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面对着面前这几位涨红了脸的抗议者,一哥身上渗出的虚汗从进门开始,至今都未曾停下过。
他没想到一进屋,面色有些古怪的方羽就丢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先是一直躺在病床上人事不醒的蒙青凝已经恢复清醒,正躺在那里低低的饮泣。而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神情的方羽,一见到他进来,就指着跌座在沙发上的那个漂亮女人,说她就是制造那个夺舍的邪灵,也就是制造克隆人幕后的黑手之一。
而她,就是被请来给蒙青凝看病的蝴蝶夫人玛利亚。一位在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催眠大师,具体身份和背景还十分尊崇和敏感的神秘女人。
所以猛一听方羽的话,再看到方羽在说完这些,接着摆出了置身事外的那副模样后,一哥身上还没完全消失的虚汗又再次开始冒出了头。
和听到这些后一脸兴奋的孟胜蓝不同,一哥在听到面前这女人是蝴蝶夫人的瞬间,就知道方羽扔给自己的是一块非常非常烫手的山药。
因为他从方羽的简单介绍和病房内凌乱狼藉的场面中,已经大致猜到了之前这里发生的事,病房内至今激荡不息的那几股强烈而又神秘的气息也同样从侧面印证着他的猜测和推断。
而沙发上,原本面色煞白的蝴蝶夫人脸上,那一抹随着自己的出现和方羽简单的介绍,而显得越来越清晰的讥笑和她迅速恢复着正常的面色,也在隐约的加重着他心里的担忧。
可是他又不能不接手,因为这毕竟就是他的工作。
再说方羽也不怕麻烦,肯冒着曝光的危险把这鬼女人拿下后甩给自己,而他现在面色又这么古怪,自己要是接手的时候稍有犹豫,岂不是……
就这么着,浑身冒出虚汗的一哥一咬牙,硬着头皮算是很干脆的接手了。
可是没等他放下通知部下赶来的电话,推门而入蒙老和丁乘风他们又迅速将混乱和骚动带到这间病房。
混乱是因为蒙青凝的清醒和哭泣而起的,蒙老一家人在目睹到哭泣着的青凝瞬间,就全都兴奋的哭喊着忙乱了起来。
而骚动,则是在丁乘风和那两位请来的老外教授注意到了病房里的狼藉和凌乱,随即发现了花容惨淡的蝴蝶夫人异样之后开始的。
刚开始的时候情况还好,尽管知道了蝴蝶夫人处境的他们三个人都拉长了脸,但是向自己和方羽质问的时候,说的还是汉语,遣词用句也显得客气和理智。
可是他们的质问在遭遇了方羽的缄默之后,两位教授逐渐尖刻起来的言辞夹杂在越来越多的母语当中,和同样神情激动,面色涨红的丁乘风一起,将矛头全都指向了代表着政府的自己。
英语一哥倒也还能听懂,也能进行一般的对话和交流。可是面对着面前这两位教授迅速激化的情绪和愤怒时冒出的一连串母语,因为证据的缺乏和对整个事态详情了解的不足,一哥也只能一次次的用英语要求他们保持冷静和克制。
而随后随着注意到这边冲突的蒙老的加入和搀和,一哥的处境就越发显得尴尬了起来。而在此期间,方羽却一直都负手站在破烂的大窗前,像个没事人一样盯着窗外的雨夜,根本不理会身后的这一片喧嚣。
自从他把蝴蝶夫人丢给一哥后,他就一直这样默默的站在这里望着窗外的雨夜出神。甚至连前面丁乘风这些人对他的质问都没注意到,更谈不上来留意一哥遭遇的尴尬了。
最后还是站在一边,一直默默留意着方羽和一哥应对的孟胜蓝忍不住开口,暂时结束了一哥的尴尬。
无知者无畏。
初入特殊部门的孟胜蓝此时依然带着她常年在基层办案时的利落和干脆,一句硬梆梆的执行公务例行调查,就将喋喋不休的几个人堵的一时没了言语。
正好此时,接到一哥通知的警察也恰好赶到,于是蝴蝶夫人就被孟胜蓝乘机带了出去。
她是顺利的把人带走了,可是留在这里的一哥,却再度置身于更加愤怒的几个人尖刻言辞的包围之中,苦不堪言。
可怜他至今连身上的残破湿衣都没功夫换下去……
“何组长,家里有紧急公务需要你马上回去处理,车就在门外。”一进门,略皱眉头的孟胜蓝就开始为颇有些狼狈的一哥解围了。
看到她一脸严肃的模样和非常公式化的官样言词,拦着一哥的两位看似非常激动的老外明显就是一愣,随即便把目光都投向了身边的丁乘风。
面色潮红的丁乘风此时也微微有些踌躇,因为他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一脸肃然的孟胜蓝身旁站着的杜若兰。而杜若兰的眉头此刻也在微微的皱着。尽管清澈的目光中并没有明显责怪的意思,可依然隐隐的让他感觉到了她的不快。
暗里咬了咬牙,丁乘风在自己还未曾完全考虑清楚的下,就在把目光投向蒙老的瞬间,便已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让包围着一哥的圈子顿时空开了一个小口。
一哥见状,轻轻一侧身就脱出了包围圈,暗自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快要僵硬的脸上谦和的笑容中也浮起了一抹肃然:“各位,带走玛丽亚夫人的原因我刚才已经给你们解释过多次了,希望几位能够理智的配合。如果还不放心的话,几位也可以通过贵国的外事部门了解后续的发展,但是眼下,我公务在身,实在没时间奉陪了。对了蒙老,医院和你们家属这边,希望你能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安排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一哥不等面露诧异的蒙老开口,就已命令守在门口的几位便衣进来接手蒙青凝的监护。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到涌进的几名便衣,蒙老诧异的脸色猛然变成了一片紫色。就连他怒喝得声音中都隐隐带上了一丝颤音。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工作需要而已。这样吧蒙老,你跟我出来一下。”看着怒不可遏的蒙老,一哥环扫了一眼屋内神情各异的众人,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的同时,客气而又不容拒绝的将蒙老请出了屋子。
屋内猛然间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沉默。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开口打破这种奇怪的静默。而靠着墙边的病床上,蒙青凝依然还在静静的沉睡。
方羽出门之前的安抚,将使她在一种奇异的状态下静静的沉睡上一夜,直到她疲惫的身心恢复到能安稳的自然醒来。
屋内这种奇怪的静默并没有保持多久,最多也不过一分钟的功夫,苍白着脸色,带着一脸茫然的蒙老推门而入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青凝还需要在警方的监护下恢复几天!”
杜若兰惊讶的发现,蒙老这一出一进之后,整个人像是变了个人,就连他刚才的语气中,此时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失落和倦意,致使令众人都非常纳闷。
她刚要开口询问原由,忽然却又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因为她注意到蒙老正在给一脸惊疑的师母摇头示意,而原本哆嗦着嘴唇的师母也已经用牙咬住了她的下唇。
“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警方一定会保证青凝安全的,请回吧!”
就在这时,门口又响了一哥的声音。
带着一肚子的纳闷和诧异,屋内的众人开始默默的退出病房。杜若兰眼瞅着青凝就在身边不远处安睡,但是此刻她却拿捏不定自己究竟是该退还是该进。
“她现在需要休息,表姐还是走吧,先回去等她醒了再说。”孟胜蓝注意到了她的踌躇,便放低了声音劝她。
“难道你们就准备让她继续待在这间屋内?”
杜若兰一想也是,再说刚刚离开的方羽也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所以便准备转身退出去。可是就在她刚要转身的瞬间,她的目光又被破损的大窗和屋内的狼藉给吸引,眉头便一下子又微微皱了起来。
“当然不是。”一哥抢在孟胜蓝之前做了回答,紧接着他对那几个便衣下了命令:“马上转移!”
“杜医生,方羽呢?”
站在走廊里,留意着几位便衣在护士的协助下,利索的给青凝换病房的杜若兰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哥低低的声音。
“他一个人先走了。”杜若兰心里隐隐一颤,装作若无其事的随口答道。
“一个人走了?他回去休息了?”一哥有些讶然的声音却又硬是将她的注意力从面前忙碌的几个人身上给拉了回来。
“嗯,他说他先回去休息了。”有些勉强的回答完之后,杜若兰的心忽然又被一哥脸上的惊讶给弄乱了。
“这个方羽,他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呢?”
自语着,目光有些散乱的杜若兰在一哥和孟胜蓝的注视下,陷入了恍惚之中。
寂静的房间内,当盘膝而坐的方羽缓缓睁开他的双眼时,窗外的第一抹曙光也刚刚浮上天际。
轻轻活动着手脚,慢慢起身的方羽脸上爬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可是随即,这一抹笑意就凝固在了他的唇角,转眼间便又被一股浓浓的愧疚和怜惜给代替。
“若兰,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一拉开门,方羽就抢前把面色煞白的杜若兰拥进了怀里。
冰凉的身躯在方羽宽阔的胸怀中迅速由僵硬变得柔软,而她睁大的那双俏眼却一瞬不瞬的盯在面前这个让她整夜不寐的恋人脸上,眼眸深处荡漾的全是一片关心和探询。
“咦,方羽你好像又变了.!”
整夜不寐得倦意和担心在看到方羽那双黑眸的瞬间,就已经变成了一种异样的欣喜和惊讶。因为此刻,她发现只不过一夜的功夫,眼前的方羽给她的感觉又有了明显不同。
依旧是神采奕奕的英挺模样和深邃的黑眸,但是肌肤和双眸中,却少了以往那种隐隐流转的晶莹光芒。现在方羽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英挺男儿,从他脸上的神情以及那双黑眸中,再也感觉不到之前的那种不凡和疏离。但是却依然十分自然的保留着之前充盈在他身上的那种洒脱和清爽的感觉。
总之这是一种只有恋人之间才能深刻体会到的一种奇异变化,杜若兰能清晰的感觉到,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但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就像一股缓缓的暖流,顿时将她全部身心都给包裹了起来,让她的脸上也荡漾起了由衷的笑意。
方羽轻轻拥着恋人的身躯,脸上也浮起了浓浓的笑意:“这下,你就放心了吧?”
“方羽?”杜若兰脸上的笑意中隐隐浮起了惊讶,随即又被她的笑声给驱散了:“哈,连这都瞒不过你。不过现在这种感觉真好,我心里再也感觉不到以前那种隐隐存在于你身上的疏离感了。我不管,以后你不能再让我感觉到它,否则我可不答应!”
方羽笑着,深深的点头,那双黑眸中有深深的爱怜在闪动。
叩!叩!叩!
就在这时,刚刚关上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杜若兰听到门响,赶紧从方羽怀里挣了出来。她在有些懊恼的同时,也在暗暗奇怪究竟会是谁这么早就来敲方羽的门。
“方羽,一哥让我……咦!表姐?”
门一打开,孟胜蓝微带倦意的声音就已传进了杜若兰的耳畔。紧跟着,表妹一愣之后恍然而微带夸张的神情就让她红了双颊。
不过此刻,她却在心底的忽然一动中,只是微带羞意的笑了笑,却并未曾做任何解释。
孟胜蓝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可是看到眼前表姐的这个笑脸,心底的某个地方却还是像被针给扎了一下。
“好你个方羽,把我们丢在那边熬夜伤脑筋,你却在这里和表姐卿卿我我,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就在心里刺痛的瞬间,孟胜蓝在抢上前挽住表姐胳膊的同时,脸上却冲着方羽呈现出一番兴师问罪的夸张架势。
“呵呵,都是我不好,不但连累了你,就连若兰都被我害的担心了一夜没合眼。这样吧,正好若兰那里有个我替你准备的小礼物,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罪好了。胜蓝你看这样行不?”
方羽轻笑着,开出了条件。
“小礼物?”
“小礼物?”
孟胜蓝发现表姐和自己一样,都是一脸愣住的表情。不由得心下就有些微恼。她不信以方羽的敏锐,会察觉不出自己的心意。装傻她并不介意,但是眼下这种时刻,似乎并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吧?
表姐之前的反应看上去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但是现在看表姐愣住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小礼物,这个方羽,他这是……
“若兰,你把天心灯给我。”方羽笑了笑,并不在意她有些怨怼的瞪视,而是向杜若兰伸出了手。
“天心灯?”
几乎在方羽话音刚刚响起的瞬间,两个女人都低声惊呼了起来。
“忘了昨晚给你说过的?”方羽冲杜若兰展颜一笑,伸手接过了她从胸口摘下的天心灯。
杜若兰顿时恍然,刚刚涌上心头的一丝不快瞬间变成了浓浓的好奇和一份淡淡的娇嗔。不过,她还是硬忍着没当表妹的面给方羽丢上一个白眼。
孟胜蓝刚刚提起的心微微一沉,随即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天心灯!难道他要帮自己达成那个愿望么?”
一颗心顿时霍霍的狂跳了起来。
“胜蓝,你真的已经想清楚了么?”
将天心灯握在了手里的方羽脸上敛去了笑意,而那双紧盯着孟胜蓝的深邃黑眸中也闪起了一抹精光。
“嗯!”似乎带着点不安,又似乎带着点害怕和黯淡的目光在杜若兰惊疑莫名的脸上转了一转后,孟胜蓝的脸色转为一片毅然:“我早就想清楚了!”
方羽点头,那双深邃的虎目中精光猛然大盛,一瞬不瞬的盯在手中的天心灯上:“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了么?”
随着他的话语落地,青幽幽的天心灯上忽然泛起了朦朦的幽光,随即就在他殷雷般的一声低喝声中,将泛着幽光的天心灯贴上了孟胜蓝的眉心。
就在泛着幽光的天心灯贴上眉心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就若脑际猛的炸响了一声惊雷,孟胜蓝就在脑海的一片空白中往后跌了出去。
“牵心引,幽魂凝,阴无极,阳清虚……”
就在孟胜蓝往后跌出而旁观的杜若兰刚把即将冲口而出的惊呼遏制在齿关之后的瞬间,方羽宛若群蝶飞舞的双手已经在口中低沉法诀的催动下,迅捷无比的点上了孟胜蓝的身体。
一时间,回荡着连绵低沉声Lang的房间内,顿时响起了一连串密如急雨的脆响。
杜若兰白着没有丝毫血色的俏脸,紧咬着堵住嘴巴的手背,担心不已得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奇特的一幕,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面前的两人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幸好,让她心力交瘁的这一幕眨眼间就在方羽的拇指落在孟胜蓝的眉心而全部结束。
“方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轻手轻脚的给躺在了床上的孟胜蓝盖上被子之后,惊魂初定的杜若兰这才颤抖着声音开始了询问。
“胜蓝的工作和她的个性都需要她拥有一些能力,而我刚才就是帮她实现了这个愿望。”方羽边仔细感应着孟胜蓝的状况,边做着回答。
“需要这么夸张么?你不是有那个什么种子么?就像给我的那种。”
“她等不及,再者种子也会选人的。短时间内想要得到一定的能力,只能走这种捷径。别担心了若兰,她一会就能醒来,大约一两个月之后,效果就会凸显出来。”
方羽笑着说道这里,忽然移开了话题:“要不你也乘机和她一起休息一会?熬了一夜,辛苦你了。”
“我不累!你也别想转开话题,老实交代,天心灯里寄存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不是那个十七号?”
很显然,自从跟方羽在一起之后,杜若兰的神经也已被连番的奇事给锻炼的粗壮了不少,而熟知天心灯玄奥的她此时也早已不再是当初对这个领域一无所知的外行。惊魂一定之后。迅速恢复正常的她便开始了对方羽严厉的审查。
因为在她身为女性的直觉中,她隐约察觉,方羽还有不少奇特的经历瞒着自己。
例如,他多次隐约提起,却又每次都含糊过去的藏域之行……
第二十四章
“放掉了?”
方羽一见到一哥,就从他阴沉而疲倦的模样上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还没,不过也快了。还要等外事部门的人过来做个交接,估计他们也很快就到了。”
“交接?”方羽一愣之后,注意到了一哥脸上愈发郁闷和无奈的神色,心里顿时有些恍然了。
“那还叫我来干什么?”
随着似叹的低语,一缕淡淡的冷笑浮上了方羽的唇角。此刻他已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趣。甚至,都有了转身离开的念头。
“方羽,别这样,一哥也是迫不得已的,因为我们的确拿不出可以服人的证据,而且还要注意到外交关系和国际影响。没想到那鬼女人的另一个身份,竟然是某国王室成员的遗孀。所以……”
自进门后一直悄悄站在一边的孟胜蓝此刻却拦住了他的去路。微红的脸上这时也充满了无奈和一丝丝的激愤。
方羽心里又暗叹了口气,停住了脚步,回头往一哥的脸上望去。
一哥此时的脸色已经是一片紫涨,但双目中更多的却是无奈和倦意。有些时候,有些事,即便是他们这些权力颇大的特殊部门成员,也不得不选择妥协。之前的经历中,也有过类似的妥协和让步,但是却从没像这次一样,让素来冷静理智的他感觉到这般的无奈和窝囊,特别是在面对着方羽的时候,这种窝囊里夹杂着几分愧疚的复杂感觉更是堵得他心里极度的。
可是,身为本次事件的负责人,该他担当的他必须担当起来。而且,他请方羽过来的目的中,也不无再做努力的打算。
此刻看到方羽停住了脚步向自己望来,他便咬牙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方羽,真的没办法么?只要没外伤,人不死就可以!”
这句话,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咬牙说出来的。
“一哥!”
听到他的这句话,孟胜蓝原本微红的面颊上血色顿时褪尽,就连身体都猛地退后两步。望向一哥的双眸中更是充满了震惊和不相信。
因为即便是新加入这个特殊部门不久,但是身为一个资深的纪律部队成员,多年来的职业生涯中必须格守的第一铁律、服从命令,几乎早就成了他们这些人生命中的一部分。进入这个特殊部门之后,这个铁律更是被深深烙印到了所有部门成员的骨血中,成了绝不允许碰触的最高准则。
因为拥有了多大的权力,就必须承担多大的责任和遵守相应的纪律。这一点是孟胜蓝初进部门时,被部门内的老人无数提醒过的,其中也包括了面前这一向笑眯眯的一哥。
可是现在,他却在接受命令之后,忽然又产生了这么大胆的想法,这岂不是……
“小孟你不用担心,所有后果都有我来承担,不要多说了,这是命令!”
一哥深看了一眼孟胜蓝煞白的脸色和惶急的神情后,迎向方羽的双眼中神色却更加的毅然。
方羽在心里暗叹的同时,脸上微带冷意笑容却也消散了开去:“真的没办法,否则昨晚我也不会郁闷到回去休息了。不过一哥也不用这么勉强自己,为了那种人做出这么大牺牲,不值。再说走了也不见的全是坏事,以后不让她回来就是了。”
“是啊一哥,那种人不值得让你那么牺牲!”孟胜蓝听到这里,一想到昨夜审讯那个蝴蝶夫人时她那种隐含着傲慢的做派,心里又泛起一阵本能的厌恶。所以也开口试图能劝住一哥做傻事。
可是一哥听了方羽的一席话之后,眼前一亮,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方羽的最后一句话上了,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努力:“以后不让她回来?”紧接着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以我的权限和她身份的特殊,这恐怕很难。”
“她不止一种身份吧?”方羽淡淡的应了一句后,转身准备回去,此时此刻,他已经找不到继续留着这里的意义了。
再说他跟着从昏睡中醒过来的孟胜蓝来这里时,根本就没叫醒也已睡了过去的杜若兰,若是在这里耽搁的久了,被她醒来发现自己失信,恐怕又要被她半真半假的埋怨和审查。
若是换个时间,自己自然也会很享受她的这种痴缠和关心,但是眼下,却似乎并没有这种心境。
再一想到自己昨夜已经发出的血鹤,方羽的心里就更加的不愿意将时间再Lang费到这里。毕竟,这类地方本就不该是他这种人频繁进出的。
“不止一个身份?”一哥听到方羽的这句话后,明显的一愣,随即双眼中精光一盛:“方羽,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情急之下,他已忘了自己面对的是谁。
“瞒着你们?”方羽停步转身,一抹似笑非笑的异样表情荡漾上了他的面容:“瞒与不瞒有区别么?”
“你……”一哥被他的这句话噎的一窒,随即便强压着怒意和激动喘起了粗气。
“方羽!”
孟胜蓝站在一边就着了急,她没想到素来谦和洒脱的方羽竟会这么和一哥说话。所以一声低喝之后,焦急和烦躁之下,一时反倒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了。
“你旧伤初愈,昨晚又冒险出了大力,再生气怕是真的会没了机会。有生气的功夫,还不如帮帮孟队长,你想要的都在她那里,越早让她掌握,就对你们越有利。还有,明天若兰会先来这里探望青凝,希望你们到时候能帮我把她留在这里。我明天有点事,不方便让她知道。”
方羽那句话出口后,心里也顿时有些后悔,其实他昨晚和蝴蝶夫人玛丽亚遭遇后不久,就已经从她的言词蓄意挑衅中,提醒自己很有可能真会遇到今天这种结果,之后一哥的反应更是增加了这种可能性。
所以他跟着孟胜蓝来这里之前,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没想到,这预料中的结果会来的如此之快。
这让他恬淡的心里平添了几许阴郁和慨叹,同时也更让他对明后天和阴神宗宗主紫薇交涉的结局有了更坏的预期。
昨晚他在一时激愤之下,没有经过太多的考虑,就已决然将代表了严重后果的血鹤发了出去,事后冷静下来,尽管并不后悔,但是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做的有些冲动,所以心里还存了到时候再寻求更为妥善解决的念头。
可是现在人被一哥他们这么一放,嘿嘿……可能会出现的糟糕结果让方羽都没了再想下去的念头。
所以心境未免有些败坏,再加上一哥一时不查流露出的那种强势态度,所以让他也有了一时的失口。
所以他在迅速警惕并且调整之后,说了上面的这番话,这对现在的他而言,也是一种含蓄的歉意和补救。
因为修行到了他这种境地,有些时候,体内以臻化境的气机早已有了难以言说的灵性,特别是在遭遇到同样的修行人时,这种灵性会表现的更为明显。
通常所说的气机牵引和排斥,或者是威压等等之类的表现,那只不过是这种灵性最初层也是最低级的反应而已。到了方羽的这种境地,气机这种灵性早已晋入另一个纯粹的层面,早已不是人的语言和文字所能表达的了。
“方羽!”
一哥猛的睁大了眼睛,紧盯着方羽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羽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明天我有点事,不方便让她知道。明天我有点事,不方便让她知道。明天我有点事,不方便让他知道!“皱着眉头低声再三重复着方羽最后的这句话,孟胜蓝在方羽消失在门后时猛地醒悟了过来:“方羽你给我站住!”
低吼着,她便准备拔脚去追方羽。
“小孟,站住!”
还没等她完全转过身子,她的肩膀便已被一哥按住了。
她愕然回头,却看到一哥精光闪烁的双眸中流露出来的那一抹明显得诧异和震惊。
“有些事,身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没得回避,他不是不自量力的人,放心吧小孟,他不会有事的。”
一哥显然猜到了她激动的原因,所以压下心头泛起的疑惑,先温言安慰起她来。
“我不是担心他的安危,我是气他背着表姐这么做事……”在一哥那双微带笑意的眼睛注视下,孟胜蓝目光中的激动逐渐平静下来,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都隐约的少了份底气。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想明白方羽那话的意思之后,究竟是为什么这么震惊和激动,更不明白自己心里究竟是担心多一些还是气愤多一些。
“小孟!现在你也即将是踏足我们这个领域的人,今后我希望你能记住一句话。我们这些人,既然拥有了不同于常人的能力,那么就好做好比常人承担更多,付出更多的准备。方羽虽然不是我们部门的人,但是就像所有的正派修行人一样,在遭遇这类邪门事件的时候,他们大多都会去选择勇敢面对。因为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们必须承担起来的义务,也是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所以,我希望你能在以后的日子,记住我这些话,时刻记住自己是什么人,?因为从今时今日起,你已不在是通常意义上的普通人了!这点很重要,记住了么?”
“一哥你放心吧,我记住了!”一听一哥提起这些,孟胜蓝有些紊乱的心顿时又兴奋和激动了起来。
再一想到方羽在路上给自己的叮咛,她脸上的也有了异样的神采。
“看来小孟你这次收获不小啊,真是让人高兴。只是可惜啊,方羽这样的人才竞不能成为我们的同事,要不然……”
一哥慨叹着说到这里,停住了。
孟胜蓝听着一哥的话心里狂跳,忽然看到他不胜惋惜的打住了,心里忽然一动,俏脸上带惊带喜的问道:“一哥?”
“我知道你一直在担心什么,其实我一直也在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没办法用凡俗的标准来考量和定义的,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人世间有了这类人,或许更能给人带来一些意外的精彩也说不定。再说他一个普通的医家子弟,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抬眼出神的注视着窗外高远的天际,一哥缓缓说到最后,重新落回孟胜蓝脸上的目光中却忽然多了一份类似顽皮的笑意。
“一哥说的没错,他一个普通的医家子弟根本不值得我们操心,嘻嘻1”脸上洋溢着法制内心的喜悦,孟胜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终于,始终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安然落地了。
要知道,自从有意无意的将方羽的存在透露出来后,一哥会有什么反应就成了一块压在她心头的巨石,因为最初的冲动和私心冷静了之后,她自己心里也隐隐明白以方羽的个性,肯定不愿意被任何东西给局限起来,就算他勉强低头,怕是以后永远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的洒脱和飘逸。
所以这几天的时间里,一哥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有种寝食难安感觉,可是又因为职业纪律的原因,她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和一哥谈这件事,结果一直难受到了今天。
现在听一哥这么一说,终于算是松了一口长气。尽管她心底里也清楚的明白,自此之后,有一份朦胧的情感也将随着这块石头的落地而化成云烟袅袅散去。
“方羽,几点了?怎么都不叫醒我?胜蓝呢?”
杜若兰一睁眼,就看到方羽静静的坐在床前的沙发上,微笑着注视自己。她在嫣然一笑的同时,也发现原本躺在身边孟胜蓝不见了踪影。
“现在刚中午十二点,我刚送胜蓝回去,看你睡得熟,就没打搅了。怎么样,休息好了么,要不要再睡一会?”
“天,都睡到中午了?都怪你啊,不早点叫我,不是说好了要跟胜蓝一起回去看青凝的么?现在怎么好再过去啊?”
微微的嗔怪着,杜若兰赶忙起来准备去梳洗。
“没关系,我已经和一哥打过招呼了,咱们明天一早就能过去看青凝了,到时候让你一整天都陪着青凝,你说好不好?”方羽笑呵呵的看着恋人娇俏的脸上泛起的惊喜,心里也不禁暗暗为自己的安排而开心不已。
原本,他一直都在犹豫,在自己去和阴神宗宗主紫薇交涉的事,要怎么才能无声无息的瞒过她,以免让她再替自己担心,犹豫了再三,他最后还是在让杜若兰去蒙老那边陪蒙老他们和去医院那里陪青凝之间选择了后者。
因为直到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对日后和紫薇的交涉吉凶如何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握。因为这番交涉若是阴神宗不想善了,那么他将要面对的可不只是一个紫薇宗主那么简单,因为就他放出的血鹤而言,那里面已经包含了足够的决心和战意,一旦开战,那肯定就是一场恶战,因为放出血鹤这种举动,在他们这些人以往的传承中,代表的是对一个宗派尊严的严重挑战,其凶险和恶劣程度,往往只比直接打上山门稍稍好一些而已。
原本,这次的事件尽管也非常恶劣,但是也不一定就会让方羽悍然的发出后果这么严重的血鹤,但是蝴蝶夫人可能无意间的嚣张却严重的触动了他的逆鳞,已经隐隐威胁到了他心目中最想守护的地方,他身边的亲人!
当初宣真宗门下就曾触动过他的这片逆鳞,所以他那时尽管知道宣真宗的强大,但是却依然孤身赴约,踏上了宣真宗的山门。
而这次,尽管杜若兰现在只是恋人,但是在方羽的心目中,就从他心里做出选择的那时起,她也和父母一样,已成了他必须守护的人。
而这次触动他这片逆鳞的又是劣迹斑斑的阴神宗,再加上昨晚的他还未能完全摆脱洪荒玺残存的影响,随即又再度被人愚弄和再三挑衅,还有随后压在心头的那份猜测带来的无奈和郁闷,终于让他在心境的动荡中发出了那只血鹤。
因为本身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屡次以术法神通为害普通人的宗派,也的确有该严肃反省一下的必要。
若不是方羽还念着他们千年传承的坚韧和不易,还对这种千年传承的古老宗派带着相当善意的期许,他根本就不必孤身犯险,去发什么代表着凶险的血鹤,而是仅仅将阴神宗的存在和他们跟这件事的关系告诉一哥就已足够了。
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自己去尽自己这份心力。不管以紫薇宗主为代表的阴神宗能不能明白他的这份心意!
尽力做事,但求无愧我心。
这是他自小,就被父母烙印在脑海中的庭训。
方羽,发什么愣啊,我收拾好了,现在咱们是去吃饭,还是你给我说说胜蓝现在的状况?没见到她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就在方羽还在神游的时候,梳洗好了的孟胜蓝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先去吃饭吧,胜蓝她真的没事。我把十七号的残灵种在她体内,无非也是想让她借着十七号先天的异能,来启动和引发她体内的潜力。实际上跟我给你下的那个种一样,移灵催魄之法也只不过是巫门内一种秘传的传功之法。
过几年之后,等她体内本身的潜力被激发到一定层次之后,那个十七号的原本残缺的元神也将接着她的进步而逐渐得到修补,到了那时,如果有合适的躯体,十七号就能在不太影响胜蓝的情况下,用另一些秘术和她分开,借尸还魂,重新做人。
而胜蓝在这期间,也并不是被夺舍和附身,一切和以前一样,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当然先期在适应阶段是要受点苦头,这是她要快速得到能力而必须付出的代价,相信她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方羽也知道她们姐妹情深,所以再次耐心的给她做了次详细的解释。
“那个十七号还能借尸还魂,重新做人?”杜若兰这才再次放了心,不过在出门的时候,她的好奇心再次被吸引了出来。
“嗯,如果她聪明,能安心按照我教的方法配合胜蓝的话,大约三年左右就可以了。相信以她的奇特来历和胜蓝她们背后的力量,到时候找一具完好的新鲜尸体并不是一件难事。对了若兰,吃完饭后,你不去看看蒙老他们么?”
“当然想去,不过要是我去了,那你怎么办?”
“当然是陪你一起去了,不然我还能去做什么?这里我又不很熟悉。”
“真的?你不气老师他们?”
“气啊,怎么能不气呢?不过正因为气他对中医的偏见,所以我才更要陪你一起去看他。相信能教出你这种杰出弟子的他应该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不肯接受错误的人,我对我自己和他,有这个信心。”
“那就太好了,我饿死了,快走!”
就这么说笑着,方羽挽着杜若兰出了宾馆的门。
听起来,这是个难得安静松弛的下午。
第二十五章(全)
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时,客厅里沉默不语的众人就像是忽然找到了活动的理由似的,都纷纷下意识的往自己的手机摸去。
只有方羽,静静的坐在杜若兰的身边,没有任何行动。
杜若兰的手也在抓住包的瞬间停住了,她并没有丝毫掩饰的苦笑了一声:“看我糊涂的,这不是我手机的铃音。”
她的话似乎提醒了屋内的众人,以蒙老为首的蒙家人也都神态各异的停住了各自的举动,一时间,他们又和蒙老一样,成了低头无语的泥胎。
杜若兰忍不住心里一阵叹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方羽。现在别说方羽了,就连她都失去了再在蒙家做客的兴致。
来这里之前,她和方羽都没想到,身为学界泰斗的蒙老会是这么的顽固和僵硬,看到自己和方羽进来,竟然连一句热情点的话都没有,更别说有任何向方羽道谢的举动了。身子连带着,对她这个原本十分亲近的弟子,都没给什么好脸色。
幸好还有师母和青凝的父母在其间含羞带愧的热情张罗,这才不至于使得场面继续尴尬下去。可谁知道还没等坐下的他们找到和蒙老沟通的机会,丁乘风却又带着蝴蝶夫人被礼送回来的消息闯了进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反正他在给蒙老他们说蝴蝶夫人被放回来的消息时,双眼却一直盯着方羽,有些炫耀似的使劲形容着警方和外事部门道歉的狼狈,并且喋喋不休的抨击着国内的制度和警方的素质。
结果说多了之后,还没见方羽清朗的面容上有什么反应,反倒让原本比较愿意和他说话的蒙老烦了心。又把脸沉下了。
至于杜若兰那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顾忌方羽还在身边,而自己跟他的友谊也已有了明显得裂痕,她都想把这个变得有些陌生的家伙给撵出去了。
而方羽尽管脸上并没变色,但是从心底里,已经彻底的将他彻底的无视了。因为以方羽所受的教育和他的性格,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种忘本的人放进眼眶里去的。
而整个房间内的气氛夜因为这家伙的忘形而变得愈加沉闷和枯燥。幸好没过多久,这家伙就察觉到了众人眼里的味道,还算知趣的讪讪住口。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这才有了前面的那一幕。
而此时的方羽早就没了再留下来的兴趣,因为他也根本没想到,身为医学界的泰斗,一个能教出若兰这般出色弟子的长者,竟会在中医这个问题上这么偏执和没有涵养。这还是在自己救了青凝的前提下比较克制的态度,如果换了平时……
想到这些,方羽也就对跟他沟通死了心。因为身为医者世家的子弟,他对自己所学所用的中医有着发自内心的自豪和信心,当然,还有一点点源自传承的骄傲,这些都让他深信,即便是这世上还有蒙老这样的所谓泰斗、或是其它类似的各种人物对这传承了数千年的古老学科不信任或是充满了敌意,但他们都无法阻挡这古老文明的结晶继续在这个世上传承和延续。
起码,这世上还有许多人和父亲以及自己一样,对这古老的学科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心和深刻的研究,他更相信,能传承发扬了数千年的东西,也绝非一个蒙老或是一小撮像他那样的人所能阻挡和打击的了的。
所以方羽一看到若兰也有了起身的意思,便在微微点头的空里顺势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刚才响了铃声的手机主人丁乘风却一脸怪异的开口拦住了方羽:“方羽,找你的电话。”
“我的?”方羽也被这个电话给弄得愣住了,接电话的空里,不由扭头看了一眼杜若兰。却发现她也是一脸的纳闷。
“方羽,是我。”
一接到电话,就连以方羽的镇静,眉头也不由得抖了两抖。电话里的说话的人,竟然是阴神宗宗主紫薇!
一直留意这方羽的杜若兰在看到方羽眉头抖动的瞬间,发觉自己的心也猛的颤了两颤,尽管不知道打电话的是谁,但是她却本能的感觉到了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和寒意!
十五分钟之后,方羽他们租住的宾馆顶层十九楼,方羽敲响了右边豪华套房的门。
整个十九楼,就被一左一右两个豪华套房给占据着,据宾馆的服务员说,两个套房都被国际友人给包了,电话里紫薇也只说了个十九楼。但是方羽上来后,却还是依着一种奇怪的自觉敲响了右手边的房门。
门几乎在被敲响的同时拉开。当门而立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女郎,身穿着一套可体的名牌休闲装,人长的不算太漂亮,但是五官却非常端正,甚至眉眼之间还带着点寻常只会出现在男人脸上的那种英气,致使她看上去别有一番诱人的味道。
面对着陌生的年轻女郎,方羽的脸上却出现了淡淡的笑意:“宗主来的好快啊!”说话的同时,他双手当胸先见了一礼。
“见了天心灯得主方羽的血鹤,紫薇哪敢怠慢?咦?”
嘴角同样浮起笑意的女郎侧退一步,口齿间还招的同时,也同样弯身回礼,面对着数次交锋过的方羽,即便她是一派之主,在未彻底翻脸前,也不愿失了礼数。
可是她还是被感应中忽然发现的那一抹奇异的气息给弄乱了心思,心头震撼之下,竟咦了出来。
方羽微微一笑,同样侧退了一步。这种时候,他也不愿意失了礼数。虽然平时他一向都自认为是个无门无派的闲人,但是一遇到这种时候,他还是不能免俗。因为这些,也是他家教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一时失态,还望海涵。请!”
紫薇脸上微微一红,伸手虚引,延客入门。
“阴神宗门下蓝蝶儿重新见过方家.,以往颇有冒犯,还望多多恕罪。”
方羽一进门,就看到蝴蝶夫人玛丽亚身穿一身素雅的传统青衣,楚楚可怜的站在硕大的厅堂中央,一见到方羽,就不等方羽开口便迅速用巫门传统的大礼拜了下去。
方羽面色一冷,扭身便走,不肯受她这个礼。
“小友就当是给本座一个面子如何?”
方羽转身,迎面却被深深施礼的紫薇拦住了去路。
方羽面色一沉,就在将要开口拒绝的前夕,却又被紫薇那直直向自己望来的双眸中那一抹无奈和恳求给打动,心里一叹的同时,便停住了脚步:“两个条件,一是离开后不许再踏足国内半步,二是不要再沾手以前的那类事。如果宗主能替她答应的话,我便解了她的禁制。否则请宗主让路!”
“好,我替她答应了,多谢小友!”
“姐姐,那边……”
就在紫薇一咬牙答应的同时,拜伏在地的蓝蝶儿,也就蝴蝶夫人玛丽亚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住口!这些年若不是念在师尊的情份上任由你胡闹,我阴神宗怎会落到今天这种难堪的地步?本来这次就算方小友不罚你,我都会请出宗法来罚你!还不当着方小友的面立下血誓?难道这也要我替你么?”
抬起身的紫薇还没等她说完,就疾言厉色的打断了她。
此时的蝴蝶夫人早就没了当初的嚣张和气势,在紫薇双眼的瞪视下,乖乖的开始结印准备发下血誓。
方羽负手静静的看她们表演到这里,这才开口接了下来:“血誓倒也没必要,我信的过宗主的承诺。”说着话,他泛着银光的中指已经点在了玛丽亚的眉心。
跪伏在地的玛丽亚应指浑身巨震,紧接着一口污血脱口而出,喷在了厅堂中厚厚的地毯之上。
“之后按着你宗门的筑基之法调养半年,就能恢复过来了。若是现在就去调理,效果会更佳。”
方羽收手后,淡淡的提醒到。他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解开蝴蝶夫人的禁制只是紫薇约他到这里来的开场戏,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不过既然对方在接到自己的血鹤之后,还能摆出这种貌似平和的态度,那自己起码也要适当的表达出妥善解决问题的诚意,因为对手,毕竟是传承了千百年的大宗派,而且从太玄(宣真宗宗主)那里方羽也知道,阴神宗在过去的千百年里口碑也并不坏。这也正是他在冲动时,宁愿选择发血鹤而没有采用其它更彻底方法的原因。
倒不是怕了什么,而只是以他所受的教育和他的心性,他还做不出那种借刀杀人,灭人门户的绝事。
也直到放出血鹤,方羽这才彻底想明白了一直横亘在心里的一个小疑问,明白了为何当年在他以全县第一的成绩高中毕业后,却在父亲有意无意的诱惑下,放弃了高考成为闲人的真正原因。
那只是深谙世情的父亲为了保护自己而做出的一个另类选择,否则,又有那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前程似锦呢?
要知道,世间事,有得到就的有付出啊……
从这点上,方羽在想明白的同时,也清晰的发觉,原来,自己和父亲一样,都属于同一种人。
“方羽可曾为我这样前来觉得有些奇怪?”
看到玛丽亚关上房门之后,阴神宗宗主紫薇的脸上也没了之前的怒容。
“刚开始是有些奇怪,不过现在已经想通了。”方羽轻松的坐到了柔软的沙发上,脸色也开始变得柔和。
“哦?看来我果然没做错。”紫薇在哦了一声后,神色脸色数变,最后却在低下头时归于平稳:“你的条件?”
“阴神宗归隐一甲子。”既然做出了选择的紫薇干脆,方羽自然也不再客套。正色提出了他想过无数次的要求。
“一甲子?”
紫薇的脸上再次色变,就连低沉的声音中都不可掩饰的带着微微的颤音,若是蝴蝶夫人玛丽亚还在这里的话,就会知道,那是她被激怒之前的征兆。
“不错。”方羽清亮的眸子迎着她宛若利箭般攒射而来的目光,一丝都不曾后退。而就在双方目光交击的瞬间,宽敞的厅堂中顿时响彻了空气连串的暴鸣。
但是,厅堂中所有的摆设和两人的身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异样。就连他们双眸之间的神色,都未曾有半点的变化。
“一甲子?六十年啊,方羽你好狠的心!”就在额前的那一缕秀发忽然开始飘动的瞬间,紫薇再次咬牙开了口。
“生命和尊严对于每一个个体都是同样珍贵的,不是方羽狠心,而是宗主你们这些年做了太多错事,就连太玄宗主都觉得,宗主这些年是走错路了。”方羽见她意动,便不为己甚的也放松了一些。
“太玄?”紫薇再次的变色。
“嗯。前次自宗主离开后,方羽有幸留在那里和太玄宗主盘恒了几天,期间曾听他隐约提起过。说之前的十几年里,曾有几位其它数宗的知交隐约流露过对贵宗涉世太深的不满。”
“其它数宗?”紫薇听到这里,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选择用现在这种方式来到这里了。
原本,在接到方羽血鹤的瞬间,除了感觉到惊讶之外,同时席卷她的,就剩下了发自内心的愤怒了。
要不是前些日子和方羽接连两战中对方羽的实力和人品有了足够的认识,按照她当时心里的愤怒,她就会立刻召集门下,以挑衅者的血和精魂来为宗门立威。
要知道,在整个阴神宗千百年的传承中,还未曾有过一个宗派给过它像血鹤这般严重的挑衅,更不用说是像方羽这种无门无派的闲人了。
可是就在她怒气上涌,即将传下宗门召集令的前夕,一种无可名状的悸动忽然在她内心的深处泛起,其来势和消退是那般的迅猛和飘忽,几乎就在她试图抓住的瞬间,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是,这已经足以引起她的重视和警惕了。因为对于修行到她这般境地的人而言,这种突如其来的小变动,往往就预示着业已修炼至通灵的灵神对某些事物预言似的反应,而结果也往往神验无比。
所以这次忽然出现的悸动让她暂缓了心头的怒意,而选择了进一步的求证。
整整一个多时辰费时费力的通灵求证之后,她在内心无比的震撼和困惑之中,做出了最为稳妥的选择,就这么轻装简行的以最快的方式来到了这里。
没想到刚一见面,方羽就接二连三的给了她数个意外的惊喜。先是她在方羽身上发现了令她神意撼动的玄奥气息,尽管方羽已经收敛的很好,致使那种气息已经淡的微不可查,但是就那一丝丝转瞬即失的气息,就足以让她心里有了太多的猜测和警惕。
因为对她这类宗师级的宗派之主来说,能在天心灯这种传说里的道门异宝得主中正平和的气息融合收敛下,还能散发出自身独特气息的东西在这世上,怕是连一只手得五个指头都占不过来,其中,还要被天心灯占过一个位置。
天心灯,清音钟、碧玉诀、还有那个从来未曾被证实过的洪荒玺,除了另外三件异宝,还有什么东西能在源自天心灯的气息里保持住自己独有的气息?
几乎是在感应到的瞬间,紫薇心里就发出了强烈的呐喊,天啊,这也太不公平了吧?竟让他一个人独得两件传说中的异宝!难怪他给小妹下的禁制竟连我都束手无策……
可还没等她对方羽新得的异宝究竟是巫门的碧玉诀,还是传说中未曾证实过的洪荒玺推敲出个结果,方羽紧接着就在双方的对峙中再度给她来了个五雷轰顶。
自己宗门这些年自以为隐秘非常的举动,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有人有些察觉了!这些年之所以没人找上门来,恐怕一是没有太过确凿的证据,二就是自己宗门历代的先辈留下的那些情份在起作用了。
难怪自己在通灵中看到的竟是那般可怖的结果和未知的迷雾,这要是被那些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其后果……
差点冒出的冷汗中,紫薇终于做出了决定,不过她到底也算是千年隐秘宗派阴神宗的一代宗主,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全面认输。
“碧玉诀还是洪荒玺?”装作沉思中自语似的,皱着眉的她发出了低低的呢喃。
“洪荒玺,正好方羽新得此物,还有很多玄妙不曾解开,正好请宗主这样的大家给指点一二,不甚荣幸,请!”
出乎紫薇的预料,面带笑容的方羽竟丝毫没有的推托的坦然相告,与此同时,还将一件奇特的物事给她递了过来。
“洪荒玺?”
紫薇愣住了,迟疑了一下这才慎重的将手向那物事抓去。
微笑着看她纤细修长的手指往洪荒玺上落去,方羽此时心头愈发的轻松。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的走向平和,原本在他的估计中,至少还要来上一次苦斗的,不过现在既然已有了平和解决的趋势,他自然也乐的再表露一点诚意和再加上一块砝码。
第二十六章 (全)
“轰!”
就在手指落在洪荒玺的瞬间,就像一连串狂猛的霹雳在脑海中炸响一般,一股股狂暴而又雄浑的气劲夹杂着苍凉而又兽性的嘶吼顿时席卷了紫薇的识海。
一幅幅诡异而又声势浩大的画面就像远古之中就曾烙印在人灵魂中的呼唤,在目睹的瞬间,就将紫薇坚若磐石的神识带进了一个最深沉的梦境。
浑身剧烈的震颤着,已在不知不觉间腾空而起的阴神宗宗主紫薇,用道门最正统的五岳朝天式盘坐在半米高的虚空,紧闭着双眼的那张脸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如珠,但是整个脸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庄严和肃穆。
方羽微笑着调整呼吸,彻底的收敛起了自己所有的气息。他知道,以紫薇的骄傲和能力,都绝对不会希望在这种时候,得到外人的任何提点和帮助。而方羽自己,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留下是哪怕一丝可能会影响紫薇发挥的影响。
这在某种程度上,即是一种交锋,也是一种彼此的欣赏和信任。
天生宝物,唯有德者居之。
对修行到方羽或是紫薇这种境地的这类人而言,这个常人口中的德,对他们而言,已是另一个层面的东西,根本的理解和解释,早已和原本的意思有着本质的区别。
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腾空而起的紫薇脸上汗迹已徐徐收敛,而她原本结印在腹的双手,此时却像勃然怒放的兰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不停的在胸前屈伸舒张,每一次舒张,硕大的豪华厅堂中都会有奇异而又好听的空气轻鸣声袅袅而鸣,前音未消,而后音又生,转瞬间,就已组合成了一片空灵而又神秘的乐章。
而原本被她摆在手里的洪荒玺,此时却悬空停在她眼前半米处,散发着盘旋不定的朦朦幽光,渐渐的在幽光中失去了原本的形体。
“灵空叠音诀?”
方羽微微眯起的双眼在看到和眼前这幅奇景的同时,猛地的圆睁了开来,若不是怕影响到了此时正在和洪荒玺相搏的紫薇,他都有了感应一番的冲动。
“到底是传承了千年的古老宗派啊,就连天心灯内都不曾记录的道门剑仙宗顶级秘术都修了这般的火候,方羽啊方羽,以后可不能再像这次这般自大了呀……”
心里赞叹着,方羽在重新眯起双眼的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以后要更加的谨慎和小心。因为眼前紫薇在紧急关头施展的秘术,进一步的让他明白,这些传承了千百年而薪火未绝的古老宗派,着实有着令人刮目相看的实力和家底,万万不可等闲识之。
方羽此时之所以有这样的警惕,也是因为他在目睹了紫薇的实力后,才发现自己在这几天里,由于忽然间熔炼了洪荒玺,致使他在短期内实力激增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得受到了洪荒玺内那狂暴而又满带原始兽性的另类气息的影响,在不知不觉间,心境就已变得容易波动和起伏。
尽管之前他心里也早有准备,在熔炼的过程中,也尽量的用自己体内同样浩然无匹那股来自天心灯的纯正道门气机做了最大的融合,但毕竟因为得到的时间太短,再加上他体内还有来自老黑巫的巫门密术传承的烙印在和同样古老和原始的洪荒玺在相互影响和吸引。所以他在有意无意之间,还是多多少少的受到了一些影响。
尽管这些影响还不足以超出他所知所控的范围,但也不可避免的让他在这几天施展异能的时候,不经意间偏向了效果更加迅捷直接的巫门秘术。同样,在思考或是行动的时候,行为模式也相应的要比以往直接和粗糙的多,很多原本可以用更为稳妥的方式解决的问题,例如邀约阴神宗宗主紫薇这件事,他却选择了相对凶险的多的血鹤这种方式。
究其原因,除了对阴神宗门下所作所谓的强烈不满之外,也不能不承认,还有对自己实力信心爆棚的因素。
这除了人性本来的根由之外,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有来自洪荒玺和巫门术法那种更原始,更狂野的气息的影响。
这对方羽这样的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还好他本身心里就有准备,而现在在紫薇这里的一切,就更加的加深了他再次熔炼洪荒玺的决心。
就在方羽神思刚一游离的短短瞬间,虚空中,盘膝而座的紫薇面前,已在幽光形成的黑洞般漩涡中忽然发出了一声沉闷而又暗哑的爆鸣。
随着这声爆鸣,早已在幽光中消失了踪影的洪荒玺就像一道耀眼的流星,带着刺目的青色光华一闪而出,转瞬就已消失在了方羽头顶的虚空。
“异宝就是异宝,没想到能在我全力施展下还能这般轻松的逸走归位,方羽,老天待你如此之厚,是在是让紫薇眼红不已。”
随着洪荒玺的消失,半空的紫薇也缓缓睁开了她的双眼,此时此刻,她头脸之间和手臂之间的肌肤上,流转着一片晶莹而又温润的流光,配合着此时她那宛若黑宝石般流光溢彩深邃无匹的双眸,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庄严和神圣的感觉。
“不为形累,不为物役。宗主这些年果然是错了。”
没想到方羽睁开微眯的双眼后,竟一脸正色的说出了这么一番略带叹息的话来。
“错了?”虚空中的紫薇一愣,随即肌肤和双眸中的光彩齐齐敛去,她竟重新闭上了她的双眼,就像个漂浮在半空中的雕塑一般,陷入了纹丝不动的寂静。
“是的,错了。从宗主决定参与克隆人这件事开始,宗主就已经偏离了修行了初衷。方羽虽是修行路上的晚进,但也大致明白,修行一途尽管有万法千宗,但最终都脱不开一个唯精唯一的纯粹。
克隆人计划看似新奇,但究其本质,却依然脱不出以往的修行界中,那些试图利用外力成就大道的小术,本末倒置之下,又岂能走到尽头?
再说就算宗主选的这条路能走下去,难道宗主就不怕过不了最后一关么?不知道宗主自己是否察觉,大劫将至,还是尽量去做些准备的好,否则……”
站起身来的方羽轻轻的说到这里,带着惋惜和淡淡的惊疑停住不说了。
因为就在他说这番话的瞬间,他竞突如其来的感应到了某种让他毛发悚然的危险信息,带着似曾相识却又凶险百倍的信息正自虚空中的紫薇那里一闪而过。
“大雷劫?”
紫薇在浑身猛然一震的同时,就在张口喷出一口污血的瞬间,又惊又怕的低吼出了这凡是修行人都不愿意听到的可怖名词。
“恐怕就是了,否则就凭宗主决然喷出的这口精血,也能拖延上一段颇长的时日,但是眼下,我却感应不到丝毫的变化。”
方羽脸上的惋惜和惊疑也在紫薇那口血落地前转瞬消失的异景下,也化成了一片真正的凝重。
这下,怕是真要糟糕了!
半空中的紫薇闻言浑身又是微微一震,不过就在一个呼吸之间,脸色却奇异的恢复了平静:“饿了吃饭,渴了饮水,我命在我,顺其自然。”口里淡淡的说着,她已神色坦然的落在了座位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方羽心里暗赞的同时,也不由的替她费起了心思。
因为时至今日,他也从没见识过大雷劫的威力,最多只是从典籍中看过一些含糊不清的记载,而传说中,所有修行人走到最后的尽头,都必须经历的天劫中,最危险的就是大雷劫。
而之前,他见过或是亲身经历过的那些所谓雷劫,充其量只不过称得上是一时局部能量失衡而引发的雷击而已,根本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大雷劫范畴。
对修行到他们这个层面的人来说,真正意义上的大雷劫,并非全是传说或是普通人认识中,那般满天霹雳,狂雷天降的雷电狂击,其中真正危险的部分,而是与此同时引发的修行人本体内的心雷。
外相狂雷天击,内见心雷焚身,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雷劫。修行的过程中,随着层次晋入修性的层面,修行人就会遇到诸多的所谓磨难和险关,很多修行宗派把这种种表现各异的磨难和险关一般都统称为劫关,而其中,又根据劫关的程度和各自宗法的不同,而又了各种林林总总的分类。
其中,以佛门和道门这两大宗门的分类最为详细和具体,但是在各自对劫难的称谓上也为不同。当然,在内容上却没本质的区别。而其中源流最为绵长的巫门,却因过于久远和逐渐式微的关系,在这方面往往使用的是大致上和道门基本一样的划分和体系。起码,在绝大多数的人眼中,巫门一般采用的就是道门的体系。
在这大大小小的所谓劫关中,让修行人最为警惕的就是所谓的天劫九关,在这最为凶险的九关中,大雷劫只是其中因较为暴烈而被人所熟悉和恐惧的一种,实质上并不是天劫的全部。而像之前方羽见识并体验过的那种雷击,最多只能称为普通的雷劫,那只是修行路上到了一定层次后,肯定就会遇到的一关而已,并不是大雷劫,更不属于严格意义上天劫的范畴。
真正的天劫,每逢一关,度劫者要么直接烟消云散,要么修为猛进,往路的尽头跨出极大的一步,直至破碎虚空成就大道,此外并没有其它的可能。
传说中,能过天劫九关中某一关或是数关的人,十不过一二,大多都卡在了因人而变的天劫之前,倒在了最后的关头。
总的来说,在方羽所看过的典籍和所听过的传说中,天劫九关,因人而异,关关不同,但其凶险的程度,却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一般都是快要走到路的尽头时,修行人才会遭遇的最后关卡。
当然,也有极少数的例外。
就像现在的紫薇宗主,她的修为以方羽的感应和了解,并没有到真正面临天劫的地步,但是她却即将遭遇了。
这也让方羽对自己所知所想到又有了新的困惑,莫非,这天劫九关真的就像典籍和传说中隐隐所表露的那样,代表着头顶这片苍天对人行为的评判?否则,记载和传说为何每每都有类似的记载?
困或中,方羽的眉头皱了起来。
“小友不必费心了,好意紫薇心领,你的条件我答应了,自今日起,阴神宗一脉上下一甲子内不再过问世事,若有违约,九劫齐至!”
落座后的紫薇看到方羽皱眉出神,知道他在为自己即将度劫而操心,心里一暖的同时,神色庄严的立下了重誓。
尽管她心里也明白,此时此刻再做出这番模样,已有些多此一举的味道。但她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这么做了,因为尽管心里依然还将方羽视为强劲的对手,但她却还是坚信,面前的方羽绝对不会那么以为。
“多谢宗主!”方羽起身,正色施礼。双眸中果然没丝毫的杂色。
“既然如此,紫薇就不送小友了,请!”紫薇欣然点头,开门见山的起身送客,惨淡的心境中,却依然欣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方羽被她的干脆弄得微微一愣,他还真没想到紫薇会是个这般干脆和要强的人。不过心念一转之间,便已明白了紫薇的心思,微带赞叹的轻轻一笑之后,长身而起的他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没来由得豪气:“宗主莫非已认命了不成?”
“认命?”紫薇一愣之后,如电的双目直逼含笑而立的方羽:“笑话!若是认命我会在这条路上走到今天?”
说话的同时,一股强大而又清冷的气息瞬间就已在厅堂中盘旋激荡了起来。
方羽就在她铺天盖地的强大气机中含笑而立,就若怒潮中巍然屹立的恒古礁石,一点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紫薇宛若怒潮般翻卷的清冷气机随着她如电的双目中不停变换的神色而奔涌来去,但是被她目光紧盯的方羽却不曾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良久之后,她在双眸中神光一敛的瞬间,停止了示威似的逼视:“小友这又何苦?”随着她开口说话,奔涌盘旋在屋内的气劲也全都失去了踪影。
“只是不甘心而已!”方羽在回答的同时,收起了脸上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甘心?呵呵,是啊,的确不甘心!小友有什么好提议?”紫薇微微一愣之后,便在脸上也浮现出了和方羽同样的激扬和凝重,她的态度也在说话的同时,豁然转变了。
“能不能先请宗主为方羽解开一个小困惑?”方羽见她明了自己的意思,便马上开始进入正题。
“请!”紫薇在点头的同时,重新延客落座。
“刚才宗主在察觉雷劫将至时,迅速喷出了一口心头的精血,方羽想问的是,这莫非是阴神一脉独有的化劫密术?”
“咦?不是小友提起,本座倒是疏忽了,莫非天心灯内也有此类秘术不成?”紫薇惊咦了一声后,一脸纳闷的不答反问。
“天心灯内有数种道门纯正的度劫密术,但没有这类的密法,黑巫一脉也是一样。”方羽知道这很关键,所以并不计较紫薇的谨慎,反倒先做了回答。
“那是?”双眼紧盯着方羽,紫薇毫不给他斟酌字句的机会。
“这是我自己琢磨过的一种想法,本以为只是自己不成熟的猜测,谁知今天宗主在察觉得瞬间也做出了类似的反应,这才有此一问。因为我觉得,如果贵宗真有传承此类密法的话,就说明我的一些想法可能是可行的,说不定推敲一下之后,对即将度劫的宗主会有所帮助。”
被她这么连番催着,方羽便也干脆了起来。
“小友能先说你的想法么?因为你问的这个,涉及到了本宗一位前辈的限制,所以以本座要听小友说过想法之后,才能判定是否能直言相告,不便之处,还请小友多多见谅。”
紫薇看到方羽停住,便知道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所以也很干脆的将实情告知了方羽。以她身为一派之主的骄傲和自尊,尽管面临生死关头,却依然不屑于在这种时候,对方羽有所欺瞒。
当然,这种态度的前提就是,眼前的方羽也有值得她这么矜持份量!
“宗主也知道,我是因天心灯而偶入这个圈子的,在这之前,尽管因为家学的关系,多少对这类事务有些所接触,因此并不是非常排斥这些玄之又玄的传说和事务。
但实际上,这类事务对我的成长并没有造成太多的影响。基本上可以这么说,我是受现代教育长大的,因此在没得到天心灯之前,内心里对这个领域的很多东西其实也并不是很相信。
后来得到天心灯后,它在我眼前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但同时也给我带来了新的困惑。因为在天心灯的传承中,并没有这世间众多宗派和传说中那么多的忌讳和规矩,有的,只是一系列很朴素的锻炼方法和一股浩然无匹纯净平和的庞大气劲,随着我熔炼的逐步深入,我就能愈加明显得体会到它的纯粹和简约。
尽管说起来,它所传承的几乎所有法门都能在现今残存的道门典籍中找到根源,它所赋予我的那部分气机也的确明显带着道门一脉的信息,但是在我的感觉中,却又和现在的道门以及众多典籍中所说的很多地方都有着明显的区别。
简单些说,它给我的感觉,更像是狭义上老庄一脉的传承,而不是现在广义上的道门源流。
所以在它所包含的诸多法门在本质上,都是以唯精唯一的纯粹来解释和应对修行路上的诸多难题,真正体现着大道至简的精髓。
这让我在进境迅猛的同时,也对现存的诸多典籍和传说中,大多数宗派和修行人畏之如虎的劫关一说有了非常大的困惑。
理性告诉我,长久以来,写下那些典籍的这么多先贤前辈不可能人人都在危言耸听,但我自己的实际经历和我之前所收的现代教育,又使我不能做到尽信那些典籍。
后来在一次偶然中,遇到一位同道在悲愤莫名之际,因妄用超出自己能力的秘术而遭遇雷击,其后我也因在草原上无意间失手施术杀了太多的动物而心怀不安,瞬时就遭遇了一次雷击。
侥幸得脱后,我就一直都在琢磨这两次雷击忽然来临的真正原因。因为即便就是到了现在,我都不大相信什么这是什么天意。在我的感觉和推敲里,这神秘莫测的雷击,十有**就是修行到你我这般境地的人在心神猛然动荡,或是施展的术法大大超出了局部环境承受的局限,内外交应而出现的局部自然突变,并非神秘莫测的天威!至于大雷劫么……”
方羽一口气说到这里,有些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因为对于这个大雷劫,他自己也没完全想好,毕竟没亲眼见识过。
“师尊啊,你听到了么?近百年的光阴终究还是将知音带到了你不灭的魂灵面前!”
就在方羽踌躇措辞的同时,一直凝神细听的紫薇却忽然神情激动的捧着胸口发出了奇怪的呼唤。
声音凄厉而又激越!。
--------------------------------好不容易哄儿子睡了,匆匆赶了后半截出来,若是有什么错漏还请大家多多见谅^_^个人感觉这半截写的有些枯燥,不过也都是俺自己想写的嘿嘿
第二十七章 (全)
“宗主?”
方羽微一愣间,便注意到了紫薇身后一闪而逝的那一抹淡淡虚影。恍惚间,那似乎是一个旧式打扮的老人模样,淡淡的虚影犹若一缕消散的青烟,带着模糊的笑意,正袅袅散淡远去。
“恭送师尊!”
就在方羽讶然起身的空里,耳边却传来了紫薇略带颤音的低沉声音。方羽扭头,正看到紫薇翻身扑倒在地,正在用最正式的大礼对着将要散去的虚影拜了下去。
方羽见状,心头闪过一道明悟的同时,也赶忙肃容送了一揖。
“多谢小友!”
就在虚影消失干净的瞬间,还没等方羽再开口,脸上带着泪痕的紫薇跪在原地,一挪身又对着方羽插秧似的拜了下去。
方羽一惊,人瞬间在原地消失,再出现已到了跪着的紫薇右手边:“宗主可是想要方羽折寿么?”说着话,他便在忽然响起的连串无形气鸣声里,伸手硬是扶起了紫薇。
紫薇坐下后伸手抹泪,不过波动不已的心,却再度因方羽无意间展现的实力而渐渐归于平静。
通过前两次的斗法,以及今天见面后数次的试探和暗争,她虽然已清楚方羽的修为已到了和太玄参差彷佛,也就是要比她自己强上一线的地步,但私心里,却还是坚信,若自己真的放开一切羁绊,和他搏命的话,就算方羽有两件异宝在身,但胜负最差也就是五五开的局面。甚至从搏命的经验上来说,她都有信心占据上风。
但是刚才方羽的这一扶,却彻底的打碎了她的这份信心。刚才的方羽根本没借用任何的外力,完全凭着自身的修为,就若无其事的接下了她下坠时阴阳连变七巧劲的连续冲击,而将她硬扶了起来。凭着她敏锐的感觉,她清楚的发现那时的方羽还留有余力。
这已不是她认定里的那种差距所能做到的,面对着修为之间这么大的差距,再多的技巧的也都是闲的……
“宗主不打算给方羽解惑了么?”就在紫薇恍惚间,她耳边响起了方羽清朗的声音。她抬头,却从方羽清亮的双眸中没看到丝毫的杂色。心里莫名一松的同时,她脸上的神情也重新平稳了下来:“数十年郁积心头的块垒一朝得消,难免一时失态,让小友见笑了。”
方羽淡淡一笑,等她继续给自己解开谜团。
“刚才那是我师尊八十年前坐化前传功时留在我体内的玄灵,也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那个师门限制的誓灵。”
“誓灵?”
方羽一惊的同时,便真的明白为何紫薇之前会那么谨慎了。
就像一些传承久远的隐密宗派中大多都有隐诀,截脉、收功等等外人很难明白的秘密和禁制一样,誓灵也是一种只有在这些源远流长的大宗派之中,只有顶层的极少数人,甚至在某些宗派中只有宗主才能掌握的一种限制门下的极端密术。
而和隐诀,截脉、收功等这些秘密和禁制有所区别的是,誓灵这种密术的施展,往往需要符合极度苛刻的条件,首先是要施展者付出沉重的代价。
需要施术者肯在生命消失前,将自身凝练出的元神中,最重要的三魂六魄中的一魂一魂化为监督某个限制的守护灵,然后和这个限制一起成为被限制者不能抗拒的烙印。一直到这个限制到了预定的期限或是被正常的解开,否则施展者残缺的魂魄将永远的在这天地间某个幽暗的角落残缺和沉沦下去,永世不得解脱。
而与此同时,承受这个限制和誓灵的人,也将在这个限制誓言的约束下永远不得违背,否则就会立刻受到立誓时所说过的所有惩罚,而往往,在这么严苛的条件约束下,还需要施展这种秘术来制约的限制,那么违背这种限制和誓言的惩罚就可想而知。
反正以方羽的隐约所知,这种需要施展誓灵秘术时所需的誓言,似乎最低限度,都已违誓者本人的元神彻底消散为基础,要比通常的那种血誓更要严重的多,严重到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从没在任何典籍和传说中听闻过有背誓的情况发生。
实际上,真正要施展誓灵这种秘术的前提,就是施展者和承受者之间都早已做好了为此限制烟消云散的准备,而两者之间的关系,更是早就超出了世俗间语言所能形容的那种境界。
因为彼此托付的,不是肉体的生死存亡,而是凝练过的生命本源在这个世间的唯一烙印!
往往,只有在极少数极端的情况下,才会有誓灵这种密术的痕迹,紫薇身为阴神一脉的宗主,为何竟会背上她师尊的誓灵?而且一背就是近百年?
莫非跟自己前面说的那些瞎琢磨有关?这根本不可能啊,只不过是自己一些简单的想法,似乎并没有任何这么大动干戈的价值啊……
可是看紫薇的反应和誓灵现形散去的模样,似乎又的确有着莫大的干系,这倒是真是奇怪了……
方羽在明白过来的同时,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师尊是我阴神一脉千百年传承中,最为杰出的几位宗主。少年时就以绝世才情和天份被许为本宗最杰出的后起之秀,后来也成为本宗历史上最年轻,最有作为的宗主。正是因为他在位期间数十年的努力,阴神宗才由一个不大的隐派逐渐变成了能与那些传说中的大宗派媲美的宗门。
更难得的是他在修行上的绝世才情和卓越见识,记忆中的他,似乎根本没有门户之间,而是凭着他深厚的修为,对各门各派的秘术神通都有着相当深厚的见识,并且与当时各宗各派的杰出人物都有着深厚的交情。
那时节,作为他唯一的弟子,我眼瞅着宗派的兴旺和发展的势头,就已暗自发誓,一定要以师尊为榜样,在以后的日子里将阴神一脉更加的发扬光大。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在师父一次因意外而遭遇的雷击给改变了。尽管遭遇雷击后,重伤的师父并没有死。但是他修为的劫关未致,却已遭受雷击的消息传出去后,却对他的清誉带来了非常严重的打击。
再加上当时因宗门忽盛而招致的不满和嫉妒,一时间他偶遇的那次雷击,这本在修行路上并不为奇的小劫关却在一些人口中变成了含义莫名的天遣。
而当时,在很多熟悉师尊的朋友眼里,普通的这种小雷击并不足以伤害师父,但事实上师父却真的受了重伤。并且因为那次遭遇雷击时,师父他正在经历人生中最为关键的一件奇事,所以对相知好友的询问和好意也都含糊以对。
这便更加的助长了那些小人的气焰,逐渐的,原本只是捕风捉影的天遣就慢慢便成了有着各类版本,有板有眼的真正天罚。而师父在各宗的那些知己好友,在经过最初的义愤、不信和困惑之后,也在师父含糊以对的情况之下,慢慢对师父疏远了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候,偏偏本宗内一位素来被师父和宗门倚重的长老却又被人揭出了一连串不容见光的丑事,引发了各宗派普遍的愤慨和不满。
虽然那位长老很快就被查清了真相的师尊用最严厉的宗法进行了处置,但是整个宗门和师父本人的清誉,却已被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一时间,阴神宗在这些并不为大多数世人所知的隐派修行圈内,成了歪门邪道的代名词。
从那时起,师父在外人面前还保持着正常的模样,但是在没人的时候,却经常把自己关在密室里,不是发呆,就是整夜整夜的查阅典籍,要不就是一个人出去,一连数月都不见人影,感觉中,当时的师父就连对修行,似乎都很淡了。
就这样整整过了好几年,就在连我都开始为师父担心了起来的时候,有一天半夜,师父却一反常态的大笑着从密室中抢了出来,记得当时,他兴奋的笑声响彻了宗门所在的山头,直到那时,我和宗门内的其他人才知道,这些年师父不但没有荒废修行,反倒在修行路上已经走到了一个当时的我们根本没办法理解的程度。
记得师父笑完之后,就挥手让我们全都回去继续休息,而他却在一脸的兴奋中,连夜下了山。
当时,谁都不知道他去了那里,就连我一直追问着跟到了山下,师父都不曾把真相告诉我,只是微笑着让我回去仔细打点宗门内的事务,耐心等他回来。
谁知道他这一去又是半年多,等回来时,整个人并不像离开时那样神采飞扬,反倒像是打了败仗一般,显得非常疲倦和消沉。
回来后,他什么都没说,迳自将自己又关进了密室,九天之后,他出关了。可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忽然下了宗门的紧急召集令,在第三天整个宗门聚会的时候,不由分说便硬将宗主之位传给了我,然后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当时因师尊传位传的太突然,再说当时的我品行和修为也不足以服重,加上当时阴神宗在同道中不好的影响,我初掌阴神宗的那几年熬的非常辛苦。也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明白师尊当初是以何等的绝世才情,才将本已式微的阴神一脉带到了今天这种进步,也正因为这样,我也就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师尊最后选择走上了现在这么一条路。
因为在最初的那几年里,师尊他就好像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的失去了踪影,甚至都没人知道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但是基于一些原因,我却坚信师尊并没有真正的在这世间消失。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他回来,回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紫薇微眯着着眼,出神的盯着面前的茶几,述说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随着眼中逐渐朦胧的光影,已变得越发低沉和暗哑。
方羽一直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没有丝毫开口插嘴的想法。
“一直到十年后的一天夜里,一直都杳无音信的师尊忽然带着一个半大的异族少女回到了山上。
十年不见,师尊竟像是换了个人,一个头发花白,面目间皱纹清晰可辨的慈祥老者替代以往那个惊才绝艳,飘然洒脱的一代宗师。更让我感觉可怖的是,他竟笑着告诉我,那个媚骨天生,小小年纪便已艳丽岛不可方物的异族少女是他女儿,而我竟不能在他身上再感应到丝毫的气机波动。
惊怒之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忽然出现的师尊,而这些已被我重新整顿,业已重新振作了一些的阴神宗一脉上下,也都和我一样,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变成了这幅模样的师尊和他女儿。
可能师尊回来之前就已算到了将要面临的尴尬,他在把他女儿蓝蝶儿交给我之后,就在我们困惑的注视下,便再度把自己关进了他以前的那间密室,开始了最后一次漫长的闭关。
在他闭关的这段期间,我在按师尊的吩咐给他女儿蓝蝶儿筑基时,已大约的知道了师尊这些年的去向,难怪我们千方百计的搜寻都找不到他的踪影,原来这十年他竟是跑去了国外,和蓝蝶儿母女住在一起,以经商为生。
一直到三个月前,蓝蝶儿的母亲忽然遭遇意外猝死,他这才结束了生意带着蓝蝶儿来到了这里。而之前,蓝蝶儿根本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真正身份。
在十五岁的蝶儿记忆中,父亲一直是个慈祥善良到有些懦弱的小商人,身体不太好,性格也有些内向,夜里经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呆呆的望着天空发呆,此外,在这十年中也从没见过他有任何不同寻常的举动。
这也就是说,师尊像个普通人一样在国外生活了整整十年,很可能在这期间,他停止了一切的修炼,彻底的荒废了自己的修为,难怪现在的我已不能在他身上感应到任何的气机波动。
师尊,应该已经彻底的废掉了!可是随后出现的变化,又让我再度领略到了师尊神鬼莫测的深厚修为,我至今都不知道那三个月里,他在密室中究竟是如何闭关的,反正在整整三个月内,他不吃不喝也没踏出密室门一步,一直就在我们众人的担心里足足闭了九十天的关,等他再出来时,整个人竟又变回了以前我记忆中的那副模样。
之后师尊就在我和众人的惊讶和狂喜中,留在山上陪着女儿和我们度过了平静而又温馨的一段时光,期间我再三恳求师父重掌宗门,但师父却都含笑拒绝了。不但拒绝了,甚至在这三个月里,他在任何面前都绝口不提跟修行有关的任何事,就连我数次请教,都被他诱导着想办法自己给解决了。
时间稍微一长,我和众门下也就慢慢习惯了师父的这种态度,看来他这次回来,不准备再插手宗门内的事务,只是准备在这里安静的养老了。
可即便是这样,我和宗门内的众人心里也全都欢喜非常,因为只要师尊在,整个宗门就有了主心骨,而不在是以往那个人心松散的阴神宗了。
可就在我和众人都以为这种安心可以一直这么保持下去时,就在蓝蝶儿筑基完的那一天,师尊却忽然告诉我说,他这次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师母去世之后,他发现自己也大限将至,放心不下女儿的同时,也对十年前不负责任的突然离开宗门颇觉亏欠,所以想把蓝蝶儿托付给宗门,并想再次给我传功渡法,将自己这些年凝练的心得和一个必须用誓灵禁制的发现留给我。
我大惊之下,拜倒在地,苦苦哀求师尊不要这么绝情,因为当时的我根本感觉不到师尊有什么不妥,而以他的修为,再活上一两甲子都只是等闲事。
就在那一刻,师尊这才在我面前彻底敞开了他一直收敛着的气机,让我感应到了他那浩然无匹的气机中,那一缕绵延不绝的深寒。同时,也让我再度为师尊深厚的修为和玄奥的神通而感到惊心。
就以我现在的水准,自问生机绝灭到那般地步时,都没办法熬过半年,但当时在我在师尊体内感应到的那一缕深寒至少也已存在了数年之久,却依旧被师尊凭着深厚的修为何巧妙的法门压制着不能肆虐,甚至连一点痕迹都不曾外泄。
在放开气机的同时,师尊也开口为我解开了横亘在心里的几个迷题。
原来当年他遭遇雷击之前,巧遇师母一家被人劫杀,师母即将被辱。危机关头,师父挺身而出。结果面对着来路奇特的众劫匪密集的火器,师父情急之下,施展了本宗内威力绝大的禁术,这才全灭了劫匪,救下了现场唯一的活口,一个异国的妙龄少女,也就是后来的师母。
原本救人之后,以师父一贯的性格和作风,稍加安置就会飘然而走,可是这女孩在被师尊救下之际,就已受惊过度趋于疯癫,就算以师尊的神通,面对这种剧烈刺激之后的疯癫短时间内也无法驱除。
结果在照顾那女孩的过程中,那逐渐恢复的女孩爱上了年近花甲却驻颜有术的师尊,而师尊也在一种后来被他归结于劫关的莫名情怀下,接纳了这女孩的感情,成就了一段奇特的姻缘。
但师尊毕竟是传承了千百年的阴神宗一派之主,千百年来宗派传承的法统和规矩以及传统礼仪和观念的沉淀,却让他在幸福之余,也对自己这番的际遇有着很深的不安和自责。
结果就在一天夜里,毫无征兆的雷击忽然就在他和师母赏月时降临,为了护住师母,仓促应劫的师父受了重创。
遭受重创之后,这雷击也算是打醒了师父的情梦。为在那时,他也以为这次雷击是上苍对他救人后反享其成的一种惩罚和警告。
为了以后不再连累师母,也为了让自己的心安,师尊不顾师母的哀求,连夜返回了宗门闭关思过。
谁知道等师尊出关后,才发现这次雷击已被人纷纷扬扬的渲染了出去,当时的师尊面对这种情况,欲辨无言,面对好友知己的询问,也只能含糊以对,结果就是最后此事给自己和阴神宗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长久的不安和压抑致使师尊慢慢将心思转到了雷击出现的原因之上,因为他无数次扪心自问,自己当初所作的一切尽管有不妥的地方,但和师母的感情却均发自内心,并不曾有丝毫有违天心的地方,再说我阴神一脉,尽管提倡隐修,却并不排斥房中和结侣双修,为何这次自己却偏偏遭遇了雷击?
因此,之后的几年师尊将心思全都花在了解开雷击和天劫九关这些难题上,数年苦心研磨,终于让师尊有了惊人的发现。”
一口气说到这里,紫薇有些阴郁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抹毫不掩饰的笑容:“听我说了这么多,小友也该知道这发现是什么了吧?”
方羽也同样含笑点头“若方羽到现在还不明白,那岂不是要让宗主和刚刚解脱的那位前辈失望了?”说到这里,方羽脸上的笑容转为淡淡苍凉的颜色:“人生在世,不管是在那个领域,先行者的际遇总是这样的让人无奈啊……”
出乎预料的,原本设想中应该和自己一样概叹的紫薇此时却面色一正,“世不艰难,何必豪杰?”
方羽一愣,随即长身而起,深揖了下去:“多谢宗主,这番是方羽着相了。”
第二十八章
方羽回自己房间时,西斜的残阳已爬上了窗纱。
房间内,杜若兰正静静的坐在窗前的沙发上看书,一杯升腾着淡淡清香的茶杯就放在身边的茶几上,给静谧的房间内平添了急需温馨。
方羽推开门的瞬间,眼前这一切就像一道闪电,迅速在他空灵的心境内划开了一股无言的悸动和悠远,似乎,很久很久以前,眼前这静谧而温馨的感觉就曾无数次的在自己面前出现过。
熟悉而又有些久远的感觉就像调皮的精灵,就在方羽凝神试图想抓住的时候,它又像来时那般迅捷的消散了。
“回来了?事情办的还算顺利么?”
房门合上时发出的轻响显然引起了杜若兰的注意,她放下书微笑着站了起来。
“基本还算顺利,若兰,不好意思,又让你…咦?”
方羽回答的同时,忽然注意到,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内一片平静和安详,浑不若自己预料中的那般焦灼和忧心。
“嘻嘻,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似乎是早猜到了方羽的反应,杜若兰脸上的微笑忽然变成了略带顽皮的嘻笑,就连她眼中刚刚流露的那份平静此时也化成了一抹灵动的慧黠。
“呵呵……”
方羽摸着鼻子呵呵轻笑,而内心的欣慰和泛起的爱意却像一道清泉,催动着他整个人在一种无言的轻灵中就像微风一样掠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将恋人轻轻揽进了臂弯。
惬意的将头轻轻的靠在身后温暖而又厚实的肩头,杜若兰脸上的顽皮和严重慧黠重新被一抹安静而又柔和的韵味所替代:“在等你的这几个小时内,我前前后后的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不去找胜蓝和一哥他们,也不上去找你,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你回来。
因为我知道,我的方羽从得到天心灯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已注定不能做一个普通人,而我既然爱上了你的,那就应该毫无保留的信任你,理解并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一切,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更出色的发挥你才智和能力,而不会再向以前那样,让我的担心和牵挂成为你的羁绊。”
方羽闻言,只是紧了紧揽着她腰肢的手臂,并没有说话。
“对了方羽,你不会怪我之前屡次的审查和任性的追问吧?”
或许是已沉浸到了自己的反省和呢喃之中,就在方羽感动的无言可对的温馨时刻,他怀中的杜若兰却有些突兀的挣了两下。
“傻瓜!”方羽在轻斥的同时,将脸庞贴到了她柔软的秀发之上,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方羽,方羽!”
就在这时,关着的房门被人重重的敲响,与此同时,孟胜蓝急促的呼唤声也投门而入,传进了俩人的耳畔。
“嗨!”
不约而同的,相拥着的两人都齐声发出了一声有些懊恼的概叹,随即便在相视一笑的温馨中一起上前开门。
“方羽?你没事吧?”
一看到门口和表姐牵手而立的方羽,正欲继续敲门的孟胜蓝反倒愣住了。
“我能有什么事?”方羽也被她脸上还未褪尽的焦灼和挂在额际汗珠给弄愣了。
“你真的没事?咳!这下可闯祸了!”
锐利的目光在方羽和表姐身上转了两转之后,孟胜蓝在面色一松的瞬间,顿时又慌了起来。就见她跺脚甩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掉头就往回冲了出去。
方羽从认识她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么慌张的模样,心下一沉的同时,浩然无匹的气机就已像无形的闪电一般,往整个宾馆的四处散去。
杜若兰还没从表妹如此慌张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身边的方羽清晰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天!一哥究竟在干什么?”
“若兰我先去一步,你随后慢慢过来大厅!”还没等心里一紧的杜若兰回过味来,她身边的方羽已在微风中凭空失去了踪影。
“天啊,还真是惊喜不断啊!”杜若兰呆在了原地,良久之后在关上身后的房门挪动身体的瞬间,神色淡淡的嘟囔了一句。
太多太多的这种惊喜之下,她也已逐渐习以为常了。
一哥站在电梯中,面对着敞开的电梯门,却感到脚下像是被焊在了地板上,怎么使劲都挪不动脚步。
“先生,十九楼已经到了!先生!先生?”
紧紧按着电梯的开关,电梯间服务小姐柔和的声音在电梯发出的鸣叫声里,也逐渐变得有些高亢了起来。
但是一哥却根本听不到这些,浑身汗出如浆的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催动全身所有的精气,苦苦抵御着响彻心空的那一波又一波山呼海啸般的魔音,勉力的维持住心头仅有的那一丝清明和神智。
呼叫器上的警报按钮就在他的拇指下,可此刻的他却根本没有丝毫的能力把手指给按下去。
此时此地的他在来的时候,跟本就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连人家住的地方都还没摸到的时候,就已被人压制的连动一动手指的能力都没有了。
就在心空中呼啸的魔音越来越强劲,而他勉励维持的清明和神智已在一阵强过一阵的眩晕和迷糊中即将失守的要命关头,五官中已隐隐渗出血迹的他摇晃不停的身体被一只大手轻轻扶住:“一哥,太鲁莽了。”
响彻耳际脑海的咆哮魔音就在这一把清朗的声音切入的瞬间,就像被忽然断了电的音响一般的嘎然而止。而一股股清凉而又温和的浩然气劲就像瞬间穿过全身的电流,在浑身颤栗的瞬间,就已将身体内所有的不适合痛苦驱赶到了天边。
头在猛地一阵摇晃之后,一哥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方羽你没事?”
低沉暗哑的声音就像粗粗的砂砾滑过玻璃,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晦涩和刺耳。但是听在方羽的耳里,却分外真挚的流淌着一抹浓浓的关心。
“一哥,我没事。”方羽心里一暖的同时,将已到了嘴边的谢字又咽了回去。
“踏踏踏!”几乎就在方羽声音落地的同时,安全通道那边传来了几乎响成了一片的脚步声。
“小孟?”一哥一惊的瞬间,便已想到了来者是谁。
“一哥是准备走下去,还是继续坐电梯下去?”方羽自然也听出了来人是谁,却根本没回头,只管继续和正在缓缓恢复着的一哥说话。
“下去?”
这次听明白了方羽话里意思的一哥再次愣住,在自己被人这么攻击欺压之后,就这么灰头土脸的悄悄溜走?
“嗯!下去。一哥身体不适,咱们还是继续坐电梯下去吧。胜蓝,你也来。”
方羽似乎不明白浮现在一哥脸上的诧异,自作主张扭头喊人的他最后的那句你也来中,已隐隐带着一抹不容拒绝的摄人之意。
一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未能说出拒绝的话来。因为在这瞬间,他注意到了方羽清亮的眸子中,闪动着的那一颗依然真诚和坦荡的心。
孟胜蓝的反应倒是很直接,在拼命冲上来之前,她就已清楚的知道,这楼上的一些都是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参与的,之所以一口气冲上来,则是完全凭着一点烙印在骨子里的血性和多年的职业生涯中,不能把同伴一个人丢在危险之中的信念给催促着的结果。
现在一哥没事,而方羽也已现身,所以气喘吁吁的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自然而然的就选择了听方羽的指挥。谁让在场的三个人里,方羽是处理这类事的大行家呢?
心情激烈动荡之下,此时的她暂时忘记了她一贯坚持着的职业尊严。
“胜蓝,你和一哥怎么会来这里?”
就在电梯在宛若梦游般的电梯小姐的操作下,缓缓启动的时候,方羽特意将视线避开了一直低着头的一哥,转向了有些沉默的孟胜蓝。
“这……”孟胜蓝在脸色微变得瞬间,迟疑着将目光扫向了身边静立着的电梯小姐。
方羽暗叹了一声,摇头示意:“电梯落地后她才会醒来,此前这电梯中发生的一切她都会忘记。”
“哦?这是催眠术?”没想到孟胜蓝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居然想挪开话题。
“不是,是禁魂术里的一种小手法。看你的样子,她应该已经醒来了吧?”方羽简单的答了一句后,忽然也改变了话题。
“这么快?”这时,一直低着头的一哥也惊讶的抬起了头,将目光落在了忽然有些扭捏得孟胜蓝身上。
“一哥,对不起啊,前面我并没有接到表姐的电话,而是她忽然在我脑海中告诉我,说方羽正处在极度危险中,我一着急就……”
孟胜蓝此时头垂的很低,语声诺诺的同时,她的双手竟也像个小女孩似绞动着衣角,一副楚楚可怜,不知所措的模样。
一哥闻声一愣,见状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也在惊疑中,求助似的望向了神色淡淡的方羽。
方羽轻轻摇头的同时叹道:“这是开初之时代价的一部分。一哥,希望你能尽快安排她开始熔炼,越快越好。”
一哥重重点头的同时,收回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孟胜蓝的身上。此时,她正圆睁着那双曾经锐利如电的双眸,有些茫然中又带着点天真的望着自己和方羽。
一哥的身上,顿时又似乎泛起了一股淡淡的寒意。
方羽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一动的瞬间,右手已轻轻抚在了孟胜蓝的脑顶。
淡淡的七彩流光一闪而逝,电梯间里同时响起了孟胜蓝的有些羞怒的低叫:“方羽你干吗?”
叫声响起的瞬间,迅疾的一爪已本能的扣向了方羽的正在回收的手腕。
方羽呵呵一笑,手臂闪动间人已经退了出去。
“现在让你得意,看我回头不告诉表姐去!”
孟胜蓝一抓闪空了之后,脸色也在一哥饶有趣味的目光注视下有些飞红,不过口中却依然恶狠狠的不肯放松。
“好身手!”恢复了招牌笑容的一哥含糊称赞的同时,终于带着点羡慕似的放下心来。
方羽显然感觉到了一哥眼眸深处闪过的那一丝惊慕和失落,心里顿时又是一动,于是在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笑意的同时,右手一翻,一只三寸大的小纸鹤颤巍巍的飞了起来,转瞬,就在忽然静了下来的电梯间内绕行了一圈后,一头扎向了电梯间的金属墙壁。
“啊,它进去了!”就在孟胜蓝低低的惊呼声中,那颤巍巍的小纸鹤消失在了金属墙壁上,再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方羽,我要学这个!”孟胜蓝仔细的摸着毫无痕迹的金属壁,脸上的惊叹和眼中的好奇转眼间就已变成了坚定的决心。
方羽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一哥在心头赞叹的同时,脸上却爬满了捉狭似的笑意:“小孟,如果你能下定决心苦修三十年的话,就算方羽不教你,一哥也答应一定想办法教会你,你觉得如何?”
“三十年?”孟胜蓝一愣的瞬间,就看到刚才消失的那只小纸鹤又颤巍巍的透壁而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下意识的伸手便抓,却在眼前一花的霎那抓了空,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一哥低低的笑声:“呵呵……”
她猛一回头,就看到那颤巍巍的小纸鹤正在往方羽伸开的手掌中轻轻落去。顿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失落将她僵在了原地,自己竟然连个小纸鹤都无能为力……
“小孟,别灰心,别说你截不下来,就算三个一哥凑在一起,也放不出半只来,更别说截下来了。不过现在不行,就不一定代表着以后不行,我对你有信心。”
就在她僵住的同时,一哥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轻轻的响起。
她身体微微一颤,抬起了满是坚毅的俏脸:“多谢一哥,十五年内,我一定会学会截它,到时候专截某个家伙的纸鹤,看他到时候还能牛到那里去。哼!”
方羽听了,无声的笑笑,却对此时啼笑皆非的一哥扬起了眉:“恭喜一哥!”说着话,便将已倒在了手中的纸鹤交给了诧异的一哥。
一哥伸手接过的瞬间,一把阴柔婉约至不男不女的磁性声音就在他脑海深处响起:“中州探魂,古地隐宗,飞鹤传书,赤目重瞳。”
一哥浑身一震,崩大的双目中满是不能置信的激动:“方羽,这是?”
“别看我,和我没关系,这是楼上那位前辈为了刚才的误会而表达的一点歉意。至于究竟如何,还是等一哥以后自己去探个究竟吧,收好这只纸鹤,等到了地头它自然会替你引路。”
“刚才的误会?刚才真是误会么?”一哥嘴里这么嘟囔着,可微微有些颤动的双手却小心翼翼的将纸鹤原样叠好,收进了怀里。
“一哥?”
孟胜蓝瞪大了眼睛看着神色激动的一哥,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梦里。似乎在这小小的电梯间,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真实了,就连素来镇定的一哥都会激动成这样…,这一切应该全都是面前这家伙搞得鬼吧?
“呵呵,既然你说是误会我就先当真是个误会好了,不过要是以后……”一哥收好纸鹤后,心头的激动也平复了许多,人也开始变得再度精明了起来。
“没有以后了,就算有,起码也要等一甲子之后。对了一哥,忘了给你说一声,蝴蝶夫人玛丽亚女士准备乘今晚的飞机离开本市,明天正式启程回国,她要我转告你一声,以后不会再来麻烦你们了。”
就在电梯落地的前一瞬,方羽抢先打断了一哥后面要说的话,并迅速将话题扭到了另一边。
以后不再来麻烦我们了?方羽你真做到了?”一哥再次瞪大眼睛的霎那,孟胜蓝抢先问出了他要问的话。
“我做到什么了?我只是传个话而已。到了,你表姐还在大厅里着急呢,咱们快点过去吧,免得她太担心。”
方羽淡淡的笑着,在电梯小姐眨巴眼睛的空里,抢先一步出了电梯,往大厅快步走去。
“这家伙!”
不约而同的,被他甩在后面的两人口中都发出了一声似怨似慕的叹息。
第二十九章
傍晚时分,宽敞的宾馆大厅里人来人往,一派匆忙热闹的景象。
大厅靠窗的角落里,一脸沉寂的杜若兰孤单单的坐在沙发上,远远望去,竟有份遗世独立般的安静和寂寥。
周围不远处,有几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在频频的顾盼,却没看到谁真的过去搭讪。
方羽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内心瞬间翻腾起来的自责和怜惜让他不能自己的疾步而行,转眼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方羽,你回来了。”
迎接他的是杜若兰安详而甜美的笑容,在灯火灿烂的大厅中,这笑脸看上去是那般的柔和与美丽。
“嗯!胜蓝和一哥也来了。”方羽伸手将她拉起,转身的同时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眼角余光到处,周围顾盼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下去。
笑眯眯的一哥孟胜蓝这时才进入他们的实现,孟胜蓝看到表姐,脸上也出现了笑容,明显的加快了步伐,往这边走来。
就在一哥也刚加紧了步伐的同时,他怀里的手机忽然鸣叫了起来。
一边示意脚下一慢的孟胜蓝先过去,一哥一边从兜里摸出了手机。这个手机在本地,几乎没人知道号码,唯一的可能,就是总部有急事找他。
可是等摸出电话一看号码,他的眉头却在瞬间皱了一皱。抬起头,远远给望着自己的方羽苦笑着打了个招呼,他往大厅的另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走去。
方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也露出了一个含义莫名的笑意。
“方羽,问你话呢,晚上准备去那里请我们吃饭?”
孟胜蓝有些嗔意的轻推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方羽发现,自从将十七号寄到她体内之后,这素来精明强干的孟队长似乎对自己少了些客气,多了些明显故意找麻烦的痕迹。
“随便了,你也知道我对这里不熟,你们喜欢那就去那好不?”方羽苦笑着回答,目光却落在含笑不语的杜若兰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胜蓝刚才跟我说,吃过晚饭后,就带我们去看青凝,所以我想还不如吃完饭了一起过去。既然这里你不熟,那等下一哥过来听他建议吧,不行的话我就带你们去个地方,环境和味道都相当的不错,价钱也不高,很适合朋友们一起坐坐。”
杜若兰明白方羽摆出这副模样的意思,同时心里也隐隐猜到了孟胜蓝这种变化的根由,身在局中的她很自然的和起了稀泥。
“表姐,也太护着他了吧?”
孟胜蓝身为女人,自然也隐隐察觉在表姐面前,自己现在这样似乎有些不妥,但是心底里那种有些任性的诱惑却依然鼓动着她不愿意轻易的收敛。
“呵呵,不用若兰护着,我看这顿晚饭也要挪个时间了。”
方羽淡淡的笑着,开口打断了她继续的娇嗔。只是目光深处,有一抹奇怪的东西在跌宕起伏,连带着,连语气都似乎有些微微的发冷。
“嗯?”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个几乎同样敏感的女人都注意到了方羽语气中的那一丝冷意,齐齐一愣的同时,都将目光顺着方羽的视线望了过去。
几米外。一哥正带着一脸勉强的笑意往这边走来,可是这边的三个人却几乎都在看到他的瞬间,都读懂了他眼眸深处的那一股阴郁和怒意。
“一哥?”身为下属,孟胜蓝先一步迎了过去。
“紧急任务,马上准备回去。”一哥低低的应了一声后,苦笑着往方羽走了过去:“刚接了紧急任务,需要回去准备一下。本想今晚就陪你们一起去看青凝的,看来只能挪到明天早晨了,咳!”
话说到最后,即便是以一哥的镇静和自若,也不免在方羽那双清澈的目光注视下干咳了两声。
“紧急任务?呵呵,怕是饯行酒会吧?”方羽似笑非笑的看着脸色顿时一变的一哥,心里不由得又是微微一软:“一时戏言,一哥不必介意。身在其位,就要顾全大局,这点常识方羽还是能理解的,明天早晨我等你就是了。请吧!”
一哥目光紧盯着方羽,却发现他那双眼眸中除了清澈和深邃之外,再看不到任何的含义。这才在心头暗叹的同时,带着一肚子说不明白的杂乱感觉告辞而去。
“方羽,怎么了?”
无声的看着肃立在那里的方羽目送一哥和表妹匆匆的出了大厅,杜若兰这才轻声问出心里的困惑。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隐隐的感觉到了方羽和一哥之间那短暂的凝滞。而一哥和胜蓝转身之后,方羽望着他们背影的模样似乎也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清冷和萧索。
“哦,也没什么。一哥和深蓝可能要去参加有关部门专门为蝴蝶夫人举办的饯行酒会。一哥怕我着急…,”
“方羽!”
杜若兰有些加重了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解释。
方羽看着有些生气了的杜若兰,脸上也再度浮起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对不起啊若兰,我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怕告诉你也会惹得你不习惯,所以…,嗯要不这样吧,你带我去你说的那地方吃饭,让我从头到尾慢慢告诉你如何?漫漫长夜,秉烛夜话。似乎也是个不错的Lang漫选择,若兰你觉得如何?”
说到最后,方羽的双眸中也流露出了顽皮的影子。
“快被你气死了,还不快走?晚了连位置都没有了呢,还想秉烛夜话,快走吧!”杜若兰也不由得气笑了起来。她忽然发现,面前的这个方羽越来越叫她心里喜欢了。
“哈,怕是走不了了,这次是来找你的。”方羽却在她的催促声里,又淡淡的笑了起来。
“找我的,谁啊?”杜若兰扭头回望,正好看到丁乘风正满面春风的向这边走来。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来干什么?”
“若兰,原来你在这里,正四处找你呢。晚上有个很不错的酒会,我想请你去参加,顺便正式介绍你根蝴蝶夫人和两位教授认识,肯赏脸吗?”
满面春风的丁乘风似乎把方羽当成了透明的空气,只管笑呵呵的冲着杜若兰献上全部的殷勤。
杜若兰眉头又是微微一皱,那双俏目却再也清楚不过的望向了在一边负手而立的方羽。
方羽见状,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装空气了,于是在呵呵一笑的同时,伸手揽住了杜若兰的腰肢,只管盯着杜若兰瞬间微红的双颊,看都不看面前脸色大变的丁乘风:“不好意思,若兰刚刚才跟我约好去享受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烛光晚餐,对酒会没什么兴趣。”
“方羽,我没问你!”煞白着脸色,咬了咬牙关的丁乘风总算是保持住了他的冷静。
“方羽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对不起了,丁先生,我没兴趣。”杜若兰也在这时,将丁乘风仅存的理智和自尊给敲成了粉碎。
“若兰,没想到你竟会这样对我,好好好……”
几乎是嘶吼着一般,脸色瞬间变成了青白色的丁乘风瞪圆了双眼,踉踉跄跄的在众人惊讶的主是中掉头而去。
杜若兰的脸上,在这一刻也充满了复杂的表情,只能软软的将头依在方羽的肩头,默默的注视着曾经纯真的一段友情渐渐远去,良久之后,她才在方羽关切的目光中发出了低低的呻吟:“方羽,我是不是太绝情了?”
“傻瓜!”方羽爱怜的轻拍着她的肩膀,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窥视。
“算了,顺其自然吧,如果他能明白,以后还能成为咱们的朋友,方羽你说是不是啊?”
“当然是了,他现在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等平静下来就会没事了。能用情这么深的人,应该不是个坏人,以后有机会的话,自然还能做朋友。”方羽在柔声劝慰恋人的同时,心里忽然一动,发现自己还真的在有意无意之间,忘了给这个丁乘风遮挡一下可能的风雨。
“难道,即便是我,都抛不开这些世俗负面情绪的影响么?“方羽在心里微哂的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瞬间安静了起来的大厅。
大厅的那一头,一群明显是保镖模样的男人拱卫下,一身白衣飘然的蝴蝶夫人和身后的两位老外跟着两名中年男子正走了出来。
大厅中无数人的目光都被她那张艳丽到不可方物的俏脸和举手投足之间优雅至极的风韵所吸引,只有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汇聚成的呼哧声映衬着硕大厅堂中的这一片寂静,端的有些怪异。
杜若兰在心神恍惚之间,还不忘去看方羽的反应。因为此刻的玛丽亚和她昨晚见到时的模样,有着太多惊人的变化。
有些茫然和失落的她刚扭头的瞬间,就看到方羽清澈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深情正看着自己,心里一甜的同时,她耳边又听到了方羽的低语:“在我眼里,你比她要美一万倍。”
用力的将身子更加的偎入方羽的怀里,这一刻,杜若兰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之一。
就这么相互依偎着,方羽带着杜若兰在大厅里众人迷醉,而玛丽亚神情微滞的空里,旁若无人的走出了大厅。
与此同时,十九楼豪华套间的大床上,自方羽走后就盘膝而坐闭目入定的阴神宗宗主紫薇也睁开了她的双眼,随即在一声似是欣喜又似是困惑的低叹声里,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幕,终于缓缓拉开了。
“什么?蝴蝶夫人竟是阴神宗前宗主的女儿?”
小而雅致的包间内,菜不过刚刚上齐,杜若兰已被听到的这些惊的没了食欲。
下午在蒙家方羽接到那个蹊跷的电话时,杜若兰已经猜到了肯定有比较严重的事情发生,甚至也根据这些天来方羽露出的口风和她自己的观察,都隐隐猜到了和阴神宗有关,但是她却真的没想到,方羽昨晚发出的血鹤,竟是给阴神宗宗主挑战的战书。
更没想到给方羽打电话的,竟就是记忆中那个当初让方羽吃了暗亏的阴神宗宗主。现在尽管方羽就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可是她还是不由得一阵阵的后怕:“要是早知道是她约你,我就,我就……”说着说着,她眼中开始有隐约的泪光在闪动。
“若兰,我这不是没事么?前面你才说过要信任和支持我的哦。”
方羽也知道她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所以在心里歉疚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懊恼,懊恼自己的作茧自缚,正是因为自己前面为了不让她担心而隐瞒了的一些事情,就像自己的实力以及自己之前和阴神宗宗主紫薇两次交手的实情等等这些,才造成今时今日她更加严重的担忧。
若是她早知道自己的实力情况和之前交手的那些实情的话,现在就应该不会这么担惊受怕的难受了。
所以方羽在心头怜意大起的同时,也暗暗做了个决定,以后除了一些实在不能让她知晓得事情,自己的所作所谓一定不再瞒着她,既然真的相爱,就该坦诚相对,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不再让她这么担心。
但是眼下,要尽快想办法把她的眼泪给哄回去才是。这于方羽,实在是个不小的工程。
“嗯,我是说过,不过人家是真的替你担心嘛,谁让这个阴神宗宗主以前那么厉害。好了,我没事了,你继续说。”
没想到这次杜若兰真的象她下午所说的那样,也很快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软弱和眼泪,再度安静了下来。
于是,方羽便在内心又是欣慰又是愧疚的复杂感觉里,将之前和紫薇接触的一切都娓娓道了出来。
一直听方羽说到紫薇问他明白不,而他表示明白了的时候,一直在听的过程凝神推敲的杜若兰却想不明白了:““奇怪,我怎么还是有些迷糊啊?根据她说的这些,他师尊在山上的时候,就好像已经得出了跟你类似的结论,也就是说应该能证明他那次所受的雷击并不是什么天罚,而只是他自身心境的动荡导致的不平衡引起了局部的雷击。那为何他又忽然颓废成了那个样子,甚至连宗主都不当了,而要去隐居?”
“那是因为若兰你不明白修行这个领域的一些特点,因为执着和坚持,所以这些宗派才能传承千百年,也同样是因为执着和坚持,千百年传承中的一些糟粕和不合时宜的陈规也被延续了下来,这一点你只需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
其实当时紫薇宗主和我说到这里之后,就没再多说这个誓灵的往昔了。但要是我没推断错的话,她师尊发现了这个秘密后下山去的那半年,就应该是去跟他的那些知己同道们解释和验证这个发现,但结果却是那些严格遵守着传承和传统知己同道们根本不能接受他的这个发现,而且修行**多又对雷劫畏之如虎,更何况,雷击又不是什么想遇到就能遇到的小事,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历经困苦,终于找到了自以为可以证明自己的证据,满怀信心的希望能和知己的同道一起分享自己的这个发现,结果却四处碰壁,甚至可能还会因此更加深别人对他的误会。
太多失望累积在一起,终于让这位惊才绝世的前辈寒了心,一怒之下放弃了一切,漂洋过海的找到了爱人和业已五岁的女儿,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我才会叹息,先行者,其结果总是那么的令人无奈啊!”
方羽说道这里,还是忍不住又叹了一口长气。
“嗯,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位前辈尽管失忆之下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可终究放不下自己大半生德付出,所以一直在用另一种方式默默进行着他的研究。最后在夫人猝死,而自己也大限将至的关头,选择了重新回归。那个誓灵,估计就是为了守护这个令他一生都为之郁结的发现吧?”
杜若兰推测到这里时,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方羽,方羽轻轻点头,脸上同样有一抹淡淡的惆怅。
“好坚韧的心志,好可怕的郁结啊,居然会冒那么大的风险来等待时光的验证,这次要不是遇到你,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说方羽,怎么我听你说这些传说中出类拔萃的修行者,怎么个个都像是俗世中的普通人,同样都为了这样或是那样的人和事,或者是感情而苦恼和痛苦,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么绝情断欲的奇特存在啊?”
“修仙不修人,到头一场空,这些东西若兰你现在还明白不了,等以后有空我慢慢给你解释,你只需要清楚修行人首先是人,其后才是修行人便是。好了不说这个了,快点吃饭吧,菜都凉了。
方羽贝她问的有些怅然,不过仔细解释又怕她根本理解不了,只好随意点了两句,便转过了话题。
“好吧,虽然知道你这是在敷衍我,不过暂时放过你了,等我能明白的时候你再告诉我好了。吃饭了,这青菜味道不错。”
杜若兰注意到了方羽脸上那一抹罕见的怅然,虽然不很明白那是为什么,但是也很聪明的放弃了继续再问下去。
可是此刻,方羽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眉头皱了起来。
杜若兰纳闷之余,也跟着方羽望了出去。
“啊!“的一声惊呼中,她手中的筷子掉了下去。
第三十章
窗外的夜色中,路灯昏黄的光影里,一个踉跄的身影正在几个衣着怪异少年的棍棒拳脚下躲闪、挣扎。
隔着厚厚的玻璃,再加上还有好几米的距离,本应听不到太多的声响,但是此刻,棍棒敲击在人身体上的闷响却依稀可闻,更让杜若兰惊讶的是,一身狼藉正在踉跄而退的身影看上去竟有些熟悉。
“小蒲?”惊讶之下,猛地站起的杜若兰忘了掉下的筷子。
“就是他,好像是喝醉了。这个笨小子,若兰你稍等,我出去看看。”皱着眉头的方羽放下筷子,很快的走了出去。
不一会,浑身是土,手上也在流血的蒲忠义灰溜溜的跟在方羽身后来到了包间,看到杜若兰之后,他满是青紫的脸庞上平添了一片赭色:“杜老师……”
“先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吧,我等你,伤口用凝字诀处理就可以了。”方羽回来后,迳自坐回了原位,对他说话的口吻里,也少了之前的那份客气。
“你已经让他清醒了?”
一直隔窗而望的杜若兰刚才看到了方羽劝退那群少年后,拎着蒲忠义的脖领进了路边花丛的情形,再闻到刚进来的蒲忠义浑身难闻的酒气,就已猜到了原因。
本来她也不想问这句废话的,可是她发现刚才的方羽对小蒲的态度有些生硬,所以想缓和一下。
“嗯!这个笨蛋,喝了那么多酒,晕的连几个小毛孩都对付不了,真是替老黑巫丢脸。”方羽明白恋人的心意,但就是觉得心头一股小火难以平息。
刚才他在让蒲忠义清醒的时候,曾听到蒲忠义哭着倾诉,说蒙老已在着手替青凝办理出国手续,一等青凝康复回家,就送她出去求学……
如果说刚看到一身狼藉,醉眼模糊的蒲忠义让方羽心头有些不快的话,他口中这几句颠三倒四的呢喃却让方羽的心头燃起了一股无名小火。
“难道,年轻人纯真的感情真的就只能湮灭在世俗的这些羁绊下么?现在喝醉哭泣的小蒲和自己当年是何其相似啊!”
郁闷之余,连带着对小蒲也严厉了起来。因为他发现,现在的自己似乎真的对似乎重演的历史束手无策,帮不上什么。
“小蒲好像并不算是巫门弟子哦。方羽,小蒲他到底怎么了?”显然杜若兰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哄过去的。
“等他回来你问他吧,若兰,你老师还真是……”长吸了一口气后,方羽还是忍下冲到嘴边的不满。
诧异的深望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方羽之后,杜若兰也没了言语。
她也知道这次的事上,老师的所作所为有太多的不妥,不过之前的方羽却从头到尾都未曾提过,但是现在忽然却表现出了这么明显的不满,莫非……
果然,不出她所料,将自己收拾清爽了一些的蒲忠义回来后,低声痛苦的倾诉证明了她的猜想。
只不过令她和方羽更为意外的,是蒙老除了着手办理青凝出国的手续之外,下午他们离开之后不久,还以青凝爷爷和医学院官方的双重身份,亲自找蒲忠义谈了一次话。
就是这番话导致了蒲忠义情感和理智上的崩溃,愤而离校买醉来麻木自己。结果才因路边碰撞的小事而出现了之前的场面。
“方先生,杜老师,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用餐的兴致。我现在心里很乱,想找地方一个人静静。”说完自己买醉的原因后,站起来准备告辞的蒲忠义好像忽然间变得冷静了下来。
“静一静?你是准备找机会摸进医院去看青凝吧?如果是的话,我告诉你,你的这个选择并不好。”
方羽忍着心头涌起的阵阵怒意,开口留住了即将转身的蒲忠义。
“还能怎么样呢?最多被警方拘留,再被正好找到接口的他们开除而已,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停住了脚步的蒲忠义满是青紫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但是那双肿成了一条缝的双眸中,却有一股鬼火般的东西在燃烧。
“这么说来,你是早已做好了放弃的准备,想要破罐子破摔了?那你去吧,我不拦你!”方羽抬头深望了他一眼后,神色淡淡的挥手叫他离去。
蒲忠义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随即便在涌起的一股决然里冲着方羽深鞠了一躬后,掉头就走。
“小蒲!”一直都在默默为老师采用的手段震惊和羞愧的杜若兰看到这个结果,心里大急,冲口喊了一句后,一时间却找不到下面的说辞。
而已转身走到门口的蒲忠义闻声脚下一顿之后,又继续迈开了,连头都没回。
“方羽!”杜若兰心里更急,只好冲着方羽低喝了起来。
根据她给这个年纪的青年人当老师这数年的经验,她隐隐觉得,如果今天就这么放小蒲出门,小蒲肯定会去做一些很可能就会改变他一生命运的的错事,而这,则是她缩不能接受和袖手的。
“若兰,不要拦他。就连老天都没办法帮这种自暴自弃的笨蛋,何况是你我?他这种为了一点个人感情上的小挫折,就不惜自毁前程让亲人担忧蒙羞,让爱人失望哭泣的笨蛋,不值得你我操心,来继续吃菜吧,味道还真的不错。”
听到若兰的喊声,方羽连头都没抬,依然是一副明显讥讽的口吻。这让杜若兰心里又气又急,可一时间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再度将目光落向了门口的小蒲。此时此刻,她心里真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方羽这种明显有些过份的刺激能真的让已失去了理智小蒲平静下来。
“方羽,你真的有办法?”就在她将心提到嗓子眼的同时,手已握到了门把手的小蒲终于扭回了头。
尽管他青紫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有些怕人的平静,可是他冲口而出直呼方羽名字的异样,却已暴露了他心境的激荡。
这时,方羽终于抬起了头,用他那双清亮如水,深邃无匹的大眼迎上了小蒲的凝视:“我不想骗人,办法我现在没有。
不过若是你自己肯下决心努力的话,你和青凝的事肯定会有好结果,这是我方羽,一个连你父亲师父的师父都要低头的闲人给你和青凝的结果做出的预言,也是我生平第一次的预言,你若是相信,现在就乖乖回学校去,洗洗后上床睡觉。明天一早我亲自带你去探望青凝,如果不信,那你现在就走,我和杜老师绝对不会再出声留你。”
久久的凝视着方羽那双漆黑闪亮的眸子,蒲忠义眼中的那一抹鬼火终于在杜若兰屏着呼吸的等待中逐渐黯淡了下去。泪水慢慢地,也再度充斥了他的眼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时。想哭就痛快的哭出来吧,因为当年我也曾像你一样的哭过。但哭终究解决不了问题,问题毕竟还要自己去解决和面对,如果你对青凝和你的感情有信心的话,时空之间的距离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那些门第和世俗观念上的困扰,呵呵,即便是青凝的祖父蒙老,当初也只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问题少年而已,所以只要你肯努力,就更应该不是问题。
早些时候,别人送过一句话给我,世不艰难,何必豪杰?现在我转送给你,希望能与你共勉。”
方羽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于是也相应的调整了自己言行,温言劝慰了他一番。
泪水终于从蒲忠义青紫的面颊上奔涌而出,但是他脸上的神情,却已流露着希望和信心的光辉。
重重的点头,深深的鞠躬之后,一言没发的蒲忠义转身轻轻的退了出去。
“方羽,你真的预测到了他和青凝的未来?”
看到小蒲安静的离开后,明显松了口气的杜若兰就把目光投向了也同样松了口气的方羽。
“怎么?你也对这些有兴趣?”方羽隐约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但他实在不想再就这件事继续探讨下去。
因为被小蒲的遭遇而在他心头燃起的那阵小火,至今都未曾完全平息下去。
“即便是以前隐约有,认识你之后也早给弄没了。你自己不是经常说我命在我的么?怎么今天忽然也扮起神棍了?”
杜若兰眼中的忧色更浓,因为以她对方羽的了解,方羽的这个所谓预言似乎更像是善意的谎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小蒲千辛万苦的努力之后,真正面对上不可改变得结局,那岂不是要比刚刚说过的那位阴神宗前宗主更惨?
看着眼前恋人眼中的忧色,方羽心头一直被控制着的那点小火终于完全的爆发出来:“若兰,相信我,不管原本这个预言的结果是否真的存在,只要他们俩真的能一直相爱和坚持下去,那我都会让这个预言变成现实。”
一震之后,呆呆凝视着神色变得有些庄严和凝重的方羽,良久之后,杜若兰的唇角这才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另一种方式的自我实现和补偿?”
方羽呵呵一笑的同时,伸手握住她的纤手:“来和我一起补上我心灵中的这个缺口?”
杜若兰反手也紧紧握住方羽的大手,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顿时变成了灿烂的笑容:“好啊,就让我们一起补上!”
一时间,一种被成为温馨的东西顿时弥漫在了小小的包间。
蒙青凝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熟人。
“若兰姐!”
呼喊着扑起来时,泪水已爬满了她的面颊。终于,在经历过那噩梦般的数天和漫长焦灼之后,自己终于能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了。
“青凝不哭,没事了,没事了,姐姐在这里,姐姐在这里。”双眼同样饱含着泪水,杜若兰紧紧将青凝抱在了怀里。
方羽见状,向一哥使了个颜色。便和一哥手下的那些人一起,悄悄退出了病房。
“方大哥,青凝她…”一出病房门,正在孟胜蓝的视线下枯坐在走廊椅上的蒲忠义就扑了过来。
紧闭的门一开一合之间,他已隐约听到了青凝的哭声,犹有伤痕的脸上顿时也爬满了焦灼和担忧。一颗心更是像被猫抓一般的难受,要不是被众人盯着,他都有了直接冲进去的冲动。
“放心吧,青凝没事。既然方羽都带你来了,等一下肯定会让你进去的,现在先少安毋躁,跟小张他们过去休息吧!”回答他的并不是他问的方羽,而是紧跟在方羽身后的一哥。
方大哥?”蒲忠义此时脸上的神色非常的复杂,但目光还是望向了方羽。
“心放沉稳些,等警方办完必要的手续,青凝就可以回去了,先跟这位警官去休息吧。”方羽一看一哥的安排,就知道一哥肯定有话要给自己说,所以也顺势劝他再耐心等一会。
“小孟你进去陪着你表姐吧,顺便看看能不能给她录份口供,要是能录的话,下午就可以通知她家人来接人了。”
看到小蒲跟着在这里执勤的众警官进了另一个病房,一哥又把孟胜蓝也给派走了。刚还有些拥挤的走廊里顿时空荡荡的安静了下来。
方羽在廊椅上坐下,抬起头望向一哥时,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有什么事,说吧。”
此时此刻,一哥脸上惯有的笑容也没了痕迹:“从昨晚酒会上回来,我一直在想该如何写结案报告,想了一夜,都没想出个头绪来,所以想听听你的建议。”
“哦?听我的建议?”方羽脸上再度浮起了那种似笑非笑的恼人表情,这让一哥的头再次隐隐的痛了起来。
“嗯,是想听听你的建议。”一哥点头的同时,暗里一咬牙,决定把事敞开来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们一样,受这份约束。但我职责所在,这次结案之后肯定要写份合情合理的报告上去,所以心里很矛盾,想再仔细听听你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啊……
方羽在心里一暖的同时,脸上那一抹飘忽的笑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如果一哥真的想听我建议的话,我建议你尽量客观的如实上报。不过这件事背景复杂,牵扯甚多,主要源头又不在国内,即便是你们以后想再细查,怕是也很难。至于我个人么,就看一哥认为我是什么人了,这个不用太勉强。”
“我认为你是什么人?”一哥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心头也暗自有些恍然。
方羽含笑不语,他相信一哥能明白他的意思。即便是他不明白,也没关系,最多以后再小心些就是了。
“你不就是个没执照的江湖游医吧了,还能是什么人?”盯着含笑不语的方羽半晌之后,一哥终于忿忿的表明了态度。
“多谢一哥指点,提醒方羽自己还没有执照,这实在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笑嘻嘻的接着一哥的话延伸了一下后,方羽又再度认真了起来:“这件案子背后的那事,如果以后再涉及到的话,一哥和你的同事们一定要多加小心,万万不可大意。嗯,这样吧,到时候如果再有类似的事件在国内发生,尽管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太多的忙,不过方羽也愿尽一点绵薄之力。”
听到方羽承诺的一哥心里刚一喜,随即又被吓了一跳:“帮不上多大的忙?方羽,难道……”
“具体内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知晓点内情的一位前辈隐约提起,这事发展到现在,背后似乎牵连了不少举世闻名的大机构和东西方诸多的宗派,水很深。不过还好,这次会牵扯到国内,只是个意外事件,相信以后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类似的意外发生了。”
“哦,明白了。鉴于你带给我诸多的头疼,我就不再专门道谢了。”
一哥从这段时间方羽的言行和自己掌握的一些情况中,早感觉到了方羽一直在这件事上默默的努力,此时他既已隐隐的点了出来,那自己这边也就不必再多惦记才对。
因为在他以往的工作经历中,很多原本棘手的神秘事件就是在一些人有意无意的帮助下结案的,这在传统源远流长的国内,对他们这些特殊人士而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自然,这也是他肯将方羽认定为江湖游医的一个重要原因。这当然也是他们被称为特殊部门的一个原因之一。
“呵呵,男人之间,谢来谢去多无趣?对了一哥,看刚才青凝的情形,似乎这一两天内你们并没跟她接触过?”方羽心头的隐忧尽去,人也变得活跃了起来。
毕竟,一哥的决定证明了他并没看错人,而这结果,也让他对阴神宗的那份心意,有了一个清晰的交待。
不管怎么说,硬逼着一个传承了千百年的古老宗门归隐一甲子这种事对他而言,并不是个轻松的决定。特别是在听过紫薇的那番话之后,更让他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有了隐隐的不忍。现在这份不忍和遗憾也随着一哥的表态而烟消云散了。
“有过接触,不过这小姑娘非常敏感,加上心里可能有是那么顾虑,所以表现的很抵触,再者她刚回醒不久,我们又这么忙,所以没太勉强。希望今天见了杜小姐哭过之后,能配合一些。”
一哥现在看上去也比较放松,见方羽转换了话题,很自然的也转了过来。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孟胜蓝从里面拉开:“一哥,请进来,方羽你也来吧,青凝要见你们。”
三十一章
“在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你们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请讲。如果能做到的话,我们一定会尽量安排。”
“能不能在我说出你们需要的一切之后,让我继续安静的在这待上两天?”
“安静的待上两天?”
“嗯,就是…,就是不要让我家人来看我,尤其是我祖父,这两天一定别让他来看我。若兰姐,方大哥,还有两位警官,你们千万别误会,我只是需要点时间来调整一下心态,否则我怕我会受不了爷爷的失望和指责,我不能再让他失望和担心了,呜呜呜……”
“啪嗒”一声中,方羽按下了小录音机的停止键,青凝细细的呜咽声也随之消失在了一片死寂的书房中。
硕大的书房中,午后灿烂的阳光透窗而入,却驱不散摊坐在书桌背后的蒙老脸上浓郁的惊讶和眼眸中的悲哀。
“蒙老,论理我作为若兰的朋友,本不该在你多次暗示不欢迎后,还这么厚着脸皮再来打扰你。可同样做为若兰的朋友,作为一个多少能理解和体谅长辈心情的,我在今晨听完青凝所说的话之后,却还是忍住来了。
这盘带子是警方录制原版的一份拷贝,其中有些地方做了适当的删节,但基本不妨碍你和你的家人听听青凝的心声。
说实在的,原本这盘带子我想让若兰给你送过来的,可是若兰却因为要陪早晨几度哭晕的青凝,所以硬是让我来了。
现在带子我已送到,告辞前,只想再多说一句话,何苦为了自己的一点痴念和固执,而将自己最在乎的宝贝,逼到如此的地步?难道,多少年前的一点怨恨,就真的没解脱的可能?
这次算是青凝的运气好,侥幸没出事……”
说到这里,神色有些黯然的方羽留意到了蒙老嘴角的蠕动,便适时的打住了。
“她现在还好吧?”
稍稍的沉默一会后,蒙老还是有些生硬的开口了。而他的目光,则一直盯着书桌上的那台录音机,眼神中有太多太多的悲哀和迷茫。
“还好,身体方面已无大碍。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哭累睡着了。现在若兰正留在那里陪她,我和小蒲就先回来了。”
方羽回答的时候,心里一动,最后又特意提起了小蒲。
在他的心里,这是他给蒙老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蒙老现在如果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话,他就准备什么话都不再多说的离开了。
“小蒲?蒲忠义?”蒙老猛地的瞪大了眼睛,视线也不再特意的避开方羽。
“没错,蒲忠义。早上他也特意请假去看青凝了。多亏有他的陪伴和劝慰,青凝激动的情绪才有了很大的缓解。”方羽一边回答,一边双眸也毫不躲闪的迎上蒙老的瞪视。
“这么说,你们都知道了…,那青凝呢?”蒙老再次下意识的让开了方羽的凝视,不过随即又迫切的迎了上来,眼眸中全是一片惶急。
“我走的时候,还没人告诉她这些。”方羽心里暗叹了一声早知如此…,淡淡的做了回应。
“那就好,那就好。”再次避开方羽的目光,蒙老脸上浮起了尴尬的线条。
而书房里,也再度陷入了有些难堪的寂静。
方羽等了一会,还不见怔忡的蒙老有什么言语,心头便逐渐被一丝丝越来越浓的失望给盘踞,琢磨着便想起身告辞。
“其实这件事,我事后心里也很不安。”就在这时,蒙老总算艰难的开口了。
“哦?”方羽心里一跳,故作不解的应了一句。
其实到了现在这种状态,若是按照他以往的心性,他可能早已开口替蒙老将这份尴尬给淡淡的揭过去了,可是现在,这关系着小蒲和青凝的将来,对他自己而言,也代表着他在现实里另一种历练的开始,所以便硬着心肠,准备让蒙老继续尴尬下去,直到有了相对明确的结果。
“不用哦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在跟青凝沟通过之后,考虑是否取消送她出去的安排,至于她和小蒲的事,以后我也会尽量不去多加干涉,不过现在他们年纪还小,至于最后会发展到那个地步,则要看他们自己的努力和感情的发展。
方羽,很感谢你能不计前嫌的给我带来了这个,多谢!回去后你让若兰来我这里一趟吧,我有些话要跟她说。若你没其它事的话,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有些出乎方羽的预料,艰难开口了的蒙老后面的反应是这般的老辣,几乎是在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便将整个局面又掌控到了他的手中。
此时此地方羽还能再说什么?只好带着一肚子的郁闷和那一丝淡淡的佩服起身告辞了。原本,他还想借着这次机会,再次努力着试试和蒙老就中西医的看法沟通一下的,结果谁知道人家还是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他出门时,心里并未完全的绝望,因为他对留下的那盘录音带中,青凝的那些话还抱有一点点的信心,相信即便是不足以完全解开蒙老心中的那个死结,起码也会让它有些松动。
反正,这对现在人微言轻的他来说,已经勉强算是个收获了。
目送方羽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一直端坐在书桌后的蒙老终于像是失去了支撑的骨架一般,瘫倒在了座椅上。
而他的目光,却从收回的那瞬间,就一直紧紧盯在书桌上的那台小录音机上,颤抖着手指,却久久都没办法按下开始键去。
他真的没想到,长久以来,他自以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疼爱,最终换来的却是宝贝孙女如此的紧张和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一旦按下去,后面还能听到些什么。
总之,一辈子在手术台上锻炼到稳若磐石般的右手,此时却颤抖着像是在哆嗦,最后才在门忽然一响的惊诧之下,猛按了下去。
而心头勃然而起的怒火,却就在手指落下的瞬间也贯上了他的脑顶,他在脸上色变得同时,厉喝了起来:“谁?”
半开的门口,神情憔悴的夫人被他忽然的怒喝给吓得愣在了那里,只有手在下意识的比划着外面:“方羽…青凝…”
看到是夫人,他心头的怒意这才像潮水般退了下去,说话的声音也勉强放柔了一些:“你别担心了,青凝已经没事了,在那边休息两天后就能回家了,没事的。”
谁知就在夫人脸上的惊容刚刚平静了一些的瞬间,书桌上被她按下播放键的小录音机却传出了一把柔弱而又清晰的哭声:“呜呜呜……”
“青凝!”
几乎是在听到哭声的瞬间,原本还在门口的夫人已经在惊叫声里扑到了书桌之前,而泪水也早已经随着青凝细细的哭声而爬满了她的面颊。
神色顿时有些尴尬和伤感的蒙老此时也只能闭上去悄悄的过去关上了房门。他实在有些担心,夫人刚刚的那声惊呼被二楼上的儿媳听到,若是已同样被伤心和焦灼弄到快要崩溃的儿媳也因此而跑下来听这段录音的话,自己这张老脸怕是再也……
“青凝不哭了,姐姐明白的,明白的。”就在他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时,录音机内,青凝的呜咽声中,响起了若兰略带鼻音的劝慰声。
相互含义不明的对视了一眼后,两位老人都坐了下来,静静的听了起来。
“若兰姐,我的心好痛,好累啊。从懂事起,爷爷就是我心目中崇拜的人,他渊博的知识,精湛的医术,还有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疼爱,都让我从小就希望能做一个像他那样受人尊敬的医者。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在他和家人的疼爱和指导下拼命学习,努力从各个方面都按家里的要求,也就是爷爷的要求做到最好。所以在周围所有人的眼中,我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爷爷眼中最疼爱的乖宝宝。
而我也在人们的赞誉声和爷爷满是欣慰的目光注视下,一路顺利并且充实的按照我心目中预定的道路,走进了这所大学的课堂。
若兰姐,还记得我刚考上这所大学时,给你写的那份信上的那些话吧?我要以若兰姐和乘风哥一样,用最优异的成绩读完我的学业,像你们一样,成为爷爷最得意的学生,继承他的衣钵,为世上所有经历病痛的患者贡献自己全部的力量,做一个像爷爷那样伟大的医学家是我这一生不变得目标。
那时的我是多么的单纯和开心啊,每天,我都在课堂上努力的学习,回家后还继续和爷爷以及父亲探讨学习中遇到的难题,每天过的虽然有些累,但是感觉中却是那么的紧张和充实。
逐渐的,经过一年左右的时间之后,我在校内也成了大多数老师和同学们口中出类拔萃的优等生,就像当初若兰姐你和乘风哥当年一样,风头一是无俩,也同样成了爷爷心目中最值得骄傲的资本。
而当时,我也觉得自己很优秀,甚至那段时间里,我心底曾无数次的以为,就凭我当时的水平,若是走出校门的话,也能成为一个相当不错的名医。当然这只是我当初心底里悄悄的想法,并没有给谁说过。更不会傻到真以为自己已经学成了。因为前面,还有爷爷这座巍峨的大山和若兰姐你们这些里程碑似的目标在!
但当时,同一批的同学中,却已真的没了能引我注目的人在。这种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状态一直到了那次学校组织旅游,客车半途出了意外,这才被青青姐和忠义他们给打破。
当时车翻了之后,尽管大多数同学和我一样,都只是受了点惊吓或是受了点轻伤,但还是有两个同学受重伤,情况非常的危机。
而当时随车的老师也正好不擅长外科,面对着重伤昏迷,血流不止的那两位同学,慌乱之间,竟找不到有效的办法快速止血,稳定伤情。
眼看着两位年轻的同学就要在那荒山野岭的山道流血而死,可满车将来的精英医生却都和我一样,脑海中明明清楚整个抢救流程的步骤和用药措施,却只能因种种器材和环境的限制,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垂危而空着急,一点好办法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同样也受了伤的青青姐却在简单包扎了自己的伤势之后站了出来。
记得当时我和她并不熟,基本上属于那种彼此知道名字,但是从没说过话的那类关系,在我当时的记忆中,她只是个学业普通,但为人生性孤僻,很喜欢独自一个人待着的那种人。
但是就在那时候,就在我们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她却站了出来,用她身上的那些金针,很费力的但也很有效的替那两位垂危的同学止住了血,为之后赶来的救援和治疗创造了机会。
记得当时我很激动,在为受伤的同学得救而高兴的同时,也对她先前和之后的冷漠而感到愤怒,明明有救治的办法,为何却要等到人垂危的时候才出来动手?再者,除了垂危的那两名同学之外,其它也有不少人受伤流血,为何不在救了那两人之后,继续给同学也能止止血?
当时我激动之余,竟没注意到其它众多同学们的反应,只是激动的上去和救人后冷漠的坐到一旁的她去讨个说法。
结果她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迳自挪了个地方,背转身子不理我。我当时就被气坏了,也上了性子,根本不管当时众多同学异样的目光和劝说,她挪到那里我就追到那里,一直紧紧的盯着她,一定要她给我个说法。
最后,被我纠缠不过的她终于给了我一句回答:“回去问你爷爷!”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理我。
当时我就愣住,爷爷会和她救不救人有什么关系?
就在我困惑的时候,同学里和我还算比较熟的一位姐妹拉住了继续要找她问个明白的我,悄悄在我耳边嘟囔了一句,“她那是针灸,中医来着。”
我当时一下子便愣住了,一直处在激动之中的我,明知道她那是针灸,光顾着激动了,却根本没想起那是中医,爷爷最讨厌,并且无数次在各种场合鄙薄了无数次的中医的一种!
难怪同学们刚才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啊。
因为长久以来,耳闻目睹中,尽是爷爷对中医的鄙薄和指斥,而堂堂的本校中,竟也罕见的不曾有中医相关的科系,所以在之前我的心目中,从未对爷爷的说法有过任何的困惑和深思。
即便是以往隐约听到同学间私下里对爷爷这种做法的微词时,也一贯的视为是学生对老师不满的一种正常发泄,并未将他们当回事儿。
但是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了面前,那几枚小小的金针的确起了大作用,为什么结果会是这个样子?
也直到那时,我头一次对爷爷口中一贯鄙薄着的中医有了些好奇和困惑。更对长久以来,我们本校内没开跟中医相关的科系有了疑惑。
难道爷爷的影响力真的大到了如此地步么?还是这个我不了解的中医本身真的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才导致了现如今的结果?
回到家后,我就带着这个巨大的疑问去找爷爷问个究竟,可是那一次,从没冲我真正发过火的爷爷却忽然发火了,我被他生气的样子和严厉的态度给吓哭了。可爷爷管都没管我,就把我赶出了他的书房。
后来还是闻声赶来的奶奶心疼了,悄悄把我拉进了卧室,偷偷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原来爷爷的母亲就是被中医的一个庸医给治死的,爷爷还因为事后狠揍了那个庸医而坐过牢。
所以一直对中医很不感冒,家里人除了我之外,都知道这是爷爷心里的一个忌讳,这么多年来家里从没人跟他当年提过关于中医的任何事,而刚才他这么生气,也只是因为这个,而不是气我。
我听奶奶说过这个小秘密之后,心里舒服了很多。不过还是不能完全放弃心头的疑问,所以就问奶奶,究竟那中医是不是真的像爷爷说的那么不堪?
奶奶犹豫了好久,这才偷偷告诉我,尽管中医本身并没啥大问题,但现在的很多中医师水准实在不怎么地,再加上中医理论体系本身是非常严谨和完备,所以现在已经很式微了。不过并没有爷爷口中的那么不堪,在国内很多的贫困地方,中医依然是很多人治病的首选。
记得当时听了奶奶这一席话后,我内心的震惊和恐慌是那么的强烈和茫然,没想到长久以来,一直教育我要用事实说话,治学行医态度要科学严谨,态度要谦和,千万不能有任何成见和偏执的爷爷,竟会在中医有这么言行不一的待遇。
那一瞬间,我似乎隐约清楚的意识到,我心目中一直支持着我前进和努力的一座最重要的支柱坍塌了。
爷爷他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言行不一的事情?这还是那个我心目中慈祥睿智,几乎完美体现了我心目中一个伟大医学家风范的爷爷么?
中医大夫看病,庸医会治死人,可爷爷教过的这么多学生里,不也有一些出过严重的医疗事故么?
若兰姐,你说爷爷他怎么能这样做人待事?呜呜呜……”
就在蒙老和他妻子极度的静默中,录音机里再度传出了青凝哀哀的哭泣声和杜若兰有些词穷的劝慰声。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在妻子目光忿忿的盯视下,心头隐隐有些发虚的蒙老不由自主的垂下了头。
“你没错,你当然不会有错,你是谁啊,医学界的泰斗,国内赫赫有名的医学家。可是有句话我想问你都想了一辈子了,今天在这里,就在青凝的哭泣声里,你能给我一个坦诚的回答吗?”
就在青凝的呜咽声里,蒙老夫人柔和的脸庞上也出现了怨怼的痕迹。而她那双泪光盈盈的双眼,更是一瞬不瞬的盯在丈夫脸上,不肯稍离。
面对着忽然有些陌生了的妻子,蒙老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早已习惯了妻子在背后为他的默默付出和支持,却从来都不曾想到过妻子竟也有个藏了这么久的问题。
选择这个时候爆发出来,这问题会是什么呢?
带着心头突然泛起的不安,素来自若的蒙老在点头的同时也紧张了:“你问吧,我一定坦诚回答。”
“真的?”
“真的!”
第三十二章
“什么?你再说一遍!”
几乎是跳了起来一般的,被瞬间激怒了蒙老千忍万忍,还是没能忍住对妻子的瞪眼而视.
“我是要你回答我,在你没学医之前的那些年里,你和周围的人生病时,是中医治还是西医治的?”
“你!”
蒙老气急,低吼了一声后,却已词穷。面对着夫人淡定的目光,他的确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你什么呢?这些年你就像入魔一般,不分时间、场合的指斥中医,当面没人敢驳斥你,可是你知道背后人家都是怎么说的么?我周围的那些朋友和熟人有时是如何议论的吗?刚刚才我问你的这句话,就是很早以前,我单位的一位同事当着很多人的面笑着问我的,我却只能陪笑以对,无话可说。你摸着良心好好自问一下,中医真的就像你常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吗?亏你还好意思教孩子们为人做事要实事求是,要……”
看到丈夫的脸色由紫红慢慢变得发白,蒙夫人也不忍再说下去了。而这时,录音机里青凝犹带点哽咽的声音也再度开始了诉说,夫妻俩的注意力又被他们宝贝的诉说给吸引了过去。
“自从那天听奶奶说过那些话之后,我消沉和彷徨了好久,因为我一时间实在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可是在那期间,家里人却都以为我是因为学习太辛苦而生病了,纷纷都劝我放松一点,也适当的出去活动一下。就连爷爷,在那段时间里,还特意从百忙中抽出了两天时间,带着我和全家出去散了一趟心,还要我多注意身体……
爷爷还是一如往常的那么疼我和关心我,可我当时却处在那种奇特的茫然和失落中没办法自拔。每天还是不愿意太早回家,宁愿泡在学校图书馆里,用拼命读书学习来遮掩心里的恐慌和难受。
也就在那段期间,我在图书馆里认识了比我高一届的忠义。他也经常在图书馆泡到深夜,几乎每天都会和我一样,都是最后几个离开那里的人之一。
慢慢的,我们熟悉了一些。通过接触,我惊讶的发现他所学所掌握的知识远在我之上,完全不像个只高我一届的普通学生。而更让我惊讶的是,我以前竟没怎么听人提起过他的名字。
慢慢的我们越来越熟,越接触,我就越发现他身上有很多我和大多数同龄人都不具备的东西,例如他德坚强,他的独立和他在生活上对自己近乎苛刻的简朴,还有他的能干豁达等等这些特质,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被他吸引了。
而他也好像越来越喜欢和我在一起。不知不觉间,我俩相爱了。就在我俩相爱了之后不久,有一天他忽然问我,为何会每天都喜欢在图书馆里待这么晚才回去?
我忍不住就把我对爷爷的不满和困惑告诉了他。本来满以为他会想办法开解我,安慰我,可是谁知道他却一下子呆住了。
原来交往了这么久,他竟不知道我爷爷是谁。
后来还是我看他神色怪异,硬逼着问他怎么了,他才吞吞吐吐的告诉我,他是山里出来的苦孩子,家境很贫寒,而更重要的则是,他父亲还是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巫医……
我当时一听也傻了,本来跟忠义的事我都不知道如何给家里,特别是如何给爷爷交代。他一向都不太赞成在校学生谈恋爱的,对我平素里更是要求过无数次,所以跟忠义谈恋爱的事我一直都偷偷的瞒着家里。
原本想,等忠义快毕业的时候再回去挑开这层关系,因为我觉得,以忠义这么优秀的成就,到时候爷爷即便是知道了会有点不高兴,也不会真的再明确反对,因为爷爷他最器重的,就是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至于家境方面,爷爷反倒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自己就经常很自豪的告诉别人,他当年也是穷人家的苦孩子。
所以,尽管以前没仔细问过忠义家的具体情况,但从他简朴的生活细节中,我也能大体察觉到他出身的窘迫,但一直都没把这当作大问题。可现在,一个似乎不可能逾越的阻碍却忽然出现了,爷爷连中医都这么针对,更何况是他父亲是一个连忠义自己都不太能说清楚的巫医……
记得当时,我俩全都傻在了那里。之后一段颇长的时间里,我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就连忠义都不知道陪我默默的流了几次泪。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有个顽固到令人头疼的长辈,要想以后让这两个顽固的长辈点头同意,怕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成的奢望。
可奇怪的,我和忠义越是觉得以后在一起的希望渺茫,两个人之间相互的依恋和吸引也就越发的强烈,甚至有几次,要不是忠义在最后关头把持住了自己,我俩都差点越过了最后的一步。
就在这种痛并快乐者的时光里,我在万般无奈之际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尝试的办法,爷爷对中医的痛恨来自于当年那个庸医,如果我能想办法让爷爷消除对中医的偏见,是不是也会对他以后接受忠义有所帮助?
最多到时候再让忠义也做做他父亲的工作,在双方家长见面的时候不说自己是巫医,只说是中医,这样说不定能瞒过爷爷也说不定。
后来我把这个想法给忠义一说,忠义也认为值得一试。于是他就带着我去找苏青青,原来以往在家也曾涉猎过中医的他和青青姐早就认识。
而青青姐,则是他心目中,最有可能成为让爷爷顽石点头的人选。因为他以前,曾在无意间见识过青青姐施展医术,厉害的让他惊为天人,所以之后才千方百计的和素来孤僻的青青姐成了比较熟悉的朋友。
现在一听我的想法,就立刻想到了青青姐。所以就带着我到青青姐那里去拜师,因为我想通过自己的亲身体会和推荐,来向爷爷证明他的执着其实是一种因怨生恨的偏见。
就这样,知道了我和忠义之间真相的青青姐思考了好几天的时间,终于勉强答应了我们的请求,不过她却不肯受我做徒弟,只愿意尽全力从旁协助。
就这样,我和青青姐慢慢的熟悉了起来,到了最后,更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才知道身怀家传高明医术的青青姐之所以还会来当学生,是为了达成父亲临终前的遗愿,不让他们苏家家传的医术断根而做出的无奈选择。
因为要实现少年时答应父亲的事,就必须也成为一名医生。
可是等她长大,医术有成之后,现行的制度却已开始要求行医者考取行医资格,而像她这样没有受过体制正规教育,完全靠传承和自学成才的中医,要想通过还包含了相当西医理论和知识的行医资格考试,则是意见非常困难和不现实的事情。
所以她只有趁自己还年轻的优势,通过艰苦的努力,考取了本校,其目地就是通过拿到现在社会承认的学历,以便尽可能快的拿到行医资格。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时,中医在本校内会面临这个尴尬的局面,更没想会有爷爷这样对中医抱有极深成见的人在。
所以在这么不友好的气氛笼罩下,身为中医世家的遗孤,对自家传承怀有极高信心和荣誉感的青青姐只能以孤僻来掩饰自己的实情和不满,默默的苦候着毕业的来临。
自从知道了青青的苦衷,又从慢慢的学习和了解,以及见识过青青姐那神奇的针灸和医术之后,我心里对爷爷的不满越来越厉害,更对自己和忠义的未来越来越担忧。
因为我越是了解和接触中医的理论和神奇,就越发觉得,以爷爷的学识和在医学上的造诣,他根本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中医,不可能察觉不到中医巨大的价值,可他却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选择了针对中医和中医师的指责和打击。
在这种情势下,我真的可以通过自己的体会和努力,让爷爷放弃对中医的敌意嘛?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逐渐对当初的想法失去了信心。
慢慢的,我越来越忧郁,人也慢慢的瘦了下来,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如果就因为这个荒谬的理由,而让我和深爱着的忠义分手的话,我实在没办法接受。我不知道以后和忠义分开,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紧接着,忠义好像也猜到了我不开心的原因,他也越发的不开心起来。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作些什么。有几次,在我俩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甚至都抱着我像个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我知道,他的心和我一样,也都快要碎掉了。
可更倒霉的是,此时的爷爷似乎也隐约注意到了我在的异常,好多次都把我叫到他的书房,变着花样想问出实情,在听到我每次干脆的否认之后,可能他也注意到了我的抵触,所以当时并没做过多的苛责,可是事后,却对我的行动自由做出了种种的限制。甚至在某段时间,还利用自己身为领导的便利,从侧面对我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监控。
当时幸好我和忠义都很警觉,再加上我俩的事本身在校内知道的人又不多,所以在监控了一段时间没得到什么确切消息后,监控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可是在这次的监控,却也给近来一直和我关系比较密切的青青姐带来了不少麻烦,尤其是上次用针灸给那两位同学止血的事被爷爷知道了后,青青姐在校内处境就变得困难了起来。
虽然那段时间里,青青姐从没在我面前说过什么,可我还是能从她不时发出的幽幽叹息中感觉到一些东西。
自此,我发现我从心底里开始隐隐的有些厌恶起爷爷来,他的所作所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可他毕竟是我爷爷,而每天都要回去面对他的那个地方,是我唯一的家。所以我每天还是必须强忍着心里的痛楚和难受,带着一副笑脸回去。
就这样又熬了一段时间,每天这样把一切都埋在心里的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有好几次,我都在半夜里哭醒,一直偷偷的哭到天亮。结果到后来,连奶奶和父母他们都知道我哭的事情了。
可不管他们怎么追问,我都没告诉他们原因,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说这些。
我这段时间里的变化和忧郁都被青青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于,那一天下课后,她把我约到了教学楼的楼顶,有些神秘的告诉我,她有个办法可能会让我不在这么痛苦,不过也有可能会让我更加的难受,问我有没有勇气去尝试和面对?
我当时就答应了,如果她说的这个碟仙真的有那么灵,能预测到我和忠义以后结果圆满与否得话,我为什么不敢去尝试?哪怕猛听上请碟仙这个行为有些幼稚和迷信,那也总比整天都困在这种痛楚和忧郁中的好,最起码可以看看天意如何,不是么?
于是,两天后的那天夜里,我找了理由没回家过夜,而是和事先约好的另两位比较要好的女同学都到了青青姐在校外的租住屋里,梳洗沐浴,焚香静心,准备等到半夜零点时,开始请碟仙的仪式。
子时将至的时候,青青姐关掉了房间内的等,我发现那天夜里,月光很亮,房间内也非常的安静。
后来青青姐又拉上了窗帘,房间内一下暗了下来。幽暗的房间内,只有散发着暗香的香头在忽隐忽现的明灭。
紧接着,一脸肃穆的青青姐也跪坐到了摆在房间中央的方桌前,伸手慢慢打开了桌子中间的那个红布包袱。
里面是一个有些老旧的青花小瓷碗,倒扣在一个同样是青花瓷的小碟子里,看上去非常的普通。
可是等青青姐伸手揭开那个倒扣的青花小瓷碗之后,我才发觉今晚这事真的有些神奇了。
因为就在那个小青花瓷碗被揭开以后,露出了小碟子中央那块被叠成了一小块的淡黄色的绸布。
绸布被青青姐在我们另外三人好奇的目光中慢慢的打开,没想到被叠成了一小块的绸布展开来竟有三尺正方那么大。
上面在一个几乎占据了整个布面的墨色圆形之中,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而圆形的中间,则是一副八卦的图形。
这时候,展开了绸布的青青姐示意我先拿起桌上的碟子,我慌忙拿起时,这才发现碟子一面的边沿上,有一道殷红似血的箭头状痕迹。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颜料画上去的,好奇之下就偷偷用指甲抠了一下,结果才发觉那竟和青花一样,是烧在碟子本身的釉色。
青青姐把那块写满了字的绸布铺到方桌上之后,又让我把碟子放到了布中间的八卦里,随后她又把那只青瓷小花碗原样倒扣在了碟子上,抬头示意,我们可以开始凝神默想了。
再来这里之前,青青姐就曾告诉过我,用她这种方式来请碟仙,至少需要四个人,而且古老相传,如果是女人要请的话,最灵验的就是四个处女来行仪式,其次是四个都不是的人来一起请,但比较忌讳两种人混杂。
当时青青姐还曾向我展示了她手臂上那点殷红的守宫砂,当时就让我在吃惊的同时,也羞红了脸。吃惊是我没想到,青青姐竟还在用这么古老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而羞涩的是,我当时却没办法用她这么含蓄的方来证明自己,只能红着脸轻轻的点头。
我明白青青姐给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她本身在这里并没有太过要好的朋友,所以要请碟仙的话,其它两个人只能由我来找。而为了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请来碟仙和碟仙预测的灵验,青青姐才做出了这么详细和羞人的说明。
既然我们两个都是,那么我只需要再找来两个就是了,可是,这么羞人隐私的问题,又怎么好去直接问那几位姐妹呢?
所以我经过再三斟酌了之后,请来了好朋友里两个平素学习最认真,性格最安静,平素也没什么花边新闻的好姐妹来帮忙。
当然,请她们来之前,除了相信告诉她们当晚需要作些什么之外,并没有告诉她们这次帮我请碟仙的真正原因,自然就更没好意思问这个羞人的问题。
来到这里后,我们又被青青姐仔细的叮咛了一番,当然,和她们并不很熟悉的青凝姐就更不可能去她们这种羞人的问题了。青凝姐只是把整个的步骤都说了几遍,看我们记住之后,就没在多说什么了。
谁知道,就是我这一时的羞涩和大意,却害了非常相信我的青青姐!呜呜……,青青姐,我对不起你啊!呜……”
漫长的倾诉进行到这里时,录音机里再度传来了青凝哀痛欲绝的哭泣声,紧接着,哭泣声忽然停住,而录音机里又响起了杜若兰的惊呼声:“青凝?青凝!方羽,快,青凝晕过去了。”
“没事了,让她稍微休息一会对她有好处。”录音机里,头一次响起来方羽的声音。
“方羽,请碟仙有这么复杂吗?”就在方羽声音还没消失的空里,录音机又响起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据我所知,很久很久以前,巫门一些小宗派中,曾流传过一种被称为四灵四煞血碟仙的扶乩之法,青凝说的这些,很像就是这种小术的前奏。具体等听青凝醒来说完了再做判断吧,如果真的就是这个的话,那位苏青青就真是有些冤枉了。唉…,原本好好的一件事,怎么会走到要用这些旁门小道来寻求寄托的地步?”
录音机李,方羽有些沉痛的话音之后一片寂静,而书房内,面色已变得惨白若纸的蒙老在夫人再度哭肿的双眼瞪视下,深深的低下了他那颗花白的头。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固执,竟将宝贝孙女间接的逼到了如此的地步!
第三十三章
“零时刚到的瞬间,我们在青青姐的示意下,从四个方向一起把中指点上了青花碗的碗底,和请来的两个姐妹不同的是,我点出的中指指尖上已被我悄悄刺出了一点血珠.
这是青青姐事先悄悄吩咐过我的,说只有这样,请来的碟仙才会响应我的请求,做出很准的指示。
手指点到青花碗低的霎那,我竟真的感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就像指尖的伤口被什么东西给忽然吸住了一般,一股微带眩晕的颤栗瞬时间就闪过了我的身体,然后又顺着指尖流了出去。
我心里紧张之下,仔细往按着碗低的手指望去,却没看到任何的异样,感觉中应该流出不少的血迹也看不到丝毫的踪影,可是有东西往外流的感觉,却依然很清晰。
就在这时,青青姐的嘴里忽然极快的念叨了起来,她那时的语速极快,发音也非常的陌生和古怪,以至我在恍惚之下,竟没听懂她在念什么。
就在这时,青青姐忽然清晰的低喝了一声,这一下就把我给惊醒了过来。因为按照她事先给我们说的步骤,这时候就该是我凝神诚心祈祷,请碟仙出来指点的关键时刻了。
我不敢怠慢,在她低喝的同时,就闭上了眼开始在心里默默祷告,请求碟仙下来为我指点一下迷津,给我和忠义的未来给出个结果来。
就这样闭目祷告了一会,我自己好像慢慢忘记了这是在干什么,而是沉浸到了自己的忠义的这件事上,忽然间,真的非常非常希望能真的有什么仙佛能听到我的心声,给我和忠义的事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就在这时候,被我们按住的青花瓷碗和被碗扣着的小碟子忽然挪动了一下。我猛地一惊,睁开了双眼,心神更是从刚才那种有些悲怆的感觉中给拉了出来。
就在我眼睛睁开的瞬间,我清晰的看到,被四根手指按住的青花瓷碗和碟子又明显的动了一下。
而按住碗低的四个人都同时瞪大的眼睛也都清晰的表露出同一个意思,不是我推的!
就在我们崩大的眼睛相互而觑的同时,中指下的青花瓷碗碟明显的震动了起来,紧接着,它便由慢而快的动了起来。
就在请来的那两位同学同时倒吸凉气的空里,惊喜莫名的我往对面的青青姐脸上望去,正看到青青姐带着欣慰的目光也正在向我望来。
我心里顿时狂喜,知道这神秘的碟仙已被我们顺利的请了下来,后面,就该看我的了……”
寂静的书房内,就在蒙老夫妇瞪大了双眼,也在彼此面面相觑着等待青凝接下来诉说的时刻,一直转动着的录音带里却出现了令人难耐的空白,紧接着,就在一声像是按键音的响声过后,这才再次响起了声音。
可这时,出来的声音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对不起蒙老,我是和你见过面的何天一。可能现在你还在等青凝说后面发生的事情,可是她后面所说的一些具体现象和变故,都已属国家机密,以我的权限,请恕我无能为力。
下面,我将应某人的请求,将大致的情况在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给你介绍一下,当然,事后也要请你和你的家人作一些适当的配合,不要等青凝回来后再追问这件事的细节,否则,我们将只能遗憾的对青凝采取一些必要的强制措施。”
“必要的强制措施?老头子,这个何天一到底是谁?”
就在蒙老因一哥的这段话而震惊的同时,他夫人已瞪大了泪眼,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从最上面下来的特殊警官,其实这两天你也见过的。”此时的蒙老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已明显得呈现出了一脸的疲态,就连声音中,都带着浓浓的软弱和倦怠。
“就是那个矮胖的中年警官?特殊警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青凝究竟出了什么事,竟会牵扯到国家机密?什么叫必要的强措施?老头子你发什么呆,回答我,回答我啊。”
几乎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了手上一般,听了蒙老回答的夫人将他的手臂握的生疼生疼。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昨晚才知道他身份的。”蒙老面对着夫人近乎歇斯底里的目光,脸上再也清晰不过的露出了一片的无奈和软弱。
因为此刻,心头狂涌而起的悔恨和内疚,早已将他的内心绞成了一团乱麻,竟是自己的原因,一步步将心爱的宝贝孙女推进了眼下这匪夷所思的境地,如果这世间真有后悔药可卖的话,此刻的他宁愿一口气吞下无数颗!
“这可怎么办?青凝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一场怪病之后,就牵扯到了国家机密?她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了?老头子,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即便是已被震惊和恐慌摧残到了近乎崩溃的边缘,但蒙夫人看到丈夫此刻脸上的神情,也不忍心再用语言给他施加更多的压力,只是一想到可怜的孙女,她还是忍不住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就在此时,好像特意要给蒙老一个缓冲似的,录音机里,沉默了片刻的一哥又再度说起了话:“就在青凝和苏青青她们刚请出碟仙,青凝正准备询问她和蒲忠义之间感情结局的时候,忽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先是碟子腾空后碎裂,紧跟着铺在桌上的绸布也突然化成了飞灰,而凌空飞起的青花瓷碗却在青凝胸前的一件小饰物发出的奇异光华推动下,落入了苏青青的怀里。
紧接着,不用面色惨白的苏青青开口,青凝和另两位女孩也都知道这次请碟仙失败了。
但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因为青凝一时的羞涩和疏忽,给苏青青和她自己究竟带来了多大的危机。
根据某人的说法,这就是外行人贸然去做这类本应有严格限制和忌讳之事的必然结果。而青凝她们的遭遇只是这类事件中相对比较不幸的一种而已。
因为她们的无知何莽撞,再加上一点点的巧合或是坏运气,她们不但未能如愿请来碟仙,反而引来了一个意外的东西,结果这东西就造成了苏青青的自杀和之后青凝的怪病。也是这东西引发了之后所有的事情。
不过非常幸运的是,现在的青凝已经没事了,我们只需要再观察两天,就可以送她回来和蒙老你们团聚,当然,前提是蒙老你们一家人也要配合我之前的小小要求。
最后,我以个人的名义,提醒蒙老一句,回去的青凝身心还很脆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需要家人的关怀和呵护,千万不能再受什么刺激。对了,最后再多说一句,我个人很信中医。”
咔吧一声中,录音机的停止键自动跳了上来,书房里,只剩下神情尴尬,面色惨白的蒙老独对着夫人无声的啜泣,陷入了深深的悔恨和歉疚之中。
“表姐,你真的坚持不要给青凝抹去这段记忆吗?”
就在蒙老陷入沉思的同一时间,青凝的病房里,就在眼角还挂着泪痕,沉沉睡去的青凝床边,孟胜蓝轻轻的低语声再度在杜若兰的耳畔响起。
此时此刻,出了门口警戒的几位便衣外,宽敞的病房内只有她们姐妹俩人。此刻的方羽,还在回来的路上,而一哥,则回去赶写报告了。
“嗯,如果这并不违反你们纪律的话,我坚持。”杜若兰扭头看着表妹,轻轻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方羽也同意我的这个选择,他说,记忆和经历也是一个人最宝贵的财富,任何人都无权在本人不情愿的情况下,来抹杀掉这些,起码他不会答应对青凝这么做。”
“没意思,表姐你又拿他来做挡箭牌。明知道眼下,这里就他能做这件事。唉,表姐,其实也不是我和一哥不同情理,我们这也是为了以后的青凝好,起码他出手的话,青凝可能不会那么痛苦,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胜蓝,这点我明白的,不过我也相信,老师在经过这件事之后,也会有所反省,起码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再去刺激青凝,而我更相信以青凝的聪慧,不会不知道这件事轻重的。和身为警官的你相比,站在医生的角度,我更愿意相信人性本身的光辉。嘻嘻,胜蓝,咱们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之后的打算吧,在回去归队之前,要不要回家和姨父姨妈聚一聚?我听方羽的意思,好像你这次回去,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露面了。”
“可能回不去了,不过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他们也都习惯了我的工作性质,一段时间没消息并不足为奇,回头打个电话说一下就可以了。倒是表姐你,这里事了之后要不要带方羽回去见见大姨她们?嘿嘿,我记得你说好像还有好些天的假期可用的说。”
“等这边一结束,我就回去陪父母,不过方羽不跟我一起去。”
“哦?为什么?难道你怕姨父也跟你这个顽固的老师一样,对方羽的出身环境有看法?”
“自然不是了,我又不是青凝这傻丫头,再说老爸也不像老师这么的顽固。只是方羽说,现在他刚开始离家游离不久,之后还有两年多的时间要东奔西走,要是现在就过去了,怕以后的这两年大家都要面对两边老人的唠叨,所以想等等再说。”
微微红着脸,杜若兰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害羞和勉强。
“真的是这样?表姐你不会隐瞒了什么吧?肯定是,不然脸红什么?快交代,不然我就要大刑伺候了。”她的这幅模样落在表妹的眼里,立刻就成了她紧追不放的目标。低声说笑间,孟胜蓝的抬起的双手也夸张的屈伸了起来。
“小声点,你这疯丫头,没看青凝在睡着吗?”杜若兰佯装羞怒的瞪了她一眼,发现不起作用,只好含羞带着那么点让孟胜蓝羡慕的幸福模样老实坦白了:“他还说现在自己还不知道用什么来养老婆,所以最好给点时间再让他准备准备。这个死木头,我一定要让他养才行么?”
“果然是个令人眼热的死木头,现在都到什么年代了,还抱着这么古董的念头不放。不过我怎么听着表姐你的语气好像是在给我炫耀啊?”
孟胜蓝心里在为表姐高兴的同时,也暗自叹了最后一口气。在这一刻,她已下了一个决定,以后不在为这而叹气了,因为将来,会有一番更神秘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她的到来。为了驱散心头这份淡淡的失落,她用夸张的表情和言语跟羞急的表姐轻闹了起来。
“若兰,蒙老让你过去一趟。”就在两姐妹闹到一起的空里,病房门口,传来了方羽含笑的声音。
“谁让你不敲门进来的?”同时停住了小心嬉闹,两姐妹抬头的同时,齐声对方羽发出了娇嗔。
方羽呵呵轻笑了两声,掉头退了出去。
隐约间,就在门关上的瞬间,他又似乎听到了一声不约而同的娇嗔:“真是一块死木头!”
他依然无声的笑了笑了,掉头迳自回了宾馆。
宾馆的大堂内,坐卧不宁的蒲忠义正在焦急的张望着门口,一看到他进来,立刻迎了过来:“方大哥,你终于来了。”
“给,这是我昨晚推敲了一番后给你草拟的一份小东西,每天早晚两次,依上面的步骤做一刻钟到半个小时的锻炼,会对你的身体和记忆力有一定的帮助。希望你能一直坚持下去,不要让我失望,因为眼下,横亘在你和青凝之间的那座冰山已有了消融松动的迹象,相信以后只要你们自己争气的话,终究会有圆满的一天。”
宾馆方羽的房间内,方羽伸手将一页写满了字的纸交给了神情激动的蒲忠义后,又稍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以后你父亲那边有什么阻力的话,你就告诉他,这是我给你不受宗门约束的信记,相信他不会再给你带来压力。不过你也要牢牢记住,他始终是你父亲,记得一定要孝顺。我现在能帮你的就是这么多了,以后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去吧,不必多说什么,我看好你!”
神情激动,满脸通红的蒲忠义唇角哆嗦,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鞠躬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就在方羽刚刚放松了下来,轻吁了一口气的同时,他的手机却急促的响了起来:”方羽,如果不忙的话,赶紧过来一趟,根据青凝给的消息,我们的技术人员在苏青青的网络硬盘里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我们都看不明白,需要你来鉴别一下。”
电话竟是一哥打来的,而他的语气中,竟隐隐带着一股兴奋的神秘。方羽心里忽然一动:“度劫九针?”
“嘿嘿!”一哥却在嘿嘿声中挂了电话。
方羽的精神猛然振作了起来,收起电话,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宾馆。他心里明白,这是一哥在用他独特的方式,在他们纪律允许的前提下,合情合理的让他这个医家弟子一窥这传说中至高针技的秘密。
这一刻,近些天来在这里所受的所有憋屈都已化做了烟云,此时的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早一点得睹这神往已久,失而复得的秘技。如果此刻不是白天,不是怕惊世骇俗的话,此时的他早已在接到电话的瞬间,就已遁至一哥的身边了。
“似乎这冥冥中真的是有一只手在覆雨翻云。”
就在方羽从杜若兰的手中接过那小小的烫金证书的时候,就连他的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发出了这样的叹息。
这才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他就连续遇到了两件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先是从一哥那里看到了苏青青存在网络硬盘里的苏家针法秘技,还没从这个意外之喜中回过神来呢,没想到又被若兰带来了她老师的歉意,一本根本没经过正规考试,就已被当地相关部门正式签发了的中医师行医资格证书。
令他更惊讶的是,上面连照片都没有,可名字一栏,却正写着他的大名,方羽。
“若兰,这样也行么?”方羽在最初的惊讶过去后,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困惑。
“怎么不行?本身获取行医资格的办法中就有类似推荐的一条,不过现在被老师更简化了一些而已。你可能不知道,他还是本地主管部门的高级顾问委员之一,这种事也在他的权限之内。只不过你是第一个被他这么推荐的而已,所以很快就办了下来。老师还说,如果你能多等几天的话,他可以帮你从上面办更高等级的资格证书……”
从蒙老那里回来的若兰此时显得很兴奋,所以就忽略了方羽此刻脸上又泛起的那一抹飘忽笑意,其结果是,她的话被方羽打断了:“若兰,替我谢谢蒙老,不过这证书我不能要。否则回去后,会被我父亲臭骂的,最后还会要我按规矩去重新考过…”
“什么?方羽你怎么这么迂腐?难道你也要像那个苏青青一样,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再去Lang费那么久的光阴?如果你不是心里无法原谅老师的话,你就收下它,伯父那边我回去做工作,我就不信他真会认为你的医术当不起这个证书。方羽,求求你了,有时候别这么古板好不好?有了这个,你在游历的路上,不是会更方便很多么?”
“其实,刚才在一哥那里,一哥也给我说过类似的想法,结果被我婉拒了。他也说我太古板,现在你又这么说,看来我真是有些古板了。好吧,这份东西我收下,这下满意了吧?”
方羽淡淡的苦笑着,慢慢收起了这本推辞不掉的证书,心里却长长的发出了一声暗叹:“苏青青,就让我带你收下这本该是属于你的证书吧,我一定不会让你苏家的医术湮没和断了传承的!”
看到方羽收下,杜若兰的脸上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
--------------------饭后上来看到yaoyao330的评论,勿用这才发现竟在人名上出现了笔误,将苏青青给写成苏清夜,顿时大汗的说,故特此在这里给大家道歉,并多谢yaoyao330的提醒。现在勿用已将错名的章节全部替换完毕,再次抱歉一把,鞠躬……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监督和提醒,勿用在上传前也会尽量的把关。
第一章
连绵秋雨中,在蜿蜒盘山路上蹒跚了大半天的客车终于驶进了榆城.
“大家下车就近吃午饭饭休息,一个小时后我们继续出发,傍晚就能抵达地头了,记得不要跑远,别让大伙等啊。”
车在一处并不是很大的广场边上停住,车上稀稀拉拉的乘客都在略显疲惫的司助招呼下,也都纷纷下了车。
微皱着眉头的方羽是乘客中最后一个下车的,但是临近下车前,他却又望着外面连绵不绝的细雨,停住了脚步:“两位大哥,你们经常跑这条线吗?”
“是啊,两天一个来回,可不就是经常跑么!”前面正拿着茶杯准备推门下车的司机有些奇怪的望了方羽一眼,但还是笑呵呵的做了回答。
“那你们知道这里的这雨下了多久么?”指了指车门外的秋雨,方羽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
“这就不知道了,昨天返程路过的时候,天还是晴的。谁知道只隔了一夜的功夫,却下成了这样,要是到今晚都不停的话,怕是明后天就得歇车了,这鬼天气!”
嘴里抱怨着,司机推门跳下了车。一路盘旋蜿蜒的山道,再加上连绵不绝的秋雨,让开车的他一路上都提悬了心,好不容易熬到了中途休息的地方,自然不想把宝贵的时间Lang费在某一乘客毫无价值的好奇上。
紧跟着,明显也露出疲态的司助也做出了要下车的驾驶:“第一次路过这里吧?要是不熟悉的话,跟我和师父一起去吃饭好了,广场南边有家饭馆的面做的非常不错,走吧!”
方羽站在车门口,又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际,这才举步下车:“多谢,不用了,我不是很饿。”
“那你随便转转吧,这广场附近有很多别的地方没有的玩意,值得看看。不过记得别走远了,一会我们还要继续上路呢。”
关好车门,司助颇为好心的叮咛了两句后,一路小跑着走远了。
站在略显空旷的广场上,萧瑟秋雨中,伸手接着冰凉雨丝的方羽皱着的眉头拧的更紧了。就连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也清晰的呈现出了一片凝重。
这是一个由水泥和青石板铺就的老式广场,瑟瑟秋雨下,广场上没有多少人和车,看上去显得颇为空旷,不大的广场周围,那些并不太高的楼宇和点缀期间的平方式店铺更给这老旧的广场平添了几许败落和沧桑的味道。
站在广场上,不用使劲抬头,就能看到低垂的天际中,那一片片阴沉而又厚重的雨云,铅块似的盖在广场和整个城市的头顶,就连绵绵不绝的秋雨瑟瑟的寒意,都无法驱散隐藏在空气中的那一抹诡异而又凶险的气息。
“大雷劫?”
抬头凝望着阴沉的空际,方羽在眉头略展的同时,带着不解的困惑自语了起来。
刚才,就在车进榆城的瞬间,原本安静待着的洪荒玺忽然自发的有了异动。而这种异动,自方羽将它熔炼成功之后,还从未出现过。
这在让方羽惊讶的同时,也让他敏锐的灵神察觉到了隐藏在秋雨中的那一抹似曾相识的异常气息。
密云秋雨的背后,竟隐隐带着大雷劫哪凶险莫测的气息。尽管眼下这股还非常的淡,淡到就连方羽都差点忽视过去,但方羽在被异动的洪荒玺惊动后,凝神细察的结果却真的让他吃了一惊。
“难道是阴神宗紫薇宗主的山门就隐在附近?”
在肯定了秋雨阴云中潜藏的那股诡异而又凶险的气息就是大雷劫将至的征兆之后,这是闪过方羽心田的第一个念头。
但随即感觉到的那一抹从没领略过的奇怪感应和身上洪荒玺越发明显的异动,却很快的推翻了这个推测,“这不是紫薇身上那种大雷劫的波动,眼下,笼罩在头顶的这片阴云中的这股气息波动要明显暴烈和诡异的多,隐隐的,竟似乎能撼动自己空灵的心境和引发洪荒玺的异动,莫非…?
就在心头闪过惊疑的刹那,方羽忽然有了明悟:“原来,那传说竟是真的!”
就在这时,他身后却传来一声且惊且疑的叫声:“方前辈?”
他讶然回首,正看到十多米外,绵绵秋雨中,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人正疾速向自己奔来,而他身后,还有一群衣着奇特的人也正在驻足向自己这边望来。
“他怎么会跑来这里?还有他身后的那些人…?”
带着心头微微的疑惑,方羽笑着抢踏上一步,伸手挽住了来人的胳膊:“清风,不必多礼,我真不是什么前辈。”
清风试着连挣了三次,发觉自己已至大成的劲气彷佛一道小溪流入了无穷无尽的汪洋,竟连一滴Lang花都未曾掀起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在脸色微微泛红的同时,消去了下拜念头,恭恭敬敬的单掌施了一礼:“清风拜过前辈!”
“嗯,这一礼我受了。恭喜!”方羽看他放弃了下拜的念头,便也松手退了半步,欠身还了半礼。
自出来后,经过这么多次和这些古老宗派门下子弟的接触,方羽早已了解了他们对礼仪以及一些传统的执着和固守,所以他也开始逐渐的习惯了。否则,双方各自坚持起来,反倒会更罗嗦。
“清风有所进益,还不全是拜前辈点化之功?对了前辈,你怎么回来这里?难道你也是去白云山观礼的么?”
青城山上的一面之缘显然让此时修为大进的清风牢牢记住了方羽,此番能在这里意外相遇,让他显得分外兴奋和惊喜。
“白云山观礼?”
方羽微微一愣,他这次经过榆城要去的目的地,的确是位于榆城境内甲镇之畔的白云山。
不过来之前,他可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活动需要人去观礼的。不过现在看到清风和他身后那群至少穿着四种不同式样道袍的道士,他对这个所谓的观礼心里也就大致的有了数。
“不错,我正是要去白云山。”
“那可巧了,我和师父也是去观礼的,对了,我师父师伯都在那边,我去请他们过来跟前辈认识,师父师伯曾多次提起要好好多谢前辈呢!”
方羽的回答显然让清风更加的兴奋,还没等方羽有所表示,他便转身又飞跑了回去。
“这个冒失鬼!”方羽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苦笑着收敛心神,慢慢跟了过去。
随着方羽慢慢的接近,那群道士里也有身穿青色道袍的两位老道人向他走了过来。一脸兴奋的清风就紧跟在他俩的身后。两个老道之中,其中一位略显瘦削的老道,依稀就是方羽见过,在青城山后山上给清风护法的那位。
“无量天尊!龙山山七巧阁永旭、永昊有礼!”两位老道来到方羽面前三米左右的时候,便开始正色行礼,用的却是道门内部通行的问道礼。
方羽见状,微微一笑,并不曾有半点犹豫的回了抱拳一揖:“小镇方羽,见过两位道长。”
两位老道见状,眼中闪过困惑的光芒,随即便重新缉手:“再谢施主日前点化清风。”此时行的礼已换成平常所见的道士礼了。
方羽笑笑,也回了半礼:“客气!”
“方…方施主,你真不是门内的前辈?”
此时,紧跟在后面的清风吃惊之下贸然插口问出了心内的疑问,随即就在师父师伯侧目的瞬间,退了回去。不过偷偷抬起的双眼,却依然紧盯着方羽,等待他的回应。
“只能说有些渊源,但我真的不是。两位道长和清风你以后见面只管喊我名字就是。”就在三双目光的注视下,方羽微微的提高了声音。
因为此刻,他已经清楚的感觉了来自他们身后的那群道人中,数人发出的微微气劲。
“听小徒说,方施主也要去白云山观礼,前面正好有白云观来迎的车辆,不如跟我们一起过去?应该还有空位。”
“多谢道长,不叨扰了,我这边也已定好了车位。雨浓天寒,请诸位道长先行一步吧,我们后会有期,白云山上再叙不迟。”
此时的方羽在面前两位老道和他们身后诸位道士的目光关注下,觉得稍稍有些不适,所以很快起了去意。
“那好,咱们日后白云山上再叙。”两位老道也是精明人,同样也注意到了身后悄然而来的那些气息,便很知趣的也开始告辞。
“方…方羽,我在白云山上等你,后会有期!”明显有些不舍的,清风在跟着俩老道转身之际,又忍不住回头叮咛了方羽一句。
“嗯,好的,后会有期。对了清风,天寒雨浓,多注意天气。”方羽在含笑点头的同时,心里一动,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这句话出口,清风明显一呆,随即在呵呵轻笑声里重重点头,显然并没理解他话里的深意。
但也就在这同时,方羽却清晰的感应到了那群道人中,有个须发皆白的青袍老道原本眯着的双眼中猛地闪过了一抹精光,这精光伴随着一股清冷的无形潜流一起向方羽的身上袭来。
方羽微微一笑,丝毫不加躲闪的颌首为礼。
清风袭体,却连他发稍都未曾带动,很快就在瑟瑟秋雨中散淡消失。
那老道双眼中神光又是一闪,立掌回礼的同时,仔细盯了方羽一眼,这才跟着众人一起飘然而去。
第二章
“白云山上白云观在沉寂五十年之后,重启朝真坛开罗天大醮……”
方羽一跨出打听到了这个消息的那家小饭馆,就被眼前忽然涌动着的人潮给吓了一跳.
才不过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刚刚还略显空旷的广场上,此时竟变得人声鼎沸,成了比菜市场还要热闹的所在。
就像头顶连绵不绝的秋雨不存在似的,无数由结伴而行的老人们组成的人群还在继续不断的一波波涌入广场,让整个广场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这么多老人,莫非都是去白云观的香客?”
方羽目睹眼前的浩大场面,便很快恍然。出了香客,一般情况下,不可能有这么多老人汇聚到一起,特别是其中还夹杂了将近三分之一还多的各色老女人们。
“大伙都来齐了吧?来齐了先上车,其它的请到这边买票,快一点,快一点。”
等方羽小心翼翼的挤到自己乘坐的那辆客车边,就看到堵在门口的司机和站车门下的司助在那里兴奋的嚷嚷。
除了零星有人硬挤过人群,经司机验证被放上车之外,车门口和提着票夹的司助周围则围满了无数举着钞票的人,大伙都在拼命的挤着,嚷嚷着要上车或买票。
司机站的高,所以很快就看到了从人群中挤过来的方羽,在看到他的同时,就大声招呼了起来:“快过来,快过来,不然等一下就没座位了。”说完,他不等方羽接口,又忙着冲挤在门口的那群人嚷嚷了起来:“大伙让让,这是我们最后一位乘客,等他上了车我们就开始卖票放大家上车,拜托让让……”
尽管有些人听到后,努力的想要让让,可是门口的人实在太多,所以车门前依然挤的水泄不通。
涨红着脸的司机继续在那里吆喝和努力,试图让拥挤的人流给方羽让出条道来,可是此刻,方羽却已没了上车的念头。
开玩笑,身前身后,围着广场上为数不多的几辆客车的人们大多数不是大妈就是大爷,甚至还夹杂了不少足以给他当爷爷奶奶的年迈老人,别说现在车就没法挤上去,就算上去了,等这些后来的老人一上来,他还能坐得住坐得稳么?
既然早晚都是个让,那还不如现在就直接给他们腾个空位出来呢。
反正他又不着急赶,再说这罗天大醮对他而言,并没有之前曾感应到,现在依然存在着的怪异大雷劫的气息更有吸引力,所以他很干脆的做出了不上车的决定。
“你真的不上来?如果再晚一点,我怕你就算能赶到甲城,也找不到地方住了。这次白云观法会,估计临近三省会有好多香客信徒都要赶出来,再者我也听说那边的雨下的比这里还要大,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啊”
就在一脸诧异的司机将他放在车上的牛仔布背包给方羽递下来时,还在做着善意的提醒。
“不了,多谢大哥。”
方羽笑着接过背包,转身就准备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另外一辆同样是人头涌动的大客车边上,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苍老惶急的哭喊声:“我的钱,我的钱不见了。”
喧嚣的人群顿时一静,紧接着那边挤成了一团的人群哗的一下散开了一些,紧接着,就在刚才那个老女人的哭喊声里,又有几个老人也慌叫了起来:“我的钱,我的钱也不见了,口袋也被划破了……”
广场上人群顿时一片哗然,紧接着又接连有几个地方都响起了一些老人那惶急哭喊声。都是钱不见了或是装钱的包不见了。
广场中顿时乱了起来,很多人都在纷纷检查自己的身上看丢没丢东西,也有一些人在愤怒的谴责着小偷和嚷嚷着报警,但更多的老人,却在一群明显是同伴的老**声呼喊下,手挽着手的开始在广场边缘拉起了人墙,试图阻止小偷的离开。
在那几位老人的呼喊和指挥下,乱成了一团的人们都自发的开始手牵起了手的拉起了人墙,不大一会功夫,整个广场就被这些老人组成的人墙给堵了起来。
广场上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而在场的一些年轻人在十几位愤怒的司机和司助的吆喝下,也大多拿起了司机们提供的棍棒,开始一步步的在人群中搜索了起来。
与此同时,接到了报警的当地警察也正在警笛尖利的鸣叫声中迅速的接近广场。
而此刻的方羽,则在心里暗暗佩服的同时,也催动着他已罩住整个广场的灵神,仔细搜寻着窃贼的痕迹。
就在第一个老人的哭喊刚开始的瞬间,他就已经开始了搜寻的工作,之所以在察觉到了那十来个窃贼的踪迹后还未曾动手,却是因为他发现,几乎在自己催动灵神探询的瞬间,人群中也同样有至少三股足以让他眼前一亮的神意也笼住了整个广场。
这让他倍感惊讶,因为今天,就在这小小的广场上,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他竟已发现了至少四个修为水准不在老蔫之下的大方家,其中之前那个未曾直接接触的年迈老道,水准更是距离刚跟自己分手不久的阴神宗宗主紫薇相差也最多只有一线。
这小小的榆城究竟因为什么,能汇聚这么多的大方家?更何况,刚刚发现的这三股神意还明显带着巫门的印记。
莫非是为了白云山上白云观的这次法会?那岂不是……
或者也许是为了这奇怪的大雷劫而来?
就因为这些发现和这让他心里顿时难安的推测,他在神意锁定了那些窃贼的同时,并没有再有任何的举动。
可能是在他发现那三股神意的同时,那三个人也同样察觉了他和其它另两人的存在,所以在前后都锁定了那些窃贼之后,都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就是他们几个人之间的这种停顿和广场上众老人的协作,致使被逼到了绝路上的窃贼们都慌了神,在其中几个相对凶暴一些的歹徒蛊惑下,他们竟开始了更暴虐的行动!
“他妈的都别动,谁动我就捅了这几个老不死的!”
一个狼嚎似的声音忽然在安静了许多的广场中心猛然响起,紧跟着,又有数个地方也同样响起了类似的声音。
伴随着这些凶暴的杂音,许多老人的惊呼和夹杂其间的尖叫声也同时响起,广场上顿时又乱成了一团。
“都给我住嘴,快让道,不然我就捅了这几个老不死的。啊!”再度响起的凶暴声音刚压下众人的骚乱,却又在一连串接连响起的哀嚎声中成了中箭的哀猿。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人群中接二连三的倒下了十六个五官渗血,拿着棍棒匕首的手臂爆裂成漫天血雾的凶徒。
凄惨的嚎叫和猛然炸开的血雾让凶徒周围的众人都在各种尖叫出口的同时,猛地的往四面慌乱的逃去。
狂奔乱跑的人群让整个广场成了一锅乱翻腾着的粥,无数人的尖叫和痛呼响成了一片,眼瞅着,广场上将再度上演出一场更加难以控制的惨剧。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枪响和阴雨的天际猛然炸响的两记惊雷君临广场,震得乱成了一团的众人都是一呆,就在这时,再度清晰了起来的警笛声中,传来了被话筒扩大了无数倍的一个粗豪声音:“大家不要乱,不要慌,我们警方已经包围了这里……”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还有很多人,都还纳闷的望着阴雨绵绵的天际,寻找着那一前一后两道突如其来的惊雷痕迹。
“好辣的手法!”
带着一点点的概叹,方羽在警方到场的第一时间离开了广场,几乎与他同时离开的,还有三道淡淡的,几乎超出了常人视觉极限的虚影。
四个方向,四个不同寻常的人。
其中,一个人出手惩戒了凶徒,另两个一前一后施展了雷法中的玄阴雷,而方羽则只是小小的刺激了一下某位警官的神经,促使他在第一时间果断的朝天鸣枪,吸引众人的注意。
可是等方羽找了个干净的小旅馆安顿下来后,街面上的传言却让他有了哭笑不得感觉。或许是白云山上那座白云观在此地境内的时间太过久远的关系,刚刚在广场上突然发生的那一幕稍稍有些怪异的事件,竟被众人都归功于白云观真武大帝的神迹。
而此地的警方也可能是已习惯了类似奇怪事件的发生,似乎也未对这种传言做太多的限制和解释。
越传越神奇,越传越离谱的各版本流言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往四面八方轰传,等到天色将晚的时候,涌入榆城的各方信徒就已多的让方羽见了,都觉得有些暗暗心惊。
夜色将整个榆城笼住的同时,榆城通往甲城,也就是白云观所在地的那条路上,逆着滚滚的人流和车马,来了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
被重纱严严实实的遮挡住车窗的车箱内,六个中年道人有些紧张的挤坐在后两排,而前面能坐两人的位置上,却盘膝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年迈老道,老道的身边,七把连鞘的宝剑被放在空着的位置上,不时随着车身的晃动发出轻轻的碰撞。沉闷的声音,散发出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让整个车厢内原本就很压抑的气氛显得更加的紧张。
车进榆林城的时候,方羽刚关灯上了旅馆的床盘膝坐下。
而此时,绵延不绝下了一整天的秋雨也变得更加细密和凄冷。
白天那个人头涌动的广场上,此刻也依然有格外虔诚的信徒在流连。
夜色笼罩下的雨夜里,那股子令人不安的气息也变得越发的浓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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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黑暗中,盘膝而坐的方羽头顶尺半的虚空处,青色的漩涡就像个无底的深渊,源源不绝的将所有的声息和气劲全都给吞噬了进去.
青朦朦略显诡异的房间,闭目而坐的方羽就像是个泥塑的雕像,周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呼吸起伏的痕迹。只有他脸上平和而又安详的神色,预示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然。
时尽子夜时分,房间内这种极度的静谧被他头顶的那青色漩涡德猛烈波动而敲碎,随着这突如其来的波动,青色的光华也同时大盛,青朦朦一片的波光中,漩涡深处也隐约响起了类似兽嚎的咆哮,凄厉而又威猛。
就在这隐约响起的兽吼中,雕塑一般的方羽也睁开了双眼。黑宝石一般纯净清澈的双眸中,深邃至无穷无尽的至深处,一抹宛若实质的精芒电闪而过,随即,就在房间内顿时一暗的霎那,他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午夜的榆城在连绵秋雨中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城,夜雨笼罩下,在半空中一掠而过的方羽除了看到零星昏黄的路灯之外,近乎穿越了全城的他竟没看到其它多于灯火。
可是就在这表相的静寂之下,远处那穿过了沉沉夜幕迎面而来的奇异气息,却也显得越发强烈和杂乱。
这是一种类似只会在另一个层面串穿行的混乱而又强烈的波动和气息。原本,这种对常人而言,根本无存察觉得气息和波动并不足以让方羽在雨夜狂奔,可是这次,他在洪荒玺强烈的反应和灵神里一丝奇异的感应下,几乎在发觉的同时,就选择了要去正面接触。
数月前,在藏区,他就曾感应到过类似的气息,但是很不巧,在一些不容忽视的干扰下,他失去了一探究竟的机会。
但是今天,在已从躲在绵绵阴雨之后的大雷劫那奇特而又诡秘的气息中隐约有所察觉的现在,洪荒玺特异的反应,以及灵神的感应中似曾相识的那种奇异,都让他立刻做出了反应。
古老的传说中,很多人都隐约听过洪荒玺是总镇天下妖灵的奇宝。但是从有这个传说以来,从古到今却几乎没人知道,伴随着这件奇宝的,还有个像是宿命的规律。
洪荒现世,妖灵魔行。
这八个字是方羽在得到洪荒玺后初次用灵神探询时,第一时间就响在在了他识海中的一句奇异吟唱。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似乎比当初在草原上的那个存在,强加给他的那些古老画面还要蛮荒和古老的一幅幅画面和匪夷所思的各类声响。
如果说,在草原上的那个存在给他看的还能算是那片大地上远古的历史画卷的话,那当时洪荒玺带给他的,则是揉合了所有他已知的那些最为久远的神话传说,再加上所有可怖的未知,组合成的神奇而又充满了原始和兽性的瑰丽画卷。
记得当时悍然令他胆寒,让灵神电闪而退的主因,就在他在那一连串奇异而又可怖的画面中,竟没有看到任何人类,或是应该说是看上去是像人类一样的存在。
那些画面,记录的完全是一些强大到令他偶入的灵神都要流汗不已得非人存在。普通意义上怪物,似乎都不足以形容那里面那些非人生物的可怖和强悍。
也就是那次令他冷汗的退缩,让他证实了无意间所得的东西竟是传说中最为神秘的洪荒玺,也同样是那次退缩,促使他在之后的数月内,将所有的精力和心神都集中到了洪荒玺上,最终促成了他的藏域之行。
长达数月的藏域之行在让他又经历了一次次匪夷所思遭遇的同时,也让他对洪荒玺有了相当的了解和认识,最终也让他把洪荒玺给初步熔炼成功。
但是,洪荒玺本身还未被他完全参透的隐秘和在藏域中,接触过的那些大德高僧以及苦行修士们每每提起,便会色变的那句警示,却还是在他心里刻出了深深的烙印。
尽管因为各自宗派有别的关系,致使那些高僧大德以及苦行者们提起那个警示时,语言和说法上会有所不同,但其实质的意思,归纳起来都只是一个,就是曾轰响在方羽识海中的那句话:“洪荒现世,妖灵魔行!”
当初那些人都还曾用各种办法想让方羽放弃熔炼洪荒玺,但是在遭遇了方羽强硬抵制的他们却那里知道,方羽自己也是心里有苦道不出。
洪荒玺在被他用灵神偶探的那时起,就已成了他自出道以来的一个最大考验,要么熔炼掉它,要么被它给熔炼掉,此外别无选择。
方羽从得到天心灯后,在天心灯内蕴藏的道门最纯粹的庞大气劲和众多法门锤炼下,尽管心性已平和纯厚到了远超常人理解的地步,但却还未真的修炼到传说佛陀以身饲虎那般伟大的地步。
再说了,天心灯带给他的是这世间最为纯正的道门精髓,而道门,素来就是以我命在我而著称的久远流派,烙印在道门清净无为背后的那种顽强和执着,则恰恰可能就是所有这些流传了数千年的大流派中,最为强硬和绵长的。
所以,面对着洪荒玺带来的挑战和藏域那些高人们的劝阻,方羽不可能选择低下他的头。
而现在,在他已基本将洪荒玺完全熔炼成功的眼下,能在这相对偏远的苦寒之地,发现似乎有东西能让他有机会一窥洪荒玺存在的真正价值和秘密,又怎能不霍然心动呢?
更何况,就在这股突然出现强烈而又混乱的波动中占了绝大部分的,则是几乎将那一抹奇异气息给掩盖掉的道门术法和巫门神通激烈交锋的狂猛信息,在这小小的榆林,在这令方羽倍觉警惕的特殊时刻,这三类奇特的信息交汇到一起,又怎能让他不更加警醒呢?
空间的距离在他全力施展下,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已成了过去的问题。
城西十五里外的那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陵中一个低洼处,散发着奇异光芒的几道凌厉剑气在漫漫雨夜中,以一个奇特的组合将绵延不绝的雨丝摧成了一个五丈方圆的球形护幕,在四周漆黑的夜色映衬下,无数闪耀着七彩光芒的细小水珠就像自天而降的瑰丽瀑布,在洼地上形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硕大光球。
光球中,七个神色冷肃,仗剑如山般稳立的青袍道人宝像庄严,浑身上下隐隐有无形的气旋在不停的盘旋绕动,七支以不同的姿势划出的宝剑上,在奇异的光华和朦朦的剑气直冲数丈之外的同时,还隐隐有龙吟虎啸般的奇异轻鸣声不时传出,这更令宝剑周围有些扭曲和变形的空间平添了几分不测的凶险。
剑气形成的球形雨幕三丈,漫天秋雨笼罩的暗夜中,只傲然肃立着一个似乎比这漆黑幽冷的雨夜还要漆黑和幽冷上几分的人影。
和面前璀璨绚丽的球形护幕和包厢其间那七位宝像庄严到有些紧张的道人不同,这漆黑而又幽冷的人影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在漫天而落的雨丝刻画出的那个人形轮廓里,周围没有一点的光,也不见落下的雨丝有丝毫反弹的样子,就那么几乎是贴着那幽冷而漆黑的人形轮廓,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那是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出来的诡异和神秘的景象。但是却清晰的出现在了方羽的眼前。
无声无息的,就像从开始就已站在十丈外的那片雨夜里一般,方羽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洼地的边缘边沿。
凄冷的秋夜中,冰冷的雨丝继续不停的落下,而负手而立的方羽首位,不停落下的雨丝继续毫无停滞的继续下落,就像存在于那里的方羽,是个虚幻的影子。
“白云七子,这一记阴风抽滋味如何?嘿嘿,要战要和快放个屁出来,本座没时间和你们在这里穷蘑菇。”
就在方羽刚刚现身的同时,不远处的那个诡异人影处,一把柔和中带着点慵懒味道的声音撕裂了簌簌的落雨声。
“阁下究竟是巫门那一宗的高人?贫道等拦路并无恶意,为何见面就用恶毒的阴风抽偷袭?今天若不给贫道还个公道出来,哪怕你是巫门五宗里某宗的宗主,七子也绝不会缩头袖手。”
流光异彩的光幕中,居中而立的那位花甲老道接了话,可他说话的时候,整个光球却不曾有丝毫的抖动。
“哈哈,无知的蠢材,难道你们眼中只有那尸居余气的所谓五宗么?既然不肯滚蛋,那就尝尝本座的幽风炼魂十八拍,看看能否让你们留下命来猜猜本座是那位仙佛,嘿嘿!”
随着这一声余音中带着莫测寒意的冷笑,一连十八股漆黑的雾气就像十八条来自九幽的黑蟒,带着无数鬼哭狼嚎的阴冷怪音直扑光幕。
转瞬的功夫,就已整个将刚刚还流光异彩的光幕吞噬进了那片盘旋、激荡,却又紧缩不散,在呼吸之间就已笼罩了整个洼地的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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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比暗夜还要漆黑几分的黑雾中,此时劲气激荡,怪音阵阵,不时有剧烈的气爆声和气鸣声急促响起,各种各样奇异的流光就若一闪而逝的飞星虹影,夹杂在一片鬼哭狼嚎的凄厉声响中明灭不停.
浓缩成一团的黑雾在不停的翻腾、膨胀、盘旋和收敛,始终笼罩着那片洼地和洼地中央的那个已看不到了光球,间或穿雾而出的横空剑气尽管凌厉依旧,却始终无法真的驱散这片阴森的黑雾。
洼地上气温下降的速度有些骇人,而翻腾盘旋的黑雾周围,四散激射的漫天雨丝则更像是被狂风卷着激射而出的砂石,在半空中就已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向洼地的四周激扬、逬射,势若怒箭,在洼地边沿泥泞的山体上造成了连片噗噗噗的声响。
方羽圆睁着精光暴射的虎目,心里清楚,自己怕是闲看不下去了。在双方激烈交锋的劲气激荡下,密集的雨箭攒射的范围同样也包括着他立身的这一小块区域。再说,他也不能眼看着黑雾中逐渐有些衰弱了的剑气真的被这片阴森而又诡异的黑雾给吞没。
他的这种不忍,跟激斗双方的出身、谁对谁错都没有丝毫的关系。之所以准备插手,只是不忍袖手目睹一场无谓的纷争,导致即将出现的惨烈后果而已。
就在他暗叹了一声准备出手之际,另一边漆黑的夜雨遮掩中,却抢先响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唉,笨蛋陈,没想到几日不见,你居然能做到唾面自干,连人家当面小瞧你宗门都能忍得住,那过几天岂不是真的要学王八,整天缩着头脚准备悄悄混他个百十年?”
这是一把宏亮的有些过分了的叹息,尽管语调中已充分体现出了叹息的那种幽深和转折,却依然震的整个洼地四周的空气中都回荡起了嗡嗡的回音。
就连笼罩着洼地的那片硕大黑雾,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突显的同时,都更加的激荡和不稳了起来。
方羽闻声一愣,刚被面前激烈的交锋吸引的他还真没注意到对面的雨夜中也有人在旁观。听上去,似乎还不止说话的这一人。
“奇怪,这小小的榆城眼下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方羽你可要谨慎些了。”方羽在暗自警惕的同时,好奇心也越发的盛起。
不管如何,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避开他灵神感应的人物,就绝对不是什么一般的人物。既然对方也在此时选择了出声,那就证明人家的眼力至少也不比自己差,很可能对方也和自己一样,将那片黑雾中的情形掌握的一清二楚。
而这样的人物,一出现又是两个。再加上面前激斗的双方这些人……
就在方羽决定继续留在这里等待后续发展的短短几息的功夫,曾引得他和洪荒玺大气反应的那缕奇异气息,却像是受了惊吓得兔子一般,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消散和远去。
但是眼下,就和当初在藏域一样,眼前发生的这场意外的纷争却有足够的理由留住方羽的身心。只是这次,他并不觉得惋惜,因为识海中瞬间滚过的那一丝灵觉,清晰的告诉他,那东西跑不远,它终究还会在附近出现。
因为雨幕后阴沉沉的天宇中,那神秘而又诡异的大雷劫依然盘踞不散的气息,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着方羽的推断。
就在方羽暗中心念急转的同时,另一把猛听起来颇似果决干脆,事实上却飘忽不定,幽冷绵长的声音又在斜对面的雨夜中响起:“呸!老火爆,忍不住想揍人就动手,别找借口。这幽冥堂的无知小辈刚才又不是光骂了我阴宗,我干吗要抢着先揍人?咦,不过你能忍到现在,倒真是出乎我预料。嗯,不过想想真令人气恼哇,咱们两个老不死竟被一个小辈当面侮辱…,”
“哈哈,可笑,真可笑啊,没想到曾经威名赫赫的阴阳宗两位宗主,竟会任由一个后辈晚进当面羞辱宗门,怪不得巫门凋零成如今这般模样了,真是…,唉!”
几乎出乎在场所有人预料的,另一个晴朗中微带讥讽的浑厚声音又从另一端的夜雨中猛然插入,悍然打断了幽冷声音的愤慨。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中所含的那份针对和嘲讽,却让所有人都清楚,来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否则也不会在明知是巫门阴阳宗两位宗主当面的现在,还出言嘲笑和戏弄,当然,他言语中那明显得挑唆痕迹,也没有丝毫的掩饰。
“臭嘴!”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最先开口的那个宏亮声音响起的地方就再度响起了一声怒喝,随着这声怒喝,一股夹杂着大团雨滴的狂风就像飓风一般的卷过洼地,一头扎进了那团此刻已收敛了许多的黑色雾气之中。
“蓬!”
一声连大地都要开始颤抖的巨响声里,原本浓缩成了一团的黑色雾气猛然炸开,随着裹在利啸声里四面迸射飞溅的水滴和雾气,六条人影也像是被数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抛飞的麻袋一般,在惊呼声里手舞足蹈的飞上了半空。
而劲气激荡四射的泥泞地面上,三道人影也正在踉跄而退。其中浑身道袍破碎、湿透,髻发凌乱的花甲老道退的最远,几乎一直后退了三丈左右,才晃动着手中的断剑,在身躯不自然的晃动摇摆中勉强站稳了身躯。
而之前那个阴冷漆黑的人影,则在泥泞湿滑的地面上,就像滑行一般的退出了两丈的距离,这才在一脸的苍白和愤怒表情中停住了后退。
只有最中间的那个矮小人影,在两面的狂暴劲气和剑气的侵袭下,挥动着只剩了半截袖子的两条胳膊,在呼啸激荡的气劲激荡中连退了五步,就已重新站稳了身躯。
可是此刻,方羽却顾不上细看这洼地中新出来的人究竟是何等的模样,因为此时,他的目光早已在确定洼地中诸人平安无事的瞬间,就已落向了另一边雨夜中的那番更为隐秘和凶险的拼斗。
和刚才洼地中央那几乎完全摈弃了技巧类法门,而纯粹以性命交修的深厚修为硬来不同,这一边的夜雨中,几乎与洼地中的硬来同时发生的拼斗,则充满了令人眼花两乱的诡秘和阴柔。
漆黑的暗夜秋雨中,裹在两股阴风中的两个声音就像嬉戏于这无边暗夜的精灵,在人目光无法追逐的电闪告诉里,忽东忽西的回荡在这片不大不小的丘陵紧五六十丈方圆的空间里,除了最初的一记沉闷交锋声和闷哼声,方羽就再也没看到或是听到双方有过任何的接触。四面散开的锐敏灵神,所能感应到的,就只是双方在不停变换和催动着各类遁术的追逐和斗口。
“臭嘴的小辈,刚才的滋味如何?我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老阴神,你这不要脸的老朽,妄为前辈,竟会无耻的偷袭一个无关的后辈,真不要脸,想追上我?跑死你个老头,来追啊,哈哈!”
就在两股电闪一般飞射,忽隐忽现的阴风带动的空气颤动中,飘忽而断续的两种声音却依旧清晰的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这混乱而又有些诡秘的情景,也让刚刚自洼地中那场硬拼立回来神来的诸人全都变成了无声的看客。
因为他们都明白,在如今这个时代,能这般近距离的看到两个修为至如此境地的方家比拼遁法,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桩美事。
就连以方羽的见识和修为,也都被眼前的丘陵上两人之间层出不穷的遁术表演引起了足够的兴趣,因为他发现,被追逐的那个自称是后辈的人现在施展的遁法,他也没有见过或是听说过。
即不是常见的五行遁,也不是相对少见的禹遁或是九宫遁,就带着那么一抹时隐时现的淡黄色光芒,那团阴风在几十丈的空间里不管是隐还是现,都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飘逸和洒脱,竟能在后面那被称为老阴神的人连变了七种不同类型的遁术追逐下,还能保持转折上的自如和空间上的距离。
“笨蛋陈,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放手,行就别玩了。免得让人家继续看笑话!”
就在这时,洼地的中央,那个裸着两半截胳膊的老火爆宏亮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方羽微微一笑,从站立的地方往前轻轻挪动了一步,含笑遥遥向他望来的老火爆抱了一揖。
很显然,方羽的这一步和随之而来的这一揖和之前无数次的见礼一样,也同样让洼地中的众人都齐齐的愣了一愣。
而那个裸着两半截胳膊的矮小身影,也就是之前被称作老火爆的老人,此时也在一愣的同时,遥遥回了一个标准的巫门见面礼过来。不过他脸上的惊讶和戒意却也未曾有丝毫的收敛。
就在方羽挪出这一步的瞬间,隐现电射在丘陵之间的两股阴风中也隐约传来了一声惊咦和随之而来的淡淡笑声:“嘿嘿,独行鬼的那点小伎俩竟被你掌握了七成,着实不易了,不过要想凭这点本事来师伯们眼前卖弄,还不够份量。”
就在这笑声响起的同时,原本一直追在前面那团阴风之后数丈隐现的这团阴风忽然再度消失,再出现时,已准确的出现在游转折出了十丈开外的那股淡黄色阴风的落点,随着声音落地,电射的阴风霍然散去,显出了个高瘦的老人和他手里提着的一个瘦削青年的身形。
------------------这是今天第一下^_^下午和傍晚应该还能再来两下,俺继续努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