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七章 诸法合阵,你加钱不
宇宙间有风暴,算不上什么新鲜事情,莫说浩瀚仙天了,就是凡间世界也会陆起天飓海升狂潮。
与凡间风暴差不多,宇宙狂风也规模不一、威力不等,普通些的对仙家伤害不大,一般来说只要修为别太差都能扛过去,可也有些风暴凶悍狂躁威力惊人,所过之处管他什么凡间世界仙家灵州,统统摧毁化归尘烟!
相传,无漏渊崛起之初,曾有一个厉害对头,那座仙坛势力庞大、盘踞西北无数年头,首领上仙法力无边,麾下神将个个骁勇。
无漏渊崛起、与之争霸西北天,本来无漏渊是处下风的,不料决战前夕忽有狂猛风暴吹来,暴风中心正好扫过敌坛,待得风暴落尽,那座强大势力伤亡惨重,仙兵神将十者难留其二,纵是幸存下来也几乎都有重伤在身,这一仗还怎么打。
无漏渊得天威相助不战而胜,这才霸占了西北天,真正开始发展壮大,渐渐有了今日规模。
当然,那样强猛的风暴异常罕见,谁要是赶上了,除了哭号一声‘天亡我’也没有其他能说的了。当初那位中土第四圆六耳杀弭归仙郎齐就是遇到了一场自己抵挡不了的风暴,结果金身绞碎只剩残魂……
今时苏景所见风暴,雷声滚滚,强光暴烈!
风动有声,大风奔雷,轰轰雷鸣声音不难理解,可风本来是没有颜色的,最多扬起些沙土。昏昏黄黄而已。
风中强光从何而来?其实再简单不过:一团大风,是由万万道乱流疾风纠缠而成。而这场风暴不知肆虐了多久,无数星石都被风团裹挟在内、说不定还有几枚太阳。
世界、灵州、星石被风团摧毁,化作无边沙尘无数碎石,所有这些残骸、沙尘又被风团中的乱流裹住,时刻不停的激烈碰撞后再做爆碎。
光只因……对撞,无比猛烈的对撞,巨大的力量化作凶猛光热!是一团风暴,是一蓬凶残火潮,更是一片绞杀万物的修罗场。
即便苏景修为不凡。乍见这等凶猛的风暴迎面扑来。目光里也闪出惊骇:“灵犀自风中来?当真?”
“当真。”甲添回答,跟着又补了句:“现在退避还来得及。”
或许甲添算不得朋友,可他没有坑害苏景的道理,苏景咬咬牙。身后双翼撑开向后急急退去。以他的身法、全力飞驰也仅只是与扑来风暴保持住现有距离。想再拉远些力不能及。
急退,却并非放弃探索,苏景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一道灵识投映小光明顶。叶非、烈小二、燕无妄、诸大圣皆在其中。他的命不只是自己的,这是无上荣光也是无尽顾虑。
可不等苏景苏景开口,忽闻一声剑鸣响亮,叶非拔剑、一言不发纵出小光明顶,周身荡起层层剑气,他竟飞入前方风暴中去!
人已去,叶非的笑声才传来:“找找找,一直找也找不到,不想今天遇见了。”
伴随欢笑,隐约可见风暴中道道剑芒绽放!
找找找,叶非的‘找’与不听无关,他想找的是一个练剑的地方,可今日之前就是他自己也想不出究竟什么地方适合自己练剑,直到此刻得遇这场浩瀚风暴,他终于找到了。
苏景大惊失色,面前风暴绝非儿戏,纵是自己得了金白银传承、收服墨色巨剑,擅闯风暴也是凶多吉少,叶非却直接冲进去了。
若求安乐自在哪有何必炼剑,叶非。
与天争威自有无边乐趣,叶非。
苏景爱去不去,我想去就去,叶非。
“启禀苏老爷,东家吩咐我跟着您老,我就不该离开您半步,真要和您一起死在里面,那也是小人的本份。你若赶我离开,等您进了风暴,我还得再去找您。”烈小二愁眉苦脸,分不清他是怕进风暴还是怕苏景不让他跟着一起去。
“月主潮汐,潮生暴风,朔月天尊见了风就算见到亲戚了,劝我离开趁早免谈。”燕无妄望着前方风暴目光淡漠,再强的风又如何,反正也没他出手的余地,待会就去黑石洞天待着。
“若我青云娘子在里面,我肯定拉着你一起去。”二混子大圣笑嘻嘻的,他说的可是实话。
“哪有那么多犹豫,跟你一起找趟媳妇而已,快快动身。”蚀海大圣催促。
此刻小光明顶上众人几乎都能明白一件事:我若陷落这场风暴中,苏锵锵是一定会来相救的。既然如此,陪他走这一遭又如何。其实这两件根本不存联系的,只是没人退更没人劝苏景莫上前。
苏景不矫情什么,小光明顶中点点头说一声‘多谢’,星天之中双翅震震,变飞退做急进,口中对身边甲添招呼道‘入风暴去’,身形化流光一道冲入风中。
有个女子甘冒奇险遁身幽冥,只为看看苏景是否安好;有个女子曾种花天下行善无数,只为一场风光大嫁,她要嫁的人是苏景;有个女子知道苏景挂念离山,邪魔来袭时候他还在幽冥未返,她急行万里去守护离山明知不敌但誓死不退;有个女子晃荡着瓶子,抱怨着里面的红豆实在太少了啊;有个女子与他并肩十一世界,对上最最凶狠的那头墨巨灵时,为了救护他不惜崩溃己身引巨力入身,哪怕战后生死难料;这个女子还亲手给苏景缝了五双很好看的鞋子……
如今不听的下落就在风暴中。纵然风暴险恶,苏景又怎能不去。
当然,冲入风暴并非盲目送死,可能死也可能活,至少能与这场狂风斗一斗!
才入风暴,天旋地转、万力袭杀。
风团中藏有无尽乱流,每道乱流都饱蕴巨力,席卷而至时候何异杀劫重法,只消被打中一击身上就会多出个透明窟窿,即便苏景体魄强健远胜普通修家,在这无数激荡乱流中也不见得比着纸糊的冥马更结实。
乱流穿梭仿佛无边箭雨,更要命的是乱流之间也在不停撕扯不停碰撞,乱流随改变方向不算,且在短短刹那里可能几十道乱流凝成一股风、也有一股一股的凶风轰然崩碎做千重袭杀。
一瞬接一瞬,风团永远做着无尽变化。苏景甚至感觉这风暴成精了,哪里还是风,根本是存在于宇宙内却又自成方圆、独立于外杀灭于内的凶残世界。
人在其中根本没有躲避乱流的机会,最最聪明的办法莫过——乌龟。好像乌龟那样,披起坚硬壳子。实际上苏景也是这样做的,人如暴风时候心咒催促阿骨王袍即刻发动,萧杀寒风之中邪气轰涌而起,邪神大庙凭空显现!
邪庙中,苏景为大位正神,另有十七恶人封坛结位,十八人同时入主法位,翻手结无动真印口中齐齐唱响无定大咒。
印主身,身无动;咒主域,域无定。
无定之域内藏纳着无动之身,无动之身又主持着这座无定大寺。
无动无定,即为亦动亦定;亦动亦定,即为天人合一后的独独之我!而风无常势……风无常,苏景就以无定无动斗无常。
邪庙展阔,仅才三息,庙中十八‘邪神’除了苏景之外,其余十七人的咒声开始嘶哑,声声撕裂声声染血,风暴重压于神庙,十七恶人很快抵敌不住。
但三息已经够了,够苏景在‘立住’邪庙后再催真法,下一刻剑鸣声响彻庙宇,十一柄长剑激射而出。
小光明顶九剑追九宫之位各自钉入邪庙一角,旋即道道阳火与金风穿化长索,自九剑中蜿蜒而出,急急游弋。‘长索’勾连于邪庙中每一砖每一瓦每一枢每一檐,密密麻麻仿佛蛛网似的把整座神庙笼罩起来。
炼自百里骄阳的‘贺余剑’绽放强光疾飞冲天,射向邪庙东天角。
此剑须得悬于东天,钉于邪庙东方上天九丈处,可即便只是九丈,也脱开了神庙范围,长剑才一离开庙宇立刻暴发阵阵激鸣,外面风成狂,长剑虽强难在庙外抵挡风杀。
就在长剑摇摇欲坠时候,邪庙中风火暴起,粗百丈的阳火与金风如双龙相盘急生向上,化作风火大索,一端把持神剑一端扎根神庙……风火两道分身化归风火本相助战东天角。
第十一剑为墨色长剑,剑上蒸腾起滚滚黑云,与第十剑对位、钉入邪庙西天角,此剑力量浩大,无需外力相助。
十一长剑既是苏景的本命利刃,同样也是苏景毕生修持的所在,自此苏景结阵完毕。风、火、剑、袍合于一阵,迎抗这场暴风!
忽然,青光闪烁,一道人影自风暴钻入邪庙,叶非回来了,从头到脚鲜血鲜血淋漓,数不清身上被乱风划出多少伤口,可他居然在笑,吸一口气,定一定神,之后根本也不理会苏景,身形再转又遁剑冲出邪庙庇护、再战天威!
师兄之悍,苏景敬佩,可苏景的心却在向下沉:甲添没进来。
在苏景的想象里,自己冲进来,诸法合阵结坚固法域抵挡暴风,甲添置身庙中再指点灵犀所在……可他没进来。甲添人在风暴之外。
这是中计了?
“放心,我没打算害你。”还好,甲添的声音传入邪庙:“不过上一笔买卖做完了。你……加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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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只有一章,这几天都在忙忙忙,中年大叔就管着一户602,居然也是日理万机的……鞠躬鞠躬,我给您笑一个。(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八章 古怪之处,风中凌乱
“放心,我没打算害你。”还好,甲添的声音传入邪庙:“不过上一笔买卖做完了。你……加钱不?”
上一笔买卖……甲添早就说过,不帮找媳妇只帮忙追查灵犀来处,追到灵犀另端就算完事。这约定其实不算太清楚,有关‘灵犀另端’大家并没敲定个准确意思。
灵犀确是从风暴中传出的,不论苏景如何想,甲添觉得到地方了,上一笔买卖做完。
甲添的声音不停,轻轻松松:“你这样的法术根本应付不来风暴,这样,要么我现在拉你出来,伸把手不费力,所以价钱便宜得很,不用你另付报酬,只需以后再说话时候别总先生先生的,要改口唤我‘陛下’,好歹我是个皇帝……我是好多个皇帝;要是你想着我陪你深入探索,闯这风暴,你我就得好好商量一下价钱了。”
苏景守得还算稳当,风暴比着他事先预计的要更凶猛些,不过他现在能够挡得住。
既然进来了,不找到不听他就不会走,哪用考虑什么直接应道:“价钱你开。”
“那就是买卖接着做了?”笑声之中一道白玉光芒自风暴外遁入白玉,‘甲大将军’进入邪庙,直接出现在苏景面前。
邪庙、十一剑、风火等等法度都随苏景心思行转,自己人可以来去自如。
站在苏景对面,甲添开门见山:“承惠,一品山种十六枚。”
匣子取出,十六枚山种的余账结清。苏景顺便点算了下匣中剩下的龙脉山种,尚有三十四枚。
所谓点算。自非普通人那样一枚一枚地数过来,眼光一扫也就看清了。不过小小动作也没逃过‘甲大将军’洞察,笑了笑:“还有不少呢。下一笔生意怎么说?”
“请你追查灵犀,自风暴深处找到人,带她出来。”苏景这次更聪明些,先把条件扎稳,找到人才算完事,跟着苏景又说道:“我时间紧迫,价钱什么的都好说,只是咱别总停步不前来商量价钱。这个工夫我耽搁不起。”
“一枚山种,给你说件要紧事。若听后你觉得不值,我退还两颗山种给你。”说着‘甲大将军’再伸手。
苏景没废话,又一枚山种摸出递过去。
“你家娘子的灵犀牵扯,让山灵躁动,不过这些日子我追查灵犀,时刻不停感受山灵情绪,如今已经有了些心得:躁动没错,但并非狂癫……焦虑吧。这个词更贴切些。”甲添的声音缓缓,为苏景仔细讲解:“是以我的觉得,你家娘子遇到麻烦没错,但还没到生死大难那么严重。”
“山灵情绪起伏颇大。多半是你家娘子心思动荡的缘由,是有些激烈,但不会到生死决绝地步。否则山灵早就发狂了。你可以放松些,时间不似想象的那么紧张。”
不听有麻烦。但是性命暂时无碍。只要消息属实,对苏景来说足以值得一块山种。心里一下子放松许多。
非但没要对方‘退钱’,苏景反还再取山种一枚交给甲大将军:“你能自灵犀中探查情绪变化,若再有重大变化,请主动开口。”
接过石头在手里一抛,甲大将军笑道:“好说。”可是下一刻他忽然抬手在面前虚按一记,甲大将军开化境、入化境、片刻后再出化境……待他出来时候,顶战盔跨骏马的大将军消失不见,戴冕旒穿龙袍的中年皇帝显现。
甲添还原了本来样貌。
见状苏景目光闪闪:“先生究竟何意?”
灵犀勾连在不听和四座一品山之间,追踪灵犀非得融身入神于大山不可,甲添撤去山形如何再追踪下去。
甲添摇了摇头:“关心则乱,道理我是明白的,但乱过了头非但救不到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你现在不必多问什么,凝神静心探查这场风暴吧,查到了端倪你我的下一桩买卖才有的谈,什么都查不出来的话我就告辞了。”
微皱眉看了看甲添,苏景暂时没说什么,长提息闭双目,调心神遣真识去探查自己身处的这团风暴。
要从风暴中找什么?说麻烦就麻烦,苏景也不晓得自己究竟要查什么;可是说简单也就再简单不过:找古怪。找出这团风暴的古怪之处。
大寺中邪气森森,邪煞元力与风火剑力凝做铜墙铁壁,对抗着疾风乱流的冲击……风狂风乱,邪庙自岿然不动。
而燃香光景过后,苏景重新开目、他的神情里满满惊诧!
几乎同个时候,从风暴中炼剑的叶非也回到邪庙中,头发散乱满身血污,手中的顶顶好剑都告碎裂只剩尺余残锋,可叶非的眼睛亮极了,对苏景笑道:“这风暴有趣得很。”言罢扬袖抹脸,换过一柄剑再次冲入风暴中。
“你师兄可比风暴还有趣。”甲添笑着评论一句,跟着转回整体问苏景:“查到了?”
待苏景点点头,甲添又问:“大概多久?”
“一天左右。”苏景应道。
苏景身边人影闪烁,洞天中诸位大圣显身,裘平安满眼的纳闷和不耐烦:“查到什么了,什么大概多久?”
人活于天而斗于天,相争于天威是所有修行人必须经历的战斗,面对这场天威苏景只想着打进去、找到她再打出来,如此而已。
寻找不听心切,初入风暴时候苏景并未多想,就把面前风暴当做了敌人。
不过得甲添‘消息’在前苏景内心稍安;得甲添指点在后,苏景接连动用王驾冥识、收尸匠眼识与真修本元的天心真识接连探索风暴,终于发觉这场风暴哪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乱流纠缠剿杀一切,千万风乱麻似的纠结一团,化做浩瀚风暴,外人一冲进来就要乱流猛攻。风暴乱转千万激流乱撞,人在其中就会觉得天旋地转方向全无,乍看上去这很正常,凡人被飓风卷风也会头昏眼花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
可是凡人失去了方向,并不是‘方向’不见了,天地稳当四象稳当,东南西北上下左右都还在,只是人的感觉干扰,所以严格以论,飓风中的凡人失去的是方向感,并非方向。
此刻苏景想要打进去的风暴却不同,激流来回轰动彼此乱撞,每一次碰撞后暴起的光热既是力量也是法度……抹杀‘方向’的法度,摧毁‘四向’斩灭‘八方’的凶法、怪法。
“风中不存方向。”苏景回答裘平安。
风暴之中根本没有方向之说。向前迈出一步,或者说风中人以为向前走了一步,其实可能是向后退了千里,可能是向上冲了半寸,也可能就在原地全未动过;风中人以为自己才入风暴尚在边缘,也许已经置身风暴中心。
裘平安闻言已经,脱口道:“风……风中凌乱?!”
西海碑林中有记载,远古时神龙一脉有绝顶阵法一座,名唤‘海中凌乱’,须得千条真龙入阵才能催转神法,一经发动大海混乱四向崩碎,敌人陷落其间绝难幸免,裘平安悟性不错,立刻就明白了苏景之意,‘海中凌乱’被他改作‘风中凌乱’。
巧的是苏景以前听苏景说起过‘海中凌乱’,是以一下子就听懂了,点头:“不错,风中凌乱。”
裘平安又皱起眉头:“可也不对啊。若风中不存方向,为何未见你迷失。”
“是尚未迷失。”苏景纠正道。
相比其他仙家,苏景有一桩神奇本领:小乾坤内有骄阳东升西落,他有自己的时间与方向,所以初入风暴时候并未立刻迷失。可是这种情形并不绝对,苏景遭‘风中凌乱’猛袭,遇袭的过程也是小乾坤遭遇冲击的过程,也是外间乱流对小世界影响、一点一点抹去小世界自有方向的过程。
相斗短短一阵,小乾坤内的骄阳行转已经几次偏离了方向,初时苏景只当是自己与风相斗引发震荡所至,但再静心探查过后发觉,其实是风团的侵蚀……
风中无向,风为大天地,大天地侵蚀小乾坤,任何闯入风中的‘方向’都会被风粉碎掉,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侵蚀’不是力量杀劫,而是最最单纯的:影响。两重世界、混乱与秩序正彼此腐蚀着,苏景没能力让混乱变得有序,就只有被混乱吞噬。
甲添问苏景‘大概多久’,苏景回答‘一天’,他充其量只能坚持一天,十二个时辰过后,小乾坤中的方向也会彻底崩乱,到那时即便诸法合阵仍能坚持,他也会彻底迷失在风中,再无法逃出去。
短短一天,情形糟糕,裘婆婆沉声道:“便是说,至多一天工夫……必须一天内找出不听再带她离开?”
“在风里找,莫说一天,就是一辈子也找不到。”甲添又给出了个坏消息:“那人应该不在风中。”
裘平安吊起了眼珠子,不知是天生本领还是特意修行的神通,他的眼珠能竖起来,一下子变得混横了:“是你追着灵犀领我们过来的吧。”
“灵犀确是从风中出来的,但灵犀不在风中。”若在平时甲添根本没有耐心解释什么,但大家做生意就不同了,他收了钱就要尽本分:“庙中传出呼救声,呼救之人却在庙后深井中;有光自水面上传来,明灯却在大江彼岸山丘上,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想救人,想寻灯,先入凶庙渡恶水再说。”(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九章 漏中生风,保熟保甜
话说到此,甲添不再理会裘平安,他的目光重新望向苏景:“风中凌乱,但凌乱之后另有古怪,你可知第二重古怪何在?”
“海中凌乱是为远古凶法,力自法中生,法因大能为者而成,是以‘海中凌乱’为有源之乱。”苏景伸手向外面指了指:“风暴的另一重古怪就在于此,如无源,重重乱流彼此对撞厮杀,很快力量就会内耗干净,决难长久。这风暴凶猛如斯、全无力竭消散之兆,自然是有源之乱了,但我看不出源头何在。还请先生指点。”
甲添哈哈一笑,不急着回答,口中话锋一转:“风中无向,纵能探查灵犀也寻不见方向、也无法前进,桃大将军在这里没什么用处,且那副身体会限制我施法,所以撤去了。现在我有话说,你且听好。”
“话分三重,上一重,不必计较‘一天’,想渡此凶风一天时间绝不够用,我问你能撑多久是想看你的真修成色,能撑一天,倒是勉强有资格与我联手斗一斗这场风;刚刚问你‘第二重古怪何在’也是一样,考教你够不够资格与我联手,答得不错,算是过关。若你非要寻人不可,你我必将沉陷风暴深处去,十年八年的努力,可能死也可能就破了风,结果不确定,我没把握。”
“中一重,真要出事了,你必死无疑,我则必不会死,此乃身外身,非我本尊玉髓金身,这件身体毁了我本尊了不起就是受伤,所以我不怕。但此身炼化不易。真要陪你损丧这里我太吃亏,所以我要价很高。你要是同意的话,咱们再说下一重。谈生意、说价钱。”
苏景点点头:“谈。”
“如你所盼,这次管到底,我助你把人救出来。总这么一段一段的谈我也嫌麻烦。”甲添先给了句痛快话,跟着说起了他要的‘价钱’:“其一,改称呼,叫陛下叫万岁叫皇上都成,随便。”
这么简单的事情,甲添知道苏景不可能不答应,是以不用等回答就继续道:“其二。盒子里所剩山种尽数归我,没得商量,现在就要。”
苏景不犹豫,山种尽数取出送与甲添。
“其三,你我还要联手夺宝,如果宝物到手你我总要争一争的。”说到这里甲添收声,似笑非笑望着苏景。
苏景对甲添这个人印象不恶,若宝物落入什么星君鬼主手中,还不如让甲添得去。当即点头道:“若能寻得不听我已心满意足……”
不料甲添摇头笑道:“怕的就是你心满意足!找到了媳妇,再夺宝时候不肯尽力了怎么办?什么宝物归你之类的空头话我也不爱听。第三重价钱不是要你让出宝物,是宝物究竟归谁的赌斗法子我来定,放心。我尽量会公平些。”
是打一场决胜负,是赛跑三千里看谁更快,还是比憋气时间长……宝物归属的赌斗办法。甲添来定。
“其四:我要你做一件事。现在先不用问,我还没想好。等想好后告诉你;最后一重价钱,此行凶险自不必说。但也可能有奇遇,有所得,若行途中有宝物收获,一件归我,两件归我,三件我取其二;四件我取其三,五件我取其四,六件我仍取其四,以此类推,我先挑且我多得,你可愿意?”价钱开完,甲添长出一口气:“就这么多了,我觉得还是公道的,你以为呢?”
“陛下公道得很。”苏景点了点头,称呼已经改了。
“嗯,这个称呼听上去顺耳多了。”甲添笑道:“朕今天是明君。”
大阿姑不在,烈小二代又一栈再做正证,白纸黑字立契为证,双方签字画押,少不了十六老爷又再的名字后写了个‘阴圈十六’。
手续事情很快,不片刻就办好,甲添不忙施法,而是先对苏景说道:“风中乱,确为有源之乱,源头却不是‘现在’。”
苏景不是很明白:“陛下的意思是?”
“风从‘漏’中来,乱从‘漏’中来!”甲添在‘漏’字上加重了语气。
一个‘漏’字,凡人看来水珠滴答,修者与仙家眼中无尽玄虚,上上奥妙!
何为‘漏’,面破一洞,面上东西自洞渗入、掉落面下。房顶漏,雨水落。漏了的不是房顶而是天穹呢?星石落、仙魔落、天外罡风落,可即便天漏了,也只是‘普通漏’,并不超出凡人的认知,不难理解。
但若‘今天’漏了呢?
若是‘此刻’漏了呢?
若是‘时间’漏了呢?
仙家心中‘漏’、甲添所说‘漏’,即为时间破!风从漏中来乱从漏中来,皆因风暴之源为时间一洞!
佛家至上神通讲究‘漏’之一字,说得就是过去、今日、未来,一念洞穿之,可通晓过去所有事,可望穿未来无数年;若法力真的无限大,便可化念为力,一力洞穿昨日今朝将来,那就不再是‘知闻’而是‘改变’了。
人在今日端坐,却能改变昨天、明天,那样的能为根本不是言辞能够形容、也不是常人、甚至不是仙家能够理解的了。
道理玄虚,修行到了高深境界就开始讲求‘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修者、仙家要去追究的道理已经没办法用语言清晰表达,只能靠着自己心中灵慧去理解领悟。
‘漏’之一字讲究的就是悟,不过甲添的说法倒是不难理解:时间于这宇宙中的某处错乱了,浩大的力量不知从未来还是过去泄露过来,造成了这样一场疯狂风暴。
理解归理解,但苏景不敢尽信:“当真?先……陛下何以笃定?”
“巧了,小魔君修炼的就是这样的法度,专跟‘时间’过不去的邪门法度。一经施展他的法域内也是这等乱流激荡。”甲添笑道:“当年我和他没少打架,再熟悉不过。”
苏景瞪大眼睛。总听甲添说起大小魔君,苏景知道那两位师兄弟一定是了不起的。但真不曾想到,小魔君竟是‘炼时间入法’,难不成他已经练成了‘漏’、可以传跨过去将来?
甲添对他摆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小魔君把玩时间没错,却不能传跨时间,那还不得反了他!他耍的是另一重法门。”
对朋友的功法甲添无意多说,但他的谈性被勾了起来,又说道:“以我所知,反正我活到现在。仙天之中只有一个人真的曾穿跨过时间,不过那可不是什么法术,是他无意而为,巧合加巧合再加巧合,他穿了一次,万幸又回来了,回来以后吓得脸都白了,人也半傻了六千年才渐渐恢复……哈哈,不说他了。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大千宇宙,五光十色,平庸者众但也绝不是没有奇葩存在。苏景向往那些传说、那些神奇,可眼下不是听故事的时候。小魔君的法门、曾做穿漏之人的经历,远远比不得那个妖娆明媚的小妖女浅浅一笑。
‘时间’这个题目太大,事关不听苏景不敢不问:“陛下之意。不听穿漏……她在另片时间里?”
话说完苏景就觉不对了,自己摇了摇头。甲添刚才说‘在他活过的年头中,仙天之内只曾有一人穿漏’。
果然。甲添也摇头:“穿跨时间,天之大忌,若她真漏了,必有凶猛异象显现,那可不是灵宝秀色之类的小风景,而是天雷轰动整座天,强光炸碎四面八方的可怕景色。无此异象就说明你媳妇仍在‘咱们这里’,这团风、风之源是漏,只能说她的下落和这个漏有关,却不能说她落入漏中,能懂?”
“忽啊!”有灵兽叫唤。
不止叫,还张口吐,十六从肚子里吐出来一个大西瓜。
真的西瓜,怕得有二十斤重,难为十六把它含在肚子里万里迢迢一路带着。
小蛇摇头尾巴晃,引得所有人都瞩目于它,跟着身形扭扭,钻进西瓜里去:瓜皮上啃开一个小洞,不伤西瓜之形,直接钻进西瓜肚子里去开饭,十六有这个本事。
小蛇本意不在吃瓜,所以吃得很快,三两个呼吸功夫,西瓜瓤就被它吃了个干净。只吃瓜瓤不伤瓜皮,是以西瓜从外面看完好无损、除了多出来个钻进去的洞。
吃完了西瓜,十六并未原路退回,而是在对面又咬了个洞钻出。
空壳西瓜,两个小洞。
钻出来,身体抖抖,甩掉满身西瓜汁,十六靠到‘钻出洞’前,嘴巴凑上去,喊:“忽啊!”
那边喊声出口,小蛇就快得光电一般,绕西瓜半圈来到‘钻入洞’旁,侧脸凑到洞口似模似样地去听,跟着尾巴尖啪啪打地面,转回头用眼窝两片白鳞去看苏景:“忽啊!”
苏景笑,小蛇可不是在胡乱玩耍,它是真懂了甲添之言,它在给众人讲道理。
甲添更是抚掌大笑:“果然是这么个意思,谁说一个西瓜上只能有一个洞,两个漏,她在一漏旁,我们现在另一漏旁。这小蛇有些意思……你吃西瓜不吐瓜子么?”后半句是对十六说的。
“忽啊。”十六张口,吐瓜子算什么稀奇,它吐出来的是整整八亩西瓜田。
真的瓜田,土基厚实,田地间有垄有畦,其间瓜藤蔓延,大大小小的西瓜正茁长。尾巴扫扫,十六从瓜田间刨出个坑,一肚子瓜子都吐进坑里,再把尾巴挥挥重新埋土。
十六老爷吃瓜当然吐瓜子,何止吐瓜子,它还种西瓜呢。
小蛇跳跳,选了几个饱满成熟的大西瓜,咬断瓜秧留在外面,跟着嘴巴再张瓜田重新吞进肚子里。
“忽啊忽啊忽啊……”十六指着留在外面的西瓜招呼大伙来吃,一边招呼一边用尾巴拍西瓜,啪啪声响、小蛇之意:保熟保甜!(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零章 抽个风,上上乐
十六在肚子里种出来的西瓜很甜,烈小二作证,他正在吃。
苏景顾不得吃西瓜,望向甲添:“陛下的法度当已准备好了吧?”
即便甲添说不听现在应该没有生死大难,苏景又怎能不急,买卖谈好对方答应帮忙一直不用手只动嘴,苏景却始终不曾催促:
道理简单,他能察觉甲添说话时候身周灵元微微震荡,对方是在说话,但是也没闲着,正在暗中蓄势行法。此事急不来,出手前他得聚拢力量,苏景只能等待。
直到此刻,甲添身边灵元归复平静,说明他已完成蓄势,可以施法了。
果然,甲添点头:“可以了。”话音落,他的身形微一模糊,一个甲添向前迈出一步……
甲添还在原地不曾稍动,甲添向前迈出一步,两个甲添。或者说,又一个甲添从甲添的身体中走了出来。同个时候苏景抬手弹出一道火星,向着邪庙西北飞去。
‘新走出来的甲添’身形一闪,快如飞烟追逐苏景打出的火星而去。
再眨眼,苏景手指跳动,一道道火星向着邪庙个个角落打出;苏景面前的甲添身形模糊,一个接一个的甲添连续出现,分作四面八方,每个甲添都在追逐着苏景打出的火星。
短短三息间,苏景弹出飞火金星一百三十三道,甲添也散出‘影身’一百三十三尊。
飞火金星落处,无一例外皆为邪庙的重位法眼。甲添‘影身’随火星指引进入法眼,到了地方盘膝一坐,活生生的万岁爷就此化作一枚晶莹剔透的琥珀宝石。
琥珀,上古时树胶融化、滴落,正巧掉落在虫豸身上,虫儿挣扎不出被困死其中,树胶渐渐凝固沉入地底经漫长岁月打磨化作剔透宝石。相比其他宝石,琥珀除了要看光泽、看成色外,还要看内中虫儿的品相,相传有大琥珀如鹅蛋。内中困了一只小蛙。极巧的是蛙舌射出正黏了一只蝇还未及收回口中,在中土世界是罕见珍品。
甲添的琥珀不小,一律婴儿拳头大小,但内中封印的并非虫豸。竟是一个个‘孩童’。
半寸不到、面目稚嫩却穿黄袍带龙冠的小小小娃。细看面目。个个都和甲添长得一模一样……一百三十三枚‘琥珀法身’入邪庙法位。
甲添助法琥珀入阵,邪庙力量暴涨,苏景顿觉周身一轻。风暴给他的压力减弱许多。
两人未曾对这番法术做过半字交流,但又何须再商量,陷落‘凌乱风’中,无论后面如何破掉这可怕风暴,最先要做的事都是:固基。
邪庙是抵御乱流猛攻的基础,甲添须得帮忙加固这‘基础’,但此境为苏景法域,甲添力量要如何融入邪庙须得苏景指引,所以才会有了刚刚的‘火星指引、分身追随。’
苏景对面,‘真正甲添’面露微笑,他觉得还算满意。并非自己的法度如何,甲添满意的是彼此的‘配合’,要是这等小事两人间也要废话半晌,实在无趣得很。自己的琥珀分身一踏出来苏景就应该明白怎么回事,果然如此。
“固基之后还须得‘定盘’。”甲添对苏景道。
苏景早已想好,回答:“面南背北,陛下所在、四向安稳。”
甲添闻言面露开心,笑道:“好!”挥挥袖子鎏黄金嵌宝石的九龙大座落地,甲添抖长袍安然落座!
风无向,空间混乱,而苏景小乾坤被渐渐侵蚀,只能坚持不到一天,此时邪庙不仅需要‘固基’还须得‘定盘’:定出自己的四向。
陷落风暴中,邪庙随风飘摇,但那又如何,外间乱就随它乱,真正要紧的:想要破风就先要坚守;想要坚守就得保住‘自己的方向’,否则一天之内法域内也会方向混乱,届时麻烦无限。
小乾坤的日升日落就快被毁,苏景定不住方向,但甲添能,所以苏景就再请他来做给自己邪庙定盘的那颗星。
九五之尊,面南背北,甲添所向即为南、所背即为北!不过这个‘南、北’并非真正的南北,它们只是个‘标志’,用来钉住邪庙内‘横平竖直’、用来保证邪庙内‘向前走就真的是向前、向后退就真的是向后’的标志。
看似平平常常的一坐,其实是甲添的浩**力。
他乱我不乱,不管这场风暴混乱无向,不理这座宇宙的真正方向,我双目所望即为南!
邪庙暂时安稳,苏景对甲添抱手一揖:“再请陛下指点破风法门。”
甲添道:“抽风。”
“说仔细点。”苏景没太客气,单靠‘抽风’两个字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做。
“风为法,看似无端无序,实则暗藏玄机,只是你我看不出。”甲添的声音缓缓。
无需琢磨,苏景直接点头:“我懂。”风中激流彼此对撞彼此绞杀,全无规律可循,可实际里是有规律的,否则不可能把方向抹杀掉。就是从‘风杀方向’这一重来看,这团乱风其实已经是法术了。
只是施法的并非仙佛神鬼,而是天,风乃天威。
既然是法术,必然暗中扣合了某种规律,规律存在,但苏景看不出来、甲添也看不出来。
甲添又说道:“风中乱,看似激流无数,实则激流有数,只是你我数不清。但无妨,总会有一个‘底限’的……若、一万道风挟大力做纠缠即可抹杀方向,你将抽去一道风,它只剩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风……数目不足、规律破了,这抹杀方向的法术自也就没得耍了。不过这团风暴中或许有十万道激流乱风,没别的办法。你须得抽去其中九万另一道风,才能破法。”
一万只兔子能推倒一座山,少一只都推不动山,结果来了十万只兔子,山自然会被更简单的推倒。想要保住山,就得把兔子杀到不足一万。
风暴中的乱流究竟有多少道,或许一万,或许十万,不得而知。
多少乱流才是结形‘杀方向’法术的底限,或许八千或许八万。同样不得而知。
但不知道没关系。只消将乱流一道又一道地抽离风暴,把数量减少下来,早晚又减少到‘不足数不成术’的时候。
再直接不过的道理,再笨不过的办法、唯一办法。
“我说抽风没错吧。”甲添问。
接触久了苏景渐渐发现。甲添其实挺矫情的一个人。
苏景点头:“是。我得抽风。”
甲添笑道:“我帮你抽风。来来来。开邪庙先抽个风瞧瞧。”
不存丝毫犹豫,苏景心念转转,邪庙绽开一线!邪庙为诸法结阵。开一线则牵动全阵,之前稳稳守御之势立刻崩碎去,外间乱流猛灌域内,整座阵法都在急急颤抖。就在此刻甲添口中轻轻一字:“定!”
咒令落,分落各处阵眼的一百是三十三枚琥珀中,那些小小的‘幼皇帝、儿甲添’同时张开双目,眼中诡芒闪闪、双手反转结印,同时向自己额头按下。
下一刻邪庙中陡然冲起金玉之色!
邪佞气意滚滚,金玉颜色灿烂,整座大庙望上去既诡异又辉煌。
几欲崩溃的邪庙大阵陡然沉稳,纵是阵裂一隙也再不颤抖再不摇晃。苏景再催念,大阵闭合重归固守之态。
开阵闭阵弹指间事,可短短刹那里已经有三十四道乱流冲入阵内,呼啸肆虐胡乱冲撞。
千万乱流一起攻杀苏景应付不来,但只三十余道疾风,他还不当回事,截剑指凌空一点,玉露金风急旋而去,风中另有九十九庚金剑羽翻飞,穿跨邪庙各处去剿杀侵入乱风,不一会功夫三十四道怪风被打灭了三十三道,只剩下一股乱风,苏景却住手了,将其困住并未打灭。
这个时候,一道寒光自天外破来,一个人影落入邪庙中,叶非又回来了。
开始时候裘平安只是外面是猛烈狂风,叶非借风习剑不稀奇,后来晓得外面的风中全无方向,再看叶非能够来去自如,大都督就不由得纳闷了:“你怎么回来的?”
“听不懂之事问来作甚。”叶非回了大都督一句,又望向苏景跟甲添:“在作甚?”
“抽风呢。”裘平安刚被噎了也不当回事,笑嘻嘻地替苏景回答,跟着又三言两语解释过他们破去风暴的办法。
笨法子,但是开了个好头,一下子就‘抽了三十多风’,甲添看上去挺高兴,不忘问苏景:“怎么还留了一道风?”
苏景眨眼睛:“没事……十六。”
“忽啊!”小蛇明白主人心思,答应了一声,小阴褫冲天飞起,到半空蛇子一扭就此展阔真身,化作恶龙本相。
十六奇快,转眼追上了仅剩的‘乱风激流’,巨龙直接钻入风中去。
一道风对十六算不得什么,催转法术呼吸工夫便成功驾驭此风,巨龙在天翱翔,那道风激流被它身躯贯穿,烈烈风滚在巨龙身周,看上去蔚为壮观。
下一刻十六忽然做出个古怪动作,磅礴身躯扭转起来、摆成了一个‘圆’,龙头咬住了龙尾巴。
仅存那道风激流被十六贯穿,仿佛件袍子似的被十六裹在身上,是以龙结圆时候,风也结圆。
十六咬着尾巴疯转了几圈,忽又变作小蛇溜回了苏景身边,邪庙半空里就只剩下一道急急旋转的壮观风环。
好似小天圣上上狸那样,风头追着自己的风尾转,再怎么快再怎么凶也只在原处打转,再无法肆虐了。
苏景打出一道法印落入风环,跟着风环被收入大圣玦洞天。
风自旋,自己消耗自己的力量,不过所有乱流所有风都是因漏而来,一道风激流中蕴藏的力量虽对苏景、十六等人不值一提,其实也不容小觑,以苏景估计,自己刚收入洞天的那道风环,若无外力干扰,它自己转个三五百年的没问题。
甲添愣了愣,他的脑筋很不错,很快想明白苏景在干啥,立刻道:“分我一半!”
苏景眉头大皱:“陛下太贪心了。”
陛下却大笑:“不如你贪心,能想出这等法子。”
“三成。”苏景这次还价了。
“成了,朕今日是明君,不与你计较。来来来,再开庙,我也帮忙!”
“忽啊忽啊忽啊……”十六也在催促苏景,刚刚那个把戏他玩得蛮开心,想要主人赶紧再抽风,它好上去‘编环’。
小蛇没有真眼睛,可它是有表情的,便如此刻:嘴巴大张、蛇信半吐,好像只等着主人掷球的狗儿。
忽然,小蛇身躯跳跳,又一化四,飞仙这些年它也给自己炼就了几尊分身,但不知是法术使然还是它故意区分,三尊分身的尾巴都开了个叉叉,身体绷直的时候像根箭。
再开邪庙,乱流攻入,顷刻间邪庙内龙蛇乱舞!
四个十六飞上去了,三个裘平安飞上去了,六个蚀海大圣飞上去了,两个裘婆婆也飞上去了……虽是泥鳅,但身形使然也是结风环的好手。除了一群长条大圣和分身,阿骨王袍中几条赤炼冥王大蟒也疾飞而起。
还有,甲添袖中也有七条恶蛟飞去。苏景是识货的人,辨得出甲添随身恶蛟并非海中凶物,皆为山胎凶兽。
寻妻之路,抽风之战。
抽风时候,丰收时节。
一道两道的风并不算太强,可架不住它们数量众多,道道风激流便是道道天元力,就算自己炼化困难至少以后还能扔出去打人。且将风结环并不比直接打灭更麻烦、不会更浪费时间,何乐不为、不要白不要。
苏景开心,‘捡钱’还在其次,开心更多是因为苦中作乐……苦中能做之乐,是为上上乐,大大乐。
若是其他离山弟子在此,见苏景眉花眼笑模样多半也会跟着莞尔一笑,可苏景身边唯一离山弟子就是叶非,冷面师兄一如既往,面冷目冷声音冷:“贺余没给你讲过么,离山弟子取之于乾坤,还之于天地。风乃天威,你却在捡天的便宜,这又怎么说。”
“所得风环,分与师兄两成。”
“是减过甲添那三成后的两成还是总数的两成?”
“当然是总数的两成。”
“我辈修行相争于天,既是相争成王败寇又有什么好说,杀溃它、占了它,理所当然。”从头到尾叶非的表情都那么冷冷的,没有过丁点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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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更了,最近都挺忙的,更新开始不稳定,很惭愧。(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一章 寂静仙天,百万骑兵
‘抽风’大战‘风中凌乱’。
邪神大庙中诡气森森金玉辉煌,还有一片丰收时的喜气洋洋!
这样的事情苏景以前经历过两次,一是南荒归来,收拢了小山一样的无数宝物,回山后突然亮在同门面前;第二次就是大战十一世界,被困入星盘宝物、再遇到过大拿后,喊媳妇带小贼唤三尸,大家一起抢收星索……尤其第二次,何等相似的情形啊。可那时不听就在身边,三个矮子不离不弃。
想一想,苏景的心热了也疼了。
想一想,十一世界的大战仿佛就是一道分水岭了,自十一世界再回来后苏景就开始了‘聚少离多’的日子:不听陷入沉沉昏迷,一场重伤直到最后决战魔灵神时才终于痊愈、醒来,可很快苏景就飞仙了,之后再不曾相见;
还有三尸,自从见过星盘中的大拿后,他们似是‘心野了’,总在忙叨着自己的事情……他们在哪里呢,忙什么?苏景想,可能赤目找到了古时仙魔的宝藏、可能拈花又遇到了大屁股小仙娘、可能雷动天尊正在万里追杀一块成了精的酱牛肉,太忙了,所以没能及时过来。
轻轻摇头,甩开杂念,苏景走向甲添:“破去乱风之后会是怎样的情形,还请陛下指点。”
“不好说,”甲添摇摇头:“这种事情怕是没几个人经历过是,后面会怎样无案可查,不过能肯定的。你家娘子与山灵勾连的灵犀就是从此处传出,但风中无向无法再追查,无论如何,你想找不听就要先破了这凌乱风。走一步看一步吧……快快快,该你了!”
甲添的山天恶蛟编结出一道道风环,但只‘结圆成环’不算完,无主之风野性十足,若是不加约束由得它们自己结环旋转,用不了多久风环就会散开、重归乱流本态。想要‘约束’住它们,让它们总能老老实实地旋转。非得苏景在每道风环落上一记法印不可。
落印束风。这事只有苏景能干,毕竟他有金风修持、精擅疾风法术。
苏景暂时不再多问,专心致志地抽风。
抽风不难、结环不难、落印不难,只要邪神大庙于外能抵挡狂风猛攻。于内能保证‘横平竖直前后有序’。苏景和甲添就赢定了。时刻不停地‘抽风’,再强大的风团迟早也会有被抽空的时候。
大局已定,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整整十五年。
澎湃磅礴的风暴。无边浩渺的无向境界,即便苏景等人时刻不停地去做抽空,也整整用去了十五年,大圣玦洞天已然被风环彻底填满,甲添的三成、叶非的两成也都一起放在其中,还没到最后分赃的时候,反正他们不怕苏景赖账。
十五年努力,风暴中方向颠乱不改,但苏景渐渐感觉到,狂风对邪庙的攻杀威力慢慢减弱……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抽风亦然,中土古时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坚持不辍下效果渐渐显现,苏景精神振作,这天里一如往常,收下十余道风环后邪庙再开,立刻又有七八道疾风乱流冲了进来,一群长条妖怪纵法而起,飞天去结风环,苏景这边心咒转动邪庙法域重新封闭。
也就在邪庙封闭刹那,小十六、裘平安、蚀海三大龙蛇正腾空、尚未冲到入境疾风时候,突然间巨响轰动,一道纯金颜色的神雷自虚空显现,重重劈打于邪庙法域!
来得毫无征兆,而神雷之力远胜风暴,即便十五年前,这团凌乱风最最鼎盛时候,它的力量也远远远远逊色神雷。
雷落,巨力冲。
苏景只觉霸道力量直直冲入四肢百骸,是刺骨之寒是沸血之烙更是戳入五脏六腑之刃,巨大力量伴随着剧烈疼痛,于此一瞬绞杀于苏景四肢百骸。
神雷轰的是邪庙,不曾直接打到他身上,但邪庙为苏景诸般法度结成的法域,受猛烈冲击时庞大的压力苏景感同身受,痛声闷哼中他的双目猛然变做血红颜色,旋即两道浓浓血线自他眼中滑落,苏景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甲添也同样不好过,他合法助力于邪庙,神雷打在邪庙他也会收到冲击,当雷霆落下时候,破碎声音响起自邪庙各处:入重位镇法眼的一百三十三枚‘幼皇帝琥珀’同时爆碎去,甲添同时惨叫一声,自真龙大座上摔落,跌倒在地!
雷落,强光绽。
炽烈光芒浓稠如浆,顷刻抹杀所有视线,邪庙中所有人只觉天旋地转,眼中再看不到其他景色,尽被浓浓金光充斥,光如针,刺目疼疼疼……
万幸,雷霆只一杀。
这样的雷如果接连来几道,邪庙必崩碎,苏景、甲添、身边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雷霆过后,周围一切就此沉寂,风声消失了、风暴对邪庙的冲击消失了,早在十五年前就散乱掉的‘小乾坤日升日落’迅速恢复了回来,一轮骄阳自小乾坤中升起、巡天!
三分惊讶,三分畏惧,三分欢喜,剩下一分情绪疼得骂娘,风暴不见了,苏景晓得十五年‘抽风’终于大功告成、终于破了这场‘风中凌乱’。
苏景忍痛开口招呼同伴,忽啊叫声、东北腔、裘婆婆的老迈声音,蚀海大圣的阴森声音,别扭师兄风轻云淡地轻哼纷纷传来,还有,万岁爷在骂天,骂得难听无比,满口脏话哪有半分皇家威仪,根本就变成了个乡村泼皮
因雷霆而来的强烈光芒正缓缓散去,苏景深吸一口气:“陛下息怒……”
先劝消甲添怒气,再看他伤势如何,如果无碍还要请他尽快换上‘将军山’,风暴已破当尽快追查灵犀再找不听。可苏景才说了四个字便告收声,犹有血色残留的双目先是猛一瞪跟着迅速眯起,目中精光闪烁:强光已散去,周围景色清晰了。
邪庙还在、法疆犹存,引得苏景瞩目的是外面的景色。
星空浩渺深邃,但绝不空旷。南方,石头垒砌的巨人、巨人结成大军,即便金乌神目能洞穿万里依旧看不到这支庞大军阵的尽头,这等规模的军队不止一家。西方,怪模样的兽,长了龙角的蚂蚁、能够站立行走的大蜥、批满厚厚鬃毛的蛇、周身不停腐烂又再不停痊愈的豺,无数从未见过的凶兽同样远铺星空,没有尽头的军;北方,金色甲胄的人,只是所有人都四肢着地‘爬行’,所有人的肋下都有一双墨色羽翼,长了翅膀还能算人,可如果不会站只爬行还能算是人么,‘金人’大军盘踞了北方。
还有,天上,银色的云铺展,云中怪影重重;脚下,灰色的烟冲腾,烟中疯长着没有叶子的怪树……只有东方空空。
一支又一支的浩大军队,把邪庙围拢正中。
‘人山人海’只是凡间的形容,人汇成了山聚成了海,只看着四个字就能想象到的盛大景象,可‘人山人海’真的不算什么,山在世界中海在乾坤内,而此刻邪庙周围的大军,根本都淹没了这片星天,一座座凡间世界、一枚枚庞大星石都被大军淹没。
除了兵马还是兵马!
苏景看到的景色,也同样落入邪庙同伴眼中,叶非目光一凛,手动了下似是想要拔剑,可才一动就停了下来,叶非的反应不慢,最初震惊后就察觉到不对劲。
这时候苏景也转回头,与师兄对望了一眼。
两人都是一样的目光,震惊、警惕、狐疑。
看得见的大军,看得见的萧杀,看得见军中有猛士擂巨鼓吹号角;
察觉不到一丝灵元震荡,感觉不出丁点压迫气势,还有……死般寂静,耳中听不到任何声音。
明明他们在擂鼓动号,明明军中有将军在激昂吼喝做着战前动员,明明无数凶物都目光亢奋昂首咆哮,苏景等人却听不到,此地无声、安静到落针可化天雷贲烈!
甲添的声音传了过来,传音入密:“漏了?”
应该是‘漏’了吧,‘环境’仍是星天,凡人来不了这宇宙中,能够在此列阵备战的,哪怕是最最羸弱的小卒子,也是凡人眼中的仙魔。可是苏景见不到一个和尚、一个道士,见不到一个人一个妖一个,眼界之内强壮生灵无数,却没有一个认识的族类。
应该是‘漏’了吧,也算不得太意外,或多或少心里都会有些准备,甲添又问:“过去?将来?”
连甲添都不晓得是过去将来,苏景又怎么可能知道,看遍四方,能确定的也仅只是:若为过去,怕是佛未生道未长;若是将来,多半佛已丧灭道已不存!
就在这个时候,诸方大军忽然同时抬头、无一例外,所有目光都投向了东方,所有的眼睛里都充斥着凶残与仇恨。
东方起风了,风中,另一队大军开过来了,人数众多,一眼望去总有百万规模……百万兵,放在凡间震慑八方,可比起其他方向的大军来说,他们的规模实在不值一提了。
一颗尘埃相见雄山,一滴露水遭遇汪洋,百万兵面对着浩瀚军阵。
相比之下,如此寒酸、微弱、可怜的阵仗。
唯一能让百万兵显得威风些的,他们都是骑兵。(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二章 疯狂之族,海市蜃楼
小小的人骑着小小的马。
人不过三尺,或胖或瘦有老有少,马更古怪,肋生双翅颌下龙须……苏景瞪大了眼睛,心猿意马。
百万大拿。
邪庙周围处处萧杀,别族军马都已严阵以待,毫不隐忍他们的敌意,凶残目光死死盯住正靠近的拿人。可那些心猿意马……他们是来游玩的还是打仗的?他们的队形散乱无序,他们的神情轻松闲适,有些人在说笑,有些人在吵架,当然也有人在劝架。
一切无声。
大拿来自东方,进入战场后渐渐止步,一名首领模样的大拿带马出列。
拿人的装束永远都那么富贵,穿金戴银珠光宝气,许多大拿的胡子上都坠满珠玉。首领和族人的区别不在周身宝物多少,只在头上的帽子,他带了个好像砂锅似的平顶圆冠,帽子很大很闪亮,当是贵重金铁打造而成的。
其他拿人在望向首领帽子的时候都会露出喜爱之色,那可是拿人族中公认的最最好看的帽子。
南、西、北、上、下诸方大军中也有首领出列,苏景根本不认得的怪物。
意马一路颠颠小跑,带着大拿向前而来。就那么轻轻松松地穿过了邪庙的围墙、穿过了法域的风火护篆、仙剑杀阵,一直来到了邪神大寺的中央、相距苏景之才十丈距离。
法域重地,自有凶劫守护岂容外人乱穿,可所有法术都不曾发动。或者说这些法术禁制,完全没能察觉到有人进来。
苏景也一样,大拿在他眼中,却不在他的感识之内。
不止大拿,另外那些怪物首领也一样,穿过围墙、伸入邪庙,聚拢在一起……包括大拿在内,没人来看苏景一眼,仿佛邪庙、苏景、甲添等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
几家首领相距,嘴巴动了。应该是在交谈着什么。他们就在十丈之外,苏景听不到一点声音。
所有怪物的大军都开始躁动了,奇形怪状的法宝取在了手中,无数凶兽昂首大吼。依旧、苏景看得到苏景听不到。
只有东方的心猿意马们。他们凑在一起。不说笑了、不吵架了,他们在……亲热:你拍拍我的头顶,我抓抓他的龙马须子。他摘下胸口的宝珠送了你,真的不像要打仗的样子,因为他们目中不存恐惧,他们面上没有紧张,他们身周不存杀气。矮个子大拿们就好像在一场节日喜庆中,彼此珍惜着彼此祝福着。
终于,其他几家首领都慷慨激昂地说完,大拿首领想都不想地摇摇头,否决他们提出的条件,最后的谈判破裂了。
几家怪物首领眼中狰狞显露,全部抬起来利爪,只等他们的手再放下来,各面大军就会蜂拥上前,彻底摧毁那规模可怜可笑的百万‘骑兵’。
可是几位首领的动作同时一僵,似是被听到了什么命令,高举的手依旧举着,开战之令却及时中断。怪物首领都抬起了头,向着天空望去。
苏景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高空里一团红色光芒显现,一个身上长满羽毛的怪物正徐徐降落。
仍是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但它的眼睛和人很相像,再就是他的眼中不存敌意,若与它对视会很舒服的,因为它的目光是暖的。
一见红色光芒包裹的怪物,四面八方、除了百万拿人之外,所有大军所有凶兽全都高耸背膀、努力缩头,这是在行礼,在中土人看来很可笑的动作,可是举目无边、万万凶物都在行着同样礼节,滑稽就变成了震撼。
目光温暖的怪物胸前戴着一面镜子,手上拿着一面小小旗子。落在大拿身前,它是微笑的,好像昆虫那样的口器开阖不停,他在对拿人首领说着什么。
等它说完,拿人首领沉默了好半晌,最后还是摇摇头。
对面怪物与拿人安静对视了一阵,扬起手中令旗招了招……下一刻大战暴发!
什么磅礴、澎湃、凶猛、激烈,所有所有苏景知道的言辞都无法形容的大战,那是仙魔大军覆盖了星空、无尽神通横扫了宇宙的大战。
上、下、南、西、北,所有怪物的攻势都打向了东方,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彻底摧毁大拿。
神通如电、法光刺目,笼罩了这片宇宙、向着东方席卷而去。开战了,但仍和之前一样,苏景能看到怪物大军的恐怖攻势,却感觉不到攻势丝毫威力,凭目力看去比着今时仙家法术并不逊色的神通,洞穿了邪庙也洞穿了苏景等人的身体……不疼不痒不毁灭,苏景一行全无任何伤害。
甚至苏景有些恍惚,分不清究竟自己是幻、还是战场是幻。
这一边,神通与法术倾盖世界,无数光无数法汇聚成巨潮、铺展;那一边,拿人在彼此对望,笑着。
开心着对望,到了离别时候啦,可没人哭泣难过,都要把自己最好看的样子使劲印入身边人的脑海,同样,还要记住他那好看的样子。总是守着这些脸以为早就看腻了,可当那无边法术无尽毁灭扑涌而来、当那毁灭之光最后照亮他们的模样时候,才发现真的很好看啊,看不够,总也看不够。
真的有过那么一个瞬间,时间不再对称了。
东方,宁静、从容、恬怡,这里很‘缓’很‘慢’。而那神通杀来,死亡降临,无尽热无尽冷无尽毁灭,快成了光成了电成了一切……来自四面八方,除了东方外的所有方向,快而狠烈!
下一瞬,时间的不对称破去,拿人对望过微笑过后突然动了。
飞马振翅,拿人冲锋。
面对着无尽杀劫和数量远远超出他们万倍的敌人,小个子拿人竟然选择了冲锋。
不退不避,你冲我也冲,我们前进,踏着死亡之路。
无论是苏景以前真实见过的,还是此刻古怪梦幻中的,拿人都是一个样,他们不静谧,正相反的,他们很浅薄,很散漫,就好像三尸那副德行,追求享受畏惧困难,针尖小事他们煞有急事塌天大事就假装看不见……可当他们开始乱哄哄的冲锋开始后,浅薄不见了散漫不见了,那个东方,区区百万骑兵,只剩疯狂!
冲在最前的拿人毫无悬念的被扑来的无数法术打碎了脑壳打爆了身体,他们死了,可即便死了他们也一样疯狂,他们迸溅起的鲜血变成了红色的龙,他们翻飞的碎骨变成了白色的虎,他们的眼珠爆碎后化作蔚蓝的海,他们飘零的毛发变成了遮蔽天空饱蕴神雷的黑色乌云!
整整最前一阵、十万心猿意马身体崩碎去,死得不能再死,可他们的残肢碎体也化成滚滚神通,逆冲向前,逆冲敌阵,逆冲四面八方,破开毁灭之光,打落无尽法术,十万人用死亡铺就的前进之路——十万丧去,但他们身后还有同族,还有九十万大军,睥睨天下的九十万。
九十万仍疯狂,更疯狂。所有大拿,无论心猿还是意马,都拥有强大的身体强大的力量强大的法术,和更强大更疯狂的同伴。
数量并不能说明什么,东方区区百万心猿意马,却惹得无数怪物集结成无法去计数的大军,足以说明一个关键了,而之后的厮杀与惨战也真正证明了这个关键:拿人强大,远胜满天仙魔。
他们用十万性命扑灭了敌人早已蓄势、最最凶猛的‘当头杀’,他们还有九十万人去完成拿人的杀戮。
邪庙就在战场中央。
足以摧毁小半仙天的仙魔大战,就以邪庙为心展开。拿人与诸族魔怪在苏景身边厮杀着,拿人就在苏景眼前用法术撕裂正扑来的敌阵,用牙齿咬碎已被抓在手中的敌人的脑壳。
各种颜色的鲜血和残碎尸体仿佛暴雨倾泻,可苏景听不到一丝声音,他只能看,他的风火剑诸般法宝诸般法术都没有丝毫用处。
法术滚滚性命滚滚,悄无声息的恶战。
鲜亮的血轻松穿过苏景的身体,向下落去……苏景望向了甲添,后者明白他的意思,附身桃大将军继续追查灵犀,可时间不长他就摇了摇头:“灵犀仍在,你可放心,你家娘子应该没没事,但我追不到方向。”
很古怪的情形,此地四向整齐,甲添也能清晰探查到‘灵犀’,可他凝神静气几次努力,却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查到灵犀从何处来。
有古怪,但并不意外,落在这样的境地中,什么古怪都不用意外。甲添换了话题:“这里你怎么看?”
“九龙天地应该也有海市蜃楼吧。”苏景反问,甲添能明白他的意思,周遭情形、眼中所见,也只有海市蜃楼能解释的通,当然,大家都明白不可能是普通的‘蜃’。
周围恶战不休,苏景和同伴聚拢一处,开始商量‘破境’的办法。
之前遭遇风暴因漏而来,破去风暴后他们就陷入个古怪境地。这里的大战应该是真正存在的,只是它发生在不同时空,过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那场大战被投影到此……大概的道理或者说事情的脉络,以苏景的悟性和甲添的见识,还是能理解的,可如何出去暂时没有头绪。
不可思议的大战,不可思议的惨烈,也不可思议的迅速,这等规模的恶战就算打上几千年也不算稀奇,可实际里,三天后胜负分晓、生死分晓。(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三章 蜜枣核,欢喜作
拿人胜,惨胜。
无边战场变成无边坟场,仙魔尸身悬浮在半空了,几乎不见完整尸体,大都是残肢碎骨。无声的杀戮结束了,八方仙魔丧尽,只有十七个拿人幸存。
三天前,此间生灵铺满星空,浩瀚大军眺望无绝;三天后,万万生灵、强大仙魔就只剩下十七个人。
十七拿人。
依旧静寂,十七个拿人抹去了脸上的血浆,彼此对望,十七人中没有那个头戴大砂锅样金冠的首领,大拿首领战死……
突然,玄光氤氲,七彩仙芒流转开来,邪庙中人眼中的一切、与战场有关的一切,残碎尸身、散落宝物、包括最后幸存的十七拿人,都在玄光中迅速模糊、迅速浅淡,短短几个呼吸功夫便告消失。
全都不见了
轻飘飘地抹去一切后,玄光也随之消散。
苏景等人仍在邪庙中,邪庙仍在安静的星天内,环目四顾、远处点点闪光,远处的星斗泛着光芒,平静安宁。
“海市蜃楼……结束了?”裘平安的语气犹豫。
没人能回答他,苏景与甲添、叶非、蚀海低声商量了几句,之后邪庙开始腾飞,暂时还想不到什么,先四下里转转看。可是才飞了盏茶功夫,忽然‘啪’地一声脆响传来。
声音清脆,不算如何响亮。冷天的时候,将热水倒入冰冷瓷碗时候,碗会突然炸裂。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声音了。
这声音并非邪庙之内的动静,它来自外面……四面八方、穿透冥冥,无法分辨方向却真实存在的脆响。苏景等人赶忙凝神戒备,但周围重归寂静,再没声音了。
等了半晌不见异常,邪庙再度启程,向着看上去最近的一块星石飞去,一晃三天平安无事,只是那种‘碎裂’的轻响又出现过两次。‘大战’结束后三天,正行进中的苏景等人忽然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南方、西方、东方。视线尽头显现法云。向着邪庙所在急扑而来!
邪庙顿止前进之势,寺中人严阵以待。
南、西、北三个方向的法云浩浩,渐渐铺满视线,直到相距邪庙百里云驾停止。跟着浓云散开:大军。充满视线、遮蔽一片仙天的怪物大军:石头巨人。各种怪兽、披着甲胄肋生双翅但四肢着地不会站立的‘人’。
再过一阵。头顶上银色云驾铺满,成压顶之势;脚下百里处灰雾滚滚,没有叶子的怪树在烟雾中疯长。只有东方是空旷的。
但东方并未空旷多久,不多时百万拿人来了,闲散怠慢、说说笑笑的行军。
跟着头顶大砂锅样金冠的拿人首领出列向前,其他几家怪物首领也离阵……谈判破裂,身披羽毛胸前戴着宝镜手里拿着小旗子的怪物从天而降,再谈、仍未谈拢、开战。
一切又告重来,三天恶战、无声杀戮,仍是以苏景邪庙为心,无论谁都誓死不退,最后十七拿人幸存,玄光再起抹杀一切。
唯一不同的,这场恶战进行到两天半的时候,苏景等人又听到了那声‘啪’的脆响。
再之后的一段日子,很长一段日子……三天又三天!
三天恶战,三天平静,三天恶战,三天平静,如此周而复始,仿佛甩不脱的轮回。苏景等人始终没能抵达那颗看上去最近的星,不是那颗星距离他们多遥远,而是‘一动皆动’,无论苏景向前向后又或者上下左右,只要他一动这整座‘宇宙’都随他而动,大家永远保持一样的动作、一样的速度。
所以无论邪庙怎么动,其实他永远都是‘不动’的,只能待在‘原地’:战场中心。
这片空间始终寂静,除了偶尔响起的‘啪’脆响。脆响也并没什么规律,最长一次整整七个月未曾出现,最频繁一次,一天里接连响过十三声。
“多久了?”甲添问苏景。
“七年。”苏景回答。从他们破去风暴进入这片莫名世界,被困整整七年了。
七年虚度,但绝非‘听天由命’,众人不知想过多少办法。
简单粗暴的比如催动全力轰击虚空,想要以力破境,没用处的法子;
投机取巧的比如甲添发动归旗咒,想要直接退回他的九龙地去,身咒发动了,他消失了一下然后又活生生出现苏景眼前;
聪明些的比如分散开,怪境不是永远以邪庙为中心么,大家四散飞去,此界‘定中心’的法度又当如何再行转?可怪境怪法从容得很,他们分散成多少路,这片星天就分散出多少个一模一样的世界,每个人都一方世界的‘中心’、随便跑随便飞,无论飞得多快飞出多远,三天后每个人都能遭遇那场大战,长久如此,非但破不了境,众人怕是都会失散了,没用处的法子;
严谨些的比如苏景接连一年仔细关注着小乾坤的时间与怪境时间的对比,最终笃定确定,‘三天又三天’只是重复,并非轮回。重复与轮回,听上去颇多相似,实际却有天地差别。重复是时间始终向前流淌,把一本《屠晚》看完,放下,再拿起这本书重新看一遍,并且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的不停地看下去;轮回则是时间倒跃,把《屠晚》看完,放下后过不久,时间倒流又再开始看……永远都是在看第一遍,即便保留了记忆,从时间意义上说,无论第几次手捧书本,其实都是第一次在看这本书。是重复,不是轮回,算是有个不大不小的发现,可是对离开此处并无帮助,没有用处的法子;
还有,苏景进过破烂囊,这次真遇到大麻烦了,希望囊中心猿意马能够指点出路。何况每隔三天就重复一次的大战本就与拿人有着莫大关系,奈何囊中大拿似是修炼到一个重大关键地方,心猿意马一个直挺挺的躺着,一个全身僵硬地站着,周身上下青绿色邪光乱窜穿,入定之中,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苏景。倒是破庙中的大鬼主,他还在爬着,额上贴着神符睡得香香的。
“七年了啊,再算上抽风十五年和来时路上那些散碎时间。这可快要耽误夺宝了。”甲添嘬了下嘴巴。真失落,说话间,他右手伸出、五指并拢入剑,缓缓刺入了自己的左肋。
苏景略显诧异:“这是作甚?”
“这法子我不愿意用。怪疼。”甲添的右手掰下了一根左肋。跟着左手如样、又掰下了自己一根右肋骨。
左右各自一条肋骨之后。甲添又拔下头顶一根头发,脚后跟上取了一滴血,对苏景摆摆手:“最近七天里莫打扰我。我要施法。”
……
甲添取骨摘发采血行阵布法之际,又一次灵宝秀色传透仙天,这一次的秀色不再是冥冥之景,而是真实声色!由冥冥入实在,任谁都能晓得,瓜将熟蒂将落,灵宝真正出世之日掐指可待。
也是因为秀色边变作真正声色,宝物所在范围立刻被缩小许多,西北偏北的一片地方,百扎范围、必在其中。群仙蜂拥而至。
宝物将出、范围缩小,无数仙家躁动。
但西天极乐之人、九相大菩萨的心情不是很好,宝物将要出世的范围他早都搜索过了,之前未能察觉异状的……这种事可大可小,或许佛祖宽宏大量,知晓宝物未出世前有它的自保办法不那么容易被人找到,不和手下计较什么;可若佛祖今次不愿宽宏,治下一个‘渎职怠令、搜索不利’之罪,九相大菩萨自忖,即便自己在西天地位非凡也有领罪的份。
弥补办法只有一个,拿下宝物献去西天!若未出世前未能仍未能寻得它,那它出世后就要拼出一切去争夺,哪怕身毁神灭。
……
七天转眼过去,刚刚成阵、且已催动大阵行转重法后的甲添有些虚弱,坐在邪庙里,看着前方不远处正谈判的‘大拿与各族仙魔首领’,口中对苏景道:“头顶发、脚跟血、两侧肋骨各一条,是为‘上下左右’,我为天子主掌世界,布下这样一阵,可颠倒乾坤混乱阴阳……要是本尊在此施阵肯定是能破去这怪境的,身外身……威力还是不够。”
怪境有方向,可这里的方向永远以‘人’为心,随变而变,这不是正常秩序,甲添在用‘颠倒乾坤’来破境是以毒攻毒,路子应该是不错的,可惜威力不够,不能把大家带出去。
苏景徐徐吸、徐徐呼,一口长气吞吐:“我还有个办法,或能离开此处。”
甲添心思精明,微笑道:“当是迫不得已的法子吧,先说说后果,如果失败了会怎样?”
“会死。”苏景应道。
甲添的目光有些闪烁:“都得死?”
“你没事,我死。”若苏景死,与他生死牵连的众人必也无幸,这几天甲添施法时候,苏景已经和蚀海等人商量过此事,可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虽然只是个身外身,甲添也珍惜得很,闻言立刻放松下来,催促:“哪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快试试。”
“须得你帮忙。我先和你说一说究竟。”苏景面色平静,其实他心里怪烦的,烦这破地方。
……
“太空旷了,破地方。”莫名虚空里,不听随风轻轻飘着,自言自语:“不过这里的景色很好看啊。”虚空其实很美的,此间天空七彩流转,奇光旖旎,时刻不停地变化着,染出无尽光怪陆离。
“一个人飘着怪无聊的。”不听咬了咬嘴唇,很快又微微笑:“正好可以看看书。”她的挎囊里有好多书,《屠晚》《屠晚后传》《屠晚前传》《屠晚之离山剑曲》《屠晚之笑语盈盈》……中土世界一本名叫《屠晚》神鬼传奇大火大卖了一千多年,各种各样的衍生异志不计其数,跟风之作无数其中不乏精品。既然都顶了‘屠晚’这个大名头,内容或多或少也都和离山小师叔沾边。不听飞升前特意搜罗人间,把能找到的所有‘屠晚前后屠晚之’都带上了天。
“不知多久才能出去。”话出口,不听的目光曾有一瞬黯淡,但下一瞬又告明亮:“他在找我呢。”
出了很想念,不听没事。身体好好的,只是没什么力气;精神好好的,挺健旺更没疯,自言自语只是幼年还在莫耶时候,阿爹教给她的一件游戏,从坏事里找出好事。
两个人玩会更有趣些。一个人也能玩。
小妖女就在自己和自己玩。不过这种游戏不能玩太久。找着找着万一要是找不出‘好事’可就扫兴了。所以不听的自问自答就停在‘他在找我呢’,开开心心地伸手一拍乾坤囊,取出一本《屠晚之三千》。
书太多了,不听还没看过几本。翻看不久。她忽然哎哟一声。跟着笑了起来,屠晚之三千,名字听上去颇有禅意。不料却是个香艳故事。狐女缠绵艳鬼悱恻,‘三千’之说取自两千一百漂亮女鬼与九百妩媚狐妖……其实也只是香艳而已,算不得太过分,而且还挺好看的。
风上,小妖女翘起二郎腿,躺着看书。她看得很慢,这可不能动用仙家目慧去读,否则一千本书用不了燃香功夫就能尽数看完,得收起‘心智’慢慢来读。
读到一半,佑世真君与笑语仙子联袂出场,点化为情所困的两千一百艳鬼与贪迷情爱九百女狐,小妖女忍不住又笑,未掩卷但目光暂时离开故事,看到佑世、笑语神仙眷侣出场,总会勾起些心思的,亮晶晶的眼睛望向光彩扑朔的天空:“小贼啊,我再最后给你说一遍,你唯一将功赎罪办法只在:帮我找到苏景!”
若非小贼贪恋宝物,不听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这时候说不定早就和苏景团圆了。简直有罪,罪大恶极。不听可不是护短的人,既然小贼犯错了那就得罚她,罚她将来帮忙找回苏景,非如此不能小贼赎罪。如若不然、不然就不然吧。
而最近二三十年来,不听对小贼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动念联系彼此传讯还不成,但两人本命相连,不听能感觉到小家伙性命安稳,且这片虚空似也与小贼有着莫大关联。
由此不听时常会对天空喊话,没道理可讲的,她就是觉得,自己对天喊话小贼能够听得到。
喊完了话,不听重新开始想念苏景。
想念着,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将手放下的时候,忽然在身侧碰到了什么。
此界虚空,空空空,除了她之外什么都没有,不听吃惊不小,立刻转头向着身侧望去:身边多出了个人。
身穿青色插肩长袍之人,何须去寻袍上的隐绣标记、只消眼光一扫不听就能认出它是离山剑袍;年轻男子,面上带了些倦意似是困了,可他的眼睛清澈异常……不是苏景又是谁。
不听躺着,在右,苏景趴着,在左。头并头面对面四目相对。
第一刻,不听愣住了。
第二刻,不听使劲眨眼,真的感觉到心尖儿颤颤,他还在!
第三刻,不听开口,不止心颤声音也在颤:“小贼……别、别闹。”
“不是小贼闹的。”苏景开口了,仔细听得话也能听出他的声音发颤。
小贼出事前她在收一件据她说是‘了不起得没法再了不起’的铃铛,要真挂起那枚铃铛,她弄个幻境来糊弄不听,太轻松的事情了。
不听又仔细看苏景,先看他的眼睛,再看他的眉毛,左眉四百十三根,右眉四百二十根。数目没错的。
一来以苏景在凡间的修为,真身稳固、自己好端端地掉头发掉眉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飞仙后再得金身;二来,不听晓得除了自己之外,不会有人那么无聊去数苏景有多少根眉毛,小贼肯定也没数过,幻个苏景也不可能把眉毛数都对上。
如何确定他是真正苏景,不听靠数眉毛的,可即便确认了,她还是不信……不是不信,是不敢信,怎么跟怎么他就找来了,怎么跟怎么他就趴在身边了。
不听不是没想过苏景回来救自己,她想象中的场面可不得了,苏景动千盏金风神雷霆怒斩虚空境、苏景纵无边烈焰烧去苍穹玄光,苏景执剑斩灭因破境而出的反噬,苏景背着金光闪闪的翅膀从他劈开的那道狰狞天裂中飞下来……
雷呢,火呢,剑呢,翅膀呢?不听对苏景道:“不信。”
噗。苏景对着不听吹了口气,大概是吹灭蜡烛的力气。
他吹动了不听留在前额的几缕头发,发梢扫脑门,痒痒的。
不听的眼睛亮极了,可她还是摇头:“不信。”
“带枣上来了么?”苏景问:“来个吃。”
不听爱吃零食,挎囊里总装着包包裹裹的蜜饯糖果。江南的蜜枣是她喜欢的,总会带着。果然,不听的囊里有枣。
伸手取出一枚蜜枣,快吃完了,还剩最后三颗,分他一个。
苏景接过枣子,放入自己口中、嚼,然后喉结滚滚,咽下:“我把枣吃了,我是真的。”
不听眼中已经有了笑意,但依旧摇头:“就凭吃个枣?不信……”
噗。苏景又对不听吹了口气,好像刚才‘吹蜡烛’那样,不过这次吹气中带了些蜜枣香,还有一棵蜜枣核。
枣核轻轻打中了不听的额头。
“啊呀。”不听失笑。
她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因心爱之人的一个小小恶作剧而起的笑,却在开始后就停不下来了,她没完没了的笑,而且光笑是远远不够的,只是现在的力气微弱,没办法去跳一跳或者翻跟头什么的,不过身下的风又轻又软、打滚就很容易。
不听打着滚的笑。
她打滚去了,《屠晚之三千》就留在苏景身边。
“你在看书啊。这本我没看过。”苏景拿起书,随便一翻,一本书的内容全都落入眼中:“你……看欢喜作?”
不雅之作,男女秘事一类的书在中土凡间被唤作‘欢喜作’,海鲜三千算不得真正的‘欢喜本’,但难脱香艳二字。
“嗯。”回答肯定,语气肯定,不听笑着滚回来了。
遥遥离别,辛苦寻觅,再相见时无风无雨,好平静的重逢。一颗蜜枣胡一本欢喜文,一个苏景一个不听。
小妖女笑得春花灿烂,小丧修背心鲜血侵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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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今天的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四章 真人影,欠国公
不听滚回来了。
刚见面的时候她总在看着苏景的脸,顺便数了个眉毛,没能留意他背后衣襟都被鲜血染透,直到此刻。
苏景能感觉到不听那一颤,从目光到笑容到身体再到心里的那一颤,甚至苏景都分不清究竟她真的颤还是自己的幻觉,可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
下一刻,苏景感觉有一只软软的手掌拍自己的肩膀。苏景明白她的意思,袍子只是真元幻化,心思微转上身‘衣衫’散去,打赤膊。
下一刻,苏景感觉指尖抚摩过自己的伤口,动作很轻、指尖很凉。
刀剑之伤、刺伤。伤口狭窄却深,锐器自背后刺入,直奔心脏而去。
勉强动用真识,不听想再做仔细探查,这时候苏景开口了:“没事,伤得恰到好处,刚好未伤到要害。”
这不是安慰之词,剑自背后刺入,割破肌理刺穿血肉,就在剑锋已经触碰到心脏、却尚未刺入时候,这一剑被挡了下来,如果眼力足够好的话,此刻透过伤口缝隙可以看见苏景的心;
同样的,刺入背心的一剑上附着犀利剑气,剑气不伤心但杀神,剑入背心时候剑气直侵祖窍、斩向苏景元神,剑锋堪堪碰到心脏时,剑气也刺向了元神眉心。同个时间、同个进度,不过剑被挡下来,剑意也就散去了。
本来杀身灭神的一剑,到底没能伤了苏景性命。
这伤口很吓人。一线之隔生死相差。可是伤害并不深,只能算是皮肉伤,只是因为轻轻碰了碰要害所以苏景还需得片刻功夫来回转一口气才能疗伤,现在不敢再乱动,没能陪着不听一起在风中打滚,苏景是遗憾的。
……
幽蓝蔷薇三千里巨,残存的幻法、死去的灵州,静静悬浮在仙天的西北方向。
千多位仙家聚集在此,彼此戒备同时仔细地搜索着。灵宝藏身之地已被确定百扎范围。
一扎为一百二十万里,百扎为万万里广阔。放在凡间是浩渺无尽了。在宇宙中却只能算个‘角落’,何况这万万里内绝大部分空间都是荡荡虚空,灵识、凡间世界、无主星石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百多座。如今每块‘石头’上都聚拢了不少仙家,‘幽蓝蔷薇州’上的人数还算少的了。另外还有更多仙家正向这‘百扎’赶来。
搜索无果。但没人会轻易放弃。
突然。天际里玄光闪闪。又一群仙魔自天外落入此间。最近几天里这种事情很平常,一般来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毕竟还没见到真正宝物。且谁也不能确定宝物就一定在此地,这时候为了‘占地方’打起来得不偿失。
可是和前几天不断落入境内的仙魔不同,此次来者威势凶猛,只从云驾中散出的阴冷煞气就让普通仙家心惊胆战。
片刻后入境云驾徐徐散开,百余头狰狞鬼仙显身,衣袍上都纹绣着无漏渊的印记,为首七个人皆戴金冠、着王袍,身份清晰醒目、大毁灭王。
这还没到夺宝的时候,无漏渊就一下子来了七个大毁灭王,身后另有十几个小狰狞王,余者也都是道行精深的猛鬼。正在‘幽蓝蔷薇境’内探索的群仙都吃惊不小。
大毁灭、小狰狞诸王不屑与这些下位小仙浪费口舌,无漏渊伍中一头红衣老鬼代为开口:“无漏渊将于此地设坛,还请诸家仙尊行个方便。”
老鬼对群仙口称‘仙尊’,语气却阴森十足。
谁还敢在此逗留,急忙遁起云驾离开此地。
……
轻轻竹舍,枯瘦苍老的道长端坐,膝头上横着一柄剑。
“启禀道尊,大象真人想来了。”道僮的声音从竹舍外传来。大白、大方、大器、大音、大象,东方道家本坛中五座法阁,大象真人并非道号而是身份,大象阁首座真人。
在东方道家仙天,大象阁首座是个传奇人物,其实他才飞仙不到两千年,资历以论甚至不如洞天福地中最最普通的小僮儿。可他在飞升百年之内修为突飞猛涨,‘一日千里’都不足以形容;
不止修为,他对道的理解领悟也精进地让人咋舌,刚上来的时候就和普通飞升仙道一样,凡间眼界凡间心思,好多道理都不明白,或者干脆理解理解错了,但是两百年后他辩道诸座洞天福地,引人心折,一百零八位洞天福地掌界仙尊都输给了他,且输得无限欢喜;
能有这样快的进步,只有一个解释:天生道魂。不显于凡间可登仙后身合于道神合于道,异军突起。
修为、道学精进同时,他也接连立下大功,其中最最卓著功勋莫过斩杀‘东刽’寻回前任大象阁首座真人的遗骸。
‘东刽’是一道宇宙戾气,身份背景倒是和曾经肆虐中土的‘田上’有些相似,不过田上成形于凡间开天辟地时的戾气,东刽却是来自宇宙初开。
这头妖物肆虐东方,本领强大且神出鬼没无迹可寻,三万年前外出游历的大象真人偶然追查到它的形迹,一边通知同门一边追逐下去,可惜除魔未成身先死,反倒陨落在东刽手中。法体也被妖邪夺走慢慢炼化。
精进神速且功勋卓著,道尊也真不曾亏待他,八百年前破格提提拔,竟让他做了自前任真人陨落后就一直空缺的大象阁真人。
道家讲求自然之意逍遥之心,对于身份地位之类事情并不放在心上,不过将才飞仙不久的道人提拔到如此高位,还是惹来些非议,道尊力排众议,并说自己会亲自看着他,这件事才算真正定了下来。
听到门外僮儿的通报,道尊点点头:“快请。”
很快。一道影子飘入竹舍,大象真人是真正仙人,但来见道尊的只是个影子。
虽只是影子,却强壮非常,周身肌肉虬结。影子的面目依稀可辨,朝天鼻络腮胡,模样丑陋且凶恶,不像个道士倒更像个屠夫,还有,影子始终闭着眼睛。
没有太多繁文缛节。简单一礼后‘影子’开口:“灵宝将出。西北混乱,无人能把持大局。一家一家来说。”
“不安州一战无漏渊伤亡惨重实力大损,连大鬼主都死了,他们想要维持地位最好的办法莫过抢到灵宝。不过出兵占下百扎仙天。无异与天下为敌。自寻死路。由此他们选了个变通法子,于那百扎内选了九个‘落脚’地方,几位鬼主与诸多鬼王分头去占下。这九个地方单独看位置一般,但难得在九州彼此呼应。”
话说到此就不必再讲了,道尊全能明白,无漏渊只选了九个地方,占住后便可辖制那百扎仙天,无论哪里有动静,总有无漏渊猛鬼可以迅速赶到。另外想都不用想,九个地方占下后鬼家会设下穿遁法阵。
强壮的影子继续道:“北方星满天九位大星君中四位亲赴西北,现下还在路上,但整座星满天已经亮出了阵仗,大军集结剑指西北,随时都会去攻打西北的样子,未宣诏未宣战,大军既是给猛鬼看的,也是给其他所有想夺宝的仙家看的。”
会真打么?无人知晓。
“西天极乐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几尊佛陀一群菩萨在西北游荡,仿佛随时准备捡便宜,其实大雷音寺中尘、缘、了、断四院皆已出山去,但披画皮掩身份,扮作寻常仙人去往那百扎地方。”
“再就是十万山了,一贯的妖怪做派,成群结伙来回乱找,没个章法,倒是落了个热闹。”影子说完了。
道尊点点头,施礼:“辛苦了。”
影子还礼,起身,消失。
影子走后,门外侍奉的僮儿又走进竹舍,恭敬道:“道尊,时候差不多了。”
道尊充耳不闻,双目闭合又静静端坐了一阵,再开目时他拿起了横于双膝的长剑,双手一分、拔剑。
剑色清亮,彷如一汪清水,若瞩目稍久便会恍惚错觉:这剑真的是一道清泉,那泉水还在缓缓流淌着……可很快,道尊还剑入鞘,随手将其扔在一旁,对僮儿道:“不急,先去成德、左神两地。”
小有青墟天,大有空名天、太玄上真天、三玄下真天、左神幽无天、成德隐刃天、宝仙九识天、裳玉清平山、赤明耀真天、金坛华扬天。十重天不在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列,为五阁分别掌管的十道悬隐道家真境,其中左神幽无、成德隐忍两天为大器阁主掌,两个地方各封印了一剑、一刀。
道尊这次是要亲赴西北的,僮儿得以追随侍奉身边,早都恨不得赶快出门了,奈何道尊一直不着急的样子。
刚刚又听道尊说‘不急’,僮儿都咬牙了,可接下来又听他老人家要先去成德、左神两地,僮儿目中先是惊诧继而兴奋!
道尊要动取用那一剑一刀?我的个逍遥老天爷,这次事儿大了……僮儿心中暗忖。
……
小光明顶,四境封闭,人在其中难见外物。苏景那群妖魔鬼怪同伴都在小光明顶。
“咋还不给看了呢。”裘平安抱怨:“合着就他想不听?咱也是不听的朋友,尤其我家娘子,中土人间谁人不知青云仙子和笑语仙子相交莫逆,打从我媳妇那头算我是娘家人。咋还不让咱看了呢。”
“忽啊!”十六叫,脑袋在点尾巴却再摇,分不清它是附和还是反对。
“小两口刚见面,少不得亲亲热热,”蚀海抱着膀子笑道,是在替苏景说话,可跟着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大家都是千万年修道的老妖精,什么没见过,小小亲热用得着避讳咱们么,又没人笑话他。”
“再说他的伤势,就算亲热现在也有不了什么大动静。”甲添也没了皇帝威仪,一旁随声笑道:“我倒是想看看,那个笑语仙子究竟是什么样人,能让他连性命都不要。”
……
妖怪们的聒噪苏景都听到的。没事,他能假装听不见,他只想和不听独处一会。
只为自己来看不听的开心,一会就好。不是苏景不贪心,是他打定了死主意:以后再不分开了!就从重逢一刻起两人就有了很长相处时间,命那么长。
苏景不想去提自己的伤势,转开话题:“此间何处?你怎会在这里?”
不听想问苏景为何受伤,但他现在不想提她就不问,应苏景所问把自己的经历大概说了下。
真气回转,稳固身神。随即苏景背心的伤口开始迅速痊愈。听过不听的故事苏景略显诧异:“让小贼挂了五百年的铃铛?”
想当年,离山重宝、田上尸身,小贼说挂铃铛就挂铃铛,这次好几百年下都没能挂起来的铃铛得是怎样宝物……忽然苏景心中灵光一闪:“你们可是在西北?”
待不听点头。苏景眨眼、眨眼、再眨眼。然后笑了。虽不敢十分笃定,但六七成的把握总是有的!
见苏景神情古怪,不听问道:“怎么。有故事?”一边说着,囊中取出一匹红绸缎,扯下很长一块开始给苏景包扎伤口。
不听是有一手好女红的,全套裁缝铺和绸缎庄都装在囊中,不是没有白色布匹,但她觉得苏景裹红好看,所以用红绸来包扎。
苏景由得她在自己身上一圈一圈地缠红绸,笑道:“是有故事,若所料未错,这故事还不小了!”说话间翻开手中,掌心处一滴亮丽火浆:“不少朋友都在,快来见见。”
那滴火浆就是小光明顶,本来是一道光影收在袖口里的,后来打赤膊了就被他收入掌心。
小光明顶上四境封闭的法术撤去,内外可互视,刚刚还抱怨地最起劲的裘平安立刻开口:“关上、关上,你俩可劲整,咱们不着急,一会再唠……”
在人间时候不听和大都督一伙混得不错,见面自有欣喜,小妖女‘哈’一声笑:“裘平安,我上来前青云托我看着你!快快如实招来,你可有负她,负了几个、驻道何处、姓字名谁、本领怎样,待我出去就替青云一一打上门去,青云原话:揪着头发揣肚子!”
“你是不晓得,几百年前我还去一方仙子法坛招亲嘞,对了,苏锵锵也去了,你道我们是如何在仙天相遇的?都参加了场仙女坛招亲……”裘平安口水横飞,众人飞出小光明顶,真正进入这片奇光旖旎的虚空境地。
甲添、烈小二与小妖女初次见面,苏景代为引荐,之后熟人间彼此问候,欢欢喜喜好一阵热闹。跟着苏景说起自己这边的经历。
算一算时间,他已经离开中土世界二十几个甲子了,前八百年飞了却没仙,被困破烂囊中八百年,待他离开囊中天地,真正仙天宇宙才扑面而来!从九合灵州到小太阳到又一栈到金乌墓园再到不安州,苏景的经历何等凶猛……最最要紧的,他还打了佛祖一棍!
“啊?”毫无意外,听到‘那一棍’的时候不听瞪大了眼睛,想笑又不敢笑,可不敢不敢到最后还是笑了,眉飞色舞。
不安州战后,主要就是追逐灵犀寻找不听了,如何得到灵犀开始追逐,如何抽风,落入‘大战海市蜃楼’等等事情苏景都说得仔细,但最后如何脱困他一带而过,笑道:“略施小计,不值一提,我们破开那一景就直接进入了这里。”
不久前,苏景以冒险办法破开‘大战蜃境’后只觉身体一飘,就进入了这片地方,一眼就看见了不听。
但不听身体乏力,五感也虚弱许多,没发现此地悄然多出一群人,当时苏景二话不说,闲杂人等一并封入小光明顶,自己飞上前悄悄趴到了爱妻身边,本想躺过去的,奈何背后有伤躺着太难受。
似是不给不听追问如何破掉上个困境的机会,苏景不等她开口,直接转头望向甲添,三言两语说过不听的经历,问:“陛下怎么看?”
甲添不急着回答,背起双手飞走了……飞走了两天,他回来的时候苏景的伤势都痊愈了。
重返苏景面前,甲添直接开口:“你家有个小贼,最最擅长偷宝贝;她在西北天一座灵州忙活到现在,很可能是那件灵宝;那头来那件宝贝也很可能被她挂了铃铛;而你我现在都被困在这里出不去、我想跟她抢都没机会。”
两天里,甲添去转这片虚空了,基本确定大家是从一个困境跳进了另一个困境。
苏景点头:“陛下明见万里。”
“忽啊!”有蛇附和。
“我在从另一头把事情说一遍,”甲添的神情全无焦急,明君圣主一般从容稳当:“若你家那个小贼挂的铃铛就是西北天灵宝,欠国夫人因为相助小贼夺宝……”甲添说着半截,苏景插口:“陛下且慢,欠国夫人?”
“诰命,封号,中土没有么?一等王公之妻封‘国夫人’,一路过来你还算有趣,我刚定议封你个‘欠国公’来做,你家娘子即为欠国夫人。送个封号给你俩,当是我给不听见面礼了。”甲添是皇帝,想封谁封谁,不用和别人商量。
苏景啼笑皆非:“欠国公?”
“嗯,前面说过的那些价钱里,你要为我做一件事,先欠着,就是欠国公了,等夺宝事情了结后我回九龙地补你俩张圣旨;将来做好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就改号还国公。”甲添不愿意在这等王公小事上废口水,摆摆手话归原题:“欠国夫人是因为帮小贼夺宝才落入这莫名虚空境地的,这片虚空境又和你我之前被困的‘大战蜃境’相连,串成串了,对吧?”
甲添想到的,苏景一样想到,点头。
“大战蜃景、此地虚空境、那件宝物串成了一串,不妨一猜,将出世的灵宝与那场大战有关。”甲添扬眉,何须别人附和或者点头,他就笑了起来:“那场大战你们也看到了……难怪了,西北灵宝出世的秀色会惹出那么大的动静,果然了不得!你们猜,宝贝是拿人首领的砂锅帽子,还是那个羽毛怪物的手中小旗?”
这个时候叶非冷冷开口:“我知你与苏景有约在先,不过小贼是不听的本命神灵,若小贼真夺下了宝物,你再想带走她绝无可能。事情变化了,前约须得改一改了。”
“忽啊!”小蛇又找到了附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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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二合一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五章 脑袋里,喊爹娘
“你也说了,若小贼真的夺下宝物……夺不夺得下还在两可之间,现在不用想太多。”甲添应道:“过去唯一而未来三千。谁知后面会发生什么,想它作甚、徒伤脑筋。”
苏景却摇了摇头,他想得和叶非师兄差不多,小贼收宝是之前不曾料到的事情。
原先苏景以为,只要找到了不听,那件宝贝哪怕让给甲添都行,可现在情形变了,让甲添把小贼带走?无论如何不可能的。
甲添这个人不错,要不是他出手帮忙,现在苏景何以与不听重逢?何况大家还有一起抽风十五年的情谊,苏景觉得还是趁现在无事,大家先把话说开比较好。
甲添能看出苏景的心思,呵呵一笑道:“我这个人做买卖最重信誉。如果小贼挂上了铃铛,宝物落入你家,我要不要和你争小贼我还没想好。但有一重你大可放心:前面一切照旧,分赃是最后的事情。”
宝物摆在那里,满天神佛都来争抢,甲添与苏景合伙也去抢,这件事分成上下两个步骤。
上一步,面对千万仙魔无数凶兽,怎么争怎么打,两个人都是一伙,并肩而战互为依仗,用尽一切办法将宝贝抢到手;下一步,带着宝贝去又一栈,甲添、苏景两方再找出分赃的办法。
甲添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上一步照旧,小贼挂了铃铛那小贼就是灵宝,她没挂成铃铛那宝贝还是宝贝。无论怎么算宝物都是摆在哪里,有无数能人会来争夺,在这场恶战中苏景不会背约甲添也不会弃盟,大家还是伙伴。
至于大家成功带走了宝贝后……再说。就算苏景、甲添会有一场争夺之战,也仅只是‘最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打发了所有敌人之后,才是两人‘面对’的时候。
甲添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白了,苏景点头:“多谢陛下。”
谢什么苏景没说,不用说,陛下自能明白。甲添大方,挥挥袖子:“欠国公不必多礼。”
接下来换过话题。眼前身处困境才是大问题。奇光氤氲八方虚无,比着‘大战蜃境’毫不逊色,根本找不到出口。不过众人对脱困并不太担心。原因简单,追根溯源不听落入此境是因为小贼收灵宝。既然此境因宝物而来。灵宝真正出世的时候。这个古怪境地必会有重大震荡。到那时候就是众人脱困的时机了。
‘内中人’不知外间事,苏景等人不知道西北灵宝九天前绽放的秀色已经由冥冥入实在,不知道宝物出世的时间已经以日而计。但他们至少晓得灵宝很快就会出世了,不用等太久。
果然,短短二十天后,正行针走线给苏景做鞋子的不听,忽然将手中的活计收入挎囊,俏目一转望向苏景:“小贼有心识传来。”
苏景精神一振:“怎么说?”
“妈呀。”两字之后,不听抬头望向天空。
众人都随她目光一起向着苍穹看去……虚空境地,天顶上始终仙光流转全无规律,直到此刻终有变化:道道光芒正自四面八方急速汇聚,不断相融不断归拢。
短短几个呼吸光景,天空沉黯下来,黑漆漆深邃,而那些光芒并未彻底消失,只是收缩收缩再收缩后,化作两道长长白线,高悬九霄上。
两道白线,左右对称,长且略带弯弯弧度。不听看着两条白线,问苏景:“看出没,像什么?”
白线就是白线,苏景哪看得出像什么,不止苏景,甲添、蚀海、叶非、烈小二这些见识不错之人也看不出白线像什么,倒是裘平安的姑母裘大海,沉声应道:“眼线?”
眼线。
男人不做妆容,谁都没画过眼线,是以谁都认不出。裘婆婆……莫看现在又老又凶一张脸好像树皮,可她也曾年轻过,没少弄妆容扮美人。
婆婆开口,众人再看,天空高远处那两条白线,果然像极了一双眼睛闭合后的隙痕。
下一刻,光明骤然刺入虚空境地,两道白线缓缓展阔,真就如一双眼睛正缓缓张开一般,光自‘眼中’洒落,这片空空世界正迅速明亮起来!
甲添神情警惕:“确是一双眼睛,谁的?”
“小贼的。”不听的声音古怪:“这么久,居然是在她的脑袋里。”
……
‘幽蓝蔷薇州’,此间为无漏渊选定的九座落脚地之一,不久前大群猛鬼入驻,赶走闲杂人等,无漏渊占据此地。
此州就在‘百扎’之内,是落脚点,但也有可能就是藏宝地,无漏渊当然不会忽略这一重,是以占下这里先后行布三道大阵,一为‘护’,护界大阵,以防别宗仙家冲击;一为‘遁’,法术勾连,与其他八座落脚点和无漏渊总坛连接,随时可以穿梭来去,随时能够得来增援或者去增援别处;三为‘困’,画地为牢困住此界一切灵力,除了身佩专门令咒宝玉的无漏渊厉鬼,别家灵元法力都会被阵法压制,如此一来就算灵宝出世也逃不脱此地。
这座灵州本为仙坛,旧人死光后遗迹、遗物不少。无漏渊并未理会这些东西,全都留在了原地,如此并非疏忽大意,是专责司宝的随风富贵王曾专门提醒过二鬼主:落脚点也可能是出宝之地,施法布阵无妨,但尽量不要坏了‘原来格局’,比如地上有杂物堆积,那就让它们堆着去。
随风富贵王给出的解释是宝物各有性情,说不定动了什么东西就会惹到它的忌讳,既然将来要收服宝物,现在尽量给它留个好印象岂不更好。
听上去解释可笑,但修行人、尤其法力精深的上位仙家都能明白:真正关乎成败的,往往是不起眼的细节。信其有莫信其无总是没错的,何况那些‘杂物’照样是被困在阵法内的。
所以不止‘幽蓝蔷薇州’,无漏渊占下的九处‘落脚地’都尽量不去动当地的一草一木。
……
已死灵州、残破道场、破败仙居内,满头小辫子的木木头娃娃仰面朝天的躺着。
身上既无生气也无灵元的木娃娃,一动不动地百多年了,没人留意她。可就在片刻前,她忽然哆嗦了下,然后眨眼睛——眼帘缓缓闭合再缓缓睁开。
娃娃还是娃娃,木头的,但一次眨眼过后她的目中泛起了神采,再不是呆呆的黑白眼色,那是亮晶晶的眸子!
小贼醒了。可她还不能动,根子上讲她现在还是木头娃娃,随便哪个仙家走过来一脚就能把她踩碎,转活过来的只有眼睛……还有心识,隐隐察觉境地危险,赶紧喊娘!
不听接连领受小贼心识,继续道:“五百年小贼与宝物相争于灵州地心,到最激烈时候她与灵宝相合一身。相合不是夺宝成功,而是换了个种争斗方式。我们所处这片虚空境是在小贼身内,也是宝物的灵虚天境。”
当初小贼不是独力夺宝,不听在地面上为她行阵聚力相助,到了宝物与小贼合于一身时候,不听也被吸了进来。
“现在小贼身相是个木头娃娃,这是‘融宝入身’之故。两个家伙还在争斗着,小贼说自己的赢面很大,基本这枚铃铛是挂定了。不过宝物即将出世她阻止不了。常理而言宝物出世会一刻起就会有强**术守护,即为‘稚僮执刃’。”
此乃灵宝之道,仙家大都不是很明白,宝物刚出世一段时间里,它本身会异常虚弱,但因灵宝有天恩眷顾,所以出世时候会得强**术守护,这重守自天而来。
包括甲添、烈小二等人在内,苏景这一行人对灵宝之道都不算真正精通,但‘稚童执刃’四字言简意赅,他们一听就明白了。
“小贼与灵宝缠斗多时,早在一甲子前就破掉‘灵宝天眷’,这件宝物出世时候不会再有法术守护,它本身又虚弱以极,那时候就是小贼的机会所在了:一举夺下宝物的大好时机。”
不听声音不停,接着说道:“但事分两面,灵宝的天眷守护被小贼破去了,宝物出世的‘天花乱坠、八方齐贺’的异象仍在,小贼之前光想着铃铛,根本就没想外面的情形,为今之计:喊她娘。”
小贼和宝物缠斗,二者已经‘混同一身’再也无法分解。这场相斗外人无从察觉,‘混同一身’后小贼也沉陷‘冥无思慧’境地,直到此刻宝物即将出世,她才有了一线清明智慧。打到现在结局渐渐分明:要么小贼添上一枚新铃铛,要么‘两人’同归于尽。宝物已经没有逃走或者反过来夺舍小贼的机会了。
宝物不甘受人控制,只求同归于尽,小贼是占了上风,但她所有力量都在压制宝物,全无多余力气,且在彻底控制宝物前也不曾从木娃娃变会真娃娃。
小贼偷东西在行,大势计较就完蛋了,她醒来后立刻感觉身外重重法术压力、无数仙家威势,明白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傻眼。现在群仙还不知道娃娃的宝贵,但等宝物出世一刻,会有无限盛景绽放之后所有景色都将归于宝物身周,那时候哪还藏得住形迹。
“小贼喊你呢,喊你阿爹。”虽知不合时宜,不听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大家都在小贼的‘脑袋’里,都有谁小贼一清二楚,喊过娘亲又发现苏景也在,赶紧喊‘阿爹’先巴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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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新一章,下一章还在写,肯定会十二点以后了,至于一点还是两点真不太好说,建议同学们别等了,明天一起看。(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六章 谢谢干爹,七彩之雨
大家都在小贼的‘脑袋’里,都有谁小贼一清二楚,喊过娘亲又发现苏景也在,赶紧喊‘阿爹’先巴结上。
苏景也笑了:“告诉咱家姑娘,没事。”
当阿爹的在,怎么可能会让女儿有事呢。
安慰一句后苏景又对不听道:“问小贼灵宝何时出世,还有,她得放我出去才行。”
心识沟通,不听很快回答:“燃香光景内宝物随时出世,她现在灵智脆弱没办法‘开窍’放人,等到灵宝出世时候就能可以了。但最初时候只能一个一个的出去,差不多一息放一个。”
动咒开窍放人出去不是打开门放羊,一条命一道咒,苏景把大伙都放入洞天或者小光明顶一口气杀出去行不通的,只能‘鱼贯而出。’
不听继续说道:“另外小贼说还有两重麻烦。一是灵宝出世时候是她挂铃铛最最关键时刻,她不能动……不能被稍做移动,只能死守原地,否则灵宝会寻到机会同归于尽,一旦炸了,死一片妥妥的。”
众人对望,大麻烦。
苏景先一问:“那时候能不去夺宝么?”
“早已是生死相争的局面了,不由得她不争。稍有怠慢就是炸一片。”不听苦笑着摇摇头。
苏景踏实了,再问:“须得守多久?”
“她也说不太好,快的话一盏茶慢得话十来天。”说到这里不听话锋一转:“小贼另有心识传来,我让她自己跟你说。”
小贼现在说不了话。但她与不听本命相连,如果不听主动让出身魄的控制,小贼就能借不听之口出声。
下一刻不听再说话时语气变了,变得可怜楚楚:“待会如果情形紧急,就请阿爹带了娘亲和诸位叔伯大爷离去,我绝无怨言。唯盼爹娘安好,也盼着我还能再有来世,投胎到娘亲肚子里给你们做个真女儿,再不敢贪心惹祸的孝顺女儿。”
何止苏景不听,周围一群妖魔鬼怪全都给心疼坏了。裘婆婆最先开口:“小贼啊。有我在没人动得了你一根头发。”
甲添则笑道:“你爹是欠国公。既得欠国公之封,就是我九龙子民,丫头你放心,朕保他!”
“小贼多谢干爹。”楚楚声音从不听口中传出。硬是把甲添说愣了。
从来都只有他问都不问随便封别人王公贵胄的份。今次却被小贼直接奉作干爹……甲添在发愣。是以他没留意,不听悄悄然对苏景使了个眼色。
‘小贼多谢干爹’这六个字根本不是小贼说的,她真是个小娃娃。精灵古怪调皮懵懂,认不听做娘亲是真的,认苏景做阿爹不假,但也仅次而已,除此之外她再无人间情怀,更说不上人情世故了。
这句话是不听说的,小妖女的心思是说笑的么,小贼若真能认甲添做干爹,不仅免去了将来与苏景的‘争宝’,且苏景这边还能多出一个强大盟友,好处不知几凡。
小丧修与小妖女的默契同样不是说笑的,那双三瞳相环的美目递过眼色来,他就知道了真相。‘认干爹’没有逼着的,这时候若追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会心一笑苏景话归原题,问:“另一重麻烦呢,是什么?”
不听也变回正常语气:“小贼察觉有怪力压制八方,当是用来防备此地会有灵宝出世、专做困压的阵法。不止困宝,而是压制一切力量。”
外面有阵。
有阵就有阵吧,如今在‘里面’什么都感觉不到,都等出去后再想办法破阵。
‘里面’不听说话的时候,‘外面’木娃娃的大眼睛溜溜,来回乱转,努力洞察着周围;由此苏景等人就看见高悬苍穹的那对‘天窗’外面来回变幻着景色:屋顶、竹榻、桌案、门口……门口忽然人影一闪,不等苏景等人看清来人模样,天窗景色陡转、又变回了屋顶。
木娃娃可机灵了,一见门口有动静赶紧调整‘眼位’重新望回屋顶,同时收拢生机压制灵光,本来溜溜圆圆又明又亮的大眼睛又变得呆滞了。
门外人走了进来,苏景等人很快看到了一个巨人。
巨人!
其实一点也不巨,苏景等人的角度和位置关系而已。来人只才四尺左右,白白胖胖、天生笑像的一头鬼物。
苏景有印象,不安州大战时候见过他,无漏渊小狰狞王,封号随风富贵,本名柳叶儿,战后他还送给十六老爷三枚好头匣以庆‘离山’开张之喜。苏景微皱眉,小狰狞王显身,足见此刻是被无漏渊控制的。仙天第一等大势力、这次有备而来,外面那重困压阵法怕是不容易破去。
巨人、大脸。随风富贵王直奔木头娃娃而来。
大脸压低了些,鬼目狭长、看了看娃娃,跟着猛鬼左手竖起一根食指压住嘴唇,对娃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只手比比划划,在娃娃身旁画出一道鬼篆法符,跟着又从袖口里取出一方大印往地面上的符字按了按,收起大印后他轻声笑道:“灵宝自有天命在,待会能不能逃得掉我就不管啦,看你造化!”
之后他又对娃娃挤了挤眼睛,转身走了。
如此一来,不由得苏景等人不惊诧了,彼此对望着,大家都是差不多的疑问:他认出了娃娃即为宝物?若如此为何不带走?同个时候小贼心识又至,不听轻声道:“小贼说,困宝阵法的压力不再,那头猛鬼封下的符令可助她穿透阵法。”
苏景等人愈发疑惑了,随风富贵王不仅不贪宝,反倒要放灵宝一条生路?
不听话刚说完,正向外走去的随风富贵王忽又站住了脚步,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复转身走回来。
还是走向娃娃,俯身观看,可这次动作夸张多了,几乎脸贴着脸,鬼目中玄光一闪,死死盯住了娃娃的眼睛。
这次,‘里面’的苏景真就觉得,对方看得不再是娃娃,随风富贵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娃娃的眼睛,他正在看苏景、正在与苏景对视。
凝视片刻,突然猛鬼面露笑容,那个笑容越绽越浓,片刻,随风富贵王干脆哈哈大笑起来,搓着掌心重新走向门外去,边走边笑!
灵州内气氛紧张,灵宝就快出世,盘踞此地的大小猛鬼各司其职,监察四方与天外巡游的同门交换灵讯,这时候随风富贵王忽然高高兴兴地大笑起来,立刻引来同门注意,有大毁灭王传声过来呵斥:“柳叶儿,好端端笑个什么,发癫疯么!”
“启禀乌刽喧笑王,我想我相好的了,没忍住笑两声。”随风富贵王笑呵呵地回答。
而他笑声未落,九霄天上、高远极尽一阵雷声轰动,响却不亮、那雷声沉闷到让人觉得窒息。
雷声过后,天降大雨!
不止此地,不止这小小一片星天,一场大雨笼罩西北,整整三千扎。
这雨水古怪,不透明不清凉。
彩色的雨,雨滴七彩斑斓;粘稠的雨,根本就不是水,米汤似的浓稠粘泞;温热的雨,谈不上烫但也绝不凉;怪味的雨,泛着阵阵腥膻,但和雨水腥不沾边,是血腥味道……就是血腥味了,哪里是什么雨水,从天而降的根本就是血!
苏景见过的血雨。
就在‘大战蜃景’中,拿人与诸方强族厮杀时,死亡铺满那片宇宙时,战场中泼起就是这样的雨,入战族类各异所以他们鲜血的颜色各异,可不论什么颜色,它们都一样粘稠一样温热!
血雨瓢泼,三万万里。再非蜃景,这场大雨真实存在宇宙间。
雷过后,天空再无动静,只剩暴雨轰鸣。
“这就是灵宝出世的异象了吧。”甲添微笑着说道。
只有也只可能有这一个解释,蚀海声音阴森:“别家宝物出世时候都是馨香渲染琼光起伏,这件宝物出世却是无边血雨,凶啊!”
三尸不在,‘抬杠’这件差事由裘平安自觉自愿地担下来,笑道:“蚀海前辈这就看得偏佞了,须知血为生基,哪族生灵也不能没有血不是,要我说,无边血雨就征兆着无穷生机,好得很啊。”
好个鬼,纯粹为抬杠而抬杠,裘平安自鸣得意着,蚀海都懒得理会他。
血雨狂猛可时候不长。盏茶光景过后暴雨停歇。
宇宙间一片寂静,几乎所有来寻宝的仙家能明白这场血雨就是宝物出世引动的天兆,但这场雨实在太模糊了,根本没能指出宝物究竟坐落何地。突然,轰轰声响起,水响,巨川奔腾巨浪翻卷之声。
水声自下方传来,群仙循声低头望去……
盏茶前,天降血雨,三千扎血水如注,自上而落、落去下方空空宇宙。
盏茶后,已经落下去的血水不知从何处又开始汇聚,七彩之血彼此相融彼此交汇,先是从一滴滴水汇成一条条溪,再从一条条溪合并做一条浩瀚大河、七彩之河。
此刻,大河倒卷而起,血浪滔滔、再从下方冲起,轰涌奔来!
水声轰荡,比着天雷也全不逊色。可仙家都修得明锐五感,个个耳力精强,他们很快听出来,大河奔涌之际,水流激荡声音中另外还夹杂了些嘈杂声音。
大河越奔越急,‘嘈杂声’也越来越响亮,不片刻,杂音甚至已经超过了、覆盖了水流本有之声,到得此刻,群仙也已能清晰分辨‘嘈杂声’究竟是什么声音……(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七章 我先去,莫惊慌
大河越奔越急,‘嘈杂声’也越来越响亮,不片刻,杂音甚至已经超过了、覆盖了水流本有之声,而到得此刻,群仙也已能清晰分辨‘嘈杂声’究竟是什么声音……
婴孩的哇哇啼哭,种子发芽奋力推破泥土,野狼连皮带骨吞吃猎物正在咀嚼,迎来晨露时候草叶地惬意舒展,老马步伐缓慢却依旧努力地奔跑向前方的草原;蝉儿爬到树枝上开始拼命振翅;乌鸦发现了红彤彤的火焰余烬兴奋地招呼同伴……千声万声,混再一起无边杂乱却又样样清晰。
乱,真是乱声音,天外群仙大都皱眉,脑袋里的苏景却不自觉就露出了微笑,乱声啊,明明白白地欣欣之乱,明明白白的生命之声!
神鸦铸日,源头光热,凡间这才得以开破自然繁衍生机,这世上不见得再有什么人能比金乌更加热爱‘生机’感觉,至于乱,和乌鸦讲乱,开玩笑么。越乱越好听!
那巨大恢弘的天川是血水来的,可它有七彩绚烂更有生命之声,究竟是残忍凶相还是灿然吉祥?各花各眼任人评说。
让苏景稍意外的,甲添居然也有些‘金乌情怀’,听着血河嘈杂声音他双目微闭满脸惬意,在享受着乱声,口中则笑道:“混国公说得果然没错,无穷血雨预兆了无穷生机!前朝败亡之血,灌出今朝万灵丰饶!”
大都督官居一品了。
和欠国公一样,混国公也是新封的。甲添是皇帝,他想封谁封谁。
话说完,稍停顿,甲添又把话锋一转:“欠国公啊,你家小郡主可聪明得很呢。”
甲添意指之前‘小贼谢谢干爹’那句话,不听说过这句话后,先是随风富贵王‘鬼祟’而来、跟着灵宝出世兆景显现,甲添都没时间去提这个话茬。
苏景笑笑:“孩子心思,让陛下见笑了。”
“是孩子心思,可她也的确聪明。这一声‘干爹’若真能喊下去。不止免去你我将来争斗,还能得来无数好处,嘿,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精明么。”甲添背负双手。他是圣主明君。小娃那点心思那逃得过他的眼睛……就是陛下没想到。那句话不是小贼之言,是不听替孩儿说的。
天外七彩巨川滔滔激涌,直奔‘幽蓝蔷薇州’所在方向而来。外面群仙可没有苏景、甲添那样的情怀,没谁会去认真聆听大河之声,人人皆知此川为灵宝出世的异象,人人皆知大川正奔去的终点,就是那件轰动了整座宇宙的无上珍宝。
数不清多少路仙家此刻都驭法疾飞,追随在大河的周围。飘渺仙子也在其中,缀在靠后的位置。
其实她能飞得更快些,不过她没太大野心,西北天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她哪会不知道,只是这等上品灵宝出世,千万年里也等不来一次,既然自己有幸赶上了,最好能看看它。看看就心满意足了,可不敢贪心、更不要靠得太近。
正飞着,忽然身后传来个难听身影:“飘渺仙子?这么巧啊,又碰到你了。”随着说话,金衣汉子飞到飘渺仙子身旁,熟得不能在熟的老熟人似的,直接开始聊……
“时候快到了。”甲添长提息,转头望向了苏景:“待会我先出去,你随后。”
会有这样的说法,只为表明一个态度:咱来是同伙。
第一个出去的肯定是最危险的,甲添能有这句话苏景就承情了,苏景笑笑:“还是我先……”
不等说完甲添就摆手道:“此事定议,不必再争。”跟着他又笑道:“朕乃明君,最见不得孤儿寡妇。”
后一句说到了点子上,第一个出去的人,必会迎来此地仙魔最最凶悍的打击!当知盘踞灵州的是无漏渊,虽然不安州恶战中无漏渊伤亡惨重,可那并非猛鬼不中用,很大程度的巧合而已。
这次却不同,猛鬼有备而来,且在此地经营了一段时间,虽不知他们的具体布置,但不用想也能猜到,他们必定设下了护界大篆。
护界大篆也分几种的,低级些的只对外不对内,上等的护篆既能御敌于外也可诛逆于内,只在主阵者的一个心思。无漏渊对灵宝势在必得,这次布下的大阵多半是上等货色了,且灵州内到底有多少恶鬼、有怎样的高手坐镇,苏景等人一无所知,第一个冲出去的,危险不言而喻。
苏景仍摇头,小贼是他和不听的小贼,如今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夺宝’,他觉得第一个出去的应该是自己,可仍是没等他说话,甲添就笑道:“朕想打这第一仗!怎么,怕我会输?我踏出此境后、你离开这里前,整座灵州除了你我一行再无别家生灵、再无鬼蜮法术。君无戏言,言出即为金玉诺,若是朕吹牛,让朕碎尸万段。”万岁爷语气不重,风轻云淡把握十足。
“咳,陛下何必立誓,不是那事。”苏景无奈。
甲添笑道:“鬼家既然盘踞此地,九成九会设下穿通阵法,第一出去不止要杀人,还得毁阵,无漏渊非等闲,我不让你去是因我对自己的信心更足些。”
万岁爷都立下重誓了,苏景还有什么话说,只有应道:“恭祝陛下旗开得胜,我们都跟着您沾光。”
“嗯,这话朕爱听。”
‘脑袋里’两人交谈之际,七彩大河已经冲上近前,又过片刻,大河冲向灵州!
幽蓝蔷薇州!于此一刻,数不清多少灵讯自外面群仙手中飞射出去,通知本宗或者盟友伙伴,全无废话只有这五个字:幽蓝蔷薇州。
七彩大河向着这座灵州冲来,自然说明无上珍宝就在此地!
血浪迸溅,大河狠狠撞上无漏渊行布此地的护界大阵。州内首领鬼王当机立断,护界大阵打开一道缝隙容大河通过,只知宝物就在这座灵州还不够,他们还需靠血河来确定宝贝真正的位置。
同个时候所有猛鬼严加戒备,但有别宗仙家敢擅闯此地必杀无赦!
大河呼啸,从天外来,直灌蔷薇州。
最后时候了,甲添将出、将战。他明白自己一步踏出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可在仅剩的一点时间里,甲添不凝息不静思,他转头望向了苏景:“可还记得你我之约,我帮你找媳妇,其中一重价钱是你替我做一件事。”
待苏景点头,甲添性质昂昂、笑道:“我刚想起来一件事,看你做不做得成……莫惊慌。”
苏景迷惑,什么意思?甲添要自己做的事情就是‘莫惊慌’么,这未免也太简单些了吧,不等苏景话出口再做确认,甲添扬起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
手划过,脸崩碎!
脸还是完整的,可也是崩碎的。
将一张精巧面具敲碎,粉粉碎碎,千万片,然后胡乱搅动碎片,最后再仔仔细细的将千万碎片都重新黏贴,又拼凑成一张完整的脸。
面具的左眼可能碎成了八百片,重新黏贴时这‘八百片’左眼有的被补到了鼻尖、有的被贴到了耳根,有的被摆去了右眼、额角……五官、额头、面孔所有碎片都被重新粘贴,不过再不是原来的位置,这张被打碎后又重新糊好的面具会是什么样子。
甲添就是什么样子。
苏景见过怪物,苏景胆子不小,但也从没见过这么‘稀碎混乱’的脸,尤其这张脸还在笑……脸是碎的,千万片,可无论是鼻尖上的一点嘴唇还是颊上的几根睫毛,所有所有碎片都于此一刻露出笑意。
所以这整张脸都是在笑的。
甲添之丑根本不是‘丑’字能够说清的。
啊!苏景惊呼出声,没法不惊,鸡皮疙瘩都从尾骨窜上后脑勺了。
甲添哈哈大笑:“没做成啊,那你还是欠国公,不是还国公。”
苏景欠甲添一件事,大战在即、屠杀之前甲添要他还……居然真的是‘莫惊慌’,苏景又惊又慌,这件事没做成。
甲添的兴致啊。
苏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摇头:“争取下次不惊慌了。”
“下次?下次再让你做的事情哪还会怎么便宜、这么容易。”甲添继续笑着。
就在甲添带笑声中,万里血河呼奔腾入境,千尺巨浪轰轰翻腾,激流直奔残破道场,顷刻将所有遗迹、杂物尽数扫清,唯独……木娃娃。
木娃娃还在原地,七彩巨川奔腾之势陡转,川头摆川身盘、大河就此化作疯狂水漩,围住木头娃娃层层打转。
“就现在!”
“就是它!”
两句话同时响起。
前一句出自不听之口,小贼心识送到,她终于能够动咒开窍。‘里面’众人只见天穹‘双眼’之间一道金光流转,如漩涡,甲添笑声不休,身形起纵直扑金光漩涡;
后一句来自鬼王呼喝,乌刽喧笑王,驻守此地七位大毁灭王之一,州内所有事情以他马首是瞻,呼声后、何须再号令,七头猛鬼冲入血河漩涡、扑向木娃娃。
七头猛鬼,一位大毁灭王,两位小狰狞王,另四头鬼家金仙。同个瞬间里,此地其他猛鬼各尽值守,护界大阵重新封闭再缝隙,困灵之阵彻底开动务必镇压宝物不容它逃走,接连其他地方的鬼家穿通大阵层层玄光绽烁、诸方猛鬼急急向着此地赶来……(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八章 诚信君主,朕的蛤蟆
乌刽喧笑王心热了,没想到居然是这只娃娃,没想到灵宝就出在自己统辖之地,诺大功勋、无上地位已经扑面而来;远在无漏渊坐镇的二鬼主心热了,原来得来全不费功夫,万事自有天注定,搅乱西北几百年的灵宝终归要落入无漏渊手中,宝物到手,损丧个结拜大哥又算什么,好,好好好。
最最让二鬼主开心的,乌刽喧笑王是他的嫡系,真正自己人,宝物从他的地盘出现比着其他几位鬼主得到要更牢靠得多。至于护住宝物……二鬼主不太担心,他已准备亲自去接应而来,只消几个呼吸功夫他就能赶到地方,不止他,还有无漏渊列位君主与无边大军。且乌刽喧笑王身边高手不少,手中还有他赐下的一样重器厉宝,坚持几个呼吸功夫怎会有问题。
乌刽喧笑王这次算是立下大功了,二鬼主盘算着,只要宝物到手,让他补上一个空缺的鬼主位子也不是不能。一边想着,二鬼主离开宝座,瞬瞬就来到了总坛传遁阵法前。
也是此刻,就在无漏渊鬼仙全力动阵时候,就在七头猛鬼将要拿到木头娃娃时候,娃娃的眉心祖窍中金光一闪,一个身着龙袍头戴冕旒、却生着一张碎脸的怪物大笑着显身。
甲添挡在了木娃娃身前。
下个‘一瞬间’,天‘碎’了地‘碎’了。是碎了、但也是完整的,天地都变作皇帝那张碎乱之面。或者说,天地已经不再……三张脸。碎裂惊人丑陋惊人,一张长在甲添面上,一张铺满天空,一张变成了大地。
三张脸同时开口,甲添声音传透灵州每处角落:“谁能活?”
喝断时,劫数时,天空真正崩裂去,天空仿佛琉璃罩,崩、万片,而散碎‘琉璃’如刀如剑斩刺八方;大地陡然翻转。倾覆之劫杀灭无情!
娃娃拿起锋利钢刀。仍敌不过一只狼;仙人摘下一根柳条儿,轻轻松松打碎万里江山。‘崩天覆地’算不得太高明的法术,但要看谁来做法谁来杀。先融身天地再以天地做杀的那个人,九龙甲添身外身。
乌刽喧笑王同时做了三件事。口中咬碎了一颗牙。左手捏碎了一块玉。右掌向天摊开。掌心趴伏着一只小小的黑色蟾蜍……
乌刽喧笑王口中鬼牙。即为此地与无漏渊和另外八座‘猛鬼盘踞地方’的穿通法阵中枢所在。穿通法阵的咒核就刻在那颗牙齿上。
咬碎牙即为断绝通联关闭阵法。是关闭,并非毁灭,别处所有已经踏入穿通阵的猛鬼都会被安全送回起点。因为乌刽喧笑王已经知道、只一见甲添出手他就知道:守不住了。都得死。此地所有鬼王加在一起也挡不住皇帝的‘崩天覆地’。
那个散碎脸孔的皇帝说‘谁能活’,谁?无人能活,此境绝灭!
灵州中猛鬼都得死,灵州上所有法术都会被破去,等敌人来摧毁穿通阵、杀灭所有‘路上人’,不如自己主动关闭了它。
乌刽喧笑王左手玉玦是护界大阵的中枢咒玉,捏碎它,大阵力量会凝聚做贲烈一杀,虽大毁灭王心意直奔甲添打去!但鬼王晓得这一道法术伤不了对方,所以他摊开了右掌,亮出了那只小小金蝉。
临行之前,二鬼主亲手赐予他的宝物。本来是大鬼主生前祭炼对宝物,即将成功时候大鬼主死了,二鬼主完成祭炼,这次出征前赐给了乌刽喧笑王让他防身。
保命重器,可惜发动晚了刹那,乌刽喧笑王明白自己死定了,活无可活,不过他还能玉石俱焚!小小金蟾张嘴向天,喷出一口灰烟。
蚕豆仿佛的蟾,能有多大嘴巴,也就铜钱方孔相若。这么小的嘴巴,能喷出多少灰烟……七万七千里。豆丁金蟾一口灰烟,笼罩七万七千里。
‘幽蓝蔷薇州’只才三千里,蟾烟不止弥漫本土,更笼罩天外、笼罩附近无数赶来看宝物的仙家,而蟾烟之内除无漏渊猛鬼和甲添之外,余众尽化枯骨。
强悍修为强悍身魄强悍护咒,保得甲添挡下了蟾烟凶法,但遇此强袭,他体肤上莹润光泽也迅速黯淡。
甲添面对的又何止金蟾凶法,还有护界大阵的犀利诛杀与诸多鬼王、恶煞的濒死反扑!
而金蟾蜍厉法并未结束,蟾蜍的嘴巴仍张着、一吞、一吐!
一吞,烟中大群仙家都被抽干身魄抽干修元,他们千万年修行积攒的所有菁华化作各色奇光、连同七万七千里灰烟一起,被蟾蜍吞入口中;
一吐,一根灰针,金蟾吐出了一根针。群仙菁华元修、所有腹中煞渊冥烟,都凝结在这一根针上。
七万七千里,变成了一根针,寸长。
蟾蜍吐出针的时候,乌刽喧笑王死了。不止他一个,灵州境内所有鬼王皆丧尽,‘崩天覆地’之杀将群鬼碎尸万段。
甲添也躲不开这根针了,说到底只是个身外身,面对大阵面对群鬼全力施展之下再无力避开此针。可甲添不怒反笑,喝了一声:“好蛤蟆!”甩头将头戴冕旒向前打去。
鬼王死了,小小金蟾还活着,只是一吐一吞再一吐中此物也用尽了全副力气,无力飞遁正在地面上吃力的爬着,想逃。
皇帝的帽子轻轻松松扣中了金蟾;金蟾的寸针轻轻松松刺中了皇帝。
下一刻,‘轰隆’的甲添身体崩裂声音与‘咕呱’的金蟾烈声惨叫纠缠一起,震天巨响!
一息。
从甲添飞出娃娃脑袋到玉石俱焚、幽蓝蔷薇州为心七万七千里内生灵死绝,只在短短的一个呼吸间。
甲添出去,一息后。小贼再开窍‘放人’,苏景跃出,及时借住甲添正摔落的脑袋。中一针、甲添一样碎尸万段,就剩一颗头还是完整的。
幽蓝蔷薇州也没有了,一方灵州被打碎成尘埃,只有娃娃和苏景所在地方还剩了十里不到的一块碎石,能‘剩下’这块十里石当然是甲添奋力维护的结果。收服灵宝之前小贼是不能动的,得保住她身下地面。
接住甲添首级,苏景心中忽有警兆闪过,抬头望去前方百余里处……无漏渊中竟还有人幸存。身高四尺白白胖胖的随风富贵王。咧嘴对苏景一笑,招招手没多说什么,转身飞走顷刻消失不见。
只剩脑袋的甲添居然还没死透,开口、喃喃:“还剩了一个啊。”说完。他咳嗽了一声。换做得意语气:“欠国公。朕如何?”
就活了一个,且是像朋友更多过敌人的神秘人物,甲添只凭一己之力就摧毁了无漏渊七大毁灭王与十余小狰狞王在此地的布置。这是何等神通何等法力!
这个甲添,不过身外身。
既然是身外身,真正甲添就不会死,现在还是在九龙地做他的圣主明君,最多是受伤调养一阵便没问题了。同伴还活着,苏景也谈不到如何悲愤,反倒是震撼与钦佩更多些。
再就是……明知道不太合适,但听到甲添问自己‘朕如何’时候,苏景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踏出此境后、你离开这里前,整座灵州除了你我一行再无别家生灵、再无闭门法术。君无戏言,言出即为金玉诺,若是朕吹牛,让朕碎尸万段。”
苏景在重复甲添之前的话,他要第一个出战时说过的话。重复完,稍停顿,苏景忍着忍着还是没忍住地笑了:“最后活了一个鬼王……陛下真乃诚信君主。”
甲添先一愣,旋即脸上无数碎片都绽放笑意,哈哈大笑,但笑声很快微弱下去,气绝之前他奋力说道:“那个蛤蟆是朕的,下次见面时候给我。”
“放心。”苏景微微笑,认真点头:“多谢陛下。”
“朕的蛤蟆……”扣中金蟾的冕旒自行飞到苏景身边,被收入囊中。甲添人头迅速枯萎,化作一片亮晶晶的微尘,随风飘散开去。苏景与甲添说话的这会工夫里,小贼接连开窍,众人依次而出,但并未多待又被苏景收入洞天,不听也进入了离山巅。
一战杀灭七万七千里,之前追随血河太近的仙家尽数灭亡,远处群仙都惊得魂飞魄散,更远处一位漂亮仙子身边,一个金衣汉子口水横飞:“我了个太阳祖宗,幸亏仙子有先见之明,不曾靠得太近,要不我还得救你。救你不算什么,但我辛苦隐忍、藏没本领就会被人发觉……”
辛苦隐忍、藏没本领之人声音很大,引来不少仙家侧目,修行事情会有走火入魔之说,仙家也有修炼到伤了脑筋半疯半癫的。看过了疯子又看看疯子身边那位仙子,挺好看的姑娘,看上去端庄大方,不知为何跟个金衣疯汉混在一起。
群仙等了一阵,见前方没了动静,又都大着胆子向前缓缓靠近,个个驾宝驭法仔细守护着身边……靠得进了些,很快发现灵州仅剩的那块十里星石,一个年轻男子正端坐石上。
仙家真目精强,不过再强也有个限度,此刻距离太远,群仙看不清石中人的面目,只是觉得那人的轮廓有些眼熟。
忽然,石上青年挥了挥手,身边一杆大旗徐徐升起、很快招展开来!
人小旗大,看不清人但那大旗上的两个巨字清晰,人人看得一清二楚,旋即群仙之中‘轰’的一声喧哗声响起,又是他!
旗上,‘离山’两个大字醒目且招摇,不安州恶战才过去多久,谁都不曾忘记那日不安州上竖起的这面旗。
上次说是灵宝出世,结果跳出来个‘宝人儿’,这次又是灵宝出世,那个宝人儿又跳出来了。
苏景挺开心的,遥遥招手:“今日适逢在下与妻女重逢仙天中,正拟办个小小典仪庆贺,诸位仙家到场观礼,离山苏景承情了。再、多谢。”
办典仪贺喜事,来观礼的话不好空着手的。苏景先谢过大家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九章 吃西瓜,第四词
苏景的话说完后,十里碎星周围安安静静。
群仙中无人敢靠近,彼此间并无交谈,更没人会主动理会苏景、上前送礼…直到片刻后一声‘忽啊’怪叫打破了寂静。
十六从小光明顶中跳出,嘴巴大张吐出一个大西瓜,跟着对苏景甩了甩尾巴。
‘收礼’之说纯粹玩笑,苏景卖乖而已,可十六等人都觉得苏景话中有一个意思是再正确不过的:重逢、团圆,当有个小小庆典的。
所以十六吐出了个西瓜。
之后师兄叶非走了出来,拔剑、切瓜。
剑法好的人切西瓜肯定好,大西瓜都被切成十八片月牙儿。再之后小光明顶上众人鱼贯而出,每人取一牙西瓜,吃。
这就是苏景与不听的重逢喜宴了,西瓜很甜脆沙瓤。
瓜瓤即佳肴,瓜汁当美酒,就连叶非那么别扭的人,也拿起西瓜来吃、难得又难得地对苏景露出个笑容:“恭喜。”
象征而已,心意而已,一人只吃一牙儿。
小光明顶上人数不多,西瓜还剩了一半,苏景却对十六笑道:“人多,不够,你大方些,再多来几个西瓜。”
十六是瓜农,它有八亩地的瓜园,几个西瓜它才不会财迷,张口接连吐出十余枚西瓜,叶非手中剑光闪闪,仍是每瓜十八角。
十里残碎星石,一盏飘摇大旗,一个呆呆木偶,一群中土凶獠。一片红壤西瓜。
苏景抬眼环顾四周,微微笑不说话,可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有西瓜,谁来吃?
谁也不敢上前,没人吃他的瓜。
正在气氛稍显沉闷时候,远天处忽然传来一阵歌声,柔然声音里稍带惆怅:“空空世界空空仙,忙酒忙花忙不知。掌纹藏命,三钱算算,尽是无用相思。”
无曲清唱。词谈不上高明可那声音却是极美极动听的。随婉转歌声光膀子大胡子的凶汉婷婷袅袅,显身十里石前。
腰肢扭摆,虬须大汉踏上地面,对苏景道:“天魔弟子。骚、戚东来恭喜阁下团圆。”柔媚一礼。话说完稍加停顿。又是幽幽一叹,回味无穷地呢喃:“掌纹藏命,三钱算算。尽是无用相思啊。”
“还是有点过,他走路可不会扭腰。”苏景笑着。
扑哧,虬须汉掩口一笑:“你讨厌。”
苏景心里打个激灵。
这个戚东来是冒充的,真正骚人惹人憎厌浑然天成不露痕迹,此人多多少少有些矫揉造作,虽然都是只是些细节不同,可苏景和戚东来实在太熟了,还是能轻易看出破绽。
不过把真假抛开一边,单说讨厌……矫揉比着浑然天成更惹人腻歪。
苏景没敢再说话,指着西瓜做了个请用手势,戚东来是冒充的,可他臂上金环的天魔宗印记绝做不了假,既是天魔坛门下弟子,至少是苏景半个朋友。
虬须汉也不客气,拿起西瓜浅浅咬了一口,笑嫣然:“甜到心里去了……我的贺礼,恭祝贤伉俪团团圆圆,以后每时每刻都糯糯甜甜。”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铜炉。
炉中有炭,但是生碳,未点燃。
“受累来点儿火。”虬须大汉对苏景道。
苏景探手一道火光打入炉内,火炭立刻燃烧开来,随即虬须大汉在炉上架锅、锅中添水,又取出一盒汤圆……他开始煮汤圆。
他的贺礼就是汤圆。这还是真是应景了,苏景会心而笑:“多谢。他还好?”
“放心,他现在可不得了呢,等你见到他时就晓得了。”虬须大汉仔仔细细地煮汤圆。就在此刻,十里星石上人影再闪,一人来到苏景等人面前。
此人苏景不识得,心里惊讶,这个时候居然还真有仙家敢来向自己道贺?
是位仙子,长相漂亮但修为应该不是很高,仍是‘荣光于外’的层次,普通仙家罢了。‘忽啊’,十六又叫,苏景不认得来人它却还有印象,吐出上次收宝记账的册子,直接翻开一页去给苏景看。
小蛇的尾巴尖正指着‘圈喵仙子’四字。
飘渺仙子的脸都白了,她就是来开眼界的,这么危险的十里石她只嫌自己不够靠后,怎么可能主动上前,可刚才忽觉天地一飘,刹那里晕头转向全不知身在何处,待得重新站稳才发现自己竟跑到了‘宝人儿’面前。
天外群仙不知内情,还以为飘渺仙子是自己主动上前……那个离山苏景被道、佛、妖、鬼、星君五大势力‘通缉’,好一阵子不见踪影,这次主动显身又占下来那件灵宝,用不多时各大仙坛高人就会赶到,多半会有鬼主、大星君这等绝世强者显身,就算苏景本领了得这次怕也难逃公道。
这个时候去上前示好,脑子坏掉了么?有些心地善良的仙家暗暗摇头,以为飘渺仙子这一步走错了;更多仙人则露出嘲讽模样,愚蠢女人。
人在星石上,飘渺仙子有心转头再跑回去又不敢,既然来了……那就来了吧,飘渺仙子强压心底恐惧,努力让自己镇静些,对苏景微敛衽:“苏先生与妻女团圆,上上喜,飘渺特来道贺。”
一见此人,苏景就晓得她不可能从双头蝎子手中夺来‘小棍’,当是背后另有高人;再见她紧张中透出疑惑,苏景大概明白了,这姑娘被人推上来的。
以苏景的心思,稍一琢磨就明白了‘背后高人’的心思:你放心,我在。
‘我’是谁?先不必问。
苏景含笑致谢,十六献殷勤直接托了一角西瓜递到仙子手中。仙子很实在,大大的一角西瓜都给吃了……宝人儿喜怒无常。万一没吃光惹他生气可是性命之灾。
不敢剩,西瓜皮也不敢乱丢,放下不是、更不能直接吃了,犹豫了下她把瓜皮收进自己的乾坤囊了。
眼看仙子手足无措的样子,不听笑着安慰:“仙子不必多想,你能来贺,我们只有荣幸、感激。”
“对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愿两位永结逍遥。”飘渺没忘吃西瓜得送礼这茬,从袖中取出一颗明珠送上前。
凌风宝珠。采天罡劲风精华凝炼而成。摆着很好看、拍碎了还能散出罡风攻敌,不过飘渺仙子本身修为摆在那里,她凝炼的宝珠威力有限,中规中矩的一件礼物。
不听接过礼物、道谢。但事情不算完。不听在将宝珠放入囊中同时。又从挎囊中取出了一枚银色手镯,亲自给飘渺仙子套在了手腕儿上。
就在手镯戴好之际,猛见手镯中射出一道奇光。奇光飞天、笼罩百里方圆。光芒氤氲翻滚,几息中化作七头麒麟大兽模样,其形威武雄壮、似是在昂首咆哮。
再过片刻,光中麒麟影缓缓散去……
不听初到仙天的前几百年,寻找苏景途中偶尔会遇到些无礼仙人,见她漂漂亮亮又孤身一人,心生歹念上前,结果都被小贼撕了个粉碎,大多数时候是打死拉倒,偶尔遇到对方身怀有趣宝物小贼才会挂个铃铛,这枚镯子是那时候得来的,内封印了七枚麒麟真魄,小贼本想挂铃铛的,但不听觉得镯子好看就自己留了下来。
此刻赠与飘渺仙子,有来有往,这是不听的还礼。
比起贺礼,价值天差地别的还礼。只因飘渺仙子是真正意义上第一个登上星石来道贺的人。
虬须汉来得比缥缈早,但他是替骚人来的,大家生死交情,无需这样来谢,他吃我一片西瓜,我吃他一枚元宵,无论何时对方有事彼此生死驰援。
仙子不认识,她是第一个。无论她是不是自愿前来,不听都不会让她白来一趟。
麒麟镯,好贵重的礼物,好轻松的还赠。飘渺仙子有些发呆,外间群仙全都面露惊讶与羡慕。
这样一枚镯子,两个人争夺,若对方与自己半斤八两,相争的话能有五成胜算,赢了得镯子输了就死,争还是不争……外间群仙扪心自问,十有**:争!
不听笑笑退后,不远处的叶非手掌翻翻,向飘渺仙子扔过来一物,仙子本能扬手接住,也是一枚明珠,金色的。而明珠入手之际,冥冥之中一声清亮凤鸣响彻八方!
凤颌珍珠。相传金凤一族有个古怪传统,父母会将寻一枚宝珠送给最心爱的孩儿,小凤就把这枚珠儿永远含在口中,宝珠与幼凤同生共长渐渐被炼化做本命金珠,内中蕴藏神凤的浑厚力量。
珠与凤同生同灭,就算大能为者猎杀金凤也不可能得到此珠,除非金凤自己心甘情愿献上宝珠。
宝珠入手,何须讲解人人识货,可宝贝实在太贵重,飘渺仙子接到手中后又惊又喜,更不知所措了,俏目望向叶非。
“他俩的喜事就是离山的喜事,你来贺,我谢你。”叶非的声音清清淡淡。
裘平安转头望向叶非,似是想问他怎会有凤颌珍珠,叶非就知道他得问,不等混国公开口叶非就说道:“少管。”
半人半蛇的蚀海大圣抱着肩膀:“咱们乌龟天小家小业,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件斗篷还是新的,仙子别嫌弃。”
蚀海说话之间,星天上突然窜出一条千里巨蛇,大蛇摇头摆尾妖威滚滚,其威直指群仙心底,修为精深者自是无妨,可也有不少本领差些的仙家只觉心旌动摇五内俱寒。
这还只是威势。单打独斗的话,场中能胜过这条巨蛇的没几人!
大蛇翻腾片刻,陡然化作一道灰烟落入飘渺仙子手中,化作了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地灰色大氅……三十年前蚀海大圣修行突破,他蜕了一次皮。
蚀海蛇蜕,封印了他全力三击。虽只是突破前的‘全力’三击,却也足够珍贵了。
叶非从离山立场,谢飘渺道贺苏景夫妇团圆;蚀海是苏景妖奴,又怎能没有个态度,他替乌龟天谢过飘渺仙子。
到得此刻,星石外满天仙家,谁的脸上还有嘲讽,个个都是懊恼,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件又一件的宝物,虽比不得上上灵宝,但也足够普通仙家冒险争夺一番了!
五大势力凶狠不假,可是表面上的面子还是有的,飘渺仙子上前去又不是入伙,不过去做个普通礼数,的确会让五大势力不太喜欢,但也未必就会追究下来,那样显得太小气。
怎么就让她抢了头筹!早知如此……后悔晚矣。
裘平安放松不少,他也有宝贝,他也不小气,不过被不听、叶非‘哄抬市价’在前,他的宝物可拿不出手了,此刻蚀海出面,一件礼物把乌龟州所有妖精都算进去了,是大伙一起送的。
十六也把准备吐出口的西瓜吞回到肚里去,尾巴甩甩突然‘语出惊人’:“烈!”
谁都不曾想到的,在‘忽啊,呸,啊’之后,十六老爷学会的第四个词是‘烈’。
苏景是它主人,蚀海是它大哥,裘平安黑风煞是它狐朋狗友,可大火的名字它一个不会喊,居然学会了‘烈’。
学说话一直是十六的大修行,可这事不止与勤奋、天分有关,还会受它嗓中梗骨影响,‘烈’这个音正合了十六的咽喉气息,可以喊,学会了就能喊了。
“啊?”烈小二吓了一跳,找了找才最终确定是十六喊自己。
“忽啊忽啊!”十六拍着尾巴尖,虽不能直言可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大伙都还礼了,你赶紧的。
苏景身后,燕无妄面露庆幸:幸亏十六老爷还不会喊‘燕无妄’这三个字。
烈小二满面郁郁,但被直接点了名字也实在没法退缩了,满天仙家都在看着,苏景则传音入密,带笑:“我会补偿,肯定不能让你吃亏。”
烈小二咬了咬牙,走到飘渺仙子面前,递上了一块玉牌,又以密语对仙子说了几句话。
飘渺仙子闻言后,俏面上惊讶、激动、喜悦糅合一起,兴奋得脸颊都微微发红了。烈小二之言其他人听不到,可只见飘渺仙子的神情众人就能明白,他送的礼物比起之前那几件要更贵重得多!
由此,天外群仙的心情更不好了。
苏景也好奇,密语过去:“你送的什么?”
“回禀苏老爷,我们在又一栈做事,东家看在我们也有些小小苦劳的份上,给几位伙计每人三面牌子,在外面碰到真正好朋友的时候,可以把牌子送出去,将来好朋友拿着牌子去又一栈,可以请客栈做一件事,只要别是杀鬼主占西天那种太离谱的,但有吩咐必定完成,不收酬劳。”
又一栈是个怎样神奇的地方,有些见识的仙家大都是知道的,烈小二送出去的是一块牌子,但何异一个愿望!
难怪飘渺仙子会如何开心。
烈小二的话没说完,继续密语苏景:“刚刚苏老爷说会补偿小的……补偿什么的,小的万万不敢当。就是盼望着您老能发发慈悲,将来这位仙子拿着牌子去客栈的时候,她的事情您能伸手帮一帮。”
苏景失笑:“又一栈啊,果然不做赔本的买卖。”
就在这个时候,天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冷漠声音:“天魔弟子也在啊,这么说,天魔坛与这妖邪苏景要结盟联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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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今天只有一更。(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零章 种瓜不易,大师自重
随说话声音,十里星石北方千里外一团骨白色火焰无声燃烧开来。
白色火,白皮嫩肉的中年胖子缓缓显身,人形状,但眼窝处一双触角伸出,仿佛蜗牛似的两颗眼睛被‘触角’高挑过顶。这副样子在真正人看来颇有些可笑。
可没人敢笑。
北方星满天二星君贴身老巴下,轻纱白骨老尊。
此人身份和被苏景收服的那位‘星火不动老尊’相若,都是君主身边老奴,得宠的内臣,不过他的本领比起星火不动要强上不少。
强不少,但还不够看,轻纱白骨老尊比着‘银花生杀二将’中的一人要略略逊色些。不安州大战中,银花生杀二将与大群名门高人联手结果都难逃全军覆灭的下场,现在就凭这个老巴下,想要对付苏景纯粹做梦。
轻纱白骨老尊怎会不知厉害,他也不愿显身,可之前蔷薇灵州上鬼王动用的金蝉法术太过凶猛了,一下子杀灭了将近八万里,星满天潜伏附近的前哨、探马都因靠得太近被抽干成白骨。原先在远处的轻纱白骨老尊就成了星满天距离出事地方最近的人。
星君有令,探明灵州状况。
状况本来是一目了然的,鬼家在此势力尽丧,灵宝未飞天是个木头娃娃,苏景扬旗显身,他还有些同伙,灵州只剩十里碎石一块……轻纱白骨老尊隐身远处,将所见事情都录入灵讯传出,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天魔弟子上前去吃西瓜了。
天魔坛不是说笑的。他们结盟了?他们是朋友?轻纱白骨老尊领命:探明白。
侍奉星君、迎奉巴结轻纱白骨老尊是在行的,但说到刺探军情探明形式,让他实在有些为难了,奈何君令如天不可丝毫怠慢,再怎么为难也得硬着头皮上,老尊显身干脆直接去问。
虬须汉‘戚东来’望向来人,摇头笑道:“最烦你们这些做内臣的,听风是雨乱扣大帽,不过吃块西瓜煮个汤圆就成一伙的了?人家有喜事嘛,上来庆贺下人之常情。再说我在天魔坛不过是个大家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才会和我亲热一番的小角色。就算我喜欢他想帮忙,我也做不了主……何况我又不喜欢他,我喜欢姑娘。”
苏景笑:“真好,真好。”
不喜欢啊。真好真好。
老尊微抬头。居高临下去看人。这是做得宠内臣太久了养出来的臭毛病,继续阴声说着:“人之常情?和妖邪之辈有什么人情可讲。既知自己是小角色就快快离去吧,这是锅用人命煮出来的浑汤。你别因自己不懂事连累天魔坛也掉进这锅汤里。”
‘戚东来’耸耸肩膀,把手中正搅动锅子的木勺递给了苏景:“汤圆你自己煮吧,这里我可不敢多呆了,反正西瓜也吃完了,走了啊。”
说走就走,一个轻轻飘飘的眼儿媚扫过苏景和身边一众同伴,虬须汉站起身居然真的走了。
苏景不阻拦,站起身与不听并肩,行礼恭送假冒的戚东来。飘渺仙子也不敢再多待,趁机向主人告辞,打算离开。苏景却摇了摇头:“还请仙子稍等片刻。”
之后苏景转头望向轻纱白骨老尊:“老尊,可以再退后些。”
天魔宗肯定是和邪魔苏景有些渊源的,大仙坛已经查出玲珑坛招亲事情,当时就有上位大魔轩辕叮当帮过苏景。
小小帮忙是一回事,彻底趟进这趟浑水又是另一回事,天魔坛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轻纱白骨来尊觉得结果不算太明白,那个大胡子走了也说明不了什么。
但通过细节去判断天魔动向本就不是他这个老巴下的职责。老尊以为自己已经试探过了,勉勉强强能交差,这就成了。他身娇肉贵、舍不得打赢不了的架更舍不得死在这里。
轻纱白骨老尊全无靠上前的打算,可对方让自己再靠后些,这就关乎面子了,自己是可以为命不要脸的,奈何星君不会为了他的命折掉星满天的面子,老君不敢太丢人以免事后星君恼怒找他算账。
是以听到苏景说‘你可以再退后些’,轻纱白骨老尊有些犹豫,但苏景哪给他迟疑时间,话说完截剑指一道金纸血字符符篆打向半空。
符篆凌风,都化青烟,而那飘飘青烟之中遽然剑鸣惊宵宇,三千寒光三千剑,去势如电斩杀千里!
三千剑,一千结龙一千成飓一千流火,灵符暴发一瞬,剑袭直抵眼前一瞬。
没想到苏景说打就打,可老尊哪敢没有防备,从他显身时候就在全神戒备,见长剑杀来老尊怒喝一声‘大胆’,心咒急急催动,骨色烈焰陡然绽放,火化天河急急旋绕,护住老尊身前。
眨眼间巨响轰动,三千长剑交击于骨色烈焰,苏景一道剑符,老尊全力出手,剑火相争势均力敌,气浪翻卷中攻守两方法术彼此抵消,老尊未受伤但受巨力反挫,只觉心口堵得难受,踉踉跄跄向后退去。
还不等回一口气重新稳定身法,千里外‘蔷薇灵州’上苏景手一翻,又拿出厚厚一叠剑符。
差不多两寸厚度的一叠剑符,百多张总是有的。
轻纱白骨老尊头皮都在发炸,一张剑符自己就要全力去挡、拼了个势均力敌,那一叠剑符一起打过来焉有命在!本能驱使怪叫一声,飞身就逃……未料苏景根本没去追击,一叠剑符再未曾扔出半张,而是转目望向了还在身边的飘渺仙子:“小小心意,万望笑纳,谢谢仙子了。”
说着,手里一叠剑符全都递到了飘渺仙子手中。
当年不安州之战,苏景亮剑。
离山仙家炼剑便如金乌弟子铸日。剑成时候无论剑法造诣还是剑术威力都会突飞猛进。十一剑同时‘出炉’后一段时间,苏景收残阳、汇合甲添、追灵犀寻不听,但这个过程里,他修剑练剑几乎不曾中断过,或与叶非参研或者一人苦练,这一叠剑符就是这些年在精研剑术中画出来的。
剑符多多,因‘状态’或‘领悟’原因,百多道剑符威力不一,像刚刚打向轻纱白骨老君那张,威力算是比较出色的。但还排不进前十。如今。所有符篆都送给了飘渺仙子。
人人有还礼,人人谢她能来道贺,苏景怎么可能全无表示,这一沓剑符就是他的礼物了。
外间群仙不少人心中都不自禁‘嘿’了一声。轻纱白骨老尊的本领。在那几座一等一的大仙坛中不算什么。但若放在‘外面’也绝对算得强者了,一张剑符就能和他打个平手,这么一大沓子剑符……称霸是说笑了。但行走仙天,带上这叠符咒,自保无虞、逍遥无虞!
剑符用法简单,苏景一两句话就说清楚了,又对飘渺仙子说道:“仙子谨记,剑符威力极限一千二百里,若对方离得太远剑符就无能为力了。”口中说话同时,苏景又动一道密语单独传入缥缈耳中:“其实是六千里。”
缥缈仙子眨眨眼睛,想笑又赶忙忍住,外面多少仙家都听着看着,人人皆知飘渺仙子手上剑符能打一千二百里,再打个余量、高高的,三千里外总是安全的吧……差远了,六千里!
送出剑符后,苏景与身边不听对望了一眼。分开了好长时间,但因真心所在,两人默契不变,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些担心。不担心自己,两人已经重逢了再没什么害怕,让两人顾虑的是飘渺仙子。
由此苏景又开口了,对飘渺仙子说道:“仙子要离去,苏景绝不敢强留。不过外面风大雨大……”
夫君说道这里,娘子接口继续:“此间虽也飘摇,可是好歹还有几个人愿撑一撑。我以为比着外面,还是这里更安逸些。现在离去或者在停留一阵,再请姐姐三思。”
那些剑符应付普通危险是没问题的,可遇到几大势力的高人就差上不少了,无论是不是自愿飘渺仙子都踏上了这片十里碎石,吃过了苏景的西瓜,现在离开是否安全……要看心情。看西天佛祖、东方道尊、北方星君西北鬼主这些上位主尊的心情。
顾着一个‘大度’虚名,或许他们不会为难飘渺,可谁又能保证说飘渺仙子就一定没事。
飘渺仙子可不像‘虬须汉’那般有个结实后台。
何况抓了飘渺再当着苏景面前斩杀,是一件让苏景等人很恶心的事情,对方未必做不出来。
飘渺仙子犹豫着,留下来无异‘站队’了,后果太严重;可走掉了或许活不到明日此刻……忽然仙子心中愤怒:究竟是谁推我上来的!
见她拿不定主意,苏景摇摇头,举目向前望去:“仙子只是适逢其会,与我并无太多干系,你我仇敌不死不休,却无谓多伤其他,大师以为如何?”
苏景直接去问了,问佛家。
敲定一个不追究总比一个都不去问好些,可他注目之人哪里是和尚:远处群仙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中年剑仙。
中年剑仙与苏景对望片刻,呵呵地笑了起来:“苏先生法眼如炬,倒是老衲小气了。”说话间此人皮肉蠕动筋骨盘错,开口前的中年剑仙,一句话后的枯老僧侣。
“苏先生问我以为如何?我以为怎样、不一定就会怎样。我说她不值一提,佛说她已入魔道,她的下场如何?我说了不算,你问我白问。何况,我不喜欢她。”老和尚声音缓缓,面上有笑意。
飘渺仙子面色不好看,外间群仙不少人心底又有嘲笑起伏。
老和尚继续道:“你也说她与你无关,她的下场怎样你又何必去管,不止不管,不看、不听、不闻、不问才是自在所在。”
苏景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眼不识泰山,全靠身边烈小二指点:“九相菩萨,驻道尼旻多罗山,掌管尼旻多罗山。”
九相菩萨这个名字有印象,尼旻多罗山更是如雷贯耳,相传,佛国中灵山为中,周围环绕七座金山,金山外为浩瀚咸海,咸海中另有东胜神州西牛贺州等四大部洲分布。这些地方才是佛国真正的核心重地,散布其他地方的‘净土、须弥界’与之相比,比如苏景杀灭的那座芙蓉须弥天,不值一提了。
尼旻多罗山就是环绕灵山的七金山之一,是最小的一座山。但即便最小,也足见菩萨之大!
曾经损丧在苏景手中的那些西方高人,都有鼎鼎大名,可其中最富盛名的长明大士——其实也只是佛前一盏灯罢了,普普通通一盏灯,熬着年头成就好大威名;再看关门弟子红花尊者,灵气十足天赋了得,他又经过多少磨难见过几个敌人,塔中人罢了,浅浅资历浅浅修行。
佛祖驾前核心,承担传法、拓宗、护法、除魔等等重任的要紧人物,就凭长明、红花他们几个?若真如此西方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规模了。
九相菩萨却不同,灵山为核,七金山座座非凡,能为佛祖主掌其中一山的,即便是最小的也绝非等闲。
“九相菩萨以前不叫九相,最早他法号望相,后来一点点改名字:一相、二相、三相……佛有三十二宝相,九相菩萨每修成一真相就改一次名字,七千年前他是九相了,相传佛祖在和他闲聊过一阵后曾笑道:第十相万年可期。”烈小二尽职尽责,将对头背景以‘传神’相告苏景,说完后又想起一件事,急忙补充道:“对了,说起来他和咱们又一栈还有那么点渊源,渊源是……”
苏景忽然叹了口气,打断烈小二道:“我知道。”
黑石洞天内,周身伤痕累累的白象躁动着,自从老僧被苏景点破行迹显现身形后,白象就开始躁动了。
当年又一栈大阿姑猎回来的那头白象,它本是九相菩萨的坐骑。
这个时候九相菩萨再次开口,话题变了:“你啊,自顾不暇还去管旁人……罢了,其他事情不妨退后片刻,老衲先为苏先生与妻女重逢做贺。”
说着他自遥远星天一步迈上了十里灵州,苏景并未阻拦。
老和尚再前行,伸手想要拿一角西瓜来吃,不料这时候苏景伸手一拦:“大师请自重,种瓜不易,只有朋友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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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电脑君被淹死了,很麻烦地弄弄弄,抱歉只有一更,又得去修电脑了,烦得!
真的很抱歉,不管什么理由其实都是借口,更新少才是事实,豆子是惭愧的,等忙过这几天,后面会争取多写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一章 佛不喜欢
闻言,似是显错愕,可转眼后九相菩萨就笑了起来:“你也说种瓜不易,这么多西瓜却没这么多朋友……西瓜也有命。”
苏景望着和尚,和尚的笑容稍稍有了些不自然,这么清澈的目光很久不曾见到过了。对视片刻,苏景问:“西瓜也有命?”
“命中注定!没得朋友没人来吃,坏道臭掉腐烂掉就是它们的命了。”一句话之后九相菩萨重归自在,或许有些事情能让人瞬间震撼,可也仅仅是个瞬间而已、绝非永恒,便如眼前那双清澈目光,九相继续道:“我知你凶恶,知你残暴,知你目空天下,不过请你发发慈悲吧,西瓜香甜,能长得这么红这么沙它们很努力了,别浪费掉,给我吃……也算赎你一丝丝罪,可好?”
苏景眼帘垂垂,由此那份清静目光被剪断了,不看菩萨不看西瓜,他在看自己的脚尖,同个时候他在动用心识问道:你何苦。
那个自从被他带走就始终住在冬天内的庞然大物认真回答:求求你。
苏景心识再道:我知我不算什么好人,但你这时候去见他……可能会死。
庞然大物依旧认真、依旧三字:求求你!
苏景仍不答应,但那头巨物的耳中开始渗出鲜血,巨物非凡,它有双耳通心,心苦则耳血,再不答应它它就会心丧而亡。
十里碎星上,苏景浅浅叹了口气,抬眼望向九相菩萨:“你请我慈悲。我请你慈悲。我请你吃瓜,你见它莫怪。”
何其古怪的言辞,饶是漫天仙家心思灵巧也不解其意,饶是九相菩萨境界高深也不解其意。
但下一刻九相就明白了:他见到了自己的白象!
低低的一阵喧哗,来自天外群仙。九相菩萨本来有一头白象座驾,此事知晓者众,且还曾是一段佳话:
南方有巨象,其身洁白广润如籽玉,其目通红剔透似天火,尤其难得的是它额头生独角。自然眷顾生此异种。
但此象也因自己异种自视甚高桀骜不驯。同类白象若能效劳西天极乐都觉莫大荣光,唯独它以为:佛陀混混、道貌岸然。西天昏昏、奴我族类。
不仅不归服极乐,且还仇视佛家,这头白象在数不清的庙宇中撞翻佛像。捣毁神龛。到得后来它越长越大力量越来越强。竟直直闯入西方。想要去撞碎那高高灵山!
可从它踏入西方佛国开始,一位大菩萨就跟在它身旁,由得它闹西海、由得它虐四州。大菩萨不做丝毫阻拦更没有伤害它,始终就在它耳边,一遍又一遍的为它诵经、再给它讲解那些佛家的故事,或好玩或感动或快乐或震撼……终于,就在白象闯到尼旻多罗山的时候,它听懂了佛经它领悟到自在,巨大白象诚心拜服,许下大愿,此生不灭永远追随大菩萨。
那位大菩萨就是九相菩萨了。
佳话广流传,仙界闻知者众,再看那头白象,身上曾有无数伤口,伤口愈合了而伤痕存留其身,象牙皆告崩断、眼睛瞎了一只、长长的象鼻被毁去大半,这么狼狈的白象实属罕见,可它残存的一只眼睛朱红剔透,它的额头还有长角断裂后留下的短短一截残根,它是异种啊。
它就是九相菩萨收服的那只神奇白象。
九相的坐骑怎会被离山苏景放出?仙家不知事情经由,但可以去猜可以去想,有上仙说过天地有限而思慧无尽,群仙一想……这事情就没得边际了,这事情就自自然然地变成了一桩骇闻。
白象不理天外喧哗,其鸣哀哀,其目戚戚,它向九相萨走去,它曾说过此生不灭永远追随大菩萨!这句话发自内心,永远真。
苏景的目光沉沉,望着白象。
可以说这头大畜根本和他沾不上半文钱的关系,神奇白象以前怎样与苏景无关,神奇白象沦落到可怜境地与他无关,只是相处的久了,他能感受这个大家伙的单纯。
可惜的是白象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在回归主人身旁,即便……它知可能发生什么。
白象单纯却不傻,可是它做了选择。
苏景拦不住,只有选择尊重,尊重白象的选择。
白象迈步,步履沉重但不存丝毫犹豫,径直走到九相菩萨身前。
九相的目光复杂,先是惊讶、再是愤怒,继而阴冷、又显犹豫,可最终他的神情还是柔和了下来。
白象前行,越走身形就越小,从现身时候的大山磅礴到抵达九相身前时候马匹形若。
九相菩萨伸手摸了摸白象的额头,声音轻柔:“痴子,痴子,我那样对你,你不恨么?”
白象低低鸣叫了一声,九相听得懂,它说过去只为一但未来有三千,过去不再提未来更有趣。
九相的声音愈发柔软了:“痴子,痴子,我知你忠心,我知你不悔,好孩子……可你让我的脸面摆在哪?”
后半句说出时。
大菩萨目中凶光闪闪时。
抚摩白象额头的手上爆起寒光时。
神奇白象唯一的一只眼睛流出眼泪时。
它摔倒了,没再去看主人,它在努力的转回头、目光里带了浓浓哀求、望向苏景。
一个弹指间,白象目中的光芒散去了,饱蕴感情的眼睛变成了全无光芒的石头。
忽啊!
一声大吼仿佛灭世神雷,一条小蛇化作千里巨龙,必杀九相。
小小阴裭、浩浩恶龙,饱蕴愤怒的击杀,白象是个傻大个、它的傻朋友。十六非凡,可在九相眼中还不算什么,真正危险的是那个苏景。
果然,十六怒时苏景亦怒。十六动时苏景亦动,十里星石十里庙,曾经扬威不安州的邪神大庙再次铺展。
九相挡下十六一记猛攻后,他的眼中就不见了星天与大地,身周只有一座邪气凛凛的大庙,昏暗法境内恶虫与毒蛇横行,无数声音声嘶力竭唱着贪嗔之愿、仿佛鬼哭狼嚎。
九相面不变色,早都料到了,他敢只身踏上这座十里星石,就准备好与苏景一决死战!以前他曾仔细检查过幽蓝蔷薇州。未料就在此地宝物出世。这是他的怠慢渎职之罪,到现在佛祖尚未追究,可未追究不表示不追究,九相已是待罪之身。
这是他非得独自登州、冒险多宝的第一缘由。戴罪之人。需得立功赎罪。他本就是来拼命的。
九相一声冷哼。身上淡淡金光一闪。随后……他似是稍稍有了些变化:仍是个干枯老僧,瘦弱且佝偻、风烛残年的样子,看不出他具体变化在何处。只是金光闪过后,他整个人都变得端庄了。
就是端庄。
佛第十一相,身纵广相。谓身仪端正,竖纵横广,无不相称也。
以前九相的左眉比着右眉稀疏一点、他的腿有些长使得上半身稍短、他的右臂要比左臂长几分……都是极细小的不对称,每个人都会有。
但此刻,九相祭出一道佛相,身纵广、无不称。人虽瘦弱却与如日月圆润,左右齐极为四隅齐,上下称即为天人称,左右上下尽相应便是自成方圆自划体统,外风滑体过诸邪难侵身!
一道佛相就是一道释家无上神通,老和尚稳稳站在原地,邪庙气势可压制任何外来者,使得敌人身魄发紧动作缓慢、真气不畅元基躁动,可这些‘威侵’对九相来说就是个笑话。
忽然,邪庙中的鬼哭狼嚎、虫蛇悉索等杂声尽数压低,苏景的声音传来:“何必杀它。”
苏景的声音不喜不怒,平平静静。
平静得不存情绪也不存生机。
九相菩萨笑了,若非头顶香疤身披袈裟,他像极了田间地头上晒太阳抽旱烟的老汉,闲散慵懒混不在意,只凭他这重‘自在自若’,就比着以前苏景见过的那些息怒无色、自忖端庄的佛家高人高出了不知多少。
笑容无声的变化着,从‘傻问题、可笑’到‘略显无奈’再到‘释然、何必牵挂随它去’,九相缓缓开口:“它和我只能活一个……或者我可能会死、但它死会让我死的可能小些时候,我选自己活,所以上次我弃它。”
苏景声音自邪庙各处传来:“上次事情与我无关。”
仍笑着,九相的笑容变得更简单了:“这次啊,更简单了,九相菩萨丢了座驾,妖邪苏景收服白象……我成了个笑话。我为西天中人,我闹笑话就是西天闹笑话。西天闹笑话,佛不喜欢。”
话音刚落,邪庙之中突然大笑轰动,苏景笑:“佛不喜欢?佛在何处。浩瀚宇宙何异我这小小神庙,有虫有蛇有鬼有妖,有主尊有奴仆有生杀有酷刑,独独没有佛。根本没有佛,还佛不喜欢?”
苏景笑声只换来九相一哂,老和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身纵广相、佛第十一相。多简单的道理,若没有佛,他的修成的大身相又从何而来:“若含智慧,其实无知。你来论佛还不够资格的。纵你有无上邪能、有弑佛本领,也只是你的打杀能为,说道论佛,你还是没资格。”
九相的后半句话很有些意思,这让苏景沉默了一息,再开口时候苏景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菩萨不是菩萨佛不是佛。”
以前的对对错错善善恶恶是是非非打打杀杀全都抛去一旁,只说今天……面前一个菩萨,西天一尊佛祖。
因为‘佛不喜欢’就伸手杀灭无罪、忠诚白象的菩萨不是菩萨;能让驾前菩萨只觉‘佛不喜欢’所以就斩杀白象的佛不是佛。
九相笑,再没话了,打。(未完待续。。)