劫的那根黑棒子,桃木郎。
“桃木郎不是成精了么?怎么雷劫之后还会没事?”
就在他**的同时,灿叔已在一旁开始了催促:“小磐,还不接住你义兄的礼物?”
“多谢方大哥!”
小磐在赶忙接过桃木郎,不过心中的疑惑却又多了一重,因为他发觉,此时的灿叔看起来似乎有些激动。
“灿叔,其实送给小磐的这份礼物还需要你帮忙才能算完整。”既然已认了小磐为义弟,方羽自然也跟着他变了对灿的称呼。
“没问题,需要我怎么做?”
灿清瘦的脸上,此时已恢复了平静,但心里的波涛,却未曾完全平息。
小磐还年轻,并不太懂方羽刚才开口认亲的深意,但是已在这纷扰红尘间历经了久远岁月的他,又怎会不明白方羽的好心?
小磐的医术是高明,可他现在还是个不曾经历过风霜洗礼的半大孩子,以前一直都在自己的护佑下平静的生活和行医,可是自己离开以后,他就要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这里,尽管相信这里的大多数人会看在他高明医术的份上对他尽量关照,可就算这里是道门清静地,但也不能完全保证他以后就不会受委屈。
这也是灿在别离之际,最放不下的隐忧之一。
可是这一切,在刚才方羽开口认亲后,就已变成了过去。特别是当灿又联想到方羽之前离开时,忽然放开浩然气机,一路招摇而去的奇怪举动,就更加明白了他的苦心。
这是方羽他不顾曝光自己于世的风险,在给小磐的以后铺路,给自己安心啊……
再想想自己这大半天里和这俊朗的少年短暂而又奇特的一连串接触的过程,灿已觉得无话可说。
因为在他心目中,剩下的一切,就该是自己去做,而不是用嘴去说了。
第三十二章
“白云观这边非常欢迎小磐留在这里行医,方才孤云和孤松两位道长也已经答应兼任小磐行医时的护法,为了方便病人,他们还准备把前山的药王宫腾出来给小磐.
不过这些都要等今晚的炼度结束后才能准备妥当,明天中午,观主就会法会上当众宣布此事。
而我想请前辈帮忙,咱们一起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桃木郎给种在药王宫里。”
素净的房间内,方羽说出他这个打算的时候,眼神中有奇亮的精芒在闪动。
“把桃木郎种在药王观里?”灿叔微微一愣。
而瞪大了双眼的小磐,更是把目光不停的在方羽和自己手中的黑棒子上来回打量,实在弄不明白这桃木郎要该怎么处置才算是种。
“嗯,把它种活在药王宫里,这样小磐以后再治那类病也就不用那么费劲了。怎么样灿叔?咱们一起来试试?”
含笑解释的方羽眼中,那一抹奇亮的精芒变得更盛了。
“把它种活?呵呵,有意思。小友准备现在就动手么?”
就在小磐愈发不解的目光中,脸上浮起笑意的灿叔双眼中也亮起了精光。
看到灿叔也和方羽一样,露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一头雾水的小磐就实在忍不住了:“灿叔、方大哥!你们到底要干吗?桃木郎……”
“放心吧小磐,你的桃木郎已被我暂时收在了洪荒玺里,不会有事。现在我们只是想把这根棒子上历年来淤积的病气炼化,顺便试试能不能让它再枯木逢春,如果真能重新生枝发芽的话,就能再把桃木郎放出来了。
到了那时,就可以让桃木郎做你的阴护法,这样你以后再给人治病,就会轻松许多,而且桃木郎也能利用生气很快的化解掉移来的病气,不会再惹来什么麻烦了。”
“方大哥,你说桃木郎它还在?”
一听到方羽说成精的那个桃木郎还在,小磐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至于方羽说的说的其他内容,全都被他给无视了。
“还在,只是现在还不能放出来,不然就又要惹麻烦了。”方羽精光闪烁的双眼盯着小磐手中的黑棒子,恨不得现在就动手试试。
而一旁的灿叔此时也盯着黑棒子,同样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尽管已修行到了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境地,可是这么有趣的尝试,方羽和他也都还是第一次,若是能够成功的话,这其中的意义对他们这个层面的修行来说,绝对不容小视!
“那咱们还等什么?灿叔,方大哥,咱们赶紧过去种它啊!”
此时的小磐已激动的不行了,紧握着手中的黑棒子就要往外跑。
今夜于他,冲击和郁闷的事情实在太多,原以为从此就要失去以前原有的一切,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有桃木郎能留下来陪他。
可是刚抬起脚步,还没等方羽和灿开口拦他,他自己却在全身一抖的瞬间停住了脚步,“灿叔,老黑呢?”
带着颤音的话语出口的瞬间,他刚还有些潮红的脸色也已变成了一片寡白。
“小磐,你要坚强些,咱们的小山都已经变成个天坑了……”说话的同时,灿叔的脸色也暗淡了下来。
眼泪再次无声的滚落,不过这次,小磐却没再哭出声,而是很快的背过身子,擦掉了眼泪。然后又回过头低声说到:“灿叔,方大哥,咱们走吧!”
“小磐,大哥也很想马上就帮你放出桃木郎,可是现在还不行。晚上的炼度仪式已经开始了,整个山上,除了这所别院和有限的几个地方,观里观外现在到处都是参加法会的人,山下更是还有十几万的香客和信徒。
而药王宫也是六个分坛之一的玄真坛所在地,所以最快也要等今晚的法会结束后,我们才可以过去。
不信你听,现在外面这些一直响个不停的音乐和诵经声,就是整个道观内的主坛和六个分坛,都在举行超度亡魂的炼度仪式,差不多要到凌晨时分才会结束,我们还要等好久才能过去。你别着急,灿叔和方大哥既然说了要放桃木郎出来,就一定不会食言。要不现在你现在出去见识一下这规模宏大的法事,顺便散散心?现在已经很难碰到这种规模的罗天大醮了,很壮观的……”
“呜……”
突然,就在方羽温言开解着小磐的时候,外面传来的那一阵阵悠扬音乐声和诵经声中,非常奇怪的响起了另外一声悲凉悱恻的奇怪声音。
方羽在这声就像是荒野鬼哭般悲凉悱恻的埙音入耳的瞬间,就知道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因为这曲子一入耳,他就听出来这是自己初见方榕时,方榕吹凑着的那首悲凉楚歌。
而能以一埙之音,压下全山这么多法器声响和诵经声的,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也只有是方榕和他背后的那群巫门六宗中人。
避开了相对敏感和招摇的白天开坛仪,巫门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咦?巫门密传炼魂引?好聪明的巫家小子,竟然用这种方式打上山门了,呵呵!”
就在方羽在心里暗叹的瞬间,灿叔却在侧耳听了一阵后,呵呵的轻笑了起来。
就连他也没想到,方榕竟会在白云观大举开坛炼度亡魂的这时候,用埙借着一曲悲凉的楚歌,也将巫门超度亡魂的密传奇术炼魂引给催动起来。
这样一来,即清楚的告诉这里他们来了,也在某种程度上给这边留了点面子,这样即便之后争执起来,也不至于落下太大的骂名。
毕竟,今晚这边摆出这么大阵势,用意是炼度亡魂,而他的炼魂引,尽管彼此门户不同,但作用也是在超度亡魂,所以也算不是恶意捣乱。
当然,前来找麻烦的意思也非常明确,否则就不会这样子出场了。
方羽听灿叔这么一笑,他也摇着头苦笑了起来:“前辈笑得轻松,可是我却是头大的紧,他们这么一来,怕是我又要忙了……”
灿叔在忽然起身拉着一头雾水的小磐往里间走的同时,又低声笑着说道:“呵呵,不用怕了,现在就已经来了。”
就在灿叔和小磐避入里间,方羽苦笑还未曾收敛的瞬间,门口便来了白云七子中的老大。
花甲年纪的老道一见方羽,就稽首为礼:“方施主,巫门六宗的人上来了,孤云师叔让小道来问问施主,要不要去前面见客?”
到了这种时候,方羽还能说什么?
再者他本身也很不希望看到巫道两家再起纠葛,所以只能在越发清晰和悲凉的楚歌中,跟着老道去了。
盘膝坐在山顶的那块凌空巨石上,手捧着陶埙吹个不停的方榕,目送着山脚下的蒙青凝他们一行人分开汹涌的人群,一路行云流水般踏进了对面山上白云观的山门,然后便闭上了双眼,越发凝神吹起了他的这首楚歌。
以前的传说中,不管是僧道还是巫门,每逢举行这种炼度亡魂的盛**会,周围千百里的孤魂野鬼都会聚集过来等待超度,而这些孤魂冤鬼大量聚集的阴气所致,整个法会所在的地区也会因此而开始下起小雨。
而在巫门的传说中,把这种时候下起的雨称为天哭。
可是今夜的天空中月亮园,也很亮。方榕在这里吹了一会,都没发现有丝毫下雨的迹象。
可是无数股小旋风组成的风鸣声,却随着呜咽的埙音,慢慢的大了起来。
很快,呜咽般的尖利风鸣声就和他的悲凉悱恻的埙音、以及山对面白云观里那一片更加响亮了的音乐和诵经声混成了一团。
三种各不相同的声音组成的怪异声Lang在一阵紧过一阵的无数小旋风吹送下,远远的四处传开,不大的功夫,就给山上山下无数的人们带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和混乱。
紧跟着,两山之间的山谷中,一片嗡嗡声很快由小变大,最后轰响成一种绝对能压下所有怪异声Lang的巨大声音,将刚还充斥在天地之间的埙音、风鸣以及法器和诵经声组成的怪异声Lang驱赶成了不值一提的最弱音。
方榕此时也在心神颤动中,睁开了他的双眼,抬眼往山下和对面一看,紊乱的人群和他们发出的嗡嗡声阵势大的让他都感到震惊,失神之下,甚至连楚歌都忘了继续吹下去。
其实眼下这种时候,再吹下去也是闲白搭。
因为就算再多加上一个他来一起吹埙,楚歌的声音也不可能盖过这山下和对面山上那么多人发出的声音。
就在他停住不吹的同时,对面山上的白云观内也恰好停住了法器的音乐和诵经。
这一下,无数的信徒和香客们就更加的骚动了起来,眼看就要变成一场大混乱了。
方榕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沉静的脸上,也开始有些变色了。
因为他和巫门其它几位宗主碰面商议过后,尽管鼓着一口气还是决定要闯一闯白云观的山门,但是丝毫没有要累及无辜香客和信徒的意思,就连对如何闯上白云观,他们都采用了吹埙这种相对温和的方式,更遑论山下这些普通人了。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之后,竟会这么容易出现混乱,所以此刻的方榕额头,就连冷汗都开始冒出来了。
就在这时,灯火辉煌,有些混乱的白云观内忽然响起了一声苍老平和,但又中正宏大的一声浩然长吟:“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苍龙一般中正平和的浩然长吟就像一声声暮鼓晨钟,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奇异力量,将老子五千言的开篇送入了山上山下所有人的耳畔脑际,一下子便将喧嚣在尘世间的所有杂音都给盖了下去。
很快,那片代表着紊乱的嗡嗡声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呜咽的凤鸣还在山谷间轻轻的流淌。
方榕在这声长吟响起的瞬间,就在全身巨震中闭上了双眼,而汹涌的泪水,却依然从紧闭的眼帘下不停涌出。
这一声声长吟就像一缕缕无处不在的清风,在方榕听闻的瞬间,就以击中他心灵中最柔软的部分,然后又从那里抚慰着他,一点点的消融着郁结在他心中的那无数的冰冷和委屈……
“唉!”
就在方榕的心神迷失在这一声声浩然长吟中时候,他似乎隐约听到身边有人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随即,他手中的的埙也被人拿走,可是这一刻,方榕心里却根本没有要醒来看看是谁的意思。
“呜……”
紧接着,一缕清越的埙音从山顶上升腾而起,转瞬间就已响彻了天宇——
实在抱歉,今天更新这么晚,而且还是只有一章,不过还是那句话,拉下的章节这个礼拜完结之前一定全部补上,请大家多包涵!
第三十三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苍老平和的吟唱声在夜风中独自吟唱到易性第八时,空旷的山谷中又出现了一把冲淡平和声音加入了吟唱.
紧接着是又一个淡远的声音加入,很短的时间内,夜空中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六七个不同声音的齐声吟唱。
但是,每个不同的声音却都带着一个特性,那就是每一句吟唱,都能很清晰的传入山上山下每个人的耳畔脑际,同样的,每个声音也都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冲淡与平和,都能一步步的将每个听众的心带入一种云淡风清的淡远境地。
更为奇特的是,这六七种并不相同的声音组合到一起,不但不曾紊乱,反而给人一种更为和谐、宁静的奇妙感受。
而清越飘渺,从就像来自九天的精灵一般灵动,自由嬉戏在夜空的埙音,从一开始就在凤鸣声和吟唱声里架起了一道无形的桥梁,隐约间,已让这天地间仅存的三种声响变成了天籁一般的声音。
那是一种以往只能在传说和典籍的只言片语中领会到的空灵和悠远,更是一种很多人只会在最深甜的梦境中,才能碰触到的奇妙感受。
那一瞬间,山上山下,已不知道有多少信徒和香客跪伏在地,而他们充满了虔诚的脸上,不知何时,更是早已挂满了泪水。
“知其雄,守其雌……”
平和淡远的吟唱和空灵飘渺的埙音还在夜空中继续荡漾,但是灯火辉煌的白云观内,此时也有从小到大,越来越齐整的洪亮吟唱在响起。
就像静谧的夜空中有无形的信息在传播命令一般,从山上响起的这片齐整吟唱也在一点一点的往山下蔓延,不过一小会的功夫,这片齐整的吟唱已后来居上,成了回荡在这天地间唯一的轰响,齐整而又平和,一声声往四面轰传而去。
高挂空中的那轮明月似乎也感应到了山上山下这些人的虔诚和平和,原本清亮高远的的满月周围,似乎也在这片吟唱声中围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让夜色也变得更加的幽深和朦胧。
众人沉醉于吟唱的空里,朦胧夜色中,整个白云山的四周,有无数轻烟似的雾影在不停的往空中浮起、升腾。只是此刻,并没有多少人去分神注意这些。
山顶上,已将一曲逍遥游尽数吹完的方羽双手一拍,砰的一声轻响中陶埙化成了灰烬,扬手将陶埙的碎屑撒入山风中的他一转身,将目光投向了刚睁开双眼的方榕:“往事已随风而去,榕兄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说真的,我不知道。横亘在这里的东西忽然消失之后,我不知道后面还能做些什么了。”
手抚着胸口,泪流满面的方榕并没有试图遮掩什么,而是将略显空洞的目光投向了面前的方羽。
刚才,方羽排碎陶埙的声响把他从那种奇异的境地中惊醒了过来,可是一睁眼之后,空寂的夜色和心中空荡荡的现实让他顿时陷入了一种从没体验过的空虚中。
再没有咬牙坚持生死抗争的危机感,也同样没了郁结在心的那种不甘和郁怒,剩下的只是一种淡淡的疲倦和一片深深的,无所适存的茫然。
“这么说来,要恭喜榕兄了。每个新开始,好像都是这种无所适存的茫然开始的。”
方羽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方榕的预料,但是却没有带给他任何不适的感觉,因为他从方羽真诚的笑容里,没有感觉到其他任何的杂色。
“新的开始?”
他微愣之后,陷入了沉思。
而今自己的体内,隐患尽去,修为也因那存在最后的馈赠而踏入了更高的层次,也算的上是因祸得福了。眼下,这些年来郁结于心的怨怼和块垒也在刚才这奇异的吟唱中消融殆尽,此时回过头来再看,自己今晚闯上白云观搅场立威的举动是那么的幼稚和鲁莽,难道除了这种无谓的门户之争,自己就真的没别的可干了么?
“刚才我出来,看到巫门六宗中,似乎缺了朱雀宗和你玄武宗,现在你再来看看,对面山上山下这些人,再看看你们巫门来的这些人,区别有多大?
“身为传承了千百年的巫门六大宗之一的宗主,身负巫门数宗深恩的你,此后还有多少事要做?更不用说那些曾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渡过那段艰难日子的朋友们的期待和心意了,榕兄之后要面对的一切,岂不就是个新的开始?”
看到方榕陷入了沉思,而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变得丰富和复杂,一直含笑望着他的方羽最终还是没忍住又多了句嘴。
自从上午和灿叔进行了那一番探讨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也变了很多,最明显的一点,似乎变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内敛和顾忌太多了。
否则,之前也不会在白云观那么招摇的放开气机,此时也不会站在这里操心这么多事了。
原本,在他的感觉里,像方榕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他再费什么口舌,短暂的空虚和迷茫过后,方榕肯定能很快找到自己的方向,并不需要自己来多事。
但是经过和灿叔的接触,他的一些看法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而今不是以往,真正还能坚持着些什么的修行人已经少的可怜,适合这类人的生存空间也还在继续缩水,如果这时候还一成不变的坚持以往的观念和做法,岂不是以后也会很容易像灿似的陷入自己的执着而不能自拔?
所以他现在还继续的留在了这里,要是换做以前,说完这句话本不需要多说的话之后,他铁定就转身会离开了。
因为,这里现在很快就会再度成为是非之地啊!就是此刻,他已能感应到了数个相当强大的气息锁定了这里,并且还有一些人也正在飞快的往这边赶来。
“多谢提点,方榕明白了!”
很显然,脸色在他多嘴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的方榕也发觉了周围的这些动静,他在说话的同时也站了起来,而笑容也浮上他的唇角:“麻烦又来了,方羽你要不要避一避?”
“看起来应该不是大问题,老子五千言对他们的洗礼要比你来的更大,我……”
稳稳的站在原地,原本并没有离开意思的方羽含笑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随即又笑道:“不好意思,刚有个前辈在召唤。这次我就不陪你了,回头榆城再见吧。之前我看到王宗主也来了,到时候我自己去拜访你们,正好还有点你们玄武宗的消息要告诉你知道。榕兄,小弟先走一步,告辞了!”
说完,他在抱拳一揖的同时,就已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玄武宗的消息?难道玄武一脉还有香火存在么?”
方榕抱拳,盯着他消失的空地,口中发出了喃喃的疑问,不过很快,他就在深吸了口气的空里,打点精神,将目光投向了飞一般掠上山顶的那一行人影。
其中,除了几名身着华丽法衣的老道之外,他还看到有刚上山去了的巫门一行人。
而这些人里,在电射飞掠中频频向山顶注目的蒙青凝纤细的身影,在朦胧月光下,更是显得醒目。
“看来,果真不会有大问题了,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方榕无声的自语着,振作精神迎了上去。
再说方羽,凭空而现的身影刚出现在别院中央,就已感觉到了几股非常强大的气息锁定,而其中一股,还带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而他现身的别院中,灿强横到连他都要为之侧目的气机揉合在一阵非常玄奥的波动之中,将整个房间都包裹在其中,令这些强的气息根本探测不到屋内的任何信息。
这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对抗,而这种对抗,要比那座小山顶上此刻的交涉更微妙,也更危险的多。
方羽感应到这些的瞬间,不等身子站稳,体内玄功百转的同时,抱拳就向着夜空凝神传音道:太玄前辈,小子方羽在这里见礼。还有各位前辈,方羽有礼了。不知各位前辈能否给小子一个面子?”
说话的同时,他体内浩然无匹的劲气一涨一收,整个人也在忽然的一个隐现中出现在五步之外的地方,不过手上,却依然是抱拳为礼的姿势。
“咦?”
“原来是方羽你这小家伙在这里搞事,要是早知道,贫道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各位道友,此地事已了,贫道先去山上煮茶恭候了。”
就在方羽再度现身的瞬间,夜空中先是接连响起了几声隐约可闻的惊咦声,随即便传来了宣真宗宗主太玄冲淡平和的声音。
随着他声音的响起,方羽明显的感觉到一股陡然强了数倍的气息猛地侵入了灿布下的气罩之中,随即,就在与灿的气机和那股猛扑而来的玄奥波动交击的瞬间,闪电一般的抽身而去。
而刚在屋内的灿轻咦了一声的同时,其他另外五股气劲也猛地爆起,随即就在整个别院中接连响起的爆竹般的清脆气爆声中,齐刷刷失去了踪影。
蓬的一声,又是一声分外清脆的爆鸣,刚还充盈在别院中的激荡起伏的无形气劲,转眼就在这声空气的爆鸣声里消失殆尽。
“灿叔你没事吧?”
方羽一进屋,就看到脸色有些苍白的灿盘膝坐在一堆碎木上,身边,正蹲着一脸关切的小磐。
睁开眼,吐了一口浊气的灿慢慢站起身笑道:“没事,不过你要是再晚来一步,就不好说了。你瞧,最后一下,椅子都碎了。这批人很厉害,要不是他们都没有恶意,我撑不到现在。”
方羽心中暗暗咋舌,不过脸上却还是淡定的笑着:“来的都是道门现存最厉害的几位前辈,可能只是想来认识一下灿叔。对了灿叔,这么急给我传音,莫非是想现在就动手去?”
“本来是这么想来着,不过现在就不行了,还是等凌晨的时候再说吧,现在你先在这里陪小磐,我去找地方静一会。山下应该没事了吧?”
“没事了,人群现在很安稳,听,马上就要诵完道德经了。”
“嗯,那就好,小磐你跟你方大哥聊一会,我进去静一下。”说实话,之前危机时分开口的吟唱,以及刚才的那一轮对抗,也着实让灿有了很深的倦意。
“好的灿叔!”
此时的小磐非常的懂事和乖巧。
第三十四章
“方大哥,你刚说外面的那些人是道门现存最厉害的几个人?”
目送灿叔进入里间后,小磐有些神秘的拉着方羽来到门口,这才指着外面的夜空低声问了起来.
“是啊,其中一位我认识,而其余的那几位给我的感觉和他都在伯仲之间。小磐怎会忽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方羽被他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弄得有些不解,所以也很配合的放低了声音。
“方大哥,你所说的道门是指整个道教吗?”
小磐此时的神情已隐隐有些兴奋。一双满含期待的目光更是一瞬不瞬的盯在方羽脸上,就这么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回答。
“差不多,但也不仅限于道教。小磐你到底怎么了?有话就跟大哥直说,现在我们可是兄弟了哦。”
方羽此时心里已隐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更想把气氛给调整的轻松一些,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肯定会让小磐失望。
这一天多时间里,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小磐实在遭受了太多的冲击和剧变,这让方羽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原本,按照传统意义上的说法,像小磐这样救人无数的好孩子,是不该遭遇这么多磨难的,可是现在……
虽然方羽自己也早就明白,天地不仁!
天道也根本就不是好人一定有好报这样的说法就能概括和总结的,不过受了这么多年这种论调的教育,很多时候他还是本能的期望,这样的巧合能更多的出现在像小磐这样善良淳朴的人身上。
就为了这点执着和信念,他这次在灿叔,特别是在小磐以后的安排上费了不少心力。甚至都不惜当着那么多道人的面,一再的曝光自己的实力。
用意,无非就是想让小磐以后在治病和生活上,能得到更多的关怀和照顾。当然,另一方面,某种程度上来说,方羽也是为了自己求个心安。
否则,事后他自己都不会安心。
因为他亲眼目睹过小磐给病人看病时的场景,那么大强度,那么拼命的看病救人,而且数年来一直都在免费,甚至个别时候都是在用自己的健康来换取和延续患者的生命。
这样的仁心医者,就连身为医者世家子弟的方羽,都觉得自愧不如。
这样的人,方羽若没碰上便罢了,若碰上后还不能为他进一份心力的话,方羽根本就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和愧疚,更不用说这医者是小磐,而他现在还不过是个没完全成年的半大孩子这一事实了。
所以方羽今天面对着小磐的时候,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照看着他的情绪,尽可能的在他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内,不让小磐受到更多的刺激和委屈。
这也是现在的他仅能再给于小磐的一点点心意。
“这么说他们都已经非常厉害了,可是就连他们这样的一群人,灿叔都给拦在门外,这说明灿叔要比他们所有人都厉害的多,为什么灿叔还会怕他们发现?
方大哥,之前你说灿叔必须要走的时候,我还以为灿叔没他们厉害,害怕他们来骚扰。
可是现在他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还非要丢下小磐躲起来?你能不能帮我劝劝灿叔,别让他走啊?最多我们换个地方不留在这里就是了!”
果然,小磐在得到他的回答之后,变得非常激动了,就连说话的速度,都快的像是在打机关枪。一口气就把他的疑问都倾泻了出来。
“小磐,灿叔要离开,其实并不全是怕秘密被曝光的原因,更多顾忌的,是他自己自身的问题。”
方羽心里暗叹了一声,张口解释了两句之后,看到小磐依然不能接受的那副模样,只好一咬牙,决定干脆把能告诉他的全都告诉他,否则,这对小磐来说,的确不是很公平。
“小磐你也知道,灿叔这些年经常都会把自己关在禁制里,很长时间都不出来。
最后的这次,更是关了自己有数月之久,就连桃木郎成精,大雷劫降临这么大的事都无暇顾及,这全是因为他自身出了问题。
你可能还没见过灿叔出问题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他整个身体,甚至包括头发和眼珠,都会呈现出左红右绿两种非常诡异的颜色,至于体内的气机,那就更不用说了,随时随地都处在爆发和入魔的边缘。
所以灿叔只能靠着他自己在大河底布下的层层禁制和大河水底的冰寒,来压制和缓解自己的状态,否则一旦入魔,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小磐,你现在也知道了,灿叔是奇迹般活了那么多年的古人,长久的生命历程中,苦苦追寻大道而不果的他经历过很多我们根本想像不到的风霜和雪雨。
所以今时今日的他并不怕死,甚至按他的话来说,这数千年来,他好几次都在应劫的时候,完全放弃了抵抗,希望天劫能将他带出这个长生不死的困境。
可是每一次,在给周围带来毁灭性的破坏之后,本该应劫而去的他却依然还能带着一身的重创爬起来。用不了多久,身体又会自动的恢复原状。
而更可怖的是,每一次恢复,都会给他在修为上带来更大的收获,可就是始终突不破那最后一步。
漫长的岁月中,无数次的努力,可收获的却只是一次次的失望。而与此同时,他也只能像天地间唯一的孤儿一般,一个人默默的看着悠长的岁月慢慢的流逝,自己熟悉的事物和时代一步步的消失和变迁,那种摧心裂肺的孤独和无人可以诉说的迷茫,若不是他还有心中的目标可以作为凭依,恐怕早就已经崩溃和入魔了。
但是灿叔的机缘实在太好,而来自那个久远而又相对淳朴年代的他,对自己追求的那份执着和坚韧,也让他从数次崩溃和入魔的边缘走到了现在。
可谁又能想到,一路坎坷的走到现在之后,长久以来他依为长城的信念和追求却变成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心魔。
因为现今这剧烈变化的时代,从很多方面近乎全方位的颠覆了他在这数千年中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他珍守并且执着了这么久的信念和很多东西,都似乎在这短短的百十年中都变成了无人理会的垃圾。
而更多让他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变化,让他即便是一直隐匿在偏僻的荒山,也无法完全的避开随之而来的冲击。
例如就像你开始行医后,蜂拥而来,几乎塞满了整个山谷的那些贫病交加的病人……
这一次,要不是机缘巧合,在大雷劫降临之时我们几个意外出现在他禁制之中的话,他可能又会尝试借着这次规模空前的雷劫而再一次选择放弃。
听他的意思,要是这次还不行的话,他可能就准备干脆放弃再压制心魔了。因为这次的心魔,根本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来长久的面对。
小磐你现在也算是半个修行人,你试想一下,若是修为到了灿叔这个层面的人一旦入魔,而且很可能还会继续不死下去。那么,将会出现一个怎样的局面?“一口气缓缓说到这里,神色已在不知不觉间肃穆了起来的方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早已张大了嘴的小磐。
“我不知道,我……”
小磐在方羽的目光凝视下,苍白着脸,我了好久都没能说出个究竟来,只是冷汗,已不能控制的从他两鬓间狂渗了出来。
“但是因为我们的意外出现,让一心准备求死的灿叔动摇了。再加上当时被我不知轻重的一吼,所以灿叔这才重新振作了起来。而我们也在他的照应下,很勉强也很侥幸的从这次大雷劫之下逃得了性命。
之后发生的事灿叔该给你交待过了吧?呵呵,灿叔帮我们度过这一劫之后,又无意间在我讲的一个小故事里,找到了解决心魔和他根本问题的一丝希望,所以这才决定离开,找个无人打扰的安静地方去再次努力着试试能否踏出他的最后一步。
若是这次能顺利踏出那最后的一步,那么现在依然还只是暂时被他压制着的心魔也就不再是个问题。
可是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时的他可能会陷入更可怕的境地,也会给周围的一切,带来比这次更可怖百倍的灾难。
所以他一定要离开,因为在他这种层面的修行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料的问题和危险,所以这才是他决心要把你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难道小磐你不知道么?灿叔在这长达数千年的悠长岁月中,只曾收养过两个孤儿,而你,就是在你唯一的师兄左慈左元放之后,在这千多年来灿叔他收养的第二个孩子,很可能也就是最后一个。
所以小磐你以后要好好保重身体,用心给病人治病,可千万不要学你师兄左慈那样浮夸和招摇,那样可是会让灿叔再失望一次的哦。”
“等等,方大哥!你刚才说三国里那个有名的半仙左元放也是灿叔收养过的孤儿,我的师兄?”
果然不出猛爆料,企图将再度陷入沮丧和失望的小磐心思给拉回来的方羽所料,左慈这个名字一出现,小磐就真的瞪大了双眼,甚至连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都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晕。而语气中,更是再也明显不过的流露出了惊讶和浓浓的好奇。
“呵呵,你觉得方大哥会骗你么?”方羽微笑着反问到。
其实当时,他从陷入回忆的灿叔无意间的话语中听到这个时,也很是吃了一惊。不过等他回头想起灿叔在房中和河底布下禁制的手段,以及禁制中几次遇到的幻术,方羽心里也就觉得十有**是不会错的了。
“天啊!原来灿叔以前竟然这么厉害……”
带着满脸的惊叹和兴奋,心中激动不已的小磐竟有些不知所促的在原地来回徘徊了起来。
方羽看着他生气勃勃的样子,也不言语,只管笑着看他。
可是没想到,小磐转了几圈后,脸上的激动却被一层疑云给代替。就见他猛地停住脚步,抬头向方羽望来:“方大哥,你该不会是为了哄我开心而编故事给我听吧?灿叔要是真有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除了医术之外,就只教了我这么点本事?要不然再差劲我也不该是现在这样啊!对,一定是你在哄我开心,我就知道……”
说着话,他的脸色就再度阴郁了起来,眼眶中甚至也开始有泪光在闪动。
“小磐!收敛住心神!”
方羽见他这样,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敛,口中也发出了一声轻叱!
小磐一愣,随即满腔的不乐意便融解在了方羽那双此时奇光闪烁,深邃无匹的双目凝视之中。
轻轻的闭上双眼,他在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下,开始了自己早已做惯了的功课。
“小磐,大哥也知道这一天多来你受了太多的冲击和委屈,可是身为男人,特别还是像你这样,因为身体本身先天有问题,而只能专修性功的人,不应该随便任由情绪这么剧烈的波动,更不应该动不动就哭。
我听灿叔说过,翻过年你就是成年人了。以后你又要一个人留在这里看病和生活,所以你要学着坚强一些。这样对你的性功修为、看病的水准以及你的生活,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再说了,你以为灿叔教给你的法门会差么?
如果真的差,你的医术又怎会达到现在这般的境地?你仔细想想,这世上能有几个名医能像你现在这样给人瞧病?又有几个医家能在你这个年纪,就能成为名满一方,能在转眼间就治好绝症的神医?
所以以后千万不可以再这么妄自菲薄,再说大哥有必要为了哄你开心而撒谎骗你么?
好了,现在三聚三收,准备收。以后记得每天修炼的时候,收尾前再加上这三聚三收。还有每次修炼前,不要忘了先加练一次蒙姐姐教你的那套法门。现在收吧。”
方羽缓缓的将这番话用奇异的节奏一句句的刚说完,闭目肃立在那里的小磐也恰好睁开了他的双眼。
此时的他双眼中一片空灵,再不是之前那种七情不定的狼狈模样。
看到他现在这般模样,方羽的脸上这才重新出现了笑容:“这样多好?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多亏大哥责备,之前的确是小磐过于失控了。”眼神恢复了空灵之后,小磐说话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但是最让方羽注意的,却是他口中对自己的称呼,这还是小磐第一次在称呼自己时,去掉了大哥之前的那个方字。
“呵呵,那也不必弄得这么刻板和严肃啊兄弟,再说修行之事,大多时候还是拿捏在一定范围内顺其自然的好,否则反倒不好。来小磐,坐下说话吧,站了这么久,你不累,我都有些累了。”
带着霎时间涌上心头的欣慰和一份淡淡的奇特感觉,方羽在说话的同时,不知不觉间也把他真正当成了自己的兄弟。
这对从小身为独子的方羽来说,是一种很特别的感受和体验。
“我今天躺了那么久,还是多站一会的好。不过大哥,你饿不饿?我肚子好饿啊。”
很显然,方羽的奇特心情也被刚收敛起了心神的小磐给感应到了,就在胸中同样涌起的那种陌生的温暖荡漾下,小磐的脸上也泛起了真挚的笑意。
特别是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那种再也自然不过的感觉,以及方羽听完这番话之后,愕然瞠目的夸张模样,更是他心里开心不已。
“原来有个大哥的感觉,竟会是这么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