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巫门阴阳宗阴宗宗主陈大江,阳宗宗主金长河见过方家,不知当面是那一宗的俊彦?”
就在这高瘦的老人显出身形的同时,他精光闪烁的那双眸子就已落在了方羽的身上.而洼地中,那老火爆此刻也再次和他一样,肃容向方羽见礼,开口自报家门和盘询。
“小镇方羽,一个无门无派游走四方的闲人,见过两位宗主!”
方羽也同样再次正色回礼之后,微一停顿,又向洼地中同样向他行着注目礼那七位形容有些狼狈的道人和黑衣人也见了一礼:“方羽见过各位!”
“白云观白云七子见过方施主,七巧阁的两位前辈和清风师弟曾提起过施主。”
洼地中,原本形容狼狈神色惨淡的白云七子之首,那位年迈的老道稽首的同时,也明显的精神一振,原来面前这意态洒脱的少年竟就是几位嘉宾口中反复提起过的闲人方羽!这下,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巫门幽冥堂、栾世杰。”
同样身在洼地中的中年黑衣人却面色阴沉,甚为桀骜的随手回了一礼,连目光都没向方羽这边斜一下,只管狠狠的窥视着身边的阳宗宗主金长河,显然心里还有些不服气。
“难怪自阴小鬼归山后幽冥堂会沦落成三流的小宗,原来宗门竟是交给了你这不知死活的小辈。看什么看,不服气么?当年就算是阴小鬼见了本宗,也要尊称一声师叔,你还在这瞪眼,莫非是想让本宗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蠢材?”
阳宗宗主金长河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此时也忍不住将火发了出来。因为和此刻冷眼旁观的阴宗宗主陈大江不同,他早年跟这幽冥堂的前堂主颇有些渊源,所以才会在黑衣人动手施展出幽冥堂独门迷术炼魂十八拍之后,不忍这狂妄无知的家伙因一时冲动而闯下大祸,所以这才开口和现身。
现在一看这家伙在明显弱势的情况下还这么不逊,不免就动了真怒。
说话的同时,他顺手拍出的一掌已到了栾世杰的胸前。
黑衣人栾世杰早有防备,也同样一掌全力的推出。
眨眼间,两人的双掌交击到了一起。
非常奇怪的是,竟没有丝毫的声响传出,而双掌交击的瞬间,黑衣人栾世杰的身躯就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从金长河的头顶上摔飞了出去。
但是以方羽的眼力,还是看出金长河在双掌交击的瞬间,还是留了几分情面,并没将力道完全吐实,可即便是这样,半空中就吐出了一口污血的栾世杰还是在落地后又踉跄退出去好几步,这才在神色大变中站稳了脚跟。
不过一等脚跟站稳,他便以巫门中参见师门长辈的大礼恭恭敬敬的就在泥地上拜了下去:“世杰该死,不知道师叔祖当面,还请师叔祖责罚!”
刚才那同出一脉,但修为更是深厚到远出他意外的一掌,彻底的将他打醒了。原来他口中尸居余气的五宗之一,阴阳宗阳宗宗主竟还是他师门的长辈……
以巫门相对严苛的法统和规矩,即便是狂妄如他,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要知道,刚才那样的情形,说严重点以可算是已沾到欺师灭祖这一条重罪的范畴了。
金长河瞪着跪伏在地的栾世杰,面色变了数变,这才在长叹声里重新开了口:“不知者不罪,起来吧。唉,我本以为阴小鬼突然辞世后,幽冥堂已断了内里的传承,没想到竟还留了你这一脉,不过你可知道,这些年幽冥堂门下利用术法神通,在俗世间招摇撞骗的那些勾当?你这个堂主是怎么当的?”
说到后来,他的神色又趋于严厉,眉眼间更是一片怒意。这模样,倒让本想提醒他还有方羽他们这些人在场的阴宗宗主陈大江不好再示意了。
“世杰自师尊临终时得掌宗堂之后,这十多年间一直都在闭关苦修,数日前才刚刚出关……”
“还要狡辩?”
“世杰不敢,回头我会尽快整顿堂务!”
“嗯,这样才对,起来说话吧。”金长河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些。上前伸手将栾世杰拉起后,又问道:“世杰,为何会在这里忽然和白云观的这些人动上手?我听之前你们的交谈,好像他们并没什么恶意啊。”
“师叔祖不知,世杰前两天路过这里的时候,在离白云观百多里外的一座无名小道观附近发现了很浓的妖气,可是等我追过去细查的时候,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随后我又留在那里搜索了两天,结果还是一无所得,可没想到我今天来到这里后,又在子夜行功时感应到了一缕很淡的妖气。
谁知道我一路追到这里,他们几个就又出来碍手碍脚的捣乱。前两天我在那所小道观附近搜索的时候,他们几个就曾追踪过我。当时我也顾忌着道巫之间的平静,所以没惊动他们就悄悄的退走了,没想到这次他们又来捣乱。难道真以为我巫门中人怕了他们不成?我也是一时忍不下这口气,所以就动起手来了。”
“妖气?”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所有听到他话的人都露出了关注的神色。只是程度有些稍稍的不同。
白云七子的反应最为明显,在惊讶和不信的同时,七子之首的那位老道也开了口:“栾施主,饭可以乱吃,可话不能乱讲。你知道之前曾被你多次进出骚扰的那所小道观里住着什么人么?那里怎么可能会有妖气?真是……”
轻轻的摇着头,这位老道和他身后那六位中年道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不信和淡淡的不以为然。
“那里住着什么人?总不会是名传八百里秦川的那位小神医吧?”这时,一直被阴宗宗主陈大江提在手里的那位瘦削青年却使劲抬头,开口插了进来。
“小神医?”
“方羽和阴阳宗的两位宗主以及栾世杰一样,都被这忽然开口的年轻人和他口中的这个小神医给吸引住了。
“这位施主说的不错,正是那位小神医的栖身之所。”
老道欣然接口后,又盯着已被阴宗宗主陈大江放了的瘦削年轻人问道:“看施主刚才施展的遁法和见闻的广博,莫非是空门内独行前辈的嫡传?”
这中等身高,却一身瘦削到似乎只剩下排骨的少年转动着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薄薄的唇角上露出了自得笑意:“道长法眼不差,本人袁华正是家师在空门中的唯一弟子。”
这边刚还在跟老道说话,下一瞬间他已将头转向了身后的陈大江:“陈前辈,就算晚辈无知冒犯,你也不用使这么大劲啊,刚才都弄得我差点喘不上气了,真是的。”
嘴里尽管嘟囔着,可身体却在一丝不苟的行着他们那一行面见长辈的大礼。
陈大江含笑不语,并不接他的话。因为他知道,有什么样的师父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徒弟,那个独行老鬼就是有名的罗唆和爱烦人,若是一接口,怕就要被他给烦个没完没了了。
刚才他也是从袁华最后施展出的空门独有的暗华遁后,才真正认出是独行老鬼门下的,否则也不会逗他逗了那么久。
袁华见陈大江不接话,便知道面对这些熟知师父秉性的老家伙们,自己无法再耍出什么把戏,所以在之后给金长河以及孪世杰和老道们见礼的时候,并没再多废话。
因为此刻,在他心里,已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方羽的身上。可是方羽,也早已从他滴溜溜乱转的目光中,发觉了他的心思,当然,也从陈大江他们的应对中,猜到了些东西,所以在他将身体转向自己的时候,就提高了警惕。
说实话,这个所谓的空门,方羽只能大概的从名字上,猜测出可能和以前传奇小说中的提到的空空门,也就是飞贼这一行有关,可是他还真不知道修行圈内,也真有这样的宗派,而且看起来人缘和实力都不坏。
这让他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当然也引起了他足够的好奇。
“你就是天心灯本代的得主方羽?见面不如闻名嘛,不过这身修为倒是满令人服气,受得起我袁华这一礼!”
笑嘻嘻的盯着方羽的脸色,他也很认真的施下了和面对陈大江跟金长河时,一摸一样的大礼。
方羽一听到天心灯三个字就知道这家伙在给自己使坏,不过人家的礼数却也行的足够隆重,在心里微一踌躇的瞬间,便在胸腹间忽然荡起的一股淡淡豪气中,不避不让的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好灵通的消息,莫非你刚从太玄那里过来?”
原本看到方羽不避不让的受了自己这一大礼时,袁华心中隐隐有些不悦,他行大礼那是他对天心灯以往传承的崇敬,可不是对方羽本人有什么太大的敬意。他本想着自己客气,方羽怎么着也该回上半礼,却没想到方羽根本就没给他回礼的意思。
不过方羽随后说出的话却让他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张口就直呼太玄宗主的名字,这意谓着什么?
他暗惊之下扭头回顾,却正好看到陈大江正含笑盯着自己的那道含义莫名的目光,顿时心里又是一动,这才算真的老实了下来:“我月前刚去过太玄老宗主那里。”——
嘿嘿这是第二下,第三下晚饭前后贴出
第六章
“他一切都还好吧?”
“老宗主一切安好.”
“袁华,你说的那个小神医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传闻?看样子两位宗主也不太清楚的样子。”方羽看到目地已经达到,脸上浮起淡淡笑容的同时,也顺势转开了话题。
“那位小神医是秦川地面送给近几年崛起于本地的一位少年郎的尊称。”
没想到此时接口回答的,是已经在一边闲了好一会的七子之首的那位老道。他看到他接口之后,方羽等人并没介意,反倒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所以就又继续说了起来:“据我们的接触和调查,这位数年间在普通百姓当中树立了极好口碑,用超绝的医术免费治好了无数病人少年,很可能是传说中已失传的医家某个隐宗的渡世传人。
可奇怪的是我们一直无法确认他真正的师传,因为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得到医术的过程有些奇怪,倒是颇似有些修行宗派传承的方式。看他以往的经历,也找不到任何的不妥。后来因为随着他被越来越多的人推崇和信任,保护他和他栖身的那所小道观的安危,也就成了我们白云观的一项义务。
所以才会有之前对栾施主的追踪这个误会,至于今晚的阻拦,则只是想问问栾施主为何会深夜施术狂奔而已,没别的意思,因为白天,这座城里发生了一些比较奇怪的事情。当地警方已找到了观里要求解释,观里这才派我们七子过来协助警方调查。
至于栾施主所谓的妖气,贫道几人今晚并没有丝毫的感应。同时也对在那所道观附近发现妖气也难以置信。因为当年,是后山的两位前辈亲自去见那位小神医的,他那边根本不可能有问题。冒昧问一句,不知道今夜间,两位宗主和方施主可曾感应到这里有妖气?”
“妖气我们都没发觉,不过……”听完老道的话,巫门阴阳宗的两位宗主对视了一眼,开口说话的陈大江到了后来,却看着方羽,神态有点犹豫。
“两位宗主也察觉到了?不错,应该就是传说的那个了。而且,很可能就是为栾堂主所说的那东西而起的。”
“什么?”
此时就连两位宗主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方施主,你的意思是?”
七子也全都变了脸色,尽管以他们的修为和水准,还不能完全了解方羽所说的这些,可是能让两位巫门大宗的宗主变色的妖物,绝对不是他们可以等闲视之的。
“嗯,这方圆数百里的地面内,可能有成了气候的妖物要应天劫。两位宗主以及一些有心人可能就是因此而来的……”
方羽轻皱着眉,说话的同时又忍不住向漆黑的天宇望了一眼。
漆黑的天宇中,秋雨依然在连绵不断的落下,而深邃的黑暗处,大雷劫那奇异而又诡秘的气息也依然继续的酝酿,不曾有丝毫的停顿。
“妖物?应天劫?”
白云七子在脸色再度巨变得同时,也失去了再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的兴趣,相互做了个示意之后,七子之首的老道又施了一礼下去:“方施主,两位宗主和两位,事关重大,贫道等人不敢怠慢,现在就要回去观里报讯,还请恕我等失礼。”
“道长观里现在怕也有所准备了,不过为了稳妥期间,道长请吧!”方羽游目一顾,发现巫门的众人神色都有些淡漠,所以只好在暗叹中,独自上前一步答话。
“方施主,若日后来白云观,贫道等将倒履相迎。告辞!”
深深又是一礼后,白云七子在夜色中匆匆远去。
“栾堂主可是午间在城里施了辣手的那位?”
目送七位道人在夜雨中渐渐消失不见,方羽收回来的目光就落到了黑衣人栾世杰的身上。
这位同样是方羽从没听说过的巫门中一支小宗的宗主是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中等身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和双眼的目光有些阴鸷之外,看上去和常人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不错,正是栾某小小惩戒了一下那群混蛋。哦?那两道雷里有你放的一道?”
栾世杰并没有丝毫的躲闪,当即就承认了中午是他在广场下的辣手。同时方羽的询问,也让他猜方羽是事后放雷的人之一。
方羽一听笑了,知道他或许在感应上有敏锐或是擅长的一面,但实际的修为,还差了面前的这两位老宗主一段颇长的距离。
“呵呵,方羽不敢掠美,那两道雷应该是两位宗主的杰作吧?”
“咦?难道那声枪响……”
也直到这时,两位一直在默默注意这方羽的宗主才算是完全反应了过来。原本,他们心里只有有些不信,因为在那么多人混乱的情况下,要精确的促使一个意志坚定的警官做出那么快的反应,就算是换了他们,也会颇觉得吃力。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那人就是这个所谓的闲人方羽,那就毫不稀奇了,不过同样,这次偶遇也让他们对方羽这个人的好奇也越发的浓重了起来。
“呵呵,事急妄为,让两位宗主见笑了。”方羽笑笑,开口打断了金长河的询问。
他们在这边说的热闹,可是这一会却把空门的袁华给憋了半死。
他个性和他师父一样,平生酷爱探奇搜秘,也爱四处结交各类奇人,更爱热闹和说话。可是今天在这里站着说话的,不是他师父的好友,就是像方羽这样,身份背景令他颇多忌惮的人物,想插嘴又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一时间还真把他给急的抓耳挠腮的晃个不停。
他的这些小动作方羽他们自然全都看在眼里,就是没人去理他。到最后他是在是憋不住了,这才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插嘴道:“几位前辈,眼下这荒郊野岭的好像也没啥热闹可看了,再说天还下着雨,我看我们不如一起回去找个地方慢慢再聊?”
“两位前辈?”此时的方羽自然是无可无不可,所以便含笑问两位宗主的意思。
“回去也好,正好我们还有个小消息要告诉小友呢。”两位宗主相视一笑,便决定回去再继续聊。
“有个小消息要告诉我?”
方羽不明就里,但还是带着心头的这点疑惑,也转身回了城。
回到榆城后,大伙在袁华的再三邀请下去了他落脚的地方,一个位于当地居民区内的普通民宅。居然还是个小小的四合院,更令方羽觉得惊讶的是,这四合院内竟是袁华一个人在住。
经过了下午和傍晚时分的人潮和拥挤,方羽早已清楚近一两天的榆城内,一个外地人要想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是多么的不易。就连方羽登记的那间小旅馆里,都数次有人找上门来,希望能以代他付全额房费的代价,得到他房间内的另一张床铺。
只可惜方羽因为感应到情况特殊,再加上还准备晚上有所活动,所以都被他婉拒掉了。其实要是在平时,他可能都会连房子都让出来了。反正对游走天下的他来说,晚上睡不睡觉,或是在哪睡,都不是问题。
很多时候,甚至他都宁愿待在外面,静静的独自品尝星空的美丽和夜晚的静谧。
这也是傍晚时分,榆林城内很多人成群结队涌向城郊的一个重要原因。榆城太小,一下子容纳不了涌来的这么多香客和信徒,找不到落脚地的众人只好跑去城郊的乡村中寻找休息的地方。
可是就在这样的时候,袁华一个明显外地口音的外地人,竟能在这里找到这么安静和宽敞的地方落脚,的确让方羽对他有了更多的好奇:“这莫非就是他们空门独有的便利之一?”
因为方羽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其它两位阴阳宗的宗主根本就没觉得奇怪,甚至就连栾世杰,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或者,这也许就是这些宗派都能拥有的便利?”
就在方羽淡淡的疑惑之中,众人在袁华殷勤的招呼下,都在正屋宽敞的客厅里落座了。
“两位宗主刚才说有个小消息要告诉我,不知是?”一坐下,方羽就将心头淡淡的疑惑驱出了心头,笑着抢先问了起来。
“小友你可记得方榕?”阴阳宗两个宗主又是有些神秘的相识一笑,由相对性急的金长河打开了这个谜团。
“方榕?呵呵,记得啊,原来两位宗主也认得他啊,他现在还好么?挣扎的路上应该能看到点希望了吧?”
方羽一愣,随即便呵呵轻笑了起来。同时也更加的确信了关于洪荒玺的那个宿命般的规律,自己当初遇到他时,不正是初得洪荒玺不久的那会么?当时他身上那诡异的阴寒好浓啊!
“哦?小友近期莫非不在内地?”
方羽的回答反倒引起了两位宗主的困惑,原本,他们都以为方羽会清楚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呢,没想到他竟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是啊,前些日子有事进了一趟藏域,怎么了?莫非方榕他那里又有什么新变化?”方羽多机灵的人啊,一看就知道事情别有隐情,所以赶忙问了起来。
“这就难怪了。方榕他很好,在最危机的关头融尽了附体天妖的威胁。还接掌了玄武宗中断了两百多年的传承,成了本代玄武宗的宗主。”
“哦?竟有这样的好事?”听金长河说到这里,方羽也不由替那晚吹着令人心碎楚歌的方榕高兴了起来。
本来在他当时的感应和推测中,方榕想要从那阴寒的威胁中挣扎出来,至少还需要两三年的功夫。结果没想到这才数月不见,就以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实在是很令他欣慰。
“可是之后的变化却不是很妙,不过这一两天他也要来这里,如果小友不着急走的话,具体情况可以当面问他,正好他也还有事要请小友帮忙。唉,这苦命的孩子……”
没想到方羽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一直都很少说话的阴宗宗主陈大江却又给他泼来了一头的冷水。
“不太妙?他这两天也要来这里?来做什么?”方羽又是一愣,随即他的脸色也在心头电闪而过的那个念头刺激下,变得严肃了起来。
“巫门六宗莫非此番都要过来?”
带着心里面最后的一丝侥幸,方羽慢慢问出了这个令他自己都倍感心惊的问题——嘿嘿,吃饭回来后立即贴出今天这最后一更,一下子便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_^
第七章
方羽是连夜离开榆城的,不过旅馆那边,他并没有退房.
夜幕下,整个天地依然是秋雨笼罩的世界。伴随着阵阵秋寒的,是此刻方羽有些黯淡的心境。
刚才的交流中,阴阳宗的两位宗主对他问题的淡淡回答,让他清晰的听到了心里那一丝最后的侥幸被无情割裂的声响。
“这个方榕!唉……”
即便是已走在寂静的山道上,被雨丝淋湿了衣襟的方羽也还是忍不住又长叹了起来。
其实在听陈大江隐约提起方榕的过往时,方羽就已在心里暗叹了数声。
一方面,他对方榕的遭遇和不得已有深深的理解和同情,同时也对韩家寨韩老的结果有过太多的慨叹和惋惜,可最让他不安的,却是因此而引发在巫门六宗内部的那股隐隐的激愤。
“两百年前,玄武宗被白云观伙同道门数宗连根拔起,我们保持了沉默。之后……,我们也做了最大限度的克制。可是聊城那一夜,就在韩老和方榕用他们的血和泪证明了他们占理之后,山上的那些人连个交代都没有,就那么四散而去了。
占了上风自觉有理的时候就蜂拥而至,落在下风发现亏理后就掉头而走,莫非这道理都该是给他们拿来讲的?还是他们欺定了我巫门无人?
此番六宗齐聚,也不过是想借着他们重新开坛,各派齐至的机会,让方榕以玄武宗断代新宗主的身份来观礼而已,并没有太多其它的意思。
毕竟,玄武宗当年因白云观而灭,此番若是能和它在北方的这一重地一起重光,当是能流传后世的一段佳话!
小友你是背后促成此事的关键之一,就连苍天都要你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不能不说是件玄妙的事啊!”
这番令方羽有口难开的回答,就是在陈大江那淡淡的慨叹声里结束。可那时的方羽心里,却除了叹息之外,只剩下了一团令他哭笑不得地乱麻。
“一时的善意,竟成了重新引燃又一轮道巫之争的导火索?”
“自己又究竟是为何会起意来这里的?难道这冥冥之中真的会有那传说中的天意么?”
“这个方榕!唉……”
再又一次忍不住发出的叹息声里,方羽甩头抛开了缠绕在心头的烦扰,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将路走下去。
天意不可凭,世事皆人为!
修为越深,方羽就发觉潜伏在心底的这个认知就越清晰。既然这次的事自己碰上了,那就绝对没有侧身袖手的意思。
现在这事的关键人物方榕还没到,自己想再多也是闲的,眼下当务之急,则是先抢时间弄明白大雷劫冲什么妖物而来才是。
风云即将剧烈变化的时节,能少一样意外的因素,事发时就会省一份心力。更何况,这般规模的天劫,往往还有可能累及普通的世人!
孰轻孰重,方羽心里自然有杆秤。
再说能引发这般规模天劫的妖物,肯定不会是个弱小的存在。以方羽的推测,至少也差不多是天妖那个级数的异端。
可是在这西北道门重地的周围,又怎会有这般级数的妖物存在?
就算之前的白云观因世道变迁的缘故沉寂了多年,可应该还是有不少真正的修行者在附近隐居和守护啊,就像之前七子隐约提起的后山二老,那可是能让阴阳宗两位宗主在听到的瞬间都呼吸一紧的人物。
这样的地方,怎么还会有妖物存在?
可奇怪的是,眼下不但有妖物存在,居然还能让它强大到能引发天劫这么严重的程度,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方羽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在向最先感应到妖物的巫门幽冥堂堂主栾世杰请教过详细情况后,他决定连夜上路,自己去探寻个究竟。
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在他心里,始终有个隐约的感觉,似乎那名传秦川的小神医和那所无名小道观,跟这妖物有那么一点的关系。
“呀!”
夜雨一直在下,山道上也泥泞无比,边想边走的方羽没小心脚下一个失神,差点被摔了个跟头。
“呵呵!”
一激灵间回神站稳,方羽忽然在夜雨中,有些自嘲的呵呵轻笑了起来。
随即他就在笑声还没落地的空里,凭空消失在了夜色中。
拂晓时分,就在秋雨笼罩下的黯淡天色中,方羽修长的身形出现在了一座小山的山顶。
这是一座在秋雨的洗刷下,依然呈现出一副苍黄颜色的濯濯童山,贫瘠的山坡上,零星只有不足半尺高的半枯野草在秋雨中瑟瑟颤抖,一派苍凉荒芜的景象。
可是让站稳身形的方羽瞠目的,却不是脚下这再也熟悉不过的西北山景,让他愣住的,则是山脚下,填满了整个山谷,又一直延伸到了对面葱绿山道间,由那些花花绿绿的各色帐篷和手推车组成的壮观长龙。
放眼望去,眼前的各色帐篷和推车足有千百之多,就连期间只占了极少部分的大小车辆,都足有数十辆之多,而这些全都密密麻麻的挤在此时还很寂静的山谷里,让猛然看到这些的方羽一时间都回不过神来。
再三打量周围的环境和不远处奔涌的大河那永不停息的脉动之后,方羽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来错地方。
可他那颗心,却依然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
来之前,他从栾世杰以及袁华的详细介绍中,知道这个小神医栖身的无名道观坐落在一个相对荒僻的小山上,也知道近些年因为小神医声名的远播,导致他落脚的那座小山附近,经常有四面八方赶来的求医者逗留。
同样,方羽也已知道小神医治病不收钱,但会要求受惠者康复之后,在他住的那座小山光秃秃的山坡上种一颗树当酬金。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方羽还曾暗赞这小神医有古名医的杏林遗风,但并没有去细想经过数年的时光,那山坡上究竟会被栽了多少树。
可是此刻到了跟前,这才发现眼前这帐篷和车马组成的长龙,又何止是山脚下有求医者逗留那么简单?如此的长度和规模,若不排上数天的队,又岂能轮到队伍的前列?
而眼前,已经整个染绿了对面数座山头的那片小树林,又需要治好多少病人,才会有如此多的小树积聚成林?
方羽家也是数代行医,在地方上声名斐然医者世家了,可即便是他,此时此刻,也被眼前看到的这一些给深深震撼了。
短短数年内,一个还不足二十岁的瘦弱少年,究竟是凭着怎样的医术和怎样的付出,才能让这里出现如此这般的场面和奇景?
深深吸了口长气,方羽在抬脚下山之前,就以陷入了一种罕见的佩服和急切之中。此时此刻,他欲一睹小神医风采真容的心,已将其它的所有念头都排斥了个干净。
等方羽一步步缓步来到山下的时候,原本还很安静的山谷里已开始了轻微的骚动。各色的帐篷和推车上乱搭的窝棚内,已有不少蓬头垢脸的人开始小心翼翼的起身和梳洗。
尽管山谷里起身活动的人不少,可弄出的声响却都不大,相邻的人彼此间打招呼,也都是无声的点头和微笑,很少有**点声音说话。
方羽一边在长龙的缝隙中穿行,一边不停的回应碰到各种人的招呼和微笑,还没走几步,他就发现在这个拥挤的山谷里,人们好像都忘却了彼此间的距离,几乎每个人,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彼此接近时都会点头打招呼或是微笑示意,浑没了都市间那种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疏离。
更让方羽慨叹不已的是那些人眼中充盈着那种光彩,不管是起不了身的病人还是陪伴着他们的家属,这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中都有希望的光芒在闪动。
感受着这些,方羽在感叹中,不由自主的加紧了自己的脚步,因为远处的山道上,瑟瑟秋雨中业已缓缓蠕动了起来的队伍,在提醒他,小山顶上的小神医已开始工作了。
不大的山顶上,一座小小的残破道观掩映在一片寸许粗细的松林之中,在连绵秋雨和淡淡水雾的笼罩下,带着一种不识人间烟火般的自然和平和,静静的矗立在同样寂静的人群面前,敞开的大门以很快的速度吞吐着出来进去的人流。
这里的主色调是一片的葱绿,而气氛则只有一个词就足以形容,那就是安静!
方羽来到观门前,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放轻。没办法,在排队的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无声的注视下,想必任何来到这里,都会不自觉得放轻脚步,竭力的保持安静。
因为排队的很多人中,就有是身患重病,被人抬在担架上或是手推车上的病人,就连他们来到这里,都在刻意的保持着这里的安静,甚至就连强忍不住的咳嗽,都用身前的被子或是毛巾捂着来压低声音的传出。
方羽抬脚踏进那没有悬挂任何扁额的道观门时,有很多排队的人都在用目光投来无声的谴责。
方羽知道他们是在怪自己没有排队,所以只能微笑着摆手示意,表明自己不是来加塞看病而是来找人的。
就在众人明白不明白的困惑里,方羽的脚踏进了道观的大门。
“嗡!”
就在他脚刚迈过道观门槛的瞬间,藏在他身上的洪荒玺就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长鸣。紧接着,洪荒玺就在这声穿透了整座道观的长鸣声里,开始了剧烈的异动。
方羽心里一愣,在停住脚步的瞬间,就以牢牢控制住了即将暴走的洪荒玺。而他同时已电射而出的灵神,瞬间就已牢牢锁住了引起洪荒玺异动的源头。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犬吠猛然夹杂在众人的惊讶声和谴责声里传入了方羽的耳际。
紧跟着,道观内那间病人进出的大厅中,匆匆的跑出了一个身穿道袍模样长袍,面色有些苍白的瘦削少年。
随着那少年的跑出,门口众多的病人和家属口中的惊讶和议论都换成了无比恭敬的招呼:“小神医,小神医!”
这位小神医一边飞快的点着头,一边口中就在不停的呼唤:“老黑,怎么了?别乱叫啊,会吓到病人的!老黑!”
边叫,他边飞快的往左边的厢房跑去。可是忽然,他却在又一阵剧烈的犬吠中猛地停住了脚步,扭头就往道观门口瞪去。
道观的门口,在身后众人的围堵下,一脸肃穆的方羽正静静的盯着他,清澈如水的双眸中,是一片幽然难明的深邃。
就在双方目光接触的瞬间,他原本灵动的双眸中,也忽然暴射出一片幽冷的精光,毫不躲闪的迎上了方羽的凝视,不曾有丝毫的躲闪和退让。
与此同时,剧烈的犬吠声也猛然消失。
小小的道观,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寂静。
第八章
洪荒玺是在左边厢房里那条大黑狗现身时,再度异动起来的.
嗡!嗡的清鸣声就像是一波胜过一波的骇Lang,在一种间隔越来越短的瞬间,就已响成了一片。
而肃然而立的方羽四周,已有隐约森冷的劲气在不受控制的盘旋和升腾,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已使他周身的空间隐隐有扭曲和变形的痕迹。
当然,在他的控制下,这些异样的痕迹在身后的众人眼里,最多只像是有些雾气在身边升腾,使得他身影看上去有些模糊而已,并不足引起他们太多的疑心。
而道观庭院中心偏左一点站着的小神医,此刻已在那大黑狗出现的瞬间重新站稳了脚跟,不过,随着洪荒玺那连成一片的轻鸣声里,他身体的微颤却更加的明显了。
厢房的门口,刚刚疾冲而出的大黑狗此刻却在洪荒玺发出的声响中,像是面对着一只看不到的猛兽一般,浑身长毛竖立,而头部和前肢却低低的伏在地面,露出长长犬齿的大嘴里,也发出一阵阵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威胁的可怕咆哮,低沉而又疯狂。
这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黑色大狗,浑身长毛竖立之下,看上去就像一头雄伟的怒狮,而那双此时已经充血通红的怪眼,此刻却死死的盯在方羽的身上,在阵阵可怕的咆哮声里,将刻骨的敌意暴露无疑。
可是此刻,方羽身上,已有些不受控制的洪荒玺发出那片清鸣就像一股股无形的巨大潜力,将它死死的压制在那里的地面,连任何多于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方羽这边,洪荒玺发出的轻鸣已逐渐高亢到了快能伤人的地步,他身后,原本围堵住了去路的众人此时已身不由己的掩耳退出了好远。
而竭力控制着它的方羽,也已察觉洪荒玺越来越猛烈的异动已趋于爆发的边缘。这让他在心里暗暗叫苦的同时,开始有些后悔选择了此时和小神医的对峙。
因为他也没想到会在踏进道观门的瞬间,洪荒玺就开始了剧烈反应。更没想到此番前来,原本只想认识和拜访一下的小神医的身上竟会有这么浓的妖气,而厢房门口那只跃跃欲试的大黑狗,此刻身上的妖气更是浓的让他都非常的吃惊。
这么浓,这么明显的妖气,白云观的那些人竟然说根本不会有问题?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个众人口中性格有些内向腼腆,但仁心妙术被众人传颂不已得小神医在发现自己后,敌意和反应竟是这般的暴烈。
上手就不问情由的施展出了生死一瞬间的性功高段禁术,试图以类似禁魂术的险恶法门将方羽至于凶险莫名的境地。
仓促之下,原本只想问个究竟的方羽不能不接招。因为这类纯粹精神层面的秘术,一旦被施展出来,就只会有两个结果,不是你输,就是我赢。
而失败者的后果,则往往会比死还惨。因为对他们这些修行人来说,成了白痴或是别人的傀儡,那真是比死还要难以接受的一件事情。
不过以方羽的修为,要赢不是难事,可是要在分神控制洪荒玺异动的同时,还要在赢的情况下保证不真正伤到小神医,这对现在的方羽来说,还真有些为难。特别是在对方根本不留余地的全力施为下。
至于一傍那条跃跃欲试的大黑狗,在此时方羽的计算中,都被自动忽略了。因为它身上尽管妖气浓的吓人,但是在眼下这种状况下,它所能起的作用实在是非常的有限。
方羽就在懊悔中暗自咬牙,准备行险一试的功夫,道观内外忽然响起的一连串呻吟声却替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哎哟,疼死我了,啊,难受啊……”
随着方羽身后这一连串呻吟声的响起,方羽发现小神医原本一直紧逼着自己的神意忽然有了些微的松动。
显然,已被洪荒玺发出的异音伤到了的那些病患们痛苦的呻吟让小神医有些分神了。
好个方羽,怎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就乘着小神医略一分神的刹那,他虎目中幽光一闪,便已将小神医借由双眼发出的神意轻轻挪到了一边。
随即,就在脸色忽然煞白的小神医浑身一震,踉跄后倒的瞬间,就已抢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扶上了他的后背:“我并无恶意,先救病人,其它的等晚点再说!”
说话的同时,他空着的左手已在轻轻一挥间,将因洪荒玺停了异鸣而乘机扑来的大黑狗给提在了手里。
半人多高的大黑狗被他的大手捏在脖子上提悬在半空,除了喉咙间勉强发出的呜呜的叫声之外,竟连半点挣扎的动静都没有。
而被他扶住并借着他输过去的温和气劲站稳了身体的小神医此刻,却一脸的惊讶和不能相信,但稍一沉吟之后,还是在观里观外病患们痛苦的呻吟声里很勉强的点了点头:“好,那你先把老黑放开。”
方羽微微一笑的同时,左手一翻摔飞了大黑狗,右手也同时离开了小神医的后背。
大黑狗一离开方羽的控制,犹在半空就发出了更为猛烈的狂吠和咆哮,就见它在空中连翻了几翻后,在落地的前夕终于完全掌握了身体的平衡,四肢在空中优美的一个伸缩,便在落地的瞬间,就将头尾调整了过来,同时又借势往方羽猛扑了过来。
方羽双目中精光一闪的同时,一声殷雷般的低喝已然出口:“还来?”
几乎与方羽的低喝一同响起的,是小神医有些惶急的叫声:“老黑不要!”
而此刻已腾空扑起的老黑那里还能停的住来势?就在它眼看就要扑到方羽不足三尺的时候,前扑的身影却忽然就像是被虚空中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猛拍了一把似的,在它忽然发出的一声悲鸣声里,硕大的身子就猛地从空中直直掉在了地上,成了一条四肢伏地,爬不起来的癞狗。
“老黑!”
看到老黑异样的落地,小神医在狠瞪了方羽一眼的同时,便往地上还在继续咆哮挣扎的大黑狗扑去。
“它没事,不过你让它最好老实点,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救治呢!”
方羽一进身便拦住了他的去路,低声说话的同时,他还扭头往脚后继续挣扎着的大黑狗狠瞪了一眼。
大黑狗被他双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幽光一瞪,便在明显的一抖中,浑身瘫软的爬在了地方,连喉咙间的咆哮声都停了下来。
“你对老黑做了什么?我不管,它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尽管身体已被方羽拦住,可小神医还是明显感觉到了老黑的异样,他在微微一愣的瞬间,便激愤的猛跳了起来。
方羽看着他苍白清秀的面颊上那两团异样的潮红,没来由的心里一动,将已到了嘴边的解释换成了另一句话:“那你不管病人了?”
“我!……”
神情显得异常激动的小神医刚低喝出一个我字之后,便在脸上眼中的犹豫和挣扎中哑住了。可激动的情绪,却依然还在让他瘦削的身体在明显的颤抖。
“原来他真的还是个未曾成熟的大孩子……”
将他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的方羽心里一阵苦笑:“它真的没事,我只是叫它暂时安静一些而已,不然岂不是会让病人受惊?别孩子气了,快点吧,好像已有几个病人快坚持不住。”
特意放低了声音的方羽轻轻说话的同时,也挪开了拦在他和大黑狗之间的身体。
“老黑!”
小神医诧异的瞪了方羽一眼后,就扑到了老黑身上,四处抚摸了起来:“老黑,你没事吧?没事吧?”
那神情根本不像是在跟一条狗说话,而像是在和一个人,一个像是好朋友的人在交流。
浑身瘫软在地,明显蔫了许多的老黑口中此时也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并努力的伸头试图用舌头去tian他的手,可是努力了好几下,也没能挪动它瘫软的身体。
方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就想起了当年和自己爱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心下不禁一软,微叹之间就收回了控制着大黑狗的力量。
大黑狗往后一个矫健的翻滚,站起转身就跑,几步之间就已拉开了和方羽之间的距离,可是跑了几步之后,它又明显戒备和犹豫着跑了回来,一嘴叼住小神医的袖子往后就拽,边拽还边用它那双怪眼盯着方羽,嘴里还发出急促的呜呜声,似乎在催促小神医赶紧和它一起,尽量的远离方羽这个危险人物。
方羽看着眼前这动人的一幕,嘴角再次流露出了有些怅然的淡淡笑容。
“老黑,没事了,刚才是一场误会,现在我要赶紧去给病人看病,你先回去吧,没事了,真的!”
一直在留神方羽反应的小神医看到此刻老黑已经恢复了活力,而方羽脸上的笑容又有些怪异德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脸上的神情忽然显得有些拘谨和慌乱了起来。
方羽看他这样,心里更加肯定他尽管可能医术高明,可心智上却还是个相对纯真的大孩子这一事实,于是在淡淡一笑中转身,迳自往道观大殿里走去。
他边走边提高了声音喊道:“神医马上就来治病了,大家不要乱,刚才被声音刺激到了的病人先抬进来就诊。”
喊叫的同时,他也已开始将袖子往上挽了上去。
很显然,身为医家子弟的他看到这么多急需救治的病人,也动了恻隐之心。
“咦?莫非他也会治病?”
他背后,清晰的传来了小神医明显有些诧异的低语。
方羽为此,又无声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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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咦?怎么没人了?”
抬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之后,方羽忽然发现眼前没有了似乎永远都不会减少的病人.
“那就是已经中午该吃饭的时候了,今天这时间过的真快。”另一边的桌案前,小神医也同样抹着头脸之间豆大的汗珠,有些潮红的脸上满是自得的笑容。
因为在早上这大半天的诊疗过程中,他留意计算过,要比这突然冒出来的高明家伙足足多治了九位病人。这对本已晚了半个小时才开始问诊的他来说,是个非常满意的结果。
方羽的头脸之间尽管有汗,但神情还算安详。敏锐如他,自然也知道此刻小神医脸上那满足的笑容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在早上这五六个小时的诊治过程中,他也非常投入的进入了那种有些类似竞争的诊治当中。
可是没想到,还是暂时落后了。
不过暂时的落后,并不足以影响他将这场无声的竞争继续下去的斗志。因为随着逐渐对这种紧张而快节奏的诊治方式的了解和熟悉,他看病的速度已越来越快,到了刚才,确诊和下方的速度已隐隐有和小神医并驾齐驱的样子。
他有信心,在接下来下午的这半天里,一定能把小神医追齐。因为此刻,小神医精湛的医术和所有求诊者对小神医那种有些迷信的狂热信任,已深深了的激起了他身为一个卓越医家子弟那潜藏在骨子里的骄傲。
因为他对自家传承了数代的医术,也有着非常强烈的信心!
就为了这点源自家庭和骨子里的骄傲,他在诊治病人的时候,完全收敛起了体内浩然无匹的异能,完全靠着自己多年来所学的纯正医术参与到了这场无言的竞赛之中。
所以,他开始的速度要比小神医诊治的速度慢很多。
毕竟,他在这种方式下的实际经验并不是非常多,要想把很多学来的理论完全和此时接踵而来的各种患者的病情结合到一起,对他而言,是个不容有半点闪失的严峻考验。
因为这毕竟是在给人看病,而不是在儿戏。人命关天这个道理,自小到大,已被父亲耳提面命的烙印在他的骨血之中,早已成了他本能中重要的一部分,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
但是,早晨进门后,就站在他身后默默盯着他连看了三个病人,并仔细瞧过他开出的药方之后,才放心的开始去另一边开诊的小神医确诊的方式,却和如履薄冰般谨慎小心的他有着明显不同。
望、闻、观、切这四项被众多医家奉为圭旨的确诊手法,却被小神医在诊治过程中,省略到了再也简单不过的望和触。
病人进来,他先是抬头望一眼病人,然后让病人靠到医案前被他伸手轻轻一碰,整个问诊的过程基本上就算是结束了,一般情况下他就会马上念着药的名字,低头开始写药方。而方羽发现,往往这时候大多的病人和家属都只是满怀着激动和希望的神情,默默的等着拿药方,并不多说多问。
只有极少数的病人和家属会像一般求医者那样,试图说自己的症状和问确诊的结果。而这种时候,小神医才会在写药方的同时,连头都不抬一下的迳自说病人的症状。而通常的结果,就是病人和家属在听了他几句之后,就会瞪大眼睛一脸惊喜的猛点着头,不再罗唆。
这让他大大节省了耗费在单个病人身上的时间,也直接的导致了他看病的速度很快的超过了中规中矩问诊的方羽。
甚至要不是他发话,原本就有些犹豫的来到方羽面前的那些病人可能早就跑到他那边去了。
幸好方羽尽管开始的时候速度有些慢,可确诊的本事也丝毫不含糊。连续准确的说出十几个病人的症状,并且开出来的药方也得到小神医的点头之后,后面陆续进来的病人这才不再那么抗拒被抬到他这边过来。
可即便是这样,排在小神医那边的病人也还是比他这边多,这在无形中,也让方羽暗中加了好几把劲,以至弄得头脸上都渗出了汗珠都不知道去擦一擦。
一直等到病人忽然没了,才算有了松口气的机会。不过很快,他就被小神医刚说的那些话弄得有些好奇了:“你这里还有人帮忙?”
惬意的伸了个拦腰之后,小神医的脸上也出现了纳闷的表情:“没有啊,这么多年来,这里除了我和老黑跟灿叔之外,就没其它了人。怎么了?”
“那谁通知那些病人说你要吃饭?难道……”方羽问出口之后,一想起来看病的那些人对小神医那种发自内心的恭敬合信任态度,忽然发觉自己这话问的有些笨,所以只问了半截就打住了。
“你猜得没错啦,每天中午,这些病人都会自发的停止求诊,给我留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总的来说,能来这里找我看病的,都是些心地很好人了。你瞧,我桌上放着的这些小东西都是他们送的呢。”
小神医的反应显然很快,他一下就猜到了方羽没问出来的意思,不过也很明显,略显疲态的他对自己的病人也很满意,所以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向方羽介绍起放在他案头的几个小玩意来。
方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除了两个色彩斑斓的泥塑小狗和两个带把的小糖人插在案边的桌缝里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心里又是一动的瞬间,方羽笑了起来:“很漂亮的小东西,应该是小朋友送的把?”
“嗯,是啊,都是得重病的小朋友送的,都有两年多了,我一直舍不得收起来。嘿,看起来你真的不像是坏人!”
原本像个未成年的少年一般满脸欢喜的小神医说着说着,话锋忽然一转,微带狡黠的目光也盯上了方羽的双眼。
“原来你一直当我是坏人?那怎么现在又觉得不是了呢?”方羽脸上笑容不变,不过语气却由刚才的真诚变成了此时微带戏谑的好奇。
“谁让你一来就让老黑那么紧张的?这么多年来,除了灿叔,老黑还从没像怕你一样怕过任何人。至于为什么觉得你不像坏人,嘿嘿,你见过像你我这么紧张病人的坏人么?”
方羽淡淡一笑,随即收敛起笑意,肃容从桌案之后站了起来:“一来就忙着给人看病,都忘了自我介绍一下,小镇方羽,见过小神医,今天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一直以来,都试图以自己的多变而在方羽面前为自己争取着主动的小神医此刻,却明显被方羽态度的忽然转变而弄得有些失措了,有些红云上脸的他在慌忙站起的同时,也学着方羽的样子抱揖还礼,口中更是也忙不迭的也做出了自我介绍:“小观…,梅小山,我叫梅小磐!磐是坚若磐石的那个磐!”
有些慌乱的他,在说出自己名字之后,神情忽然变得稳定和坚决了起来,就连脸上泛起的红云在他特意挺起胸膛的时候,消褪了下去。
“好名字!”
方羽眼神微凝的同时,也脱口认真的赞了一句。以他的阅历敏锐,自然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小神医梅小磐此刻的情绪有些微微的异常。
再加上之前听过的那些关于他的传说和他自己刚才无意间说出的那些信息,方羽已能隐隐的猜到他现在情绪异常的原因,因此在心里忽然涌出的那抹怜惜之下,不假思索的就脱口认真的赞了一句。
可是他没想到,小神医却在听到的瞬间,就猛地的瞪大了眼睛:“奇怪!你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它究竟好在那里?”
“像高山上的岩石一样的硬朗和坚强,像大海边的礁石一样的牢靠和顽强,一个真正的男人能有这样的名字,难道还不好么?”
微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后,小神医梅小磐忽然又舒眉开心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想的也不算错啊,明白了,谢谢你方羽!”
“客气!”方羽看到他开心了起来,自己心里也觉得有些安慰。
一个传闻中本是孤儿的半大少年,能在这么短短的几年内,成为名传四方的小神医,若说背后没什么特殊的隐情做动力,显然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已方羽的经验和阅历,这类能变成动力的隐情,往往都带着点很难抹去的悲剧情节,看小神医梅小磐的一些反应,似乎恰恰又是类似的情形。
说实话,通过这半天的短短接触,方羽发现自己看这少年的心境,竟带着点哥哥看弟弟的意思,这不知因何而来的陌生感觉,竟让方羽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淡淡犹豫。
“自己究竟该如何开口问关于妖气的事,才不至于让他有过激的反应?他和他那条大狗身上为何会有这么浓的妖气,竟会让洪荒玺都起了反应?”
方羽心里在犹豫的同时,他敏锐的灵神又像大网一样,无声无息的撒了出去。因为经过之前的对峙和接触,他都始终没在小神医和他的大黑狗身上,发现除了浓郁的妖气之外,哪怕是一丝真正妖物的痕迹。
可是与此同时,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么浓的妖气,绝非是短时间内能沾染上的,和妖物无关的人和狗,更不可能在身上笼罩了这么浓的妖气之下,还能如此平静的正常生活。
“究竟他和那条大狗跟妖物是关系?”
就在方羽心里带着这个疑惑凝神细察之时,他面前的小神医却忽然脸色一变:“糟了!”
就在方羽闻声一愣的瞬间,他电闪而出的灵神已带回了一个冰冷而又阴寒的波动。正是从大殿外的左厢房里传来的。
方羽面色一冷,忽地站了起来。
而他对面,色变的小神医也同时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本已不闻已久的犬吠也再次疯狂的咆哮了起来!
------------------------------实在不行了,欠下的那一下只有明天一起补上^_^
第十章
“糟了!光顾着和你聊天,都忘了炉子上还熬着粥呢.老黑叫的这么急,怕是午饭又要泡汤了。”
方羽一看他也这么紧张的站起来就跑,以为他也有所察觉了呢,可万万没想到往外冲去的他口中嚷嚷的竟是这么一件小事。
不过很快,他也发觉了这件小事带来的后果。
因为等他跟着梅小磐之后进了左厢房之后,就明显的闻到了一股子糊味。也听到了里间的梅小磐懊恼的低语:“完蛋了,本来就不够两人吃,这下就更惨了……”
方羽耳中听着他的嘟囔,但主要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两间明堂的这边。
这个厢房并不大,就是西北院落中常见的那种两明一暗的三间屋的格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紧靠着长墙柜的八仙桌,左右两边各有一张老式的木椅,而紧靠墙的那条足有三米多长,六十分公分左右宽的长柜,显然和方羽以往在农家和山民家中见过的类似长柜一样,在完全体现了储粮柜的功能之外,还兼任了作为供桌的妙用。
墙上和道观大殿内那有些奇怪的布置一样,供奉的并不是常见的那种泥塑雕像,而是比大殿内那幅长进三米,宽近米半的水墨老子骑牛图小了数倍的一副水墨画,上面得内容也同样是老子骑牛图,只不过在这幅画上,青牛之前,多了个牵着牛的小童。
方羽几乎是在进屋的瞬间,就被这幅水墨画给完全吸引住的。因为当他得目光接触到这幅有些泛黄的画卷之时,他体内被紧紧收敛着的无匹气劲,却忽然像是被画卷力某种奇妙的东西给引燃了一般,以方羽从没体验过的方式,疯狂的自发运转了起来。
而原本被他紧紧锁住的那一抹阴寒冰冷的异样波动,此时也像是忽然消失了一般的再也找不到一点的痕迹了。
方羽尽量的放松神意,就那么有些懒洋洋的站在八仙桌之前,盯着那副奇异的画卷,等待体内**的气劲自己去平息。
那似乎是一滴水见到大海似的那种眷恋和欢欣。
此时方羽体内那无匹的气劲,就是那滴水,而那副画,就像是那无边无际的汪洋。紧紧吸引着方羽神意,不由自主的放松和融入其中。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奇妙感受,即便是以方羽比磐石还要坚凝的神意,都无法完全摆脱这种奇妙感应带来的那种自在和惬意。
既然摆脱不了,也根本就无从摆脱,那么就随它去动吧,起码,此刻方羽的本能直觉清晰的知道,这种异动,绝对不会是坏事。
因为这种对常人来说颇为奇怪的意境对他而言,并不罕见。
以往,在看到某些事物的时候,体内无匹的气劲偶尔都会有类似的共鸣和自发的运动,只是从没像这次这般的疯狂和急切而已。
“完蛋了,咱俩中午都没饭吃了。咦,方羽你怎么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也仅仅只是那么几个呼吸的功夫,暗间门口,双手端着一个硕大双耳黑砂锅的梅小磐的出现,就将方羽和他体内疯狂的劲气从那种状态中给拉了回来。
世界还是原先的那个世界,而此时的方羽却跟之前已有所不同了。
不过,那纯粹是方羽自己才能体悟的变化,小神医的惊咦,只不过是感应到了他动念试验之余,那一丝最后残留的细微波动的消失而已。
因为那种强烈的波动忽而消失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让小神医梅小磐也以为那只是错觉。尽管以他对这类气劲波动的敏感,明明知道那决不可能是会是错觉,可那速度,却又让他不由自主的以为,那就是错觉!
所以心神振荡之下,他端在手里明显散发着糊味的大砂锅,失手就往地上落去。
“我没事,你小心!”
方羽回答的同时,人已经到了他的身边,将不知何时捞起的砂锅重新又塞回了他的手里。
“你…?”
有些不敢相信的望望又完整回到了自己手里的砂锅,又望望方羽,一脸困惑惊疑的小神医梅小磐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也太过分了吧?自己眼睁睁的盯着,竟丝毫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做这些事的。难道自己与他的差距就真的有这么大吗?可之前不是这样啊,自己就算躲不开,可还能看清楚,怎么转眼之间……
看到他惊诧迷惑的表情,此时已将全身的气劲收敛到没有丝毫痕迹的方羽也有些迷茫的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一眨眼就变成了这样。小磐,这幅画是你从那找来的?”
因为此时,他的心头也在困惑不已,究竟面前这幅画是什么来头,竟能在眨眼间,让自己体内来自天心灯的能量完全彻底的和洪荒玺那粗犷原始的雄浑力量融成了一体,让自己省却了至少三五年时间的艰险熔炼?
能让天心灯和洪荒玺这两件传说中的异宝,都像个见到了母亲般的孩子一样,没有丝毫的抗拒,反倒欢欣活跃,生气勃勃的这幅画,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来头?
此刻的方羽,对梅小磐将要说出的答案,充满了深深的好奇和期待。
“这幅画?不是我找来的,是灿叔随便画了挂在这里的。”
可是依然在困惑中的梅小磐抬眼看了那副画之后,竟随口说出了这样出乎方羽预料的回答。
“灿叔随便画的?”
方羽一下就觉得有些懵了。这灿叔是什么人啊,随手一画就能让自己有这么大的反应,这也太过分了吧?
“是啊,我八岁的时候,灿叔就要把我赶到这边来单独睡,为了不让我害怕和哭闹,就把一直挂在他那边屋里的这幅画挂到了这边。他说有这幅他年轻时候画的画,我晚上睡觉就不用害怕了。”
小神医梅小磐在方羽连续的追问下,也对这幅已经看了十多年的水墨画有了点好奇:“怎么,你觉得这幅画有什么不妥吗?”
“这灿叔究竟是那路神仙,年轻时就能画出这样的一幅画来?”
方羽此时顾不上回答,只顾着凝神细看这幅人家随手涂抹,而让自己震撼不已得陈旧画卷。
这一凝神,才让方羽发觉了这幅画的异常,画纸竟不是他原以为的宣纸,而是因为微微泛黄而像是纸张的布料,心里惊讶之下,方羽也顾不上征得主人同意了,往前一凑,手指就已经摸上画面。
竟然是麻布!而且还是带着非常久远气息的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麻布!
在手指触到的瞬间,他全力催动的灵神就将答案告诉了带给了他。因为此刻,情急之下,他已悍然用上了全部的神通。
“你确定这幅画就是你灿叔画的?”方羽强按着心头涌起的剧烈振荡,将宛若实质的视线落在了小神医的脸上。
“灿叔尽管平时话不多,不过他从来都不会用假话骗我。”小神医在他那双虎目的盯视之下,脸上涌起了不悦的神情。
“那他现在在那里?”方羽心头的震撼越发的强烈了。
“他不在,你尽追着问这些干什么?还是想想咱们中午吃什么吧!”
“他不在?去那了?”方羽凝神之时,很少有东西能逃出他的感应和观察。这一刻,小神医眼眸深处闪过的那一丝异样自然也没逃出他的法眼。
“我为啥要告诉你?都是你,害的我连午饭都没得吃了……”
有些反常的,小神医梅小磐忽然激动了起来,而一条黑影,也在这时从暗间里低声咆哮着飞窜到了他的身边,对着方羽摆出了一副攻击的架势。
“老黑,你说是不是?咱们凭啥要告诉他灿叔的事?”
看到大黑狗窜了出来助阵,梅小磐的激动就稍稍平歇了一些,不过依然还是摆出了一副非常不合作的态度,迳自和他的老黑说起了话。
方羽一看这情形,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行有些过了,所以在长吸了口气平静自己的同时,将目光投到了八仙桌下,靠着桌腿立着的那根样子有些奇特的尺长黑木棒上,心里一动的同时,淡淡的笑容再度爬上了他的唇角:“小磐,刚才是我失礼了,还请你多包涵。不过灿叔的去向真的很重要,难道你真的要眼看着因它成灾么?”
“啊?这也被你看出来了?”小神医浑身一颤,这才再次抬了头向方羽惊讶的望来。
“嗯。”被他脸上的惊讶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的方羽这时,也只有点头这个动作可以用来来应付他这份无知的纯真。
“那个,它真的会引出大问题么?”
似乎根本体会不到方羽此时的心境,梅小磐看着那根黑木棒的眼神中还是带着非常明显的犹豫和不信。
“嗯,究竟会引起多严重的后果我也说不好,反正我知道,你这座小道观附近绝对会在事后荡然无存的,不管它能不能渡劫成功!”
“度劫?它一根木头能有什么劫?啊,我明白了,你不是白云观那边的人,对吗?”
听了梅小磐明显带着点兴奋的这话,饶是以方羽心智的坚凝,都差点有了以头抢地的念头:“小磐,你到底明不明我在说什么?”
第十一章
小磐,你到底明不明我在说什么?”
“明白啊,不就是跟我一样,想要灿叔出来再处理一下被我给移到桃木郎身上的那些病气吗?难道你说的不是这个?”
很无辜的睁大眼睛,小神医梅小磐的脸上满是委屈.
而此刻的方羽则是彻底的无话可说了,瞪着他看了半晌,这才在万般无奈的下发出了一声低喝:“桃木郎是吧?别装了,赶紧出来给这糊涂虫解释下状况,否则我就要真生气了。”
随着他的这声低喝出口,就在小神医满是不以为然的目光注视下,原本帖着八仙桌的桌腿竖立着的那根尺长黑木棒哐啷一下,掉到了地上。
除此之外,厢房内并未出现其它任何的变化。
就在梅小磐带着点戏谑目光的注视下,方羽眉头一皱,随即便在望了墙上那副画一眼后,摇头轻笑了起来:“呵呵,我忘了在这里不行。”
“方羽,你没事吧?”
看到方羽似乎真的在跟自己特意从灿叔收藏的那堆没用的东西中,选出来的工具说话,本来一直在看热闹的梅小磐心里也有些不安了起来。
“我没事,不过等下你可能就会有事了。来小磐,拿着你的桃木郎,咱们去外面说话。”
“不行啊,灿叔吩咐过,不治病的时候不能拿桃木郎到外面去,不然它上面附着的那些病气会散出去害人的。”
显然被方羽的说辞弄的有些心动的梅小磐在弯下腰准备拿起黑木棍的瞬间,又在犹豫中重新站了起来。
“那么现在你灿叔在那里?”方羽算是彻底领教面前这半大少年的天真和执着了,所以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来。
“灿叔当然在沉,咦?你想哄我说出灿叔在那里?”
猛地的警醒后,有些气愤的小神医很干脆得转身就往外走:“别再耍什么花样了,我不会告诉你灿叔下落的。时间到了,我要去给人看病,你要是不想去,就自己下山走吧。希望你能念在咱们都是医家的情分上,不要再做什么让我讨厌你的事情。”
说着话,他就迳自出去了。
门外,随着他的出现,隐隐传来了众人一片恭敬的问候声。
以方羽敏锐的六识,还隐隐听到有好些人在低声的议论:“前面的人不是说今天还有另外一位神医也在么?怎么不见了?”
听了这些话,再想到外面那满山满谷的病人,方羽只能带着淡淡的遗憾,无奈的看了倒在地上的黑木棒一眼,转身跟着出去给人看病了。
屋内,只剩下自黑木棒倒地后,就一直趴伏在一边,全身瑟瑟发抖的可怜黑狗,无人过问。
下午的时间同样过的很快,不过两个医家之间的气氛却有点沉闷。
整个下午直快到傍晚,两人只顾着埋头给人看病,连一句交流都没有。
下午方羽看病的速度大大加快,可是小神医的速度也比早上快了不少,所以等到方羽被他的那声闷哼声惊动时,这才发觉自己还是比他少看了好几个病人。
不过,这种速度的诊疗显然也让小神医的神经崩到了极限,因为方羽抬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一片潮红的面颊上,又布满了斗大的汗珠,呼吸也明显的有些紊乱。
不过此时,他却根本没顾上这些,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的那个病人,就连手都搭在病人的腕脉上好久都不曾放松。
“莫非遇到怪病了?”方羽也是医家,自然知道就算是华陀在世,也会有被绝症或是怪病难住的时候,所以在看到他这般慎重的时候,不由也仔细的打量起小神医面前的那个病人来。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农妇,被一个像是她丈夫的半老男人和两个二十上下的双胞胎姐妹用担架抬着放在了小神医的面前,病**口的喘着粗气,吃力的将身子半撑伏在担架上,头脸之间有明显大颗的汗珠滚滚而落,可是从方羽这个角度能看到的那大半张脸上,却带着明显的渴望和淡淡的焦灼,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小神医的确诊。
方羽所在的这个角度还不足以让他光凭远望就确定这农妇得的是什么病,不过光从那农妇土灰色的肌肤颜色和她没有半点光泽的枯黄乱发上,方羽就能推断出她这病已到了未尝危险的边缘。
此时正好方羽面前的新病人病况并不是十分严重,所以方羽在打了个招呼后,就直接站起来绕过长案来到了小神医的身边。
小神医扭头暼了他一眼,双眼中竟满是痛苦和焦灼的神色。
方羽心头不由一凉,抬头再仔细往那农妇脸上望去,却被看到的东西给小小的吃了一惊。
就在他刚才的角度看不到的这脖颈间,一个小碗大小的血红瘤状物就像一层透明的薄皮包着一包浓血似的,带着令人有些惊心的深红色斑点,就卡在她咽喉的侧面。
别的就不用说了,光凭着目测,方羽就能体会到这并不是很大的血色瘤状物对病人气管、食道以及周边血脉那无情的压迫和排挤。
“这会是什么东西?不是大脖子(甲状腺亢进的一般称呼),也不像是一般的瘤,莫非是……”
方羽眉头皱起的瞬间,就已将手伸向了病人另一侧脖颈间的脉门。
“还是在这切吧,这病那上面不太好切准。”
看到方羽皱眉,小神医也皱起了眉头,不过同时,他将病人的手腕也送到了方羽的面前。
方羽手一搭上,心里就觉得猛地一沉,这脉象,居然还能让她支撑到现在,实在是个叫人不能相信的奇迹。
究竟是什么支撑着她坚持到了现在?
方羽再次凝神体察着她几乎微弱到不可察觉,等切着了又混乱得不成样子的那点脉搏,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又往病人惨淡的脸上望去。
正好看到已经有些紧张了的病人正把目光向着身边同样紧张的丈夫和两个女儿望去,惨淡至快要失去了光泽的双眼中,却依然还带着一抹安慰似的温柔和不舍,土灰色的嘴角上,也还带着一丝比哭强一点的笑意。
眼泪像无声的小溪,已在她三位家人的面颊上奔涌,可是他们的脸上,却依然带着同样温柔和绝不放弃的坚持。
方羽在心中某个地方被电了一下似的感觉中,松开了病人的手腕,用有些僵硬和勉强的笑容冲着全都盯上他的病人和家属点了头,却没再理会他们骤然狂喜的骚动,只是扭头把目光投向了小神医。
方羽清澈如水的双眸深处,那点似乎就要燃烧起来的光芒清晰的告诉小神医,“你还有没办法?要是没有,我就要接手了!”
小神医死死的盯着方羽的眼眸,他的眼神中也隐约开始有奇亮的光芒在闪动。
“这是我的地方!”
说话的同时,他的人已匆匆的直冲了出去。
“你错了,这是需要我们医者共同坚持的地方!”
望着他冲出殿门的背影,方羽的脸上再度浮起了淡淡的笑容,清爽而又纯净!
等方羽应回来的小神医的要求,将大殿内的众人好言请出去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下午六点,可是外面的天色,却已经差不多要黑了。
和早晨相比,天空中阴沉沉的乌云压的更低了,带着一股令人窒息般的深灰色,彷佛就要和对面的小山头连接成一片。
已经连续下了数日的绵绵秋雨此时也变成密若怒箭的急雨,无休无止的倾泻在大地上,使整个山谷里的排成的长龙有了不小的骚动。
道观里大殿和周围厢房的走廊上,到处也挤满了躲雨的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试图闯进两边的厢房躲雨。
右边的厢房方羽没注意锁没锁门,但是他知道,左边的厢房,也就是那条叫老黑的大黑狗所在的房间,小神医刚匆匆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顾上锁门。可依然,还是没有任何人试图进去躲雨。就连房门的周围,躲雨的人也只有几个,而且全都是躺在担架上的病人。
方羽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只能暗暗叹息,这么朴实的人们,叫自己如何忍的下心不管不顾?
一念至此,他清朗的声音已传遍了整个道观和附近的山谷:“神医说这里暴雨将至,山谷中很可能会爆发山洪,所以希望大家能马上开始行动,,全都转移到临近的村镇中去避一避,等过两天山洪过去后,他会继续给大家好好看病的,现在请大家配合,相互帮忙,慢慢退出去,谢谢!”
他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却清晰的传到了整个山谷中每一个人的耳际。一下子,山谷里的形势更加的乱了起来。
“大家静一静,不要慌乱。我们还有退回去的时间,大家…”
“方羽你在干什么?”
就在方羽正在努力的时候。同样有些骚动了起来的道观内,却响起了小神医梅小鋬被气变调了声音。
声音响起的同时,他的人也怒气冲冲的从大殿门口直往道观门口的方羽冲来。
“住嘴听我说!”方羽此时低沉的声音就像殷雷般在小神医的耳边炸起,沉雷般的声音中,那饱含的劲气和不容质疑的神意,让怒上心头的小神医也愣在了雨里。
“相信我,我不会拿这么多人的生命来开玩笑的,快,到我身边来,要他们马上离开这里,他们更信你,快点!”
方羽情急之下,已将很少用了的撼神术都施了出来。
因为此刻,山谷里已传来了众人的呼喊,大多都在要求小神医来做个说明,否则他们绝对不会离开。
“怎么说?”有些犹豫的,显然已被方羽刚才的沉喝撼动了神意的梅小磐苍白着脸,站到了方羽身边。
山坡上,山谷下的众人看到小神医出现,骚动便很快静了下来。
“就照我刚才说的再说一次,对了,再让他们把病重垂危,不能再移动的病人也留下,其余的人全都退回周围的村镇里去,最好是能退到城市里去。快点,没时间了!”
方羽抬头看了眼头上已开始变的墨一般乌黑的阴云,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急切。
因为他也没想到,桃木郎一拿出左厢房之后,还没完全摆脱那副画的压制,妖气就已浓的开始让这天开始变色,如果等一下治病,再用上它的话,那大雷劫岂非随时都会君临?
不然,这大雷劫还能拖上一两天时间才会发作的……
不过能让大雷劫提前发威,也不见的完全就是坏事。起码,它的威力就不会像原先那么大。
可即便是如此,方羽自己也没十足的把握,保证能在应付大雷劫的同时,照顾到其它的方面。
眼下之际,也只能想办法尽快劝走山谷里的这些求诊者,剩下的,就要全靠自己的努力和天意了。
“那位神秘的灿叔,你此刻究竟在那里?”
望着山脚下开始缓慢退走的长龙,方羽在小神医愤怒的瞪视下,在心里发出了这声最无助的呼唤。
因为他发现,面对这个有些天真过分了的小神医,他再度陷入了不知从何说起的窘境!
就在此时,一声闷雷般的巨吼声从暴雨中远远传来,带着宛若疯兽咆哮般的苍凉和野性,飞一般的在向着这里接近!——
这是今天第二侠,晚点还有一下^_^
第十二章
方羽在这巨吼声入耳的瞬间,就发觉体内原本安静的劲气有了强烈的波动.而一种直欲迎上去的迫切念头也在心里自发的油然而生,强烈而清晰,但程度却远不如今天中午之前那么的暴烈。
如果说,中午之前的洪荒玺产生异动的那种感觉像个不听话的暴躁孩子,那现在出现的这种波动和念头则就像一个成熟的战士,听到了敌人的号角,尽管斗志高昂敌意明显,但还是会遵守纪律等待命令才会开始行动一样,体现出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态势。
而现在的这种强烈波动和念头,带给方羽的就是后一种的感觉。尽管同样的清晰和强烈,却完全都在他神意的掌控之下。
如果现在再和小神医像早上那样再次对峙的话,方羽有绝对的信心能在对峙之中就将小神医毫发无伤的拿下,根本不用再等他自己出现失神霎那,才出手那么的冒险。
深吸了一口气,方羽不动声色的压下直迎过去的渴望,就像根本没听到这越来越近的巨大吼声一般,扭头笑道:“小磐,你可以开始了么?”
“你没听到吗?”此刻的小神医脸上可没方羽那样的镇静,尽管程度比不上方羽,但他却还是很清晰的听到了这声充满了兽性的巨大咆哮声,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往这边接近。
其实此刻,不但他听到了,就连山谷中正在后退的长龙中,也已有听力相对出众的一些人隐隐听到了这声远远传来的兽性咆哮,正在下面惊异的四处不停张望呢。
“这个交给你,你不用…,”
方羽刚淡笑着说道这里,远远的暴雨之中,又传来了两声龙吟般的苍劲长啸,就在啸声刚刚入耳的瞬间,又跟之前的咆哮声一起,都猛然间消失了。
雨还在继续下,山顶上的气氛却有些沉闷。因为此时,方羽和小神医两人都在凝神细查周围的动静,却发现除了急促的语声和已开始暗了下来的天色之外,并没有其它的动静。
“走吧,回去赶紧治病人去,迟了恐怕又会有意外给耽搁。”凝神细察了半晌之后,方羽在脸上出现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里,淡淡的开了口。
“嗯,好的!”出乎方羽的预料,这一次小神医竟出奇的配合。还没等方羽再催,他自己就已先转身钻进了雨里往大殿门口跑去了。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小神医梅小磐为人再单纯,也已经多少有些明白,眼下这里似乎真的要出大问题了。
别的不说,就光是刚才远远传来的那几声,就已不是什么好兆头。
上次,听到那两声长啸后,不就给灿叔带来了不少麻烦么?
“小磐,需要我回避么?”
被几只增添的烛光照得通亮的大殿里,长长的医案边上,方羽帮忙将那位中年农妇抬上医案后,就很自觉的特意问了一句。
此时,小神医已将那根名叫桃木郎的黑木棒插到了医案边的地板上,那是一块相对周围的地板显得有些粗糙的青石地板,地板的中央,正好有个寸半大小插孔。黑木棒就直直的插在那里面。
“算了,不用回避,反正等下我也需要人帮忙把病人远抬下来,你就在边上打下手吧。不过记得保护安静。”
“没问题,谢谢!”
方羽认真点头,他忽然发现,小神医一进这个大殿,人就会变得成熟和老练的多,特别在开始诊病和治疗时,更是隐隐有一种像是大家似的沉稳和自信,一点都不像在外面面对其它事情时那样的单纯和天真。
“那好,我要开始了。你真的能保证那几个病人不会忽然醒来?”
一脸沉静的点了点头之后,准备开始的小神医目光一扫大殿另一边躺在担架上的三个病人,又仔细的询问了一遍。
那是刚才让山下的病人和家属退走时,特意留下来的三个同样不适合再多颠簸移动的危重病人,而刚才,小神医为了确保他们不会在自己施术的中途受到惊吓和干扰自己的治疗,特意请方羽帮忙让他们暂时睡过去的。
为此,他还在方羽面前暴露了自己医术方面的一个大弱点,不过他相信,方羽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给外人知道。
这纯粹是基于一个好医家对另一个好医家本能的信任,并不代表其它任何的意思。例如,对于方羽想知道的灿叔下落,小神医依然像之前一样的警惕和戒备。
“放心好了,如果没有太大意外的话,他们三个就算一口气睡到明天下午都不会醒,病情更不会有丝毫的恶化!”
“那就好,我开始了!”
说完话,小神医冲方羽点了点头之后,便将变得肃穆的目光投向了农妇的脸上。
医案上,中年农妇躺在铺好的被子上,没有多少光泽的双眼此刻也尽量绷到了最大,而目光中,更是充满了期望和紧张,全身的虚汗,不断浸湿她身上破旧的衣衫,让她浑身上下发出一阵又一阵难闻的汗臭。
可是此刻已将双眼眯了起来的小神医似乎根本闻不到这些味道,他只管用一种忽然变得有些空朦的低沉声音,对着面前的农妇不停的低沉吩咐:“我现在就要给你治疗,你要相信我,千万不要紧张,尽量将全身放松,慢慢的闭上你的眼睛,对,慢慢闭上……”
他嘴里一边缓慢的说着,一边将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的那双眼睛已变得完全不见了眼白,只剩下两个占满了眼眶的硕大瞳仁,盯上了中年农妇的双眼。
中年农妇在双眼接触到他那双略显诡异的双眼瞬间,眼神就被他牢牢吸引住了,只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中年妇女就在一脸的安详中闭上了双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蓦地,小神医的口中忽然响起了一连串低沉而又急促的语音,即便是以方羽的耳力和他对术法咒语的熟知,一时间都听不出来他在念的是那家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急促响起,小神医双手屈伸扭转,眨眼间翻成了剑指的双手已反点在了自己眉心。一抹殷红如血的艳丽红色就随着他双指中眉心的瞬间,从他眉心深处往外泛现了出来,转眼就已将他双手剑指的第一个指节前,全部都引成了相同的艳丽血色。
而他的整个眉心一直到额顶的发角,都被一道两指粗细的殷红血痕给盘踞成了个诡异的印记。
此时他口中的咒语忽然变得更急,而他那两只顶端已变成了血一般颜色的剑指却在此时,分别点上了农妇脖颈间那个血红色瘤状物和医案边竖立着的黑木棒顶端。
他口中的含混的低语声变得更急更含糊,而他微斜着的身体也在这咒语声里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可是此刻,方羽却清楚的发现,被他左手剑指点住的那个病人脖颈间的血红瘤状物正在急剧缩小,而他右手点着的桃木郎,也就是那个黑木棒的顶端往下三寸处,也正有一个漆黑的球形在飞快的隆起。
“巫门移咒术?不像!道门旁枝的气禁?似乎也不是。这是什么法门?竟会要施术者也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难怪他这么瘦弱!”
方羽是什么人?
站在边上的他一看到小神医手指两端的异样变化,就已看出了他这法门的主要作用。可即便是他,一时间也认不出这具体是那家的法门,所以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甚至连用灵神探查一下小神医此刻颤抖的越发厉害的身体状况,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敢做。
因为之前在小神医要他帮忙让另三个病人睡去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小神医的一个致命弱点,除了性功上比较深厚的修为,他在命功方面,因为本身体质的原因,没有丝毫的根基。所以他连医术中,经常要用到的针灸都很欠学,因为他没有任何的内劲来催针探穴,更不用提什么刺激经脉给人治病了。
当然,方羽也知道,在他这口中所谓的欠学,也只是会对自己这样的人来说的,因为医术到了他们这个层面,大家心里都清楚的知道,针灸之术,要是没了内劲或是气机的支持,光凭一些表相的手法和个别的手段,最多也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小伎俩,根本称不上是学过。
也正是小神医的坦率,让方羽在心头的几个小困惑得到了答案的同时,也让他在眼下这个时候对该不该插手帮小神医一把变得谨慎和小心了起来。
因为他再也清楚不过用性功修为施术的时候,那种平静的表相下隐藏的凶险和忌讳。
就像之前两人对峙时小神医施展的那个很像禁神术的法门一样,稍有不慎或是干扰,就是生死攸关的大麻烦。
以在不清楚具体法门情况下,就算是方羽,也不敢轻易的有什么动作,否则,对于命薄若纸的小神医来说,很可能就是生死瞬间的催命符。
还好小神医的法门结束的很快,就在方羽还没犹豫几下的功夫里,他口中急促的咒语停了。而他整个人也在一阵摇晃中,一下子往地下瘫坐了下去。
“小磐!”
方羽在低呼声出口的同时,已将从半路上拦腰抱起,身形闪动的瞬间,就已到了他那边的医案上。
小神医此刻面白若纸,不过满是虚汗的脸上,却带着欣慰和满足的笑容:“我没事,躺下休息一会就能缓过来了。方羽你去看看病人,她应该已经没事了。”
“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拼命来救人,我就自己动手了。你别操心那么多了,睡一会吧。等这边事了之后我想办法好好给你调理一下,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吧?”
方羽看着他虚弱的笑着的样子,一时间也动了感情。不知不觉间,已在自己的口吻里带上了淡淡的责备和懊悔、“呵呵,没用的,灿叔都没办法。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方大哥,你是个好人…。”低声呢喃着,话还没说完,梅小磐就合眼睡了过去。
方羽小心的将他放平稳之后,过去又给继续沉睡着的农妇把了把脉,这才放心的替她盖好了被子。
一伸手,方羽就将依然竖立在地上,棒身上多了个小碗大黑疙瘩的桃木郎握在了手里,这才站稳身体,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淡淡的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已来好一会了。”——
呼呼,终于将这最后一下搞定了,尽管时间过了半个小时,不过我还是勉强搞定了。
不过大家在书评里的指漏也再次提醒了,看来俺真的不太适合这么赶着更新,恰好这次答应的爆发也算勉强完成了呵呵所以勿用以后要回归本来了。以后每天更一下,力争不间断。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_^另,回头我也会将这些天里大家指出的错漏尽快修订完毕的,谢谢!
第十三章
“蒙青凝见过方兄,来的鲁莽,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无声开启的大殿门口,随着一股凉风一起进来的,是个一身白衣的年轻女人。
一现身,她就俏生生弯腰行出了一个通行的巫礼,轮廓柔和俏丽的脸上更是一片淡淡的笑意,那神情,就像是邻家的小妹来串门似的,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唯一无法掩饰她出现蹊跷的,是她身上那套可体的白衣,殿外那么大的雨,竟没给她浑身留下任何被打湿的痕迹。
“蒙青凝?”
肃然而立的方羽并没因来人是个年轻女人而有所诧异,倒是被她这名字给弄得微微一滞。
早在殿外听到那一声充满兽性的咆哮时,方羽就已知道了来的是有些古怪的方榕和她,只是那会,大殿里的农妇急需救治,而已被拿进了大殿的桃木郎也不宜久留,所以后来在察觉他们被发出长啸的那两个老道给截住后,方羽就决定暂不去理会他们。
没想到没过多久,她就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来到了殿外。那时小神医正在施术的紧要关头,而方羽也没感应到她有敌意,所以就不动神色的任她在殿外窥探。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感应中修为水准极深的年轻女孩,竟也叫蒙青凝。这让他在听到的瞬间,就不有的就象起另一个也很年轻,却柔弱的像是温室里花草一般的女孩来,她也叫蒙青凝来着。
“不错,巫门青龙宗蒙青凝。方兄莫非觉得有何不妥?”方羽脸上的细微的变化落在这位蒙青凝眼里,令她多少有些不解和困惑。
之前在方榕和黑巫宗宗主王闻川的口中听过的方羽,一身修为已臻化境,但为人谦和有礼,给人感觉像是个飘逸洒脱的世外之人,怎么如今一见,却似乎名不符实啊!
“原来是青龙宗宗主当面,方羽失礼了。”稍一失神的霎那,方羽就已醒悟了过来,赶忙回礼的同时,也笑着开始解释:“前两天认识的一个病人跟宗主同名,所以……”
“同名?就是蒙青凝这三个字么?”
“是啊,就是这三个字,也是个年轻姑娘。”
“哈,那有机会一定要去认识一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跟自己同名的人。”
方羽不置可否的轻轻一笑,开始扭转话题:“蒙宗主怎么独自过来了?方榕呢?”
不可否认,刚刚关于名字的这个小插曲,很是把两人之间初次见面的陌生感给驱散了不少。
“他跟那两俩老道纠缠的时候受了点小伤,所以先回去找地方调理去了。说是等一调理顺当,就过来拜望方兄。我留在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先过来见见方兄,还有个不请之情,要请方兄帮忙。”
看到方羽转了话题,蒙青凝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起来,到了最后,已是一脸的肃容和微微的紧张。
从她来到大殿外开始,就始终觉得有一种无形无象的莫名压力隐约的压在心头,可是她用尽神通百般搜寻,却始终无法找到具体的源头。
可是刚才,就在方羽问起方榕的瞬间,一直回荡在心头的那种微妙压力却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让她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面前的方羽重新定位了起来。原来,能让方榕和王老蔫印象那般深刻的方羽,真的……
“请!”
方羽没理会她神色中细微的反应,只是请她明说。因为今天在殿外感应到方榕时,方羽也觉得他当时的状态颇有古怪,浑不似日前听阴阳宗那两位宗主说起的那般模样。
如果体内的天妖已被他完全熔炼掉的话,他不该还会变得像今天这么古怪的。
“聊城一战之后,跟着我重返苗疆的他原以为大患已去,日后可以过得相对平静一些的,可是没想到,等到了苗疆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和我一起走完他当年捐款修的那些学校,就又发现了不妥。”
就在蒙青凝有些缓慢的述说即将进入正题时,方羽却忽然开口插了一句进来:“他捐修的学校?”
“嗯,那是几年前,他到苗疆来寻求帮助的期间,看到那里山区的孩子因穷困和环境问题大多失学,所以就匿名捐了很多钱出来修学校。这么几年下来,已盖了差不多三十所学校。而当初,就是因为他的善行,引起了在那里隐居的家父的重视和遍布那里的白虎宗巫师们的感激,成了白虎宗长老们宗主的座上宾,可惜他们也和当年的家父一样,对他体内的天妖也没太多的好办法。结果最后就导致了韩老前辈的横死和他的爆发。”
“哦,原来蒙宗主之前就跟方榕认识?”
方羽之前已听阴阳宗两位宗主大致说过聊城事件的前后原委,原以为巫门六宗全是那个朱雀宗韩老宗主的血柬给请来的,没想到其中还有方榕自己的这么一段渊源。
“之前青凝并不认识方榕,不过后来曾在那些学校临时援教期间,听那里的师生们多次的提起过这个不知名的好心人。后来,直到家父临终前传承宗门的时候,才知道是这好心人是他。
而我青龙宗上下从那时起,就一直有人在专门留意他的动向,希望能在必要的时候施以援手。所以后来在接到韩老血柬的时候,我才能在那一晚,抢先一步截下那些人对韩家寨的偷袭。”
稍有些奇怪,方羽发现蒙青凝在回答自己这句随意的问话时,神情中微微的有些不自在,似乎像是急于表白和证明什么似的,反倒令他有些好奇:“哦,明白了,所以那一战之后,他才会在知道跟宗主的渊源后,应宗主和白虎宗的邀请,远走苗疆避祸的是吧!”
或许是之前跟若兰一起待了太久的缘故,方羽说完话这些话,才发觉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和面部的表情似乎隐隐有些问题,否则也不会让青龙宗宗主蒙青凝的脸上和眼中闪过那一丝扭捏和羞意了。
“嗯!”蒙青凝借着点头的功夫,将眼帘也垂了下去。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可是等到了苗疆悄悄走访那些学校的途中,有天清晨,他忽然忧心忡忡的告诉我,他体内的问题还未真正完全解决。
还有个比原先那个天妖还要难缠数倍的存在,在天妖被熔炼了之后,就像一个原先基本平衡的局面被忽然打破了一样,也开始有些不受限制的迹象了。
不过和天妖不同的是,这存在跟方榕一样,也在竭力的自我克制这种失控的迹象,可是在失去了天妖这个对手的制约之后,方榕和他一时间都很难克制住这种失衡带来的危机。
就在那天清晨他给我说过这个问题之后的第七天,他就在去一所学校的半路上,第一次因那存在而失控了。
将近有一刻钟的时间,他自己的神意和他体内那个失控的存在不停的争夺和切换他身体的控制权,激烈的争夺中,他体内无意间泄露出来的气劲将我们身处的那座小山都给摧成了平地,情势非常的骇人。当时,我根本就无法靠近他身体三步之内。
经过将近一刻钟的争夺之后,最后还是被他体内的那个存在占了少许上风,足足控制了他的身体有五分钟之久,不过控制住了以后,那占据了方榕身体的存在并没做任何异常的事情,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莽莽群山中欢腾跳跃着嬉戏了一阵,在最后消失的前夕,才对一直追着他的我说了几句相对正常的话,告诉榕小子,天生性率真,失控非本意。
然后方榕就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那一刻,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盘坐在山顶上,不停的无声流泪,整整两天两夜都没说过一句话。
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硬是将他拽到了白虎宗岩石宗主的那里,经过我和岩石宗主多日的劝说和安慰,这才基本恢复了正常。
可是从那以后,他每隔些日子,就会出现一次时间或长或短的失控。一旦失控,就会像个孩子一样,在大山之间到处的欢腾雀跃和游荡,不把身体弄得精疲力竭,疲不能兴,就不肯消失。
但是每一次即将消失前,他说的那些相对正常的话也会变得越来越失落和颓废,几次之后,连我和岩石宗主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和方榕一样,都开始对继续坚持下去越来越没信心了。
而方榕每次回醒后,更是一次比一次消沉。甚至连脾气,都开始变得暴躁和易怒了。
我和岩石宗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经了多次之后,大家终于下了决心,将方榕带到了白虎宗的圣地落鹰潭,在那里摆起了白虎宗秘传的锁魂阵和我青龙宗的七龙绞仙阵,准备等到月满落鹰潭,方榕再失控时,和他体内的那个存在一起来最终解决这个问题。
哪怕最后就是陪着方榕和他同时消散在这天地之间,大伙也都在所不惜。
因为一个修行人,落到如此的地步,实在让我们所有目睹的人都无法接受,就连方榕和他体内的那个存在,都在等待月满落鹰潭的那几天里,陷入了一种指天骂地的躁动中不能自拔。
他们也都同样一个念头,宁肯失败后将生命烙印永远的消散这天地之间,也不愿再这么痛苦的苟活下去。
可就在这时候,阴阳宗两位宗主和黑巫宗的宗主王闻川三人却联袂来到了落鹰潭。通过黑巫王宗主和方榕的交流,这才在方榕和他体内的那个存在都激动了起来的反应中,让我和其它三位宗主知道了你的存在。
而熔炼了天妖的方榕和他体内那随即失控了的存在,在我和几位宗主的埋怨中下,这才发觉在这颇长的一段时间里,冥冥中竟似有个未知的力量,促使着他们根本不愿去想去提这世间还有你这个人的存在。
一直到了白虎宗的圣地月落鹰潭,这才在王宗主的提醒下想起了他们还有你可以求援。
不过在看到一线生机之余,我们所有人都对他俩之前那种不愿提你的奇怪感觉,有了极大的怀疑。
这世间,还有什么样的力量,能在不知不觉间,让方榕和他那体内那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存在,都会深陷其中而不能自知?”
“天劫?”
方羽凝神听到这里,眉头也微皱了起来。不会这么巧吧?自己现在手里还握着一根将要要度劫的家伙还不知该如何应付呢,这边又来个比天妖更凶猛的方榕和那存在?
眼前的大雷劫再搀合上能让巫门六大宗主都困惑不已的另一类大天劫?到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方羽想不出来。
不过此刻,他却隐隐觉得,与其说是这桃木郎和方榕他们在应劫,还不若说是无意间来到的这里的自己要应劫来的合适。
天劫九关,自己这将要应的是那一劫呢?
随着眉头轻皱,方羽的嘴角也爬上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可他挺立的身躯,却依然像标枪一般的笔直!
第十四章
“天劫?刚开始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后来却又有所怀疑.”青龙宗宗主蒙青凝接话的时候,明显有些迟疑。
“哦?”方羽也是一愣。
他自然明白,这些自己都能想到的可能,没道理巫门的几位宗主却想不到的,现在既然说有怀疑,肯定就会有他们的道理。否则,他们的宗派也不可能流传到现在了。
“根据我们诸宗的心得记载来推测,真正的大天劫临头,基本上是不受环境左右。可是这次,方榕他进出落鹰潭前后的变化却很明显。一进落鹰潭,就能很快想起在外时被忽略的一些事,可是一出来,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恢复原样。
关于你的存在,就是个特别明显的例子。
一出来后不久,他就开始逐渐不愿意再提到你,时间一长,连听别人说起都会显得很反感。但是进去后不久,却又会恢复过来。
这让我们大家都很困惑和不解。因为我们找不到会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若真是天劫的话,也不会因进出一个落鹰潭而有这么明显得区别。
因为我们都听岩石宗主说过,很久之前,他白虎宗的一位前辈就是在落鹰潭的中心祭坛内,应劫不过而烟消云散的。
所以,经过再三推敲后,我们大家都认同了方榕体内那个存在的推测,这不是天劫,而很可能是已被方榕熔炼掉的妖龙,残留在他和方榕神意中的一种本能反应。
因为他说,他在方榕当初跟你接触的时候,在你身上感觉了到了传说中总镇天下妖灵的洪荒玺!
而像妖龙那样,曾修至临界巅峰的强悍生物,会在本能里就对这类专门镇压和克制自己的异宝有先天的警惕和排斥,所以他和方榕才会在属于妖龙的那一部分被熔炼后,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状况。
而落鹰潭那个地方,则可能是因为被白虎宗数千年来当成了祭坛所在的圣地,长久沉积之下,已有了对大多数特殊状态的抵御和消除的功效,所以才会让方榕和他出现这种明显不同的反应。”
“哦!究其原因,原来还是妖龙遗留下来的麻烦。那你们怎么又会跟这里的白云观对上?”
方羽听到这里,觉得他们的分析有点道理。可是却又对他们现如今来找白云观麻烦的行径有些困惑和不解。
按道理既然知道症结所在后,应该想办法来联络自己或是寻求其它的方式来解决才是,怎会忽然又跟白云观扯起了纠葛?
不过在话问出口之后,他就立刻觉得自己这问题问的有些蠢。从刚才蒙青凝说的这些话里,自己应该很明显就听出他们后来都对方榕体内的那个存在已有了相当认同。
而自己从方榕过往中,就已清楚他是和妖龙融合在一起才成为天妖遁入方榕体内躲祸的,现在方榕在经过那么多困苦和挫折之后,好不容易挣扎着摆脱了体内属于妖龙的那一部分威胁,本以为该没事了。
可是没想到却还要面对这个失衡了的存在无法消除的威胁。之前自己也曾隐约听阴阳宗那两位宗主提过,方榕体内的那存在当年就是因为上了中原修行人的恶当,才会生吞了妖龙的内丹而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被当时修行界的高人用神通密阵给镇压了千百年,之后才因故遁入了倒霉的方榕体内,成了纠缠他十数年之久的梦魇。
这从根源上就已说明方榕体内的那存在对中原的修行人,特别是道门中的修行人,先天上就抱非常深的敌意。
而被他这梦魇纠缠着的方榕,也在这十数年的颠簸流离和苦苦挣扎中,跟这片大地上传承最古老的巫门诸宗在诸多因由的推动下,产生了极深的渊源,最后自己也成了玄武宗断代数百年后的新宗主。
而期间韩老的惨死,还有他自己跟道门中那些宗派的恩怨以及纠纷,也都让他对道门中人有着很深的成见和排斥。
再加上像蒙青凝他们这些长久以来和道门积怨颇深,纠缠敌对了数千年的巫门诸宗宗主的帮忙和协助。
很自然就会在这种非常时刻,将郁怒归结到道门这边。
现在唯一让方羽不解的,就是天下道门宗派那么多,为何会偏偏选上这里的白云观。这究竟只是无意间迁怒的巧合,还是真的像阴阳宗两位宗主所说的那样,只是个针对当年京城白云观铲除玄武宗的一个简单回应?
果然,蒙青凝有些黯然的回答很快就应征了方羽的猜想和推测:“当初大家得出那个结论后,原本以黑巫王宗主和我的意思,是要方榕赶紧来找你,看看能否解决他体内的残存问题,可当时王宗主发出的传信玄鹤却无法找到你的踪迹。
结果就在找你的这期间,被派出到西北沿河来搜寻你踪迹的阴阳宗和白虎宗的几位门下,在这秦川附近和道门中人发生了一些争执,结果消息传回后,引起了诸位宗主普遍的不满,而方榕也在他体内存在的影响下,动了真怒,一心要在这西北道门重地重新开坛时,到场观礼,以此来宣告他玄武宗重现人世间的消息。
而本不太想跟道门大起冲突的王宗主这时也说,根据他数日来修行时,宗门传承烙印彼此间隐约感应到信息,此番方榕西来此地,很有可能会遇到你。
而其它诸位宗主也很支持,所以……”
很明显得,蒙青凝说这些的时候,眉宇间有淡淡的无奈在盘踞和缠绕。不过她眼眸中流淌的那一丝愤然,也同样落在了方羽的眼里。
“原来是这样,难怪了。对了蒙宗主,之前跟你在一起的,应该不是方榕本人吧?”
听完蒙青凝这番话,方羽算是对整个事情的前后有了全面的理解,现在剩下的,就是要看自己该怎么应对了。
总之,这一刻,他的头隐隐有些作痛。一向自以为是无宗无派闲人一个的他,竟要在这里搅入这么久远复杂的宗派纠葛,说不头疼还真有些做作的虚伪。
嗯,还好自己素来跟内地的佛门没啥纠葛,否则就真要头疼死了。
正当他在勉力自行开解之余的瞬间,一个忽然有些诡异的感觉电一般的闪过心头。似乎,在另一个连他都不很了解的层面,在他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也仿佛隐约的掠起了一股淡淡阴风……
“不是,是方榕体内的那个存在。他忽然冒出来说你就在附近,而这里,更有一个将要应劫的妖物存在的气息。”
蒙青凝察觉到了方羽眼中一闪而过的那缕微带诧异的阴郁,但是她却还是只回答了方羽的问题,并没有多嘴去问个究竟。
“呵呵,妖物?桃木郎,现在该出声了?小磐,你也别装了,起来一起听听吧,我知道你醒来好一会了。”
方羽压下心头那一闪而过的奇异感觉,抖擞精神开始振作了起来。
既然躲不开,那就接下来的便是!方家的儿郎,还从未真正怕过什么!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谁装了,我只是刚被饿醒而已……”
小神医嘴里边嘟囔着边从案上翻起,不过此时,他的肚子好像也在配合似的,发出了一阵叽哩咕噜的声响.
这声音让本想揭穿他的方羽不由一滞,这才想起来,今天忙了一天,自己和他的确都没吃饭。
这对自己不算什么,可是对他…,再一想到他糟糕的身体状况和治病时的付出,方羽就更不好再说别的了:“那怎么办?你这里平时没准备点吃的么?要不去病人那里找找?我刚看到他们那里好像有一些。”
“算了,我还是忍着吧,他们那些东西我吃起不了多大作用。还是等一会再去熬锅粥好了。”
苦着脸的小神医摸摸肚子,否决了方羽的建议。不过他脸上那种有些异常的苍白,却还是告诉方羽,他真的急需补充。
“我这里有些自制的充饥物,不知道是否适合小兄弟的胃口?”蒙青凝的目光在他脸上盯了一会后,忽然插话了。
小神医的目光在含笑伸手的蒙青凝脸上一转,就落在了她手掌上那五颗枣一般大小的黑色药丸上。
鼻子一抽,他眼前顿时一亮:“哈,九转茯苓丸?好东西,两颗就足够了,谢谢蒙姐姐!”说着话,他拿起两颗就丢进嘴里大嚼了起来。
蒙青凝笑着将剩余的三颗收了起来,眼光一转,就看到方羽也正带笑向自己望来,不过目光中同样带着淡淡的忧色。
蒙青凝见状心里一动,再次冲着小神医笑道:“小兄弟如果不嫌弃的话,我这儿正好有套专门补元气的小术,可能对你身体会有所帮助,不知小兄弟愿意试一下不?”
“多谢蒙姐姐了,不过我情况特殊,连灿叔都没办法,还是……”
“蒙宗主,不知能否方便让方羽知道?”就在口中嚼着药丸,含糊推辞的梅小磐刚要拒绝的空里,方羽忽然**来打断了他的话。
“当然没问题,这是当年我宗门的一位前辈为了救先天体弱的孩子创出的一套小术,虽不能真正洗经换髓,不过也不无补益。”
说着话,她就在原地将一套颇为繁复的导引术施展了一遍。
“果然别出心裁,居然能将这十三种呼吸方式按这样的顺序来做调理,佩服!”
方羽眼睛看着蒙青凝的动作,暗里却随着她呼吸方式的变化,在自己体内验证着这套所谓的小术,一趟下来,竟发觉真的别有妙处。脸上便不由得带上了喜色:“小磐,这套法门对你真的会有大帮助,一定要学了才是。”
“切!我才不信呢,灿叔都没办法……”可惜,小神医梅小磐却不大领情。
“住口!整天把你灿叔挂在嘴边,可如今巨变在即,现在他又在那里?你以为我没事喜欢管你死活么?我只是想为平日里围在你山下的那些病人尽一份心力而已!”
声色忽然一转的方羽沉声说道这里,不再理会被他忽然的变化给震住了小神医,转而对同样有些诧异的蒙青凝说道:“蒙宗主,回头麻烦你把这套法门笔录出一份来,谢谢!”说着话,他弯腰浅浅鞠了一躬,可手上却始终紧握着桃木郎没有放松。
“哼!德性!谁又没求……”
此时,小神医梅小磐才从方羽刚才的厉声言词中清醒过来,猛然红云上脸的同时,他也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可是没等他嚷完,就觉得眼前劲风一闪,嘴被一个柔软的手掌捂住,紧接着,他的身体就被一股无可阻挡得大力一下子带了大殿门口。
此时,方羽刚刚发出的那一声沉喝得余音还在大殿里轰响,而他耳边,蒙青凝农那压低了的声线也还在回荡:“噤声!不要打扰了方兄伏妖!”
他猛一激灵,这才发觉整个大殿中,自己医案的那边阴风四起,劲气呼啸,更可怕的是一股令人心颤胆寒的可怖气息就像亘古不化的寒冰,阴森森冰凉凉的压在心头和眉心,直欲钻入体内。
激灵灵又打了寒战之后,他的目光却顽强的从此刻声光怪音变化不停的医案边挪开,往大殿另一边睡着的那三个病人那里望去。
那边静悄悄的毫无动静,三个病人依然在沉睡之中。忽然,他想起了医案上的那名农妇,人便在突然一急中猛地向前扑去:“方羽,小心病人!”
“病人没事,你冷静点!”
随着胳膊被一把铁钳般的手掌拽住,急怒中的他耳边再次响起了蒙青凝冷静的声音。与此同时,原本被眼前凌乱刺目的光华和怪音给弄花了的眼眸之前也突的一亮,整个面前的世界也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
刺目的光华和缭绕的雾气此时只是盘绕在屹立如山的方羽身体的三尺周围,他身后五步之外的医案上,那名被紧裹在棉被里的农妇此时犹在安然酣睡。
就在他心里一松的瞬间,耳边又响起了蒙青凝的提醒:“性天常静云归洞,定海无波月满池。小兄弟切莫乱了心神!”
他心头一凛,目光一凝的瞬间,便轻轻挣脱了自己的胳膊:“谢谢!小磐受教了!”
再说医案边的方羽,就在小神医刚开始嚷起,手中的一直安静的桃木郎也突然暴发的瞬间,他体内无匹的浩然劲气就已将猛然暴涨了数倍的桃木郎再度压回了原形。
紧接着,他双脚微分,站稳身形后,就开始全力和手中挣扎跳跃的桃木郎较起劲来。
此时他手中紧握着的桃木郎就像一条忽然从冬眠中醒了过来的巨蛇,在身躯突然涨大又被猛地压回原形的同时,黑黝黝凹凸起伏的棒身也开始爆发出一阵赛过一阵阴寒气息,伴随着波光般清晰可见的层层黑色雾气,一圈又一圈的沿着方羽紧握的那只手往他身上套去。
随着这层层清晰可见的雾气黑圈,一声声无比惨烈的哀嚎声和各种各样令人心酸难耐的呻吟声组合成一片怪异的声Lang,也一阵赛过一阵的将方羽包裹在了其中。
大殿甚为明亮的烛光照耀下,方羽周身三尺的方圆被一层清晰可见的金色明光给笼罩着,将这一切声光怪音都束缚在这片金色的光芒中,可光芒的中心,原本虎目圆睁,神色庄严的方羽此时,却正在逐渐的皱紧了眉头。
因为他惊讶的发现,回响在耳畔脑际的,竟不是他预料中常见的那种邪术练就的摧魂魔音,而像极了自己自小就听惯了那些病人呼号叫唤的悲惨呼喊,而那一声声乱成一片的呻吟,更像是无数病人凑到一起后发出的沉重悲音和叹息。
而那一层层绕身不去的黑色雾气,更让方羽在触及的瞬间,就像来到了一个五花八门的怪病顽疾组成的世界,各种各样的病气紧紧将他包围着,让他全身上下不停的呈现出了五颜六色的奇怪光芒。
而他的眉头也在这怪声黑雾的侵袭下,逐渐皱到了一起。
没想到这小小的桃木郎竟是这般的难缠!——
前面更新的时候好像没够3千,那今天就再发一章好了^_^
第十六章
没想到桃木郎竟是这般的神奇!
大殿门口,对那根叫做桃木郎的棒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神医梅小磐的心中,也泛起了和此刻的方羽近乎雷同的惊叹.
这多年以来,他几乎每隔几天就会用到几次这根被他称作桃木郎的黑棒子。
当初他开始行医后,因为寻常的大树很难抵住挪过去的病气侵袭,往往在几天之内就会枯死和碎裂,所以他特意从灿叔的那堆气息比较古怪的收藏品中,选出了这根当时被灿叔称为打神鞭的桃木棒,因为他小时候记得灿叔说过,这玩意是由最能避邪的千年老桃木雕成,别看是死物,但要比很多活树都有灵性。
所以当时他抱着试试的态度,选了这根黑木棒,没想到一试之后,果然之前用过的道观内外那十一棵活着的老苍松一样,能承受移过来的病气。
自从移病的工具换成了它之后,他再也没为找替用品而发过愁。
之后再遇到普通医术难以起效的疑难怪症,他只须将病气移过去,再将黑木棒放回灿叔指定的原处,隔天若再用时,黑木棒就会真的像是灿叔说过的那样,非常神奇的恢复原样,就是遇到那种特别厉害的绝症,只要自己能移得过去,黑木棒都能将之承受和消融,从来没有在关键时候出过差错。
所以在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就给这个他治病时经常会用到的神奇棒子,起了个很贴切的名字,桃木郎。
这些年,桃木郎就和老黑一样,都成了他在这寂寞的小道观中,除了灿叔之外最亲密的伙伴。
很多个夜晚,在劳累了一天回到自己这边的厢房后,他都会在临睡前和老黑以及桃木郎自言自语的说上一会话,然后才会心满意足的摆出那个有些奇怪的姿势沉沉睡去。
尽管从去年年底开始,桃木郎在被移上病气之后曾出现过一段时间的古怪反应,可是在灿叔简单处理过之后,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
尽管从那以后,灿叔不太愿意让自己再去多碰它,甚至还说过要另给自己找根更好用的木棍,可在自己的恳求下,灿叔还是没有丢掉桃木郎,只是不让自己再随意把桃木郎拿出厢房了而已。
那次在桃木郎又出了次意外后不久,白云观的那两位老道就找上门,幸好被灿叔给想办法瞒了过去。
可是从那天起,自己才知道,虽然桃木郎是根最能避邪的千年老桃木,可它也是有承受极限的,最近几次奇异的变化,就是自己给它移过去了太多的病气,已经快超出了它能承受和消融的极限,所以才会有病气外泄,致使它开始出现屡次意外,还因意外而引来了一些修行人的注意。
也就是从那时起,自己才真正觉得桃木郎非常的神奇,或许它真的像当初灿叔说的那样,是一根非常神奇,并且具有灵性的好宝贝。
可是再好的宝贝或是法器,又怎能比的上跟自己一起治病救人的重要和快乐?难道救人还比不上当一件摆设或是所谓的法器更重要吗?
可它又是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青、红、黄、白、黑,这应该自己这些年给它移过去沉淀下来的五牙病气,可那紫、灰两色和掺杂在期间的那一抹绿色又是怎么回事?前面自己听方羽说它要应天劫还不相信,可现在它竟在方羽手里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难道它真的成精了不成?
先不说在门口瞠目观望的小神医心中翻滚起来的疑云,再说此时的方羽,全身上下已被涨大成巨蟒一般的桃木郎紧紧缠绕数圈,而他全身,更是除了仅露在外面的那张脸之外,更是被明灭不定的七彩雾气给裹了严实,甚至连他身上原本清晰的金色明光此时都在这彩色的渲染之下,都已经变成了色彩斑斓的怪异颜色。
可是就在这种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方羽露在外面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甚至在微笑之下,连他紧皱的眉头也施展了开来:“桃木郎,如果你就这点本事的话,还是趁早罢手吧。你努力了这么久,也该明白我对你并无恶意。可是如果你再不知知趣的话,就算我想放过你,这大雷劫你也躲不过去。还不收手?”
方羽笑着说到最后,声音突然转成了清冷的低喝,而随着他这声清冷低喝的响起,大殿之外,也猛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巨大雷鸣。
与此同时,一道接着一道,似乎要将大殿外的夜空彻底撕碎的连片闪电在轰响成一片的连串炸雷的陪伴下,顿时让整个道观内外的天地都变成了一片刺目的青白色!
惊雷霹雳响起的瞬间,原本如巨蟒般缠绕在方羽身上的桃木郎就像泄了气的玩具一般,以飞快的速度缩回了原形,重新躲回了方羽的手里。
以小神医和蒙青凝的眼力,在恍若白昼的闪电照耀下,能清晰的看到它此时正随着殿外越来越暴烈和急骤的惊雷而微微的颤动。
可是此刻,彷佛连整个大殿都要被震塌的巨雷轰响中,一道道青白刺目的闪电就像串成了一片永不会停歇的极光,在这片此目光华的映照下,整个大殿里几乎找不到一处不被照亮的地方。
一时之间,惊雷霹雳的声威之盛,就连见多识广的蒙青凝脸上,都变了颜色,更不用提早已面无人色的小神医了。
“难道现在就已开始了?”
长长的医案傍边,一脸凝重的方羽紧握颤动不已的桃木郎,竭力帮它收敛着它那引来灾祸的诡异气息,霎时间,心头也是一片紧张。
不过紧张归紧张,他空着的手此时也未闲着,几乎就在惊雷霹雳君临的瞬间,他虚空连点的手指已封上了差点被惊醒的那几位病人的眉心。
身边医案上的农妇和大殿另一边的那三位病人在翻腾中又沉沉睡去,被封了听觉得他们,在这一刻竟成了最幸福的人。
惊雷霹雳还在继续!
其实从开始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可就在这短短的瞬间,这天地间勃然而起的声威,已让方羽再次体会到了那种面对着自然之威时,身为人类的渺小和无力。
不过还好,以他现在的心智的坚凝,这惊雷霹雳还不足以让他束手待毙。因此,在手上动作不停,心中心念急转的同时,他电射而出的灵神也在全力感应着殿外狂暴天地间最细微的信息。
还好,不是真正的开始!
几乎就在感应和推测出这个信息的瞬间,就在他心里猛然一松的同时,他一闪而回的灵神也察觉到了大殿内墙壁上,被供奉着的那副巨画在此刻发生的异常。
那是一种和方羽在厢房里见到那副小的老子骑牛图时完全不同的奇异现象,就像有一股股无形的清风,正在源源不断的从面前这幅巨大的老子骑牛图里发出一般,一波波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却又能被方羽高度凝结的灵神能感应到的神秘气息,正以一种方羽从未体验的缓慢而又清晰的脉动,将整个大殿,特别是以自己紧握着的桃木郎为中心的这片区域紧紧的围在了原地。
就像之前他自己发出的金色明光一样,缓慢而又清晰的脉动就像一片看不见的清水涟漪,在一波波荡漾开来的同时,也将自己手掌中的桃木郎那残存的气息一点点的消融淡化着远去。
一切就像是在人沉浸在一片宁静的温水之中,不细察就根本发现不了这无形而又柔和的细微变化。
方羽在察觉到这种变化的瞬间,就非常干脆的将自己圆睁的虎目轻轻闭上了。在这种时候,用灵神感应和体会将是比用眼睛去看要好无数倍的一个选择。
就在疑惑不解的蒙青凝和小神医勉力压制着心中慌乱的注视下,就在方羽将眼睛轻轻闭上后不久的一小会时间内,大殿外的惊雷霹雳也像是发威发累了一般,逐渐的收敛起了狂暴的一面。
等方羽再度睁开眼时,正好看到大殿墙壁上那副巨大的老子骑牛图,正在最后一道闪电和惊雷的残影里,无声无息的消色、枯灰,乃至最终的变成一阵细碎的飞灰,随着闪电光影的消失而不见了踪影。
大殿内,忽然之间变得一片寂静,而在惊雷闪电的震撼和声威中残存下来的那几支烛光,更是让这有些破败的大殿笼在了一抹神秘而又略带萧瑟的昏黄之中,让这一切看上去更显得静谧和诡异。
大殿的门口,小神医呆呆望着正中的供桌上方,只留下了巨画明显印记的那面空空如也得墙壁,不知道在出神的想些什么。
在他身旁,瞪大了眼睛的青龙宗宗主蒙青凝,却将充满了困惑和不解目光在墙壁和木然而立的方羽之间来回巡视,企图从中找到一星半点可以给自己解惑的蛛丝马迹。
因为殿外已若来时那般突然和迅速消失的惊雷霹雳告诉她,这一切肯定和大殿内方羽和那那副忽然消失了的巨画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可是以她身为巫门六宗中,青龙宗本代宗主的见识和修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大殿内,除了方羽忽然急速收敛的惊人气劲外,另有任何异常情况的发生。
莫非,这就是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
在心头充盈着重重疑惑的同时,她心里也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无奈和叹息。
而此刻的方羽,在凝神体会了半晌刚才感应到的那一种奇异脉动之后,这才在恍然大悟中惊奇的发现,原来,这奇异的脉动和自己中午在厢房内看到那副小画时的奇妙感觉同出一源,而自己感觉到的变化,只不过是它在动静之间的不同表现而已。
很突然的,他脑海中闪过了几句老子道德经中的零散片段:“道之为物,唯恍唯忽,忽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忽兮,其中……”
“年轻人,既然你说你没恶意,那还准备把老子的喉咙捏到什么时候?”
就在方羽心里因这几句突如其来的零散片段而灵光将闪的瞬间,一把奇特的声音忽然出现,无情的打飞了那点将要出现灵感。
这是一把苍老中带着点暗哑和阴沉的干涩声音,七分飘忽中带着三分的沉凝,听上去有十分的怪异。
“桃木郎,你终于肯说话了?”
被打飞了灵感的方羽脸上,并没流露出丝毫的异样,反倒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桃木郎!”
“桃木郎?”
几乎就在方羽这句话出口的同时,大殿门口也传来了两声略有不同的惊呼。
第十七章
“呼呼,你以为我愿意憋着啊,要不是有那破画镇着,我早……”
“你早跑了是么?”方羽依旧笑着开口,打断了这飘忽不定的声音.
可是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一阵嗡嗡的轻鸣声里,一个散发着朦朦青色光影的漩涡状空洞就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深不可测的青色涡漩中心,隐约有阵阵奇异的兽吼和一片凌厉的风啸声传出。
几乎在这涡漩空洞出现的瞬间,这飘忽不定的声音就变成了再也惊恐不过的呼喊:“不要!不要!小磐救我!”
伴随着这惊恐的呼喊,方羽手中的桃木郎那黑黝黝的棒身猛地又缩小了一大截,转眼间几乎变成了三寸左右的黑色短棍,紧紧的缩在了方羽的手里,颤巍巍抖动不已。
“桃木郎!不要啊,方大哥!”情急之下,小神医梅小磐终于大声的喊出了这声方大哥。
其实跟方羽接触了这一天后,他也时时能感觉到方羽的善良和好意,心里也早已觉得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飘洒青年就像大哥般和蔼可亲,要不是忌讳着方羽的来意和他对灿叔不同寻常的在意,梅小磐早就想喊他一声方大哥了。
而今,方羽之前说过的那些莫明其妙的话眼看着变成了事实,而他在危险关头都能在第一时间就想到病人,这种种的一切,终于让梅小磐在这惶急的关头,清晰的喊出了这声方大哥。
“小兄弟别着急,方兄没恶意!”
他疾冲而起的身体再次被身边的蒙青凝拉住。
而说话的同时,蒙青凝的双目就紧盯着那一团青色的涡漩,眼神中不可掩饰的流露出了惊喜交加神情。
洪荒玺!这绝对是传说中的洪荒玺,这下子,方榕终于真的有希望了!
而此刻的方羽,只是在小磐惊叫声里,扭头向他淡然一笑,在他身前那青色涡漩忽然消失的同时,也顺手松开了原本紧握在手里的桃木郎。
黑黝黝的短棍一离开方羽的手心,便在恢复原状的瞬间就诡异的一闪,再出现时已插回了医案边地板上的圆孔,这才在一声幽然长叹里,再度发出了声音:“你们究竟想要把我这根可怜的死木头折腾成什么样子才甘心?”
脸上原本含着笑意,任它自由行动的方羽闻声一征,是啊,自己究竟该怎么处理它才合适?
这一天忙碌下来,他自己还真没好好想过究竟要如何处理它呢。直接用洪荒玺收了它?那看它刚才的样子,似乎还不如直接让天雷收了它来的省劲,可是如果不收了她,自己又该拿它怎么办呢?总不能看着因它而起的天雷祸及无辜吧?
就在方羽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的同时,站在大殿门口的梅小磐却有些激动的冲上了两步:“桃木郎,真的是你么?”
还好这次,他身边的蒙青凝并没有再拉住他。因为此刻,她也在寻思桃木郎刚才所问的那句话,并在猜测方羽最终的选择。
因为,在她心里,方羽最终的选择跟之后方榕的事,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小笨蛋,别叫我这个难听的名字。”
就在方羽陷入沉思的时候,插在地板上的黑木棒再次微晃着发出了略带沙哑的声音,不过此刻,它的声音中也隐带着一抹和之前不同的东西,似乎要比之前的语气中,多了点生气和活力。
“桃木郎这么好听的名字你也觉得难听?莫非要叫你原来的那个破名字,什么打神鞭你才会觉得好听?”
梅小磐一听它说自己起的名字难听,有些不乐意了,一时忘形之下,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自己对着它和老黑自言自语时的情景。他在不由自主的继续向前迈进脚步的同时,也愤愤不平的和它争论了起来。
“当然不是!那名字比桃木郎还要难听。算了,你就叫我桃木郎吧,反正也叫不了多久了,唉!”
和之前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这桃木郎最后发出的这一声叹息中,竟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沧桑和苍凉,就连方羽的心里,都忍不住也掀起了一丝涟漪。
原来自己,终究不是那种能不问情由,便会下辣手铲除妖魔的高人啊!
就在心里这丝涟漪荡起的瞬间,方羽也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本意。
原来,在他自己都没察觉深心里,对桃木郎这样的存在并没有太多的敌视和杀意。所以才会在惊雷突现的时刻,还把桃木郎紧紧的握在手里,并且下意识的替它收敛气息,企图帮它躲过一劫。
可为何融练了洪荒玺的自己会对非我族类的妖物也会这般仁慈呢?莫非……
方羽的目光再度的落在了大殿内挂痕明显的墙壁上,心里再次闪起了一个明悟,看来,原因就在这两幅画上了。
想到这里,他果断的放弃了去继续推敲其中的玄奥,而是将目光和心思都放到了桃木郎的身上:“不是我们想折腾你,而是想你安静下来,看看能否以最小的代价,将因你而来的天劫应付过去。”
“因我而来的天劫?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不要以为我是根死木头就想来蒙我,你让那边那个小笨蛋摸着良心自问一下,变成今天这幅样子是我自愿的吗?”
在发出声音的同时,插在地板上的桃木郎在棒身不停的颤动中,将各种五颜六色的光团和种种奇形怪状的坑洼和疙瘩都一一呈现在棒体上,此起彼伏的隐现个不休,彷佛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桃木郎,你的意思是说,是我移过去的那些病气把你弄成了现在这幅样子?那你为啥不早点跟我说呢?早知道会这样,我就…,”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桃木郎身上那五颜六色的光团和高低不平的起伏,梅小磐的脸色变得复杂了起来,而他口中不假思索的言词,更是将他此刻心头的懊悔和歉意表露的清晰无比。
“小磐真是个小笨蛋啊,我早先要是能说话,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算了,小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事已至此,我不怪你。年轻人,要想怎么你直说吧,不要学灿那个老家伙那么虚伪。”
微微的颤动中,桃木郎飘忽的声音里流淌着太多的东西,这让快哭出来了的梅小磐也忍不住含泪再度惊讶了起来:“灿叔那里虚伪了?他只不过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警醒的停住了,不过这次,他特意避开方羽的脸上,微微有些尴尬的样子。
“小磐,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留在以后再问吧,只要能应付了雷劫,有的是时间问。”
方羽对他至今还分不清轻重的警惕已死了心,所以在心里有了个决断之后,便再次开口打断了他的罗嗦。
“桃木郎,我就是因为猜到了促你成精的原因,所以才想着试试能不能帮你。
你如果相信,咱们大家就努力着试试,如果不信,那我会在把你送到荒无人烟的群山中后,转身就走,不再插手你的事。
这就是我真实的打算,不存在什么虚伪不虚伪的说法,你自己选择吧。
不过我要提醒你,到了群山之间,千万不要试图将雷祸乱引,否则就算你能侥幸度劫成功,我也不会放过你。”
方羽说这番话时,脸上一片认真和沉静,就连最后的警示,语气中都不曾有丝毫的波动。
“你们人类怎么都是这么一副自私的嘴脸?
我本是在山野间自由自在生长了千百年的一棵老桃树,却无端端被人以什么桃木避邪的狗屁理由,砍下来做成了整天打杀那些賍东西的什么法器。
后来落在灿那老家伙的手里,勉强又清静了几百年,本以为遇到了个善人。可谁知最后又落到小磐这小笨蛋的手里,被他整天瞎搞给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弄得灿那老家伙几次都想毁了我。
从那时起,我就不断的在问自己,这千百年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弄得你们都要对付我,老天也要收拾我?难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吗?
现在我什么都不选了,反正选了也是白选!
年轻人,你干脆现在就用你身上的那东西,应该就是专门用来收拾我们这些可怜家伙的洪荒玺吧?收了我罢,我认了!”
苍老暗哑而又飘忽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愤慨和浓浓的萧瑟,很干脆的给方羽把一个难题摆到了面前。
方羽在脸色忽青忽白的小磐紧张的注视下,在蒙青凝同样含着几丝淡淡尴尬的目光里,无语的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桃木郎,如果以我个人的想法,我会马上转身就走,不在这里罗嗦。
因为此事我自问没什么立场插手,更没立场责怪你。
但是现在,如果雷劫在这里发生的话,会给很多无辜的人也带来灾难,他们同样不该为了别人的行为而受到牵连。
我知道,我说这些,你还是会觉得我这人很自私。这点我也不否认!
可天道自然,物竟天择也是这尘世间的潜规则之一,既然你不肯自救,那么方羽作为一介凡夫,同样也无力免俗。因此,你要怪就怪我吧!”
说着话,方羽在冲着桃木郎深施一礼的同时,沉着脸一咬牙,凭空幻现的青色涡漩就已将插在洞里的桃木郎凌空吸起!
“方大哥,不要!”
就在棒身上奇光连闪,却丝毫挣脱不了涡漩吸引的桃木郎将要被涡漩吞噬的瞬间,小神医梅小磐却发出了一声惊怒交集的高喊。紧随着他这声高喊出口的,是一口猩红的污血。
方羽的心在他高喊的同时也是一颤,最终还是被他吐出的这口血,把即将消失的桃木郎给拉停在了涡漩前一尺。
看到桃木郎险险在涡漩前停住,急怒交加的梅小磐心气一松,便在眼前一黑的空里,往地下软软倒去。
即便如此,他口中还在低低呢喃:“方大哥,不要!桃木郎……”
蒙青凝一闪身就将他软倒的身体揽在了臂弯,同时精光四射的双眼也瞪向了桃木郎:“你既已成精,懂那么道理,那么有没有听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更何况这尘世间,猛兽捕食弱兽,虫子啃吃树木,密林中你们彼此为争阳光和养份而使其它弱小的同类枯萎死掉,可曾为它们吐血和道歉?
方兄,道理是用来给懂理的人讲的,既然它不肯自救,那咱们还跟这等不知死活的妖物罗唆什么?直接收了它便是!”
方羽闻声脸色一动,也由之前的那种沉郁变得有些威猛了起来:“桃木郎,现在你怎么说?”
就在青色涡漩狂猛的吸力下,颤动不已的桃木郎又剧烈抖动了数下,终于还是在涡漩深处隐隐传来的那片兽吼声里,郁闷无比的做出了选择:“那,那就试试吧!”
一听到这话,方羽绷紧了心弦这才真正松了下来。
一弯腰,就在青色涡漩消失的同时,他将重新变得死气沉沉的桃木郎捞在了手里。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蒙青凝的目光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他抬头望去,正好看到怀抱着梅小磐的蒙青凝盯着自己的双眼中那一片好奇的目光,似乎在隐隐的惊讶,“你刚才真的是在跟那妖物讲道理?”
方羽心头罕有的泛起了一丝略觉尴尬的影子,他此时不方便说话,只好含笑轻轻点头,承认自己刚才是真的在跟这桃木郎讲道理。
不过随着他点头的动作,他眼神中的那一丝不自在也在飞快的消褪。
就算会被蒙青凝在心里认为他迂腐,他心里也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刚才的那一丝尴尬,只是因为他也是第一次遭遇这种跟人讲道理的妖物,所以承认起来有些不习惯而已。
第十八章
“方大哥,别伤害桃木郎!”
梅小磐是在惊叫中猛醒过来的,眼睛还未睁开,他的叫声就已响彻了房间.
“小兄弟,别紧张。你的桃木郎没事。不信你看!”刚一骨碌翻起身,他就看到了坐在炕头的蒙青凝。
他心里稍安,这才发觉自己已躺在了厢房,而桃木郎也好端端的像以前那样,竖立在八仙桌的桌腿边,傍边还卧着老黑。刚才自己在迷糊中梦到的那些场景并没有发生。
到了此刻,他这才抹着头上的虚汗把心基本放下。随即,就注意到方羽不在这里。
“蒙姐姐,方大哥呢?桃木郎他真没事?”
“方兄在给大殿里剩下的那三位病人看病,等一下就会过来。怎么样,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谢谢蒙姐姐。对了,桃木郎他真没事了?”
两把抹掉额头的虚汗,梅小磐在往炕头挪去的同时,嘴里也开始了低低的呼唤:“桃木郎,桃木郎?”
地上的桃木郎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令他顿时急了:“蒙姐姐,桃木郎他怎么不说话了?”问到后来,他余音中都带上了鼻音。
“他没事,只不过不能在这间房内说话而已,方兄说这是那幅画的原因。”
蒙青凝按住心头隐隐的焦灼,耐心的给小磐做着解释。
刚才在小磐昏过去的空里,她已从方羽那里大致掌握了这边的情形,同时,她凭着女性的直觉,也隐约猜到了方羽此时的心态。
在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该叹他傻的复杂心情下,也起了试图帮方羽做点什么的念头,所以才会主动请缨来照顾昏过去的梅小磐。
“这幅画的原因?难道这幅画也有古怪?”梅小磐现在却一门心思扑在他的桃木郎身上,一点都体会不到她心里的焦急。
蒙青凝看他到了现在还这么迷糊,真有些急了,她原本微笑着的脸忽然一板,伸手拽住了将要下地的梅小磐石。“小兄弟,我有话要问你。”
“什么?”小磐愕然回头,看到她一脸的肃容,不由的心里一沉,人也安静了下来。
“小兄弟,你那个灿叔现在躲在那里?”
蒙青凝刚问罢,便看到他又摆出一副警惕的样子想说话,于是面色一冷,厉声喝住了他:“别插嘴,听我说!”
梅小磐这下真愣住了,因为他发现面前这个一直笑意盈盈的蒙姐姐发起火来,要比那个方大哥厉害的多,自己在她那双漂亮大眼的瞪视下,竟有丝丝害怕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自己修的也是专注心神的性功啊……
“别乱猜了,其实你那点修为在我和你方大哥眼里根本不值一哂,只不过方兄是有担当的男子汉,所以宁愿自己去冒险承担,也不想勉强你说出你那个灿叔的下落。
可是我不同!
因为我觉得,就算是你和你灿叔为了救人而弄出了这个桃木郎,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让方兄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来替你们擦屁股。
因为这对方兄和他周围的人来说,不公平!
我不知道小兄弟你至今还这般糊涂,究竟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故意装糊涂,但我还是想告诉你,现在情势很危险。
你和你的桃木郎,还有这座道观,很可能还包括你这道观方圆百十里的范围,都处在一个极度危险的状态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全都毁于一旦,这些你到底明不明白?”
“不就是桃木郎要度劫吗?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梅小磐这时才发觉事态似乎真的很严重,不过心里依然抱着一丝侥幸。
“度劫?你以为是普通的那种小雷劫么?我告诉你,这次将要来临的是真正的天劫,从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榆城都能察觉到不妥的大雷劫,而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小雷击,现在明白了吧?”
蒙青凝一口气解释到这里,也隐约发现面前这少年的糊涂真不像是装出来的。因为此刻,他满脸的惊骇和眼中的焦急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天啊,我的桃木郎竟会惹出这么大的祸?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方大哥呢?我去找他。”
焦急的就在炕上挪着屁股转了两圈之后,已变了脸色的梅小磐就准备再次下地。
“你找他能解决问题么?如果你真想帮他的话,就赶紧把你那个灿叔找出来,否则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我…,唉!不是我不说灿叔的下落,而是就算告诉你,你们也没办法把他找回来,再说现在就算能找到灿叔,我也不知道灿叔还能不能帮上忙。唉,跟你说不清楚,我还是去找方大哥说吧。”
说着话,梅小磐就猛地从炕上跳到了地上。
这次,蒙青凝没拉他,因为她也跟着跳了下来。
昏黄的大殿内,已将那几位病人处理妥当的方羽盘膝坐在供桌前的布垫上,双眼盯着空荡荡的墙壁上那清晰的画痕在出神。
自从小磐昏倒,桃木郎勉强答应配合,他处理完留下的那几位病人后,他就一直静静的坐在这里,试图找到应付这有些奇特的大雷劫的办法。
原本,如果桃木郎应劫之时,有小磐口中那神秘莫测的灿叔跟自己一起出手帮忙的话,方羽就有近六成的把握,能安然将这次大雷劫应付过去。
因为他自己虽然并没有应付过天劫九关的经验,可是日前在跟阴神宗宗主紫薇的探讨中,对于修行人该应付大雷劫已有相当的认识。
甚至在他的感觉中,这次阴神宗宗主紫薇将要应付的大雷劫,只要她能按照自己跟她探讨出的那种方式来小心应对,就有近九成的把握能安然过关。
此番,这里的大雷劫虽然是针对桃木郎这个妖灵的,雷劫笼罩的范围也大了许多,但方羽还是相信,如果另有一个修为和自己相差彷佛的高手同心协力的话,这次大雷劫就未必应付不过去。
若是能找到那个连自己都觉得高山仰止的灿叔联手帮忙,那方羽的把握就要更大上许多,可是……
小神医屡次的戒备,还有他口中的那个灿叔在这种危机时刻还音信皆无的事实,已让方羽淡了再找他出来帮忙的心。
因为他不能理解,一个修为深厚到连自己都摸不清深浅的高手前辈,怎么可能会任由自己家里出这么大的事而一无所知?
要知道对于修行到方羽他们这个层面的人来说,危机时刻,一般意义上的时空距离根本就不是问题。更不用说因为距离等等原因,而对自己家或是老巢安危的必要感应了。
既然这种情势下,人家都不露面,那自己又何必强求?求人不若求己,自己咬牙卯上就是了,也不见得一定就会失手!
“咦?不对!”
就在他正想的出神的空里,一丝奇异的波动却忽然侵入了他的感应。
与此同时,门口也响起了蒙青凝有些急促的声音:“方兄,快出来看看,好像有些不对了!”
“天啊,这天怎么变成这模样了?”梅小磐惊讶的声音也紧接着在门口响起。
方羽心里一沉的瞬间,人已经来到了大殿的门外。顿时,他的脸色也是一变!
大殿外,连绵秋雨变成的倾盆大雨还在无休无止的继续,可原本漆黑似墨的天际尽头,此时竟已出现了大片橘红色的浓云,将原本漆黑的夜空映照出了一片诡异的颜色。
放眼望去,整个天空如墨的黑云周际,这色呈橘红的诡异浓云正在快速的往里渗进,浓墨般的黑云在它的侵蚀和搅合、驱赶下,就像沸腾了起来的杂色墨海一般,剧烈的翻腾、吞缩着,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狰狞感觉,正飞速往这片山头的夜空中扑来。
翻腾的云海中间,更有一道道细密的电光在瞬隐瞬现间发出刺目的光华,可偏偏却没有丝毫的雷声伴随,这奇特的现象在此刻,更让头顶上这片纷乱的夜空显得更加的叵测和诡异。
“这就要开始了么?”
方羽在脸色一变后不久,就在嘴角重新浮起的淡淡笑容里,仰望着头顶的这片夜空发出了低低的自语。
“方兄,难道真的已经开始了?”
蒙青凝此刻的心情却很紧张,对她这种深知天劫可怖,却又未曾亲身体验过的修行人来说,这番异像带来的沉重压力的确是太难平息。
“嗯,看情形已拖不过今晚。蒙宗主,这里就拜托你先给照应一下,我该去准备了。”
方羽拜托完蒙青凝,又把目光落在了小神医身上:“小磐,我走后要听蒙宗主的安排,好生保重,要时刻记得还有那么多病人等你救治!”
说完,不等他俩回应,抬脚就往左边的厢房走去。
“方大哥!”
“方兄!”
不约而同的,他身后传来了两人的叫声。
他淡然回头,“怎么?”
“方兄,小磐有话给你说,是关于灿叔的下落。”见他停步,蒙青凝赶忙点明了主题。
“哦?”方羽的目光一凝,落在了此刻正在琢磨该如何说的小磐身上。
看到他有些诺诺的样子,方羽便抬眼又望了眼头顶的夜空,笑了:“不用为难小磐了,再说就算知道了去向,怕是也来不及了。”
此时,头顶的夜空中,只剩下不多的黑云还在头顶正中的空际翻腾,其余大部分的地方,早已被染成了暗赤的深橙,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
就连夜空中倾盆而下的急雨,此刻都带上了有些妖艳的色彩,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了非人的世界。
第十九章
“不是啊方大哥,灿叔现在就在道观里,如果你能破开那些禁制的话,一定来的及,只是我也不知道现在的他能否帮得上忙,所以一直都不想告诉你……”
看到方羽平静淡然的模样,再看看头顶诡异的天空,梅小磐此时都快要哭出来了.
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见过像此刻这般诡异的天象,而这似乎还只是大雷劫爆发前的预兆…,若不是自己多疑,情势又怎会严重到这般境地?
“哦,灿叔他就在道观里?”
听了这话,就连方羽的双眼也瞪大了。这是何等了得的修为和神通?竟能在咫尺之间,让自己平素自以为傲的灵神一无所获,察觉不到他任何的气息!
“嗯,应该就是在道观里,因为数月前他进了厢房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而我也答应过他,在他不出来之前,绝不擅闯他那边的厢房,因为灿叔说过,他在那边布了极厉害的禁制,如果擅闯的话,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只能有去无回。”
“进了厢房再没出来?下了禁制!”
方羽听了这话,眉头一皱的瞬间,发觉蒙青凝也皱着眉头向自己望来,眼神中同样充满了浓浓的惊疑。
难怪自己灵神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原来是下了禁制。可是眼下这种时候,自己要不要冒着更大的危险,去闯一闯他这个居然敢夸口说连大罗金仙都有去无回的禁制?
如果能顺利闯过去那自然一切都好,要是闯不过去的话,届时天劫再至,只怕连自己都要交代在这里,更何况还会牵连到这里和附近的很多人……
可内心深处,那种想要一闯的念头此时却为何如此的强烈?莫非自己就应该冒险去闯一闯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时间,方羽木里在那里沉吟了再三,最后还是在心中忽然涌现的那种强烈感觉的刺激下,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小磐,等我拿了桃木郎,带我去你灿叔的厢房!”
“方兄!……”蒙青凝忽然有些激动的喊了一声后,却在方羽目光中那片平静里没了后话可说。
最后,只是慢慢的点了头,不再吭声了。
“吱呀呀……”
从外面紧锁着的房门被小磐打开时,两扇门后的厢房内简单的陈设一下子就出现在了方羽他们的面前。
这是和小磐的那边几乎一摸一样的布置的房间,唯一和小磐那边明显不同的,是作为供桌的墙柜上方的墙壁上,挂着的东西不是画,还是近乎占据了整个页面的狂草的“天地”两个大字!
这海碗大的两个狂草乍看上去笔力非常雄浑,感觉中气势也非常足,但是却丝毫没给门一开,就将灵神紧锁在其上的方羽带来任何的异样感觉,甚至连条幅的质地,都只是普通的宣纸,而不是小磐房内那幅画那样老旧的麻布。
梅小磐一打开门,抬脚就想进去电灯,却被闪身而进的方羽挡住:“小磐,你和蒙宗主回大殿去,等一下天变得时候,记得要听蒙宗主的安排。这里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说着话,他就在转身给蒙青凝点头的同时,身形一动,就进了厢房之内,而敞开的大门,也在他进入的瞬间,啪的一声里飞快的合上了。
“方大哥!”
梅小磐被他这突然的行动弄得一愣,就在愣怔中他本能的上去猛推房门,却发现刚刚还轻松推开的房门此时却像是生铁所铸,他这么大力的推上去,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
“小磐,回大殿吧,这类禁制一旦被触发,除非擅闯的人能顺利破关,又或是被禁制的主人援手,否则只能在一种情况下能出来,那就是已死在禁制里,魂飞魄散之后,这禁制才会重开。
现在,咱们只能耐心的等待方兄能顺利破关,找到你灿叔了。”
就在惊异莫名的小磐打算再试试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了蒙青凝有些幽幽的声音。
他一愣,回头正准备细问的前夕,却看到原本有些消沉模样的蒙青凝此时却双目中神光一凝,一声清冷的低喝已随着她双手间忽然飞出的两道光影同时向远处飞去:“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夜窥本观?”
方羽一踏进厢房,眼前就暴起了一片刺目欲眩的白光。
随着刺目白光的暴起,各种杂乱的怪异声响就像潮水一般涌进了耳际,更令人难以忍受到,是抢在这些声电光影之前,闪电般席卷了脑海中神意的那种错乱和空虚。
那是一种从万丈高楼一脚踏空后天旋地转的坠落感,更是一种在眩目的白光闪烁之中,被猛丢入漆黑的无低深渊时,那种翻天覆地的强烈恐惧感!
一波波夹杂在各种古怪音Lang中的种种负面感觉,就像一Lang高过一Lang的怒潮,无情的袭卷着猝不及防的方羽,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摧毁他坚凝如铁的心防。
方羽圆睁着精光大盛的双眼,紧盯着面前就像怒放的烟花般,不停炸出一蓬蓬夺目光华的光眩,体内,来自天心灯的无匹气劲就像一股电射往复的温热清流,眨眼间就已经将来自外界的各种幻象驱出了他的识海。
而此刻,在他胸前如穿花蝴蝶般飞舞纠结的双手,则变化出无法法诀,就在刹那间以太极手印做结的同时,他口中也响起了一声抑扬顿挫的劲喝:“无、为、而、安,天、清、地、宁!
随着他一字一顿的八个字出口,他眼前不停暴起的刺目眩光便在每一个字出口的瞬间黯淡上几分,而他耳中纷乱的噪音,识海中怒潮般不停侵袭的种种强烈的负面感觉,也随着他口中这八个字的逐一出口而最终归于消失。
眼前刺眼眩目的白光在他劲喝声落地的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就算是以方羽能够轻易穿透黑暗的那双眼睛,此时也在这片漆黑中睁目如盲,除了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而他的耳畔,刚在的噪杂也被一片有些诡异的寂静给代替,除了死寂一般的安静,还是一片死寂的安静,一片漆黑中,就像是无声无息的潜伏着一只专门吞噬声音的怪兽一般,方羽此时就连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不到,更不用说那平时都要稍加留意才能听到的气血流动声了。
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是一个死一般静寂的无声世界。而此刻,他刚安静下来识海中,坚凝如铁的神意也像是陷入了一个绝对安静,并且具有吞噬力的怪圈,就连方羽想动一动手脚的念头,感觉中似乎都要经过千万年才能隐隐传达到手脚,端的诡异非常。
就在这一片死寂的漆黑世界中,忽然亮起了一点淡银色的朦朦明光。初时如豆,转瞬间就已涨成了近丈方圆的淡银色光圈的中央,凌空而立的方羽收腿盘膝,以最标准的五岳朝天式虚空而坐。
而此刻,他一片平静的脸上也浮起了惯有的那抹淡淡笑容:“呵呵,有意思!不过灿前辈,如果光凭这些就想拦住晚进,恐怕还远远不够。难得今日能一遇高人,小镇方羽顶礼候教!”
随着他这句候教落地,他周围淡银色的明光就像猛然暴起的怒阳,带着刺眼夺目的强烈光华,将无数道闪电一般的密集光影攒射进了明光之外的那片漆黑!
随着这暴雨似的密集光影,一高一低宛若龙吟似的清越长鸣也从烈日般耀眼的明光中央响起,随着这两声长鸣声的响起,明光之外,那片漆黑的中央,一个散发着青朦朦光影的巨大涡漩也凭空幻显,飞速旋转着的涡漩一出现,巨大而又狂猛的一股吸力就在涡漩中央隐隐传来的凄厉怪音嘶吼伴随下,就若长鲸吸水一般,将刚被无数光影给射得翻腾了起来的那片漆黑给吸了精光。
随即,就在漆黑顿消,那宛若琉璃般闪耀着七彩流光的晶莹圆罩初现身影的瞬间,虚空中盘膝而坐的方羽就裹着烈日般的明光,挟着摧山捣海般的惊人声势,像个虚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在震耳欲聋的劲风呼啸声里,一闪而至,双掌重重地拍在了圆罩之上。
蓬!的一声巨响,在猛然爆裂开来的无数耀眼光华中带着山摇地动的威势狂猛炸起,而宛如流星般在强光爆响中一闪而过的方羽此刻,却发现自己已在眨眼功夫,进入了一个宛若传说中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无数葱绿的山峦在淡淡晨曦的笼罩下,弥漫着一种梦幻般朦胧的光彩,谷地中遍地是花朵,四周的灌木丛中同样百花盛开,姹紫嫣红的鲜花,给整个谷地铺上了一层绚烂的颜色,高耸在灌木后面的山坡上,茂密的树林一片翠绿,在微带着花香的清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各种鸟儿在谷地和山坡的树林中飞来飞去,无数种声音连同淡淡的香味一起,从四面八方往汇聚过来谷地中央汇聚过来,然后又随着谷地中那条掩映在花木丛中的潺潺小溪,静静漂流到被轻雾笼罩着的远方。
方羽此刻就落在潺潺奔流的小溪边,环顾四周,却还是没能在这仙境般的山谷中,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莫非还是幻境?”
就在他略带欣赏的目光来回巡视过数次之后,这个有些令他困惑的念头再一次涌上了心头。
因为此时,被他收在衣袋内的桃木郎又一次不安份的剧烈颤动了起来。
时间,似乎真的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